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了,兜着走 上——悬泉
悬泉  发于:2015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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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女记者怨恨地说,“我一月工资才两百多,福利也低的可怜。这个败类,把国家援助当地经济发展的拨款全部中饱私囊,真是气的牙痒。”

女记者又道:“听说上面的人早就到漳兰县城了,这小地方的官员作风不正的很多,估计这一大清扫又得很多人落马。”

陈启确实贪污,但贪污的数字并没有那么多,每年进入陈启口袋里的钱有三分之二,他都得拿出来打点上级官员,或者用来扩展自己的人脉关系。

至于女记者用神秘口气说出的“上面的人”,也并没有到达漳兰,费秘书心知肚明,但他还是顺水推舟地说:“陈启上周还搞一个农产品展销会,里面问题也很多,陈启收了不少展位费,但参展的农产品没有一样卖的出去。而且,为了筹集那个展销会会场的建设费用,他甚至私自挪用了国库的钱。我还听说,漳兰的上级市过段时间会空出一个副市长名额,陈启已经往里面砸了很多钱……”

“天呐,他怎么胆子这么大!不要命了,真是地方霸主当惯了,无底洞!吸血鬼!……”

陈启从今天一早就没有去上班,纪检委早就派了一拨人,在昨晚凌晨把他家层层包围,陈启一夜白了头发,根本让人看不出他曾经是个意气风发、精明势力的地方一把手。当警察进门的时候,陈启只给儿子简单交代一句,无论别人问起什么,陈荣光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承认。

第三十一章

陈启被关在派出所为其准备的特别观察室。那是一间由办公室改造成的小套间,里面条件不错,有沙发、茶几、落地电风扇、十八英寸的小彩电,卧室里甚至还摆放了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席梦思,上面铺着喜庆的大红色的被罩,与陈县长去外地考察住的招待所并无差异。

所里值班里的大队长问领导:“窗户外面要不要安个防护栏杆?”

“怎么,怕陈县长逃跑?”

下属凑到所长耳边,“窗户后面有两颗老槐树,跳到上面也并非不可能。陈县长搞出这么大的事,如果他不逃,要吃半辈子的牢饭了……”

所长拿起拳头敲打了下属的头,“这事还没定下来,按以往的办事效率,这案子的判决书下来至少也得花个半年时间,这半年变数大着呢。如果我们现在像囚禁劳改犯般把陈启关起来,万一这老家伙事后平安,不把我们整死才怪。”

“那万一逃跑了呢?”下属不放心地问。

“这个操心是多余的,那个小套间在四楼,陈启的胆量没那么大,犯不着冒着摔死的危险,搞一出逃跑的闹剧,这不间接证明他心里有鬼吗?你在这里别婆婆妈妈了,先去找人把窗外的后院看守好。”

“我们还是等上面的安排吧,陈启迷途未卜,不过我倒真希望他这次摔倒后就别起来,这老狐狸一身本领与心思全部都用在祸害老百姓上,土皇帝早点倒台,咱漳兰的百姓也早点解脱苦海。”

陈启的处境并不好。

他那一派的人马慌的慌、乱的乱,大家都怕惹祸上身,担心县长大人那把危险的火烧到自家院子,竟然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为陈启说话,相反,他们倒是表现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外人一提到陈启,他们就痛骂前任陈县长的忘本与贪婪,表情激昂慷慨,好像说这些话就能与曾经包庇、照顾他们的陈老大划清界限。

仅仅一天时间过去,但漳兰至少有一半的公职人员都茶不饮、饭不思,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去派出所里给陈启作伴儿。

而在漳兰城外,陈启玩忽职守、贪污公款等相关新闻热火朝天地传开了,不少人对这个小地方出来的“伪和绅”十分感兴趣,穷县城与大贪官,两个极为矛盾的词语凑在一起,足够外面的人当饭后茶余的谈资……

******

凌少爷把陈家父子的事搁置一边,没有去凑本地圈子的热闹,反而开车去飞天酒店找周梓燃。

周梓燃、龙城来的周俊几人、还有些凌飞墨从未见过面孔的人正小声聊天。

周梓燃的小叔周俊忧心忡忡地说:“陈启倒了,这下子漳兰乱成一片,谁还有心思管摇山的项目,该死,陈启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现在好了,不少人都在等着看漳兰这出好戏,摇山也会跟着曝光。”

周梓燃淡淡地说:“既来之则安之。”

“张学全现在也慌了,今天一早上就去市里找他‘大哥’,陈启那边的人都放弃陈启,亏张学全还在千方百计疏通关系。”

“很简单的道理,现在漳兰在风口浪尖上,如果反贪组真要搞什么大动作,张书记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杀鸡儆猴的典范。张书记不能保证陈启不把他供出来,如果陈启想拉个垫背的,张书记肯定首当其冲。陈启自救是不可能的,目前只有张书记最有实力保他。”

“保陈启,也就是在保自己。”最终目的不过是维护自己的利益。

“嗯,我们心里都清楚。不过漳兰这么乱,凌飞墨那边也咄咄逼人,真是火上加油,凌飞墨那小狼崽挺毒辣的。”周俊的脸色有些焦虑,似乎近几日一直没有睡好。

说曹操曹操到,凌飞墨独自一人出现在飞天酒楼的茶楼。

喝茶的几人看到凌飞墨,除了周梓燃,其他几人纷纷吓了一跳。他们几人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是在圈子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在凌飞墨面前,辈分与资历不小。但这几人并不敢当着凌飞墨的面倚老卖老,或许是迫于凌飞墨显赫雄厚的家世,也或许是,他们能察觉到凌飞墨眼中的阴冷与漠然,那种感觉并不舒服,带着一股隐隐的压迫力以及天生的优越感。

“飞墨,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意外。”周梓燃大方起身,让服务员泡一壶新茶。

“梓燃,我看你是早有准备。让张学全把文家村那条路的石料扣押后,装的像个大闲人一样,还有心思和一群夕阳红喝茶闲聊了。”凌飞墨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凌少爷,你别急,有什么慢慢说。”说话的是周梓燃的小叔周俊。

凌飞墨别有深意地看了周俊一眼,冰冷的目光在周俊身上停留几秒。年纪五十多岁的周日俊心里打个冷颤,然后紧紧闭上嘴巴。

凌飞墨满意一笑,继续道:“我们从小长大,就不说什么套话、虚话,你们拿管航的妻子和孙子做威胁,把那可怜的老人逼的里外不是人。那件事也就算了。”

“但是接着管航,我爸之前派人协商好的陈启,在你们有意无意的诱惑下,慢慢变卦,还有陈启底下那拨儿人,互通一气,梓燃,虽然我们在公平竞争,但你表现的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我与你曾经是陌生人……”

周梓燃侧过脸,缓缓开口,“飞墨,人是会变的,更何况你我本来就站在对立面。”

对立面?!呵呵,周梓燃果然不是吃素的小白兔。但凌飞墨并不介意,他们是同一类人,在乎的是目的,而不是过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不逾越大家心中默认的警戒线,他们回到龙城,仍然能做成好朋友。

周公子不咸不淡地与凌少爷交往。

凌少爷揣着不三不四的想法,盘算如何能压倒翩翩周公子。

“那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是承认了!”凌飞墨不在意地说,目光却一刻没有离开周梓燃。

“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承认。”周梓燃没有看凌飞墨的眼睛。

凌飞墨笑而不语:“梓燃,你知道我的性格,不会因为这些锁事而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干脆这样吧,趁漳兰乱成一片,我们彼此都有空,晚上静静坐着吃个饭吧。”

周梓燃没有反对,说:“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小跟班儿吗?不用他陪你?”

“文小明?”

“嗯,就是他。”不知为什么,从眼线第一次汇报文小明高频率地出现凌飞墨身边起,周梓燃心里一直在意那个卑微平凡的少年。

“他啊,他身体不舒服啊,昨晚上累坏他了!”凌飞墨直白地说。

周梓燃瞳仁一缩,身体倒没有特别的反应,半晌,才艰涩地开口:“凌飞墨,有时我真羡慕你的没心没肺。”

凌飞墨笑而不语,他抬起手,想要抓住周梓燃的手,但被周梓燃有意躲开。

凌飞墨撇嘴一笑,指着自己的左边胸膛,道:“你不摸摸看,怎么知道我没心没肺?”

周梓燃认真地看了眼青梅竹马长大的男子,凌飞墨的话他从来不敢相信,凌飞墨的占有欲与目的性太强,看似胸无大志,但他的性格自己再熟悉不过,只要是凌飞墨看中或认定的事物,凌飞墨费尽千方百计也一定要得到。

比如寄给纪检的那份举报陈启贪污的匿名信,十有八九就是凌飞墨找人做出来的。不喜欢照章办事,热衷于打破常规,不顾匿名信损人损已的危害后果,也只有凌飞墨敢冒着未知的风险,把陈启整的那么惨。

虽然凌飞墨会给陈启玩这么大的阴招儿,但不得不说,这阴招儿十分有效,把他们周家的计划全部搅乱。

张学全现在只顾着给陈启擦屁股,根本无心于摇山一事。缺少张书记的人事斡旋与前期布置,周梓燃无可奈何,却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凌飞墨傍晚回宾馆的时候,找人给文小明的弟弟妹妹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由于管航那对出了车祸的孙子,凌飞墨哄小孩已经有了独家的心得体会——凌少爷坚信,物质的温床绝对最有效果。

上楼的时候他恰巧碰到一个长相阳光刚毅的男生,背着一个天蓝色的旅行包,手里拿着一本全新的英文字典,与凌飞墨上了同一层楼。

凌飞墨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时,他恰巧听到男生在敲走廊最后一间房间的门。

一个小时后,凌飞墨左手提着印有龙城新华书店的塑料袋,里面装有一本全新的英文字典,几本笔记本,几盘口语光碟,一个男生圈里非常流行的NIKE斜挎书包,右手则提着一大包各式各样的高级营养品。让文小明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保不准倔强的小家伙胡思乱想,既然他那么热爱学习英文,凌飞墨马上就安排人采购一大堆东西。

打电话问了前台,服务小姐说文小明住在他同一层楼的606室,凌飞墨按门牌号找到606,却是之前那个阳光男生敲门的那个房间。

那个男的与乡巴佬是什么关系?这么凑巧,那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也拿着与他袋子里装的一样的英文字典,那本厚厚的字典漳兰县城根本没有一家书店售卖……

凌飞墨脸色一沉,缓缓敲起606室的门。

开门的果然是那个浓眉大眼的男生,男生长相英俊,身材挺拔,露在外面的胳膊被阳光晒的黝黑健康,一看就是校园小女生喜欢的类型,男生看见来人,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你找谁?”

凌飞墨用笃定的语气低声说:“我找文小明。”

“你是谁?为什么找他……”男生打量气势凌人的凌飞墨,心里猜测他与好朋友的关系。

房间里突然响起异常的声音,是杯子翻落在地毯上的声音。

凌飞墨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混身贴满生人勿近的标签。

来者不善,男生硬生生憋出和善的笑意:“你稍等,我问问小明……”

受不了男生的防备与警戒,凌飞墨不耐烦地推门而入,屋里躺的是他凌少爷相中的人儿,那男生算哪根葱?

男生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混身散发怒气的凌飞墨向缩在被子里的少年走去。

男生迅速地向右后退两步,把凌飞墨堵在通往房间的过道里。

“小明在休息,你能不能尊重……”

听到男生亲昵地叫乡巴佬的名字,似乎二人已经相识很久,且交情不浅。凌少爷没由来地心生怒气,双手抱胸,冷眼上下打量阳光男生。

男生反感凌飞墨流露出的目出无人与自大狂妄,心想要不要把经理和安保人员找来。

凌飞墨压制住心头莫名的怒火,冷声一笑,道:“让开!”

男生没有让开的打算。两人僵持,毫不退让,房间里的气压骤然降低。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齐蔚,让他进来……”

齐蔚对凌飞墨的第一印象并无好感,哪怕他们两人此时看似融洽地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床上的人缩在松软的被子里,凌飞墨把包装华美的高级补品放到床头柜,轻声问:“身体舒服点了吗?”

被子里的人一言不发。

凌飞墨不在意,直接坐在席梦思上,柔软的床垫立刻陷了一半。

“文小明,我很担心你!”凌飞墨一字一顿道。

半响,被窝里才传来少年讷讷的声音:“嗯……”

凌飞墨又随意问了些话,文小明皆是摇头或简单的回答“嗯、是的”,很明显在敷衍凌飞墨。

齐蔚看的出,文小明十分抵触这个容貌与气质皆夺人眼球的年轻男子。

趁两人谈话的空隙,齐蔚默默给文小明削完了一个苹果,还细心地把汁水甜美的果肉切成小块,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瓷盘里,递给文小明。

文小明知道自己身体的那个部位不舒服,不敢乱吃东西,便一脸愧疚地摇头,“谢谢你,齐蔚,我吃不下。”

齐蔚没有勉强文小明,又从随身带的书包里找出一推东西,两盒香气四溢的点心、一条花样精美的苏绣丝巾,还有一袋子文小明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儿。

齐蔚指着那推礼物,“这是送你的,我去苏杭那带旅游时买的,东西很新奇呢,你一定会喜欢!”

少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我不要,那太贵重了……”

齐蔚灿烂一笑,露出嘴里健康的白牙,“你别客气啊,小明。你帮我补了一年的功课,不然以我的水平,怎么敢报医大。对啦,我听人说,医大和你报考的大学刚好挨着,嘿嘿,以后我们还以在一起玩了。”

齐蔚,家境不错,凌飞墨下榻的这家三星级宾馆就是齐蔚家开的。齐蔚和文小明高一高二几乎没有说过话,在齐蔚的印象里,文小明就是个普普通通、发育不良、学习刻苦、生活朴素的乡下孩子,没给他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但高三学期初那年,齐蔚放学后不想回家,一个人在学校操场里打篮球,崴了脚,恰巧被正在操场背书的文小明看到。热心肠的文小明把齐蔚送到小诊所里,两人相识,慢慢成为好朋友。

课余之外,齐蔚就带着文小明去操场打篮球、聊心事。虽然文小明在操场上笨拙的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别说投篮,让他传好球都并非易事。但齐蔚并不会嘲笑运动神经粗条的文小明,反倒耐心地教他打球。齐蔚的存在,让当时没什么知心朋友的少年十分感动,少年总想为他们的友情做点什么。

“早知道我就去考六中的体育特长生,我喜欢运动,成绩也不好,或许当个特长生还能考上大学。现在我爸妈成天在宾馆里忙,连在家里吃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我或许连宾馆门口铺的地毯都不如吧。”齐蔚笑着说,却掩盖不住他眼中的落寞。

少年接话,“他们其实很爱你。”一家人,都够团圆健康地生活在一起,是少年一辈子遥不可及的奢望。

齐蔚讥讽一笑,他想逃离冷冰冰的家,想做出点什么耀眼的成绩去吸引惜财如命的父母的注意,比如考上大学,于是齐蔚便找文小明帮他补习功课。齐蔚智商不低,仅仅花了半年时间就将落下的功课全部捡起,让班主任和校领导大跌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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