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蜷缩着占了一个小角，将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时浑身酸痛，比酒店出来那会儿都累。
唐淮千精神不好，接下来的两场歌会都没有参加，在酒店蒙头睡大觉。苏承其实惦记着他说的对唱，但是看他萎靡的样子也不敢提，小跟班似的围着他端茶递水，任劳任怨。
说不上忙，但零零碎碎的似乎总是有做不完的事儿。偶尔闲下来他就凑到唐淮千身边，替他捶捶捏捏。
唐淮千像是很享受，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闲聊。
M站歌会一共四场，大部队在结束后留了一天就启程了。唐淮千歇够了收拾行李上了苏承的车，把阿同和自己的车留在M城，带了那个新助理。
苏承不太明白这种配置的意义，唐淮千解释道：“我不想和宋柏奚一道，留阿同应对他就够了。”
新助理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苏承，唐淮千才想起来介绍：“这是小哈，你和他替换着开吧。”
小哈和阿同性格完全相反，是很开朗的那种。一路上他的嘴巴就不停，唐淮千不理他，他就找苏承聊天。苏承“嗯”“啊”的应对他，斜眼看唐淮千。见他闭着眼，眉间还是疲乏，还是担心。
“还是不舒服？”
“没有，有点乏而已。”
小哈看着后视镜，感慨道：“你还是腿脚不方便，锻炼不够。要是天天去跑个三千米，什么病都没有。”
苏承觉得小哈这么说挺烦的，唐淮千却笑道：“我倒是能划轮椅划出去三公里。”
小哈不相信：“夸张了吧？我看你的身体可不行啊！”
苏承打断小哈的话，自然地把手伸到唐淮千后背上，一寸一寸揉捏起来：“要不你躺会儿？”
又回到曾经出现过的场景上。
唐淮千闷声想了想，低低“嗯”了一声，枕在苏承腿上。
“到底上年纪了。出门前我还觉得自己挺强的，原来是这些年太安逸了。”
苏承把玩着他额前的头发：“你刚出来不适应，以后会好的。”
小哈定定地瞅了半晌，突然贼笑起来：“唐淮千，我问问啊！”
唐淮千似乎已经明白他想问什么了，没接话。
小哈难忍笑意，一点不生疏：“你俩真是那种关系啊？”
苏承心底“咯噔”一声，唐淮千依旧冷静，反问他：“哪种？”
小哈笑着说：“就那种呗。网上都在说的那种，男朋友和男朋友。”
几天不上网，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苏承慌张死了。
唐淮千淡淡地答道：“是。”
……
等等！这是出柜了！？突然之间对着一个无关的人出柜了？
天王到底在盘算什么！
小哈恍然大悟状：“哦哦哦！果真如此！你们倒也是般配诶！祝福你们！”
唐淮千回了句“谢谢”。
苏承从头到尾石化……
62.求欢。
M城之后是J市，不比M城的繁华，是座安逸的小城市。三个人到J市时正好是午饭的点，小哈贼贼地笑，敬了个流氓式的礼：“你们约会去~灯泡是不能要的~”
唐淮千放了小哈半天的假，让他自己去逛逛，晚上到酒店汇合就行。
苏承还在震惊，唐淮千倒也没了笑意，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话吞了一半在喉咙间，平日的张狂都收了回去。
“你，很纠结？”
苏承忙摇摇头：“转折太大，有点反应不过来。”
唐淮千把他的手拉过来，仔细地握着，盯着他的眼：“假如现在被记者拍到，你介不介意？”
苏承本是顺从地任他拉着，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抽出手。
唐淮千的神色凝了下来，说不上生气，但不高兴是很明显的。
苏承傻乎乎地想把手重新塞回去，唐淮千避开一点，不说话。
苏承自知反应过度，办错事了，讨好地跟他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靠形象吃饭的，这种事太冒风险了。”
“风险不在这里，你抓住重点好不好！”
“啊？”苏承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什么？”
唐淮千顿了顿，有些泄气：“我不光靠卖艺挣钱好不好？我三年没出来干活不是也没饿死？我现在这种身体也受局限，等着别人拉我下马，我自己先摘了这个光环也好。”
苏承愣了愣：“你这是要隐退的意思？”
唐淮千摇摇头：“再等等，把你带出来。”
苏承趴在方向盘上上网找J市的小吃，选了家牛腩面，定位之后发动车子。
唐淮千还在后排坐，苏承从后视镜里看他的眼：“你说风险不在这里，那是什么意思？”
唐淮千的呼吸滞了滞，慢慢开口：“我想和你长久在一起，阻力是俞湍止。”
苏承了然，也沉默下来。这气氛不太好，苏承觉得不舒服，看着后视镜笑了笑：“总会有办法的。”
走一步算一步，总能走到故乡的。
面馆是家小店，门前两级台阶，屋内狭窄的通道只能过一个人。唐淮千开了车窗看看里边挤成一团的人，鄙视地看苏承。
苏承尴尬地打哈哈：“失策失策，下次就有经验了。”
唐淮千关上车窗：“走吧，去吃火锅。”
唐淮千以前接剧首选能全世界来回跑的那种，做节目也偏爱外景而不是录影棚。苏承听他给自己指路才知道，J市这样的小城，他也是来过的。
苏承独独囔囔地抱怨：“你这么熟，干嘛还让我看网评来找……”
唐淮千说得很随意：“测验一下你的水准。”
“……”有这么玩儿人的么！
“我开玩笑。”
……
唐淮千满含笑意，声音很柔和：“J市我呆过几个月，已经无趣了。或许你能领着我发现什么新意，就像是到了一个新的城市。”
突……突然这么煽情真的好么！
苏承羞赧地不知道该怎么接。
唐淮千看他一眼：“然后发现了一家进不去的面馆。”
……
说好的温馨浪漫呢！刚刚的文艺小清新呢！
所以天王你就是要耍我玩儿对吧！
苏承专心开车，盯着路面眼睛都不眨。唐淮千笑了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
到了唐淮千说得火锅店，苏承才感叹两个人的差距。自己虽然算不上是穷人，怎么都归不到富裕那一列。相比之下唐淮千的生活简直就是高大上，让人自惭形秽。
有泊车小弟，迎宾开道，看见唐淮千和他的轮椅连眼睛都不会斜一下。苏承默默惊叹：“这群人素质还真高。”
唐淮千笑他没见识：“你比他们还大惊小怪。”
苏承替自己辩白：“你受伤后哪一次亮相不是备受瞩目的，一出来就是唧唧哇哇乱喊乱叫。”
唐淮千白他一眼：“我以前也很大牌的好不好？”
“以前是喜欢你的人叫，现在喜欢不喜欢你都要凑个热闹看一眼。”
唐淮千想了想：“那我要捞钱的话，现在是个好时机——你真聪明。”
“得了，”苏承挠挠鼻尖，“辰娱那么多公关会想不到这一点嘛！你早就打好算盘了吧！”
唐淮千不承认也不否认，把菜单递过去让他点菜。
苏承一边翻菜单，头也不抬地跟唐淮千说：“下次我做给你吃吧——我做的饭还不错。”
唐淮千敲着桌子：“我又该考虑搬家了。”
“又？”苏承抬头看他。
唐淮千看着他，没什么异状：“以前搬过。”
苏承把头埋下去，表情藏了起来：“要不……到我那里去住吧。”
“那要把你的房子彻底改造，我才能住。”
苏承急忙抬头，看着他快速点头，眼睛特别亮：“好好好！我回去就改！”
唐淮千看着他，苏承才觉得自己有些急了，瞥开眼装不知情。
最后照例是唐淮千点了特色菜，苏承还是服务生，帮唐淮千布菜。
唐淮千喝了口凉茶，对苏承道：“晚上有个酒会，就在这里顶层，你和我一起去。”
咦！？等等……
唐淮千停顿了一下才说：“唐意可能也在，她会为难你，你别在意。”
所以天王是怕自己不习惯所谓上流社交活动，提前带自己来适应环境？
虽说一直都被他关照着，但突然间觉得……
他桀骜的表层下隐藏了一颗怎样细腻的心啊……
苏承觉得挺幸福的，想想今后能和这样的人携手过余生，吐槽的心思都丢到九霄云外，只剩粉色红心气泡了。
唐淮千还在慢悠悠地喝茶，苏承低着头摆弄手机。等唐淮千喝完一杯茶，问他下午的功夫怎么打发，苏承一脸紧张窘迫地反问唐淮千：“你难不难受？要不要回去休息？”
唐淮千看他的表情能猜出来他是有谋划的：“你有什么安排？——我还好。”
苏承瞥开眼：“那……去逛逛吧？”
逛着逛着，连弯路都不走的，苏承直接推着唐淮千进了商场，停在一家店铺门前。
唐淮千看了一眼，瞬间了然。
蠢小孩儿，又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还绕得这么麻烦，不敢明说。
唐淮千指指那家店铺：“金店？”
苏承点点头。
唐淮千问：“干嘛？”
苏承心一横，红着脸全说了：“我想买对……对戒。国内结不了婚，这算是……我现在向你求欢啦不是！是求婚求婚！我向你求婚！”
唐淮千愣了愣。
苏承就快要吼出来：“房子也有的，回去就重新装！车子刚买过，以后不用你开车，你去哪里我当司机。还有……还有什么……”
“还有戒指呢？”
苏承捂脸：“在里边。”
唐淮千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拒绝。”
“啊……？”苏承泄了气，难堪地想转身就跑。
唐淮千拉住他的手，甘愿仰着头看他：“回去我们就选户型，你跟我也搬一次家；车子我已经有三辆了，加上你的，我们可以不买；戒指现在进去，选你和我都喜欢的。领不了证，但是宴会一定会有，我给你看最盛大的场景。”
苏承彻底傻了，愣愣地“啊？”了一声，转不过弯。
唐淮千笑道：“单膝跪地我做不到，就这样……求欢，你同不同意？”
这转折太大了吧！前一秒还那么严肃地拒绝，突然又把主动权拿到自己手里这是为了给惊喜还是惊吓啊！差点就以为他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呢！
以及，求欢到底是个什么鬼啊！
苏承结结巴巴地问：“答应的话……就是，就是我们，结婚了？”
唐淮千把他的指头分开，掌心相对，十指交错。
这便是携手。
“你提出来，我同意的话，你想怎样？”
“我们可以戴相同的戒指，对大记者出柜。”
“那么，你接受我的求欢，我们对全世界出柜。”
“好。”
唐淮千把他拉下来，在他脸上亲了亲，贴在他耳边轻声道。
“既求得了……欢，以后就要给我无限欢愉。”
……这入了狼窝后背发凉的毛骨悚然感……
不，不光是凉……还有点疼……
63.番外四
小孩儿叫苏承，这是后来才知道的。后来指的是，唐淮千家里有了一只泰迪之后。
唐淮千觉得其实这小孩儿对狗没多大兴趣。自己养了那只泰迪，他也会偶尔来看一眼，兴趣却是点到即止，并不深入。如此想，他只是偏爱那一只灰溜溜的小野狗而已。
针对弱者的同情心泛滥，或者是凄惨处境中的相依为命。总之在唐淮千看来，那都是一种负面情绪。
那之后的一周，唐淮千开车撞了路灯，现场相当惨烈。万幸他人没什么事，连点擦伤都没有，惹来一片感叹：唐淮千果然是上天的幸运儿。
只是再幸运，放在艺人身上，这都是个污点。不用他自己再耍大牌，公司强制停了他所有活动，连通告都不给他一条。
他更乐得在家里睡大觉，越睡越昏沉。
这算是挺大件事儿，不管是在娱乐圈还是在社交圈内。唐淮千接慰问电话接到手机发烫几乎要爆掉，独独没有唐意的来电。
也没有俞湍止的。
唐淮千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太不公平。俞湍止没有来电话，他能耐心地等，自觉替他找各种理由。唐意的无声就犯了心头大忌，根本不能忍。
事实上，自己想得也没错。
第三天俞湍止打来电话的时候，唐淮千在想，到底是进入恶性循环了，越来越糟。
电话中俞湍止倒也简洁，直奔主题：“都处理好了，你在家再呆两天。”
唐淮千踢踢地上的啤酒罐，回道：“我冰箱空了，我得出去买吃的。”
听筒里沉默了一会儿，俞湍止显然的有气却发不出来，先退一步：“你门口还有记者，饿你几天长长记性。”
“你刚刚还说都处理好了。”
“你还有理了！饿着吧！”
“几天？”
俞湍止保守估计：“两天。不会超过三天的。你忍忍。”
倒也没什么不能忍的。做这一行的连饿肚子都做不到，那还混什么。唐淮千准备在沙发上挺尸，躺到俞湍止来给他送大餐。
偏偏家里还有只小泰迪，听不懂人话，一派天真无邪状。唐淮千要和他斗智斗勇，剩那么点体力都消耗殆尽。
然后门铃响，小苏承抱着烤肠牛奶站在门外：“我来给小豆丁喂食。”
说来这小孩儿，唐淮千也说不清他是自觉还是不自觉。他来看豆丁那为数不多的几次，都自觉带了食物喂狗，却从来没有费工夫和人套近乎。
唐淮千堵住门不让他进，指指自己：“先喂饱我。”
苏承迷茫了一阵，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要不……你们分？”
……
唐淮千让开路烦躁地挥手让他进去：“得了得了，我还不至于和狗抢食儿。”
苏承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把东西塞进唐淮千怀里，转身回家：“你等等！”
苏承从家里端出来一只大碗，小心翼翼像是怕失手打碎了似的：“妈妈昨晚做的红烧肉，这一份是干净的，没有沾过筷子。你热热吃。”
唐淮千一脸嫌弃：“你家做饭都是一次做三天的量？”
“妈妈也忙不常在家，就做好了放着。我吃的时候热一热就可以了。”
唐淮千把大碗放进微波炉，转动按钮调时间。苏承在一旁叫起来：“太久了太久了！用不了那么久的！”
唐淮千撤开，把控制权交给他：“你来。”
苏承又回去抱了只高压锅过来，里边是蒸好的米饭。米粒晶莹透香，勾得唐淮千肚子里那只饿虫来回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