入殓师 下+番外——潇潇沐雨寒
潇潇沐雨寒  发于:2015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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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听说青丘狐主已闭关多年,今日却突然出现在此,未免也太突然了一些。况且老狐狸从来不做心血来潮的事情,此番前来,必有原因。

文曲尚在苦苦思索狐主究竟为何出现,那边狐主和顾城越缠斗正酣。顾城越周身的煞气愈发浓重,肉眼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体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之中,就连不知何时出现的属镂,也染上一层紫色的寒芒。狐主只是运用身法纠缠躲避而不进攻,却依旧受煞气所慑,不敢与顾城越近身相搏。

忽然,狐主纵身跃起,停留在空中的半秒之内,竟收起身法,以真身向顾城越直扑过去!

简直是找死!

文曲忍不住喝了一声,一手夺过身边白医生手中的银针向那边投去。虽说这细如蚕丝的银针不可能挡住属镂的劲力,只要能让它偏差一分一毫……也能保住那狐狸的小命。

随着轻如点水的断裂之声,已被削去一半的银针插入砖石地面,滚热的鲜血先是星星点点,而后汇成小股,倾泻在地。

属镂已深入狐狸的胸口,若非被银针弹开些许,那狐狸早已心脉断裂横尸当场。但它仍是不肯移动分毫,一双银色眸子直直地盯着顾城越的眼睛,目中宝光流转,光彩绚烂不可直视。

这是……狐惑术!

不过区区数秒的时间,文曲却觉得比他朱笔阅卷点状元的时候还要难熬。

狐惑之术和一般人所说的媚术和摄魂术有本质上的不同。媚术的原理等同于心理暗示,只不过道术高超的狐狸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令对方进入暗示状态,从而对被暗示的内容深信不疑。摄魂术则技高一筹,暗示加上法术的引导,能诱导出人内心隐秘的一面,接受摄魂术的人通常会性情大变,和之前判若两人。而狐惑术,又在二者之上。

自古以来,能施用狐惑术的狐狸寥寥无几,除了狐惑术本身对修为有极高要求之外,施术者亦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施术者以元魂出窍,强行进入对方的元魂之境内,如果施术者的能力凌驾于被施术者之上,完全能够让被施术者神魂俱灭。但对施术者而言,元魂出窍本就凶险非常,更何况若对方和自身的实力并无悬殊,可能根本无法进入对方的元魂之境,到时候反被对方所制,后果不堪设想。

一般而言,元魂从出窍到侵入,必须全神贯注,并佐以丹药法术。这狐狸竟然缠斗之时,眼神交错的瞬间强行施行法术,也未免太托大了!

一听见颓然倒地的声音,文曲急忙上前将它托起。狐主双目紧闭,嘴角噙血,原本光泽照人的皮毛也变得有些黯淡。白医生立刻按住它的颈间三寸,片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元魂并未受损,只是心脉震伤,静养便可。”顿了顿,又看了文曲一眼,“幸亏你的银针将属镂弹开半寸。不然阴气入心,就算仲景再世也无力回天。”

不知为何,文曲心中竟然有些得意。反观顾城越,却是双目失焦,如泥塑木雕般僵立当场。

“老狐狸,今日所为,和你平时的作风大大不合啊。”文曲揪了揪它的耳朵,与白医生对视一眼,便将它四肢按住。对方立刻会意,四指并拢如剑,直直插入狐狸胸口,一边拔出剑刃,一边将受损的心脉暂时封住。这场景看上去甚是骇人,但那狐狸只是轻哼一声,之后便缓缓睁开眼睛。

“好久不见,你这混蛋神仙还是和以前一样令人讨厌。”狐主的声音竟不像一般人所想的那样动听惑人,反倒带着点淡淡的沙哑,“放心,死不了。”

千年为白,万年化玄。这狐主周身的白毛尽褪,想来是修行已入化境,飞升与否,全凭它自己高兴。白医生心中暗暗想到,早就听说狐为万妖之长,灵性非比寻常,却是最最不愿意成仙。如今看来,这话竟然是真的。

这时,白医生手上猛一用力,将剑身完全拔出,一汪热血从狐主胸口喷涌而出,只听它痛哼一声,一瞬间瞳孔骤缩,利爪暴涨,伤口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二人才稍稍安心,却见那狐主喉间耸动,张口吐出一颗宝光流转的浑圆珠子来。文曲见状脸色大变,“老狐狸,你把狐珠吐出来是想做什么!别告诉我想让我来接替你狐狸大王的位置,我是万万不肯的!”

狐主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我若是把位置传给你,只怕要被列祖列宗活剥了皮。你用它……救……”失了狐珠的狐狸十分虚弱,方才愈合的伤口又渐渐渗出血丝,白医生立刻将五根银针插入它的胸口大穴,强行激起心脉,“快点!这办法拖不了多久!”

墨绿锃亮的狐珠在手心中沉甸甸地滚动,若是将它销毁,世上便再无青丘之狐。

文曲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戾色,攥紧了手中的狐珠,回眸之间,却看见白医生还在为它施针。他与那狐狸非亲非故,只怕更不知道狐狸乃是最负心薄幸的生物,就算今日救了它,他日保不准用他来垫肚。

他不惜损耗自己的灵力,来救治这素不相识的狐狸;而那老狐狸枉费精明一世,竟然把至为重要的狐珠交到他人手中,只为救那奄奄一息的獬豸。

情之一事,何人不痴。

文曲自嘲地笑了笑,将那颗狐珠放在獬豸额上的断角之处,片刻之后,狐珠光芒大盛,而那獬豸的身躯渐渐缩小,竟然只剩下手掌般大小的一只小兽,四蹄蜷缩,垂首沉眠。

想不到……任法兽修为散尽之后的本体,还……挺可爱的。

狐珠入体,那狐狸的眼中登时有了神采,却连句谢也等不及说,一看到文曲手中的小獬豸,立刻夺在怀中,收起利爪,极尽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鬃毛。

“我这次来,是为了了结尘缘。”狐主用潮湿的吻轻轻蹭了蹭小獬豸的身体,那小兽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却像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温暖,将身子靠的更近。那双银色的瞳孔中,是藏不住的惊愕和欢喜。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在闭关之时便算到了今日,那人嘱托我办的事情,现已还了他的人情。我本想了结了这尘缘,就此飞升不问世事……”

却没想到,遇到了它。文曲看着那只不停蹭着狐狸毛绒绒身体的小獬豸,那狐狸索性将它贴着自己的肚皮温暖着,那模样哪像是一只万年老狐狸,分明就是驯养的家犬。

这尘缘,看来是,不能了了。

“当时,那人曾与我约定,今日他的后人必有浩劫,请我务必出手相助。”狐狸的九条尾巴轻轻摇动,像是人类说话时不自觉挥舞的手一般,“我欠他一条命,于是允了,但心中仍有怀疑。一来年代久远难以预测,二来据我所知,他并无后人。”

“但几日之前,我青丘之地,便有地脉异动,举国上下惴惴不安。我在闭关中亦有所感,推算之下便有结论。奇怪的是,推算所示的结果,竟然和他与我约定的时间地点分毫不差。此时我才发觉事情不妙,立刻破关而出。却没想到竟有入殓师走火入魔。”狐狸望着头顶明月,语声怅然,如有所思,“情急之下,我用狐惑之术强行进入他的元魂之境。孤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的元魂。当我进入之时,它正陷于幻象之中挣扎不得出,那幻象里被刺死的少年,与那凡人颇为肖似。”狐主以眼神示意方涧流,舔了舔毛,“孤用法力强行将幻象封住,会对他影响多少,孤也没有全然的把握。原本地脉之事该由孤亲自处理,但现在恐怕……”

文曲一听话头不对,立刻就想打个马虎眼过去,哪知白医生比他反应还快,“自然。狐主重伤未愈,理应静养。獬豸幼兽不易喂养,烦请多加留心。”

不论文曲怎么挤眉弄眼,白医生皆置若罔闻。

“咳咳。”话都已说出去了,至少也要装点面子出来,“我和老狐狸是什么交情,兄台只管放心养伤,青丘异动一事,就由在下来办。却不知这异动,应从何查起?”

狐主见目的达成,那狐狸脸上竟像是浮现了一丝狡黠的笑,“线索,就是那只蛇腹中的人头。”

第53章: 告白

方涧流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内容。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正躺在自家床上,李初阳和自家老娘在他左边用一副随时都要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看着他。李初阳胳膊上还挂着那只哥特萝莉,大概是现在已经夜深,脑袋正在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而另一边……

顾城越抱着胳膊正襟危坐,面上表情波澜不惊。文曲正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仍有余裕伸出一只手来调戏调戏已经明显精神不济的白医生。

方涧流尚有一丝迷糊的脑袋里一时反应不出来其他的可能性,就被李初阳狠狠掐了一把,“方涧流,这几位是什么人?”

方涧流的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嘴巴张了又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说,一个是名震三界的入殓师,另外两个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非人类的存在,可以随时到冥府玩一圈还不需要签证……

心里飘过各种各样的答案——那两个还好说,特别是白医生,看上去和一般大学生并没什么两样。文曲的话,说是学长或者助教应该也能蒙混过关。只有顾城越……一身滋溜滋溜的凉气,就算说他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都有人相信……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自我介绍。”发出这声音的不是文曲却是顾城越,“我是顾城越,法医专业的助教。”顾城越说得面不改色,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可称之为亲切的微笑。

方涧流在看到自家老娘露出花痴的微笑之时,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神经断线的声音。

“这么说来,方涧流应该叫你老师的嘛。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方家老娘年方四十八,对韩剧和耽美的爱好丝毫不亚于二八少女,尤其热爱腹黑鬼畜攻,好几次都差一点想把方涧流捆好送往医大的解剖台上。

“老师不敢当,只是同个学校的校友。我也只是刚毕业不久,有幸留校任教。”

这春风拂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方涧流用几乎要把顾城越瞪穿的眼神看着对面那张脸,如果不是对顾城越熟悉到了极点,几乎就要扑上去扒一扒看那张脸是不是假的。

“你这死孩子!也不请老师到家里来坐!”方涧流的脑袋上当即被敲了一个爆栗。顾城越的眼神微微黯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恢复了正常,“今晚遇到,纯属偶然,如果不是李初阳,我还不会遇到小流。”

顾城越瞥了一眼李初阳胳膊上挂着的那只显然已经进入梦乡的大号萝莉,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李初阳气得咬牙切齿,但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也只好先忍着这口气。

顾城越看着方涧流的眼神温和带着微笑,方涧流的心脏差点都漏跳了一拍。他说话的声音原本带着些清冷,今天却有种低沉的磁性,像是变了一个他从来不认识的人。

一想到赶到现场之时满地的鲜血和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残骸,李初阳的脸就沉了下来。之前虽然见过顾城越,这次李初阳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和方涧流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之前明显不同了。

闹哄哄的演唱会结束之时,已经将近深夜,李初阳拿出手机来看,才发现方涧流的短信。“天鹅酒吧”这个名字,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应该并不是难找的地方。李初阳正想送那萝莉先去找个睡觉的地方,却不想她一大早乘飞机飞来,刚才又跳又叫好一番折腾,现在已经体力不支,抱着他的胳膊就往肩上蹭。

也只有这时候才会安静一点。

李初阳叹了口气,摸摸那只涂满了发胶和染发剂的脑袋。演唱会现场里温度太高,她脸上的妆都掉了七七八八,这才看出几分原本清秀甜美的样子来,和那画中人宛然有几分神似。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化为飞灰的画魅。只不过画魅始终不忘的,是数百年前的李氏画师;如今的她,大抵是承袭了那画魅的一缕执念,才会对自己百般纠缠。她们心里装的,始终不是李初阳。

如果是个36d的美女姐姐也就当做捡个便宜,12岁的小萝莉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还要小心照看着唯恐有了闪失,我李初阳到底是有多苦逼……

稍稍换了个角度,将这姑娘背在背上,竟然是意想不到的轻。最近又减肥了吧,不行,下次一定要告诉她父母,营养不良可是会严重影响发育的,没有36d劳资可是看不入眼的啊……

当李初阳绕了大半天才找到那间所谓的“天鹅酒吧”之时,就知道大事不妙。

难怪觉得这个名字这么眼熟!在见到的时候,李初阳在一瞬间恍然大悟:前几天新闻中反复提及的莫名失火事件,正是这间“天鹅酒吧”。

失火案件本来就已经匪夷所思,但听说相关部门打算拆除这堆废墟的时候,屡屡遭到各种奇怪的阻碍,以至于至今都没能成功拆除,一直放置不管。这焦黑的残骸只剩下一个大致的框架,除了招牌上还勉强能够辨别“天鹅酒吧”四个字之外,那里面根本不可能有容纳人的地方。

就在这时,李初阳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烂乎乎的东西,只是灯光昏暗看不清楚。他用手机的灯照亮一看,竟然是一只……不,在光线所及的范围内,有许许多多只四足直挺肚皮朝天的老鼠兔子各类生物。它们看到有人靠近的时候,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力气逃走。李初阳脚下的那只老鼠已经被他活活踩烂了脑袋,尾巴还在不停甩动。

李初阳强忍下恶心,四处寻找方涧流的踪影。却发现这些垂死的动物,脑袋却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李初阳灵机一动,便往相反的方向摸索过去,总算找到了方涧流,却也发现了满地骇人的血迹和巨大的蛇躯……

当时情急之下,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身处恐怖片一般。尽管天气炎热,李初阳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微微战栗。

那边方涧流的老娘还在对顾城越的美色花痴得喋喋不休,而方涧流在收到李初阳投来的审视的目光之时,微微低下了头。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方涧流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向李初阳说明自己现在和顾城越的关系,却听到顾城越站起身的声音,“伯母,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出门左转就是……”方家老娘的眼神已然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却看到李初阳也同时出门的时候不由好奇,“初阳你也要去?洗手间只能一个人用哎。”

“没关系的伯母。”文曲笑眯眯地玩弄着白医生头上翘起的呆毛。白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点了睡穴,倒在他的肩膀上睡得人事不省,“顾同学和李初阳之间,应该有很重要的话要单独说。”

“请你放过方涧流。”

身后的房门关上,客厅里没有开灯,远处不知谁家的窗户中射进一道暖黄色的灯光,将二人身影拉长。

“我和方涧流从小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贪吃懒惰,动不动就耍赖打混,他只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出息的普通人。”顾城越一消失在其他人的视野中,就收起了之前温和的笑容。李初阳虽然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煞气,顾城越其人只是站在那里,就如一把未出鞘的利剑,哪怕未见其刃,却已能感受到剑锋之上森森的凉意。

“对你们来说,凡人大概弱小到不值一提。”李初阳的嘴角浮起淡淡的苦笑,“但人生对于我们而言,只有一次。如果在你心里,方涧流和其他凡人有那么一点不同的话,请你放他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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