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小二，你……，”

“我只是有事来这，路过——，”

“是啊，见到你都是奢侈了，你怎么会原谅我呢？”谭舞袖自言自语着，身体忽然向后倒去。

祁沙华一手拉过她，一手环住她的腰，那不盈一握的腰让祁沙华莫名的心疼。

“小二……，”谭舞袖的声音轻如羽毛。

问到她身上芍药的香味，祁沙华心中的沉重放了不少，“我在这。”

“见到你真好。小二，对不起，小二……，”

看见谭舞袖嘴边越来越多的血，祁沙华慌了，急忙用手擦掉，“喂，你别吓我。”

“若早知道这样，娘可不会舍不得这血。”谭舞袖傻笑道。

“你说什么胡话！”祁沙华吼道。

谭舞袖伸手，祁沙华看出她的意图，低下头。触到如缎的发丝，谭舞袖笑了，“小二长高了，小二，好好…活着，为了我们……，”

“好……，”祁沙华强忍住眼眶的泪。

“记得…看星星……，”

“好……，”祁沙华用力的抱住她。

“不可以怪娘……，”谭舞袖带着些耍赖的语气。

“好……，”祁沙华感受到她的身体慢慢变凉。

“小二……，”谭舞袖缓缓闭上美丽的眼睛。

“娘……，”祁沙华温柔的唤道，谭舞袖的手滑了下去。祁沙华松开她，看见了谭舞袖嘴角带着满足的笑，一如从前那般温暖，他知道，她听到了。

“小二，痛不痛？不准下雨哦，很苦的。”女子拍着小孩的衣服。

“娘笑一笑就不痛了。”小孩拉着女子的手，期待着看到女子的笑脸。然后女子总会用带着阳光的笑容安慰小孩。

“小二，为什么总要娘笑呢？”女子无奈的笑问。

“因为娘很美。”

“就因为这个？”女子有些失望。

小孩没说，因为娘的笑很温暖，他很喜欢。

祁沙华扶着谭舞袖坐下，让她靠在窗沿，小心的用手指抹去她唇边的血渍，帮她理好有些乱的头发，看着她的笑颜，淡淡的开口，“娘，你的笑好美，小二好喜欢。”祁沙华尝到滑进嘴里的苦涩。“娘，下雨了啊，真的，好苦……，”祁沙华转身，抬头看了看漫天星辰，离去。

“姑姑！”谭毓旒小跑着到南苑，然后她愣住了。一个绝美的女子枕着手臂，静静的睡在窗边，星辰的光辉悄悄洒在她美丽的脸上，映出她安静的笑颜，像仙子般纤尘不染的微笑，幸福而美好，她像在做一个梦，一个许她晴天，倾尽一生微笑的美梦。

“姑姑？”谭毓旒生怕打破这份美好，小心翼翼的上前，“姑姑？”想到了什么，谭毓旒的眼睛掉落许多晶莹，“姑姑。”她知道，姑姑会睡得很安心，很幸福，因为那种笑容，她是第一次看见。

不过一刻钟，幽冥门忙碌起来，谭南奚招呼好客人后，立刻赶到南苑，看到失声痛哭的谭毓旒，轻轻的上前抱住她，“旒儿，你看，姑姑笑着呢。”

“嗯。”谭毓旒啜泣着点头。

祁沙华茫然的走到一处，从衣襟取出红色的花瓣，然后让微凉的夜风带它飞散。

一个小孩跑到祁沙华身边，拉拉他的衣服，“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让它带一个人回家，一个大哥哥刚刚逝去的亲人。”

小孩似懂非懂的看着随风起舞的花瓣，用稚嫩的声音说，“那个人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祁沙华释然的笑了，她会找到的，那个他们在彼岸最温暖的家。

祁沙华一直盯着天空，黑色逐渐淡去，只有几颗璀璨的星星还在破晓的天边泛着微芒，天空逐渐明亮，不太刺眼的晨曦带着温暖的味道。柔软的白云慢吞吞地路过湛蓝的天空，偶尔遮挡了夺目的阳光，这时祁沙华就会眯起眼，看着金色的云彩褪去光辉。时间很慢，是那种他悉数着一道道光影的漫长。

“华。”

“嗯。”

“舞袖姨，去世了……，”

“我知道。”

“不难过？”

“不难过。”

“要去看她吗？”

“嗯。”

祁沙华走出门外，于千凡看着红色的身影，没有开口。

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许多，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祁沙华不顾众人的眼光走进了大厅。正在忙着处理事情的谭南奚抬头看见格格不入的祁沙华时，没有做声。谭毓旒一身素服，面庞略显略显憔悴，不像其他的人在哭哭啼啼，而是忙着帮谭南奚招呼客人。

突然有个女子冲到祁沙华面前，“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懂礼数！”女子愤怒的看着穿着红衣的祁沙华。

谭毓旒看到祁沙华后，微微一愣，上前拉过女子，“涟儿，怎能对客人如此无礼！退下去。”

谭涟儿听到谭毓旒的呵斥，不甘心的别过脸。

“祁公子，涟儿不懂事，请见谅。”

“嗯。”

看见祁沙华无所谓的态度，谭涟儿扯了一下谭毓旒的衣袖，谭毓旒瞪一眼又要发作的她，开口道，“公子可是要来上香？”

祁沙华皱眉，“不，是来告辞的。”

谭南奚上前，“是南奚招待不周。”

“没有的事。贵府正忙，我们也不便在此打扰，先行离去，还望门主见谅。”于千凡道。

“几位要离开火焱城？”

打断正要说话的于千凡，谭南奚开口，“几位多停留几日如何？今早好几位掌门拜祭后打算离去，可谭某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极力挽留，掌门们就先回了客栈。难得来此，大家不如过了锁灯节再走？”

于千凡正想拒绝，“好。”祁沙华平静的开口，然后转身离去，“谭门主，你不觉得这很吵吗？”

谭南奚和谭毓旒对视一眼，想起恬淡似水的人，谭南奚笑道，“祁兄说的是。”

第二十章： 沁梅糕 你会做吗

“那我们先回客栈，还请谭门主节哀顺变。”于千凡说完后，一行人离开了幽冥门。

穿过哄闹的市集，祁沙华停下了脚步，“凡，枫眠，简，你们先回去吧。”没等他们回答自己走向另一边路。走了好一会儿，停在一个小湖边上，感受到徐徐的微风，祁沙华闭上眼睛享受难得的清凉。

“漂亮叔叔，好久不见。”顾男坐在石栏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小鬼头，你怎么在这里？”祁沙华没有睁眼。

顾男沉默了一会儿，“漂亮叔叔，我迷路了。”

“小鬼头，你说这话谁信啊。”祁沙华扭过头，却看到红着眼睛的顾男，“谁欺负你了，叔叔打他去。”

“没有人敢欺负男儿。”顾男无奈的笑着说，看到一脸担忧的祁沙华，突然哭起来。

祁沙华有些手足无措，对付小孩他真没办法，只好一把抱住顾男，有些笨拙的拍他的背，“小，嗯，男儿？怎么了？迷路这种小事而已，别怕啊。”

“谁怕了？”带着哭嗓的顾男抬起埋在他胸前的头。

死小孩嘴硬，祁沙华在心里嘀咕着，“那你干嘛哭？”

顾男拉过祁沙华的手，就着他的衣袖把脸擦干净，“我的沁梅糕没有了。”

“什么？”祁沙华扯着嗓子，十分惊讶的看着顾男。

顾男跳到地上，掏出衣襟里空空的小锦囊，顾男用有些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沁梅糕，你会做吗？”

拉住顾男的小手，“走，咱们买东西去。”

当言简放下最后一盘菜，看着沉闷的几人，摇了摇头。

两个火急火燎的人影冲进客栈，祁沙华开口大喊，“凡，我要厨房！”

于千凡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抱着满满的东西，脑袋转了好半天才正常回归，“呃……，简，你带这两只去厨房吧。”然后自己走向柜台。言简就领着两人去厨房。

顾滠齐看着匆忙的两人松了口气，“程荻，去通知萧涯他们不用找了，小主子回来了。”

当热腾腾的沁梅糕出笼时，顾男整个人都兴奋得跳了起来，抱着祁沙华大叫，“漂亮叔叔，这些全是我的！”

祁沙华揉揉他的脑袋，“没问题！”

言简笑着说，“应该没事了。”

“嗯。”林枫眠也放宽了心。

倒是程荻和萧涯有些吃惊，因为他们的小主子第一次像个正常的小孩。

祁沙华因为一晚没睡，加上忙活一早，有些疲倦了，于千凡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不忍的开口，“华，先去休息吧，过几天不是要参加锁灯会吗？没精神怎么玩，你身体一向弱。”

祁沙华看着为他担心的几个人，硬扯出一个笑脸，“我这就去休息。你们不用太担心我。”看着一脸歉意的顾男，祁沙华塞一块沁梅糕进他嘴里，“你就好好吃吧，别又哭鼻子，你漂亮叔叔我还精神着呢！”见顾男开心的点头，祁沙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男看着远去的人，敛去笑脸，忧伤的看着手里的沁梅糕，笑着小声说，“谢谢。”

听到轻微的声响，祁沙华立刻警惕起来，闻到幽莲香，才疲惫的闭上眼。

“抱歉，似乎打扰到你了。”宸墨寒看着床上的人皱起的眉，开口道。

祁沙华悠悠的坐起身，上下打量宸墨寒，“人救出来了？”

“没有，云飒自己逃出来的，伤得很重。”

“难怪。”宸墨寒轻声的说。“没事就好，我要休息，你好自为之。”

宸墨寒没有离开，而是守着祁沙华一整夜，从他熟睡后，宸墨寒就一直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的睡颜。

当日上三竿，祁沙华才转醒过来，他这一觉睡得很沉，紧绷的神经在他感受到那人的气息时，就放松了。所以他毫不担忧的补觉，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完全信任宸墨寒。伸个懒腰，一脸悠闲的看着已经面瘫的人，“你还好吧？”

“嗯，不知沙华昨晚睡得可好？”宸墨寒挂回招牌。

“还不错，看这样子，宸宫主当了我一晚的保镖，很辛苦吧？”

“宸某甘之如饴。”

“宸宫主，我已经醒了，你也不必守在这，请回吧。”祁沙华淡漠地开口。

宸墨寒看出祁沙华的冷淡，沉思一会儿，“既然你无事，那我也该回去了，再会。”

祁沙华埋头在自己的膝盖，当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握紧拳头，“嘭——”的一声，砸在床边。“失败了啊，祁沙华，你真没用。”

于千凡破门而入，“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祁沙华闷声回道，“凡，我饿了。”

于千凡翻个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言简端着菜走进房间，一一摆放在桌上。

香气四溢的饭菜完全刺激着某人的味蕾，立刻化身为某种动物扑向桌子。看着祁沙华的动作，于千凡马上揪住他的衣领，“给我洗漱好再说。”忽略那张正在装可怜的脸，于千凡冷酷的说。

祁沙华转向言简，“言哥，他凶我……，”

于千凡看着要开口的言简，狠狠地拍了祁沙华的头一下，“棨，就是你爱惯着他，才养成这副德性！”

言简只好笑着向祁沙华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

祁沙华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到脸盆边，于千凡刚想发火，言简上前拉住他，“别闹了。”于千凡才收住脾气，祁沙华得意的朝着他笑。

林枫眠在门口看到这幕，苦笑一下，转身离去。

轻罗在火焱城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鸿归客栈，刚进店门小二就迎上来，“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轻罗摇手，“啊，不不不，我是来找人的。小二哥，麻烦请问一下唐家堡堡主唐空毅是住这吗？”

几个人听到轻罗的话，拔剑对着轻罗。“大胆！何人竟敢直呼堡主的名讳！”

轻罗目不斜视的一笑，“怎么？叫名字还要胆子？”

“放肆！”其中一人气怒道。

“原来唐家堡也有这般无理之人，今日小女子可算见识了。”轻罗嗤笑。

“姑娘近日可好。”一身紫服的人站在楼梯上。

“堡主。”几个人连忙收剑行礼。

“我都不知道我唐空毅何时有那么大的面子，你们几个倒是让我们唐家堡在外赚足了啊。”唐空毅紫色的眼里泛着冷意。“唐弦，你自己看着办吧。”

身后的男子点头，“是，堡主。你们几个，跟我来。”

唐空毅看着女子，比初见时多了一分兴味，“姑娘可有时间上来一坐？”

“有。”轻罗大方的上楼梯。

第二十一章： 只差鱼上钩了吗

眨着眼睛，轻罗打量着整齐的房间，“唐堡主，小女子轻罗是无夜楼的婢女，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唐堡主上次的救命之恩。”轻罗对他行礼。

“轻罗吗？好名字。轻罗姑娘言重了，唐某只是尽己所能罢了。”唐空毅斟杯茶，递给她。

轻罗低头，“轻罗只是婢女，不敢……，”

“喝茶也要胆子的吗？”唐空毅调侃道。

轻罗接过茶杯，“自然不要，堡主您莫要拿这取笑轻罗。”

“哈哈，玩笑而已。轻罗姑娘也莫要这般有礼，叫我空毅便好。”

“还是免了吧，省得又有人拔刀了，轻罗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轻罗放下茶杯，“那日多谢堡主相救，轻罗无以为报——，”

“要以身相许吗？”唐空毅低头凑近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轻罗未躲闪，叹口气道，“堡主还要跟轻罗开玩笑吗？”薄荷色的眼睛带上些许无奈。

“啊，被你识破了。”唐空毅闭上一只眼，直起身子嬉笑。

轻罗从衣襟中拿出一个香囊，“这是轻罗做的。香囊可提神静心，虽不算什么贵重物品，可多少也是轻罗报答的心意，还望堡主见谅。”

香囊上绣着紫竹，丝线紧密繁琐，却清秀小巧，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唐空毅接过香囊，“多谢轻罗姑娘。”

看他收进衣襟，轻罗浅笑，“轻罗是抽空出来的，还有事要忙，得回去了。请堡主多注意身子。”

“那我就不多留了，轻罗姑娘慢走。”看着远去的人影，唐空毅抽出香囊，“唐与风，看看这香囊有问题吗？”

叫唐与风的男子走进房间，“你真舍得怀疑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子。”那女子倒真是有些特别，唐与风将香囊凑到鼻子。

可爱吗？他倒不觉得，可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唐空毅勾唇一笑，罢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何必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