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遗体呢？我要看看！”萧安莉心里一紧，三长老可是她的师父，她面色发白，连忙催着两人带路。

“遗体在棺材里，安置在房内，长老们想等着大师姐你回来，再举行火化仪式。”两个弟子哽咽着，萧安莉颤抖着唇，咬着牙还是坚持要看遗体，两个弟子只好领着她去了。

“那他们……”两个大汉正要上前。

“别急，先找地方安置新来的弟子吧。”姜风珏拦着他们，眉眼淡笑，冷静沉着。

柳小垂细细地观察他的表情，心下思绪万千。

皇宫，朔风楼，明月当空，天子门生齐聚一堂。

“恭喜司空公子高中，可喜可贺啊。”一人敬酒道。

“多谢。”司空云昊敛襟饮酒，内心稍感遗憾，他的才识还比不上姜兄，但依靠司空家和尚书府之力得了这探花郎，实在名不符实，可一看四周，这里又有多少名副其实的才子呢……

这时一太监领着一干宫女怡怡漫步而来，谦卑有礼对众人道：“这是陛下赏给众位的，望各位今后能尽心尽力为朝廷分忧。”

“多谢公公。”众位门生喜盈盈地收下了，几位还拉住那位公公闲聊起来。

“司空公子，陛下有请。”一宫女悄悄地低语道，执灯候在一旁。

“哦？”为何先见我，司空云昊有些好奇，沉思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宫女带路。

紫霄殿。

司空云昊刚进殿，忽而一阵鼓点声，眼前掠过一片云霞，飘袖香影，曼妙脱俗。

中央一舞姬仿佛迎风而舞，无声而起，姿态轻灵，水袖翻飞间，彩蝶飞舞盘旋，当真奇妙。看得司空云昊也深深吸引过去。

只是……在那舞姬的眼神中，他似乎探得一丝肃杀之气，云昊想，这女子绝非常人，手上必沾过鲜血……

帝王看似倦怠朝务，但心计诡谲，手下心腹也很多……

他还没细细想，那舞姬已跳完舞退下了，高座之上那侧卧的帝王懒懒地喊了他的名字。

“你是司空家二公子司空云昊？”大离王朝的帝王慕容宇生得柔弱风流，眼神佻达，整个人似乎懒洋洋的，一动也不肯动。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司空云昊屈膝下跪，十分恭敬。

“很好，你比你父王和哥哥可要有礼多了。”慕容宇哼笑着，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又躺下了。

“……”司空云昊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

慕容宇看得那张俊脸，傻呆呆的样子，一下笑了，“爱卿不必拘束，你我小时也是青梅竹马，为何今日如此生疏呢？唉，当真没一个人肯与朕亲近吗？”

“陛下多虑了，臣只是不善言辞，”司空云昊稍微不好意思起来，“说实话，生过一场大病后，好多事已想不起来，若是有得罪陛下之处，还请恕罪。”

“哦？你失忆了……唉……”慕容宇眼眸眯起，“不过能够逢凶化吉，高中探花，实乃一大幸事啊……”语气意味不明。

“是陛下垂怜庇佑，臣愿辅佐陛下，为朝廷效力。”司空云昊眼神诚挚。

“爱卿有心了，”慕容宇嘴角勾起，却换了话题，“不知絮儿如何了？”

“……”司空云昊眼神闪动，“仍待字闺中，最近迷上了花卉。”

“嗯……爱卿先平身吧，”慕容宇轻轻擦拭了手，起身，突然又问了一句，“你觉得内阁大臣如何？”

“臣受之有愧，还望陛下重新考虑。”司空云昊自然知道自己的分量。

“爱卿谦虚有礼，实在难得啊。”慕容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臣其实有意于礼部。”司空云昊看似犹豫着说道。

“礼部？不行，别说是我，恐怕你父王都不答应，”慕容宇斜睨了他一眼，“爱卿文武兼备，若是做个小小的内卫，恐怕也是大材小用呢。”

内卫？司空云昊领悟了。

“只要是能报效朝廷，就算是做个小小的内卫，微臣也愿肝脑涂地。”司空云昊再次屈膝。

“朕有云昊这样的臣子，深感欣慰啊。”慕容宇微笑，递酒过去，司空云昊恭敬接过，一杯琼酿，百味回肠。

待司空云昊走了后，舞姬缓缓从屏风后出来，四下众宫人早已退下。

“属下已确定她是前朝公主。”舞姬冷冷地说道。

“呵呵，怪不得如此处心积虑，这些前朝叛逆分子当我这个帝王是吃素的吗？”慕容宇背手而立。

“请容属下为陛下铲除这些叛逆。”舞姬单膝下跪。

“不急，何必亲自动手，她如此作为，必将食恶果……”慕容宇望着夜空。

“司空云昊……”舞姬问道。

“先留着吧，他还是有点价值，不然她也不会留着他的命了。”慕容宇勾唇。

“那么属下去探查那些巫师的下落了。”舞姬心里了然，抱拳离开。

颜青一边捣着香料，一边翻阅着古籍，笼子里的鸽子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喂，醒醒啊，师父都好几天没回来了，你倒是打起精神帮我送封信给他啊。”颜青将香料轻轻装进精心绣好的锦囊中，走过去拍了拍笼子，鸽子眯了咪还是不肯动。

这时，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呼啸而来，穿过门帘，空气颤起层层涟漪，最后死死地钉在一幅山水画上，箭支上绑着丝绢。

颜青蹙眉，心中涌动着不安，立即跑出去，然而寻了很久也没找到可疑的人，内心已非常害怕。

当他回到屋里，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箭拔下来，展开丝绢，只见几个血字，“若想救人，以物换之，限七日之内，自会来取。”

掉落下一块衣料，颜青一震，“是师父！”

“我圌艹，是哪个混圌蛋！敢绑架师父威胁我！”颜青愤恨地将丝绢揉烂，扔到一旁。

“师父也真笨，也不知碰上哪个仇家了……”颜青咬牙，翻箱倒柜起来，终于找到那个尘封已久的宝箱，“想要这个？我怎么可能给你。”

“难道是那些死对头巫师？或是朝廷的人……该不是前阵子那个破解我阵法的司空云昊吧，”颜青发神经地把所有可疑的人想了一遍，又摇摇头，将宝箱里的东西全都倒腾出来，“哼，我才不会坐以待毙。”

“司空家……”颜青拧拧眉，突然勾唇，“也许可以利用一下司空云昊。”

他轻拨了一下灵风盘，虽只修好了一部分，却寻人已绰绰有余，默念几句，那灵风盘的指针缓缓指向某处。

那人正在繁锦都的路上。颜青思忖一会儿，下定决心，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走出了竹屋。他稍稍扭动了一下篱笆边的黑色石子，山林间仿佛轻轻波动了一会儿。

“哼，这次我可吸取教训了，换了个有陷阱的阵法。”颜青说着戴上了人皮面具。

等他到了繁锦都，他已气喘吁吁，人皮面具把他憋得难受，满脸是汗。正打算找个地方摘下来时，他看到了司空云昊骑着黑马而来，后面跟着一队侍卫。

颜青突然觉得自己运气真是爆表了……

司空云昊此时穿着的服饰是内卫的藏青色袍子，饰有独特的花纹，未免引人注意，他没有穿着盔甲。

颜青桃花眼一挑，闲悠悠地走上前，站在中央，拦住了他们的路。

“颜青？”司空云昊深眸微敛，缓缓吐出这两个词。

“呦，这样你也认得出啊，”颜青挑眉，“正好，我找你有事。”

“我很忙。”司空云昊摆出一张冰冷面瘫脸，目光示意后面围观的一排侍卫。

“……哼，拽什么拽。”颜青哼了一声，走开了。

待司空云昊回到司空王府，那些朝廷的侍卫才离开。他没有先去见王妃，反而是进了后院，打开后门，草丛间藏匿的颜青终于等到他，伸了个懒腰，跳进后院。

“是什么事？”司空云昊看着颜青脱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张俊秀而略微清魅的脸，汗滴衬得整个人十分明艳，云昊觉得喉咙干渴起来。

“你想不想找到真正的‘司空云昊’？”颜青嘴角微翘。

13、妄想

“……为什么要找到他，我只要知道他活着就好。”司空云昊斜睨着说道。

“你……”颜青急了，抓起他的领子道，“你有没有良心，你抢了他的身体啊，而且他肯定想杀了你，哼，我不如告诉你，他的魂体不稳，别说巫师想抓他，鬼差要是见到了，肯定抓他回地狱，反正也误了下一世，若是我，我还可以救他一命……”

“老实说，你也是巫师一派吧，”司空云昊顺势搂住了颜青的脖子，“我的确心中有愧，想着补偿原主，不过我不相信你会老老实实帮我做事。”

“不放心我，那你放心别人？”颜青轻巧挣脱开他，眼神打量了一下司空家，尽是不屑之色，“你抢了这副身体有何用呢？做司空家之子惨，做王臣更惨。”

“我自有打算。”司空云昊眼神冷漠。

“我不讲条件。”司空云昊睨了他一眼，起步就要走。

“喂！我还没说完呢，”颜青拦住他，明眸坚定，“你不帮我，我就缠着你。”

“随意吧。”司空云昊眼神依旧冷淡，没有理睬颜青愤恨的表情，回头倒是吩咐管家给他备下了一间客房。

司空絮听闻司空云昊归来，早已梳好了发髻，平日素净的脸稍施粉黛，愈显秀美嫣然。她合上了粉盒，兴奋地着上新履，小跑着往云昊的房间而去。

可是却被王妃叫住了，司空絮脸上浮上一丝恼意，却还是走近了母亲跟前。

王妃眉目间忧思凝重，拍着司空絮的手。

“晴儿怕是不会回来了。”王妃极为犹豫地开口道。

“所以呢……”司空絮内心浮起不安，紧张地甩开了她的手。

“絮儿，你都听到了吧，我们司空家总要有个女儿进宫的……”王妃苦口婆心道。

“呵呵，开什么玩笑，”司空絮怒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们都没安好心，你们都为晴姐姐着想，又是嫁人又是放任她逃跑，我呢，你是我的娘亲，为什么就不能替我想一想？”

“絮儿！你胆子大了，竟然和娘亲这样说话！”王妃骤然不满，眼神些许鄙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你不入宫，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哼，有你这样的娘亲吗？把我往火坑里推，”司空絮气得脸红，“你也别以为自己的阴谋能得逞，我这就告诉云昊，哼！”

“去吧，我的好女儿……”王妃淡漠地看着她跑远，心里冷笑。

此刻，司空云昊刚刚从颜青房里出来，面色阴沉，司空絮见此表情，便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笑容甜美。

“哥哥，你回来啦。”司空絮轻闪睫毛，娇羞姿态，眼神柔怜，欲言又止。

“嗯，”司空云昊点点头，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道，“我带了些京安的特产，你喜欢什么就随便拿吧。”

“啊，好的，哥哥……”司空絮攥紧了他的衣角，望着他英俊的侧脸，不由心动，轻轻靠在肩膀上。

“嗯，絮儿，怎么了？”不知怎地，云昊立即推开了司空絮，反应自己的动作好像有些奇怪，他连忙咳了咳，“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呃……是有事，”司空絮不免有些急切，握住了他的手，泣语道，“娘亲要把我送进宫里，我不想去，云昊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司空云昊蹙眉，神色犹豫，忆起昨日慕容宇与他说的一番话，陷入沉思。

而司空絮却按捺不住急切，原本见到他，千重思念眷恋涌上心头，加上恐惧，她情不自禁抱紧了云昊，贴近他的嘴唇。

“云昊哥哥，你带我走吧，我不要留在司空家，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絮儿，别胡闹，”司空云昊醒悟过来，再次推开了她，捏紧了她的双肩，“我们可是兄妹，你是司空家的女儿，我是司空家的二少爷！”

司空云昊眼神冷漠而深沉，决绝的果断，如冷水浇醒了司空絮，她瞪大了双眼，喊道：“为什么不可以！我知道的，你不是我哥哥，有什么不可以！我喜欢你就够了！”

“可我不喜欢你！”她竟然早已知道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哥哥，云昊想起她那些日子的殷勤，内心更加反感，语气沉下来，

“司空絮，即使我不是你的哥哥，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这句话犹如世界崩塌一般，她霎时面如青铁，眼中愤意，“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又是安抚爹娘，又是帮你准备科考，还赶走了我的哥哥，你竟然说这种话，司空云昊你别不知好歹！”

“这是两码事，你帮我，我很感激你，可是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最多只有亲情……”司空云昊眼神越发锐利，“你竟然这么对你的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司空云昊的内心对司空家的女人多添了一份厌恶，但仍旧很平淡，“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司空絮娇容已褪，面色冷冷，薄唇紧咬，“你真的不愿和我在一起？”

“不能。”司空云昊觉得多说无益，也不再解释什么。

“好，你会后悔的。”司空絮的笑容放大，眼里闪着愤恨和泪光，她转身而去。

“等一下，你若真不愿入宫，我可以去求陛下收回……”司空云昊开口道。

“不必了，哥哥，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这种事情呢，”司空絮走过去，替他摆好了衣领，笑得格外甜美，“我是司空家的女儿，应当入宫。哥哥，方才是絮儿失礼了，你会原谅我的吧？”

“唉，也罢，”司空云昊脑子仍然想着是不是答应颜青的要求呢，“还是你明事理，我既是司空家的二少爷，也会好好担起这份责任的。”

“是，哥哥说的对。”司空絮眼里闪过一丝隐秘的冷意，默默地走开了。

司空云昊看着她灰心失意地离开，却无一丝不舍，越发觉得自己好生奇怪，他摊开自己的手……

是啊，他都忘了，他已经换了身体，更加年轻朝气的身体。可是……他抚向胸口，自己的心已经老了，对男女之情竟已开始厌烦……

颜青在桌案平摊了十几张符咒，细细地执笔书写，笔墨化开一层又一层，写完之后，满身是汗。惊起时，已是未时。

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才想起自己两顿餐没吃。

“对了，那个冒牌司空云昊去哪里了？”颜青搁下笔，对那个人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态度感到极为恼怒，但如今有求于人，不能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