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别后遥山隐隐 下——云何吁
云何吁  发于:2015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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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适合我,”我举起酒杯,咕噜噜喝了几大口,“我也要去跳舞!”

“心情不好就不要多喝,”金皙无奈摇头,“等下我们可以去中间跳舞。”

我又点了一些酒:“不喝痛快了,哪里有心情跳舞!”

与金皙你一言我一语,待到酒酣神醉,我拉住她,飘飘忽忽地跑到舞池中央,同众人一起,随着音乐肆意摇摆扭动。这真是从内到外的全身心放松,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笑话我,没有人指责我,更没有人使我伤心,让我难过。

跳到一半,我对金皙大喊:“金皙,实验设备被盗了,咱们前功尽弃了!”

正跳得起劲的金皙,听到我的喊声,动作戛然而止,垂下双手吃惊地看着我,语声涩涩:“你……你说什么?!”

我瞬间萎靡下来,低头重复着刚才的话:“是何兮,她骗了我们……”

我被金皙拉到梦海外面,她追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知道她为此痛心疾首,但这其中的原委,我不好向她交代。

“金皙,我喝多了,想回去了。”我的眼神漂浮,脚步虚浮,“事情先不要告诉窦院,好吗?!”

金皙死死拉住我的手臂,不依不饶地样子:“你跟我说清楚!没有实验成果,我拿什么出国留学?!唐棣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好不好?!求你了!”

我茫然地看着她:“你……你要出国?”

她的脸愤恨难当:“我为了留学,做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却不是因为钱,却是实验……却是实验!”

“事已至此,老师会想办法的,你……你不要这样!”

金皙一把甩开我,泪流满面,转身飞快地跑去,徒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像被无数麻绳扭绞着,又似被剽劲的电钻生生抠出无数窟窿,嗖嗖地灌着冷风。

如行尸走肉,我晃晃荡荡地一点点往家里走去。天色已暗,雪花再次纷飞,北风呼啸而过,吹透了我的神思。原来喝了这么多酒,又跳了那么久的舞,心里依旧还是这样沮丧,甚至更加难受。我难受的不再是赫连意与白茅的指责,却是对自己冲动行为的反思。

想不到几个试验项目,会波及这么多人。金皙已然伤心欲绝,我却纠结着赫连意几句宽仁的话语。回头想想,我果然是自私了吧?!我已如此受伤,那么身为副院长、项目负责人的赫连意呢,想必会万分痛苦吧!他才是真正顶着巨大压力的那个人啊!

俗话说的对,自我中心让人们变得脆弱、紧张、情绪化,失去享受生命和分享生命的机会。要改变的,不是我们的措辞,当是我们的心胸。生命的目的,不是成就自己,而是学会理解与宽容。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寻到了自家房门,我只知道自己只是轻轻拍了一下,房门便被迅速打开,现出赫连意憔悴担忧的面容。

未言其他,两人敛眉相视,千言万语化作紧紧相拥,化作流不尽的泪水汹汹。

第六十五章:技穷势迫,愁绪千杯

命运要完善一个人时,总会安排一些不顺心的人或事刺激他。咬咬牙,动动脑,能挺过去便不枉活一遭。幸福何堪,苦难何重,或许生活早已注定了所谓幸与不幸。然而谁又能声称自己没有经历过雪雨风霜,谁敢说自己活得一帆风顺,我们都是被自己的宿命局限着,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磨难。所谓淡然处之,不外乎苦乐自知,不愿为人道也。

实验数据及设备遭窃,这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始料未及的意外状况。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各自有不同的看法。

老白与何兮作为同门师兄妹,对那个所谓“乖巧懂事”的师妹,存有特别的偏爱。他与赫连意一样,都把她当作“自家妹子”。所以,老白主张想办法找到何兮,以劝降为主。

“狡兔三窟,她一个女人,能跑到哪去?!”老白翻出他的电话簿,“再说了,这医疗圈子里横成网竖成络,找一个年轻医生应该不难办,除非……除非她不干这行了……”

赫连意靠在沙发里,眯着眼吸烟,沉默不语。我与老白对视一眼,都猜不透他现下做何打算。

“要我说,赶快报警,”我拨了一块水果糖递给思姝,自己也塞了一块,“这可是偷窃!她得负法律责任的!”

老白盯着他的电话,说:“实验都快结题了,资金该花的都花了,设备该用的也都用了,除了剩下的一部分标本,其实也没有几个钱。”

“怎么没有几个钱?!”我瞪大眼睛,愤愤不平,“实验数据,保密文件,都是无价之宝!那是老师的结晶!”

“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找不到的人,”老白若有所思,“不管她是出国还是逃离地球,总得有个渠道吧!我们先给熟人打打电话,没准儿就有所发现!”

“老白!你怎么也这么顽固!何兮是个如此具有城府及心机的女人,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我用力呐喊,内心捉急,“事先丝毫没有迹象,事发给老师下药,事后实验室录像无影踪,这一切都是何兮早就预谋好的,打算来个毁尸灭迹!她做的准备如此充分,她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蛛丝马迹,让我们有路可循?!”

“你说得夸张了,”赫连意掐断手中的香烟,沉声应和,“除夕夜那晚,她很伤感,很动情,我朦胧记得她告诉我,劳拉西泮的剂量她都算好了,只会让我睡一阵,不会对身体有影响;她还说让我照顾好自己。她并不想毁尸灭迹……”

听此话,我颇为鄙视不屑:“你们哥俩都被何兮迷了心窍吧!都这样了,还在替她讲情!”

赫连意摇头苦笑:“不是讲情,是分析。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了呢?!总得有个原因。”

我冷笑一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切~这原因还不是明摆着的!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管,反正我要去报警!”

赫连意使劲白了我一眼,语气不快:“报警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吗?!能赶在三月前把数据讨回来吗?!等警察把材料都找回来,我早就把其他课题想出来了!”

老白见我们俩剑拔弩张,忙打圆场:“行了,行了。你们能不能别就报不报警这个问题掐来掐去的?!”

“哼!”我交叉双臂,撇嘴斜眼,恨不能把赫连意打醒,“鱼肉先生又开始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赫连意根本就是无视我的冷嘲热讽,自己躲到厨房忙活着准备午饭,徒留我与老白为他着急。

我压低声音跟白茅诉苦:“老白,我看老师是做‘鱼肉’做惯了!谁上来掐一把、凿一锤,他连哼哼都不会,只会在家里对我发脾气~”

白茅懒散地靠在沙发里,抖动着他那条碍眼的长腿,哂笑不已:“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你小子,也只有赫连意制得住!

我白了他一眼,起身去给赫连意帮忙。边走边大声疾呼,走到厨房门口,更是放大音量,冲着赫连意的背影便是一通叨念:“世道变了~君子报恩,小人识利;君子笑泯恩仇,小人睚眦必报;这身边潜伏的小人,更是四处捣乱。所以说,宁负君子一尺,莫惹小人半毫,真理也~”

听过此话,赫连意木然转身,面无表情,除了他手里那把插着硕大猪心的长刀显得狰狞外,整个人虚无淡然……

接头商讨,无果而终。白茅和玗琪充分拓展了自己的人脉圈,查遍了大部分航班,只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何兮;而赫连意还是一副“不许报警,报警我跟你急”的姿态,每每让我咬牙切齿、怒发冲冠。

新年假期一过,赫连意便一头扎进实验室,把病房全权交给白茅。因为三月份是国自然申请的重要日子,用赫连意的话说,即便何兮有实验做依托,但她经验不足,功底尚浅,对于起草一份出众的申请书来说,赫连意有充分的信心在这方面胜过她。只要他的申请书获得批准,就可以将丢失的实验做延期结题申请,这也就意味着国自然同时被拿下。

但是这是极具难度及挑战的事,胜算能有多少,我丝毫没有把握,更不会看好这个办法。我只是看着赫连意每天茶不思饭不想,躲在实验室做无用功。而他并未征求我的帮助,而是勒令我辅助白茅管理好病人,并且跟随白茅上手术,学介入,等到四、五月份,他要亲自验收我的学习成果。而给赫连意帮忙的,却是郝晓。

赫连意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每每都是晚上十点以后回家,到家以后还要秉烛夜读,奋笔疾书。某日刚下手术,我被累得筋疲力尽,却由于几天没有与他好好相见,便异常想念,草草吃了晚饭,我跑到实验室找他。

悄悄走进去,见到赫连意正在认真给郝晓讲解申请书的撰写技巧。郝晓也是听得入神,连我的一声顿咳竟没有听到。我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此呼彼应地配合,相得益彰,心里竟默默生出了一丝艳羡与嫉妒。

“咳~咳~”我再次大声顿咳,试图唤醒两个痴迷工作的人。

听闻声响,两个人齐刷刷回头看我。赫连意的表情似惊似嗔,呢喃一声“来了”,便转过身,继续刚才的讲解。我登时火冒三丈、七窍生烟,对他冷淡的态度感到愤懑。大步走过去,将手中的快餐往他面前一扔,转身便摔门而出。

我曾强烈要求到实验室帮助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并且不允许我插手。对此我已经耿耿于怀好久。现在郝晓作为助手,他却没有推拒,并且诲而不倦,这更让我怒不可遏!他完全忽视于我!

本来是要等他忙完一起回家,现在我却顶着一肚子闷气,开车跑到北郊地带,在空旷的林荫大道上狂飙不已。

说不清为什么,我受不得他的忽视,尤其是在很有可能成为“情敌”的人面前,他那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架势,让我寒从心生。

总是想说一长串显示自己的话,让他注意到我,可是往往却是这样,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愤慨与苦笑,觉得再没有任何必要,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该死!

飙累以后,我把车子停到湖畔,徒步走过去寻了个地儿,坐下后就着吹来的冷风吮吸手中的香烟。

湖面映出霓虹灯的光彩,星星点点,随波荡漾,晃得人心神不宁。远处的喷泉此起彼伏,吸引众多游客的观览。

待香烟燃尽,我起身前往喷泉,任冷水吹洒到周身,才感觉到彻底的清醒。

唉~算了~闹什么情绪~我什么时候也变得锱铢必较了!跟个娘们儿似的计较那么多,想得那么多,又何必?!我还真是幼稚!赫连意这样安排,必定有他的理由,只不过我没有认真揣测罢了……

大概想通了以后,我匆匆返回家中,时间已到夜晚九点。赫连意还没有回来。思姝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听到响动便跑出来,看我脸色难看,便小心翼翼地嘟囔:“哥,爸爸来电话了,说今晚不回家了。”

“什么?!”我转头看向她,心情糟透了,“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说是太忙……让我告诉你一声……”思姝观察着我的脸色,“哥,你和爸是不是又吵架啦?!”

我抬手赏了她一个暴栗:“瞎说!我哪面脸上写着我们吵架了?!”

小丫头讪讪低下头,瞥瞥我:“哦……只不过听你们的语气都蔫蔫的,我才……好啦好啦,我乱猜的还不行啊!”

我把顺路买来的手撕鱿鱼扔给她:“接着!赶快猫起来去吃,省得在我耳边聒噪!”

思姝喜笑颜开,抱着一包子鱿鱼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卧室,还不忘回头跟我道谢:“谢啦哥!哥最伟大!”

“死丫头!”我叨叨一句,继而想起来什么,“喂!臭丫头,别都吃了啊!给你爸留点!”

“知道啦!”远处飘来一句回答。

“鱿鱼有什么好吃的?!老的小的都那么喜欢,真想不明白……”我叨叨咕咕,换上睡衣,打算先洗个澡。

洗过澡我躺到床上歇了会儿,心里想得全是赫连意。暗想自己近来情绪实在不稳,敏感得连我自己都倍感诧异与无奈。想想这生活真是没有一丝一毫让人心平气和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人真的不该做自己情绪的奴隶,不该使行动受制于自己的情绪,而应该反过来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境况多么糟糕,我们应该努力支配自己的环境,把自己从黑暗中拯救出来。

我哂笑一声,嘲笑自己总是堂而皇之地做一只“马后炮”,总是自我平静以后才觉悟到自己的过失,唉~下一次,再不能这样了。

一个跟头翻坐起来,急忙跑到书房点了台灯,掏出《心脏介入治疗规范》,大读特读了起来。照理说,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研究生来说,学习介入是异想天开的事。但赫连意对我的期望太高,竟敢让我这个小卒上台,虽然不是亲自操控,但足以让我长了不少本领。

他常常教育我,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心血管内科医生,必须要有四个基本要素,即过硬的专业知识和技能,扎实的外语功底,完善的科研平台,良好的医学统计学技巧。

说实话,赫连意就是我人生中的伯乐,是他发掘了不名一文的我,让我拥有了相较同龄人不一样的前程。

想到这些,突然发现自己对于他,果然还是与众不同的。我一拍脑袋,暗骂自己:“蠢死了!”

正懊恼自责中,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串陌生号码。

我抬头看看挂钟,快11点了,谁还会来电话?犹豫半天,终于接听:“您好,请问是哪里?!”

“您好,这里是百味餐厅,不知道您是否有位朋友叫「赫连意」?!”

我莫名其妙,难不成赫连意在那里刮中了什么奖品?

“对,我的朋友是叫「赫连意」,请问……”

“啊~太好了~他呀,现在我们餐厅喝多了,不省人事,我们找到了他的手机,联系了几个人,才找到您。您看……”

我大吃一惊,他……他喝得不省人事!!!我焦急万分,忙说:“我马上过去!”

犹如十万火急,我立马穿戴整齐,抓了车钥匙就冲出家门,临走前思姝急声询问我赫连意出了什么事,我告诉她,她老爸在外面出了洋像!

车速顶到80迈,不出一刻钟便赶到了百味餐厅,那里已经准备打烊了,工作人员见我风尘仆仆,神情紧张,一看就是来接人的,赶快领着我前往二楼的包间。

进门一看,赫连意趴在凌乱的桌子上,时不时呕恶欲吐,毫无形象可言。

服务生摇头叹息:“他一个人非要占一个包间,说会给我们成倍价钱,我们实在没办法。不过后来,来了个人陪他,吃完后却匆匆走了,剩他一个人不停喝酒。我们赶也赶不走。”

我掏出钱包,付给了足够的价钱,便上前拍了拍赫连意的脸:“老师!我是小唐!咱们回家吧!”

他睁不开双眼,吃力地抬起手臂胡乱挥舞了一把,嘴里还支支吾吾,听不太清叨念的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像是很不耐烦。

无奈,只得扶他坐正。身子刚靠进椅背,他突然俯身剧烈呕吐起来,酒水混夹着食物残渣,一股脑喷出来,溅了我和他一身。顾不上这秽浊之物,忙给他拍背擦嘴。

他痛苦难当,不停反胃,急促喘息,整个人又坐不住、靠不下,全凭我的扶持。见他稍稍平息,我蹲下身体把他抬到背上,急匆匆背他下了楼,又赶忙把浑浑噩噩的他塞进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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