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月色朦胧,纪妖师捏住师映川的下巴,这是他第一次与师映川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或者说是纪妖师主动将自己的目光狠狠撞在师映川的视线上,这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抹极不正常的红晕,看得师映川突然有些毛骨悚然,这个俊美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用俯视的角度恶狠狠地看下来,漆黑的长发间露出白皙的面孔,那种亢奋诡异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力量,像钢针一样刺进心底,再也拔不出来。
这时纪妖师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抚上了师映川的脸蛋,在摸到那温热的皮肤之际,纪妖师只觉得心底的一道伤疤仿佛被一双手狠狠地撕开,鲜血淋漓,在这一刻,有无数东西汇成湍流在胸腔之中排挞,厌恶的,憎恨的,恶毒的,杀戮的,太多太多,每一种负面情感中都有着一个女人的影子,这种嫉妒这种厌憎,就好象一团始终燃烧在心里的毒火,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心脏,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究竟被抢去了多么重要多么珍视的东西,嘲笑着他的失败,嘲笑着他最心爱之人被别人得到的那种耻辱,这种无法洗刷的耻辱愤恨之感就如同无数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贪婪地不断啃啮着他的心脏,让人几乎要发狂,想要毁灭一切!
于是纪妖师就这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人,看起来似乎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然而在这样的微笑间,却深深深深地透出了无限的恐怖骇人之态,一时间手指轻摸着那凝脂般的肌肤,感受着那种丝绒也似的触感,纪妖师不禁无比满足地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一刻,他分明觉得自己正抓住的这个‘女人’、这个绝代尤物‘燕乱云’在自己的面前不断地颤抖,他极度享受这种甜美的绝望感,这真的是梦寐以求的东西,这种感觉,真的是绝妙无比!
纪妖师‘嗬嗬’地轻笑起来,双眼冷彻如冰,也血红如火,无以名状的暴躁情绪通过久久之前的记忆喷发出来,直至把心脏都满涨得快要裂开,那一股凛冽到极点的杀意,从男人雪白如玉的指尖上直透过来,沁进对方的肌肤,在这个时候,他仿佛就成为了主导一切的主宰者,掌控着他最厌恨之人的命运,与此同时,师映川忽然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纪妖师的眼神满满散发着令他全身都感到危险的力量,他虽然最终还是撑住了,但却依旧有什么东西在封死他的退路,一股股的寒气更是直逼心脏,这时就听见纪妖师拉长了声调,就仿佛是一丝一丝缠上来的结实绞索,死死勒住师映川,无比悠然地道:“……燕乱云啊燕乱云,你总算是落在了我的手里,你可知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你这样无耻的下贱女人!贱婢!”
师映川眼看着纪妖师此刻的情态,心中不禁疾跳了几下,男人那双幽深血红的眸子正对着他,无论师映川怎么转动眼珠试图移开视线,却都根本没有办法躲避对方这种死死地攫视,少年的全身的肌肉都出于本能而绷紧了,暗暗积蓄着力量,以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但此时师映川紧张归紧张,却还仍然保持着足够的镇定,一只手徐徐抬了起来,似乎有些迟疑,但到底还是慢慢碰触到了纪妖师的肌肤,既而试探着轻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试图拿开男人正捏住自己下巴的这只手,嘴里镇静地说道:“……纪山主,你怕是认错了人罢。”
手腕被一只柔软温热的手轻轻握住,纪妖师眼神顿时一烁,他立刻停止了另一只手在师映川脸上的抚摩,眼前那些虚幻的影像‘哧拉’一下尽数消散,所有的画面都破碎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从脚底一直钻上大脑,迅速让他清醒过来,这时他才看清楚自己面前究竟是谁。
月光凄迷,少年的面孔被银色的光辉涂抹得柔和之极,这是一张迷人的脸,却还不至于令人疯狂,与燕乱云那种颠倒众生的绝顶风华相比,虽然相象,却还差了太多,纪妖师有些无意识地再次轻轻抚着这美丽的面容,逐步感受着娇嫩皮肤所带来的舒适感,手指滑过五官起伏的轮廓,一寸一寸地品咂着少年面部流畅的线条,似乎在确认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不知过了多久,纪妖师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他的眼内已经恢复了清明,变得犀利无比,这时他还是看着师映川,无数念头都在脑子里转动,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已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纪妖师用一只手轻拍了两下师映川的脸蛋,笑道:“出了一点意外,我还以为是那个姓燕的女人……唔,小鬼你和她确实长得很像,同样都是那么令人厌烦的一张脸,真想把它剥下来。”
这种轻描淡写的口气却说出如此阴毒的话,即使以师映川的定力,也忍不住胸口微微一窒,纪妖师说着,哑然一笑,他仍然保持着右手捏住师映川下巴的动作,然后用左手的指尖划过少年的面颊,紧接着很轻柔地帮对方掖了掖鬓边的乱发,就好象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一样,他微阖眼眸,掩去眼中的一切内容,旋即又睁开,而此时他也随之微笑了起来,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师映川不动声色地挺直起了身子,用最正常也最没有尖锐性的目光看着纪妖师,轻声说道:“……山主是何等身份,怎至于为难我这样一个晚辈。”
“呵……”纪妖师一笑,心中却有一股暴虐的冲动止不住地涌上来,在师映川谨慎的神色中,他伸出了手,用修长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少年柔嫩的脸颊,语气很是温和的样子,说道:“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因为你师父,或者说你爹,他很不喜欢我找你的晦气,而我呢,偏偏又一向不能不多听听他的话,尊重一下他的意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爹呢?”
纪妖师嘴里说着,一面微笑着看师映川的反应,一身华贵的长袍在夜风中被吹卷得微微作响,一时间贴住了身体,顿时就显出了男人近乎完美的成熟身躯,接着纪妖师唇边讥诮一笑,嘴上丝毫不停地又继续说道:“但是,每次一看见你,想到你是燕乱云那贱婢生下来的,我就忍不住想要好好折磨你一番,尤其你现在长成了这个模样……呵,真的是让我很难控制自己啊,我的忍耐力简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说到这里,纪妖师灿然一笑,但下一刻,他的手却已经好似铁钳一般骤然扣住了师映川的咽喉,眸内闪动着令人恐惧的兴奋与残忍之色:“如果现在杀了你,连江楼那个铁石心肠的人,究竟会不会觉得心痛?”
第一百一十一章:欢宜
师映川只觉得喉咙处骤然一痛,紧接着就是随之而来的窒息感,纪妖师的手指有力极了,牢牢抠住了他的喉咙,那种感觉实在难以描述,师映川的心在瞬间就微微发抖起来,这无关胆量大小,而是生物面对极度危险时的最真实反应,这时纪妖师一手掐着师映川的脖子,一手却好象蛇一般灵活黏腻地在少年的脸上游走,然后很快就来到了对方小巧圆润的耳珠旁,轻轻捏揉着少年的耳珠,这种行为之中并没有任何狎昵的感觉,就好象高高在上的人对待一件东西那样,而这种方式也淋漓尽致地体现出了男人对于少年的那一股强烈的俯视感。
喉咙在被紧紧扼着的同时,耳垂却被肆意揉捏,这两种对比鲜明的行为同时施加在师映川身上,令他的思维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在师映川所经历过的人当中,不是没有修为在纪妖师之上的,但若说性情变化莫测,喜怒无常的话,那么无疑是这纪妖师高居第一位,此人性格的乖戾诡异之处,哪怕是当初因为情场失利而心性大变的澹台道齐也比不上的,实在是难以对付到了极点!
顷刻之间,师映川心思百变千转,哪怕是身处这样不妙的境地,他却还能保持冷静,大脑中急速考虑着对策,但无论怎样,他现在还是没有做出丝毫反抗的行为,当然这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也或者说,他认为现在还没有达到应该反抗的最佳时机!
“很美,很像那个女人……”纪妖师的手揉了几下师映川的耳珠,然后就在少年细腻如绸缎的颈侧轻轻抚摩着,甚是微妙,然而男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阴冷如刀的,眼神也好似屠夫在看着案板上捆好的猪一样,在掂量着从哪里下刀最好,除此之外,一股磅礴的压力被纪妖师不知道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释放出来,直迫得师映川仿佛泰山压顶也似,勉强才承受下来,但纪妖师的手指已经一点一点地收紧,攥紧了师映川的脖子,师映川一时头脑发涨,双腿开始有些发软的迹象,不过他喉咙虽然被控,说不出话来,但传音却还是可以的,当下极力稳住心神,传音道:“纪山主真的是想要杀了我么?我相信山主是个聪明人,那么可就要考虑清楚,杀了我一个人自然不难,可是等杀了我之后,山主是否还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大光明峰!”
“哦?”纪妖师眉峰微扬,此时师映川的脖子正被他掐在手中,生死完全操于他手,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师映川的神情却有些出乎意料地沉着,甚至近乎冷静之极,而且只看那凝定的眼神,就没人会怀疑这只是他在强作镇定,眼下看着少年这个样子,纪妖师倒是有几分动容,那张俊美得已显妖异之态的脸上突然露出微微的笑意,尽管那所谓的笑意只是唇角勾勒出的一丝冷诮弧度罢了,他盯着师映川的脸,目光落到那清丽出尘的面孔上,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小鬼头儿,看来这些日子不见,你变样的可不仅仅只是这张漂亮脸蛋……”
在纪妖师这样刀子也似的目光下,师映川的唇边有些艰难地泛起了笑纹,他现在对自己眼前所处的情形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不过这并不防碍他保留着清明的神智,虽然受制于人,但是师映川脸上镇定的神色却已经体现出了他作为一名武者的骄傲,其实此刻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分不清楚,这骄傲究竟是这些年逐渐培养起来的,还是在他内心深处甚至骨子里生来就有的。
这时只听师映川传音道:“纪山主过奖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纪妖师哈哈一笑,他用一只手轻拂着师映川额前的几根柔软发丝,那种感觉就好象是在拨弄着一朵娇弱易碎的花,当这只手放下来不再挡住视线的时候,师映川便看到男人眸光幽亮,直透过自己的眼睛达到心底,看到这里,师映川心中猛地一激灵,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接下来男人却并没有做什么,反而纪妖师扼住他咽喉的那只手略微松了松,不再掐得那么紧,彼此肌肤间的热度就缓缓传递起来,变得鲜明,师映川顿时就觉得全身松快了许多,口鼻之间一下子就吸到了新鲜且充满莲香的空气,这令他的身体出于生物本能而不可抑止地软了一瞬,随即力量再次提起,已经在这一眨眼的工夫里迅速调整了状态,这种变化自然瞒不过纪妖师,不过他显然毫不在意,或者说他完全有自信可以掌握一切,所以男人只是笑着看着师映川,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师映川看着纪妖师笑意微微的俊脸,这时由于咽喉没有被扼得那么紧,所以他已经勉强可以开口说出话来,但他与纪妖师之间高矮的差距却使得他必须仰起脖子才能让自己更好受一点,如此一来,说话也就变得断断续续的:“山主何等……身份,现在却……欺负我一……个晚辈,传出去只……怕……不好听……”纪妖师微微一笑,温言道:“哦?我只不过是逗小孩子玩玩,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着,在师映川惊讶至乎愕然的神情中,纪妖师收敛了目光,用那只空闲的手从师映川的脖根处轻轻划弄着,来到锁骨位置,说不清楚那究竟是抚摩还是什么,只是将手指触在那里摩挲着,那种手法就好象是在抚摩着一件艺术品,然后纪妖师终于开口轻叹道:“虽然不够白皙,但是这手感么,啧啧,果然也算是冰肌玉骨了啊……”
这话相当轻薄暧昧,语气更是令人寒毛微竖,尾音似颤似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一个一个地撕咬下来,那种声音与口气中分明带着某种令人畏惧的东西,师映川突然间就觉得好象一条凉滑黏腻的蛇爬到了自己身上,使得他原本的那种笃定自若的心态又是一变,师映川抿起嘴唇,双拳攥起,令自己忽略纪妖师的动作所带来的影响,就在此时,师映川再也看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但他还是极力维持着冷静的心态,神情正常地说道:“山主戏……弄我很有……趣?”
纪妖师闻言笑了起来,这时他开口出声,声音却变得隐隐尖锐起来:“有趣,当然有趣,怎么会没有趣呢?”他的手上自然没有像女人那样留着长指甲,但此刻在月光下,那一截短短的指甲却好象忽然变尖利了,在少年的皮肉上轻划着,尖端触及细嫩的皮肤,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刺破表皮,师映川正要再说上几句,全身却猛地一激灵,即将出口的话顿时变成了一声倒吸的凉气:“嘶……”原来却是纪妖师突然咬住了他的脖子!
那是让人皮肤爆起疙瘩、寒毛全部竖起、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感觉!纪妖师的牙齿轻轻咬着他的颈缘,并没有用力,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中间什么隔着的东西都没有,彼此的吐息清晰可闻,师映川的身子一僵,他知道以纪妖师的为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在紧张,在害怕……”磁性的嗓音慵懒响起,紧接着便听到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此刻师映川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以至于那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纪妖师又轻轻咬了一下师映川的脖子,那力道完全不大,甚至算得上很温柔,但师映川紧绷起来的身体却表明这绝对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不过紧接着,男人那冷诮的语音就再次回荡在师映川耳边,很随意地道:“连江楼这个人实在是让我窝火,不过我现在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师映川有些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愿闻……其……详……”
“那就是……父债子偿。”纪妖师的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似嗤似笑,又仿佛有着几分自嘲之意,他轻轻叹息着,然后冰冷灵活的手指就好象蛇一般地在师映川的背后划过,微笑道:“我现在得不到他,那么,他的儿子似乎也不错,是不是?哦,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弑仙山还缺一位主母,既然如此,由你这小鬼来做我的平君,这个主意好象还不错?断法宗剑子……这个身份足够尊贵,配得起我纪妖师,我很想知道,你师父到时究竟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师映川的面皮重重抽搐了一下,脖子上瞬间涌起的鸡皮疙瘩忠实地反映了他此刻的心情,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很多事情都与普通人的看法不一样了,即使是处于这样的境地,他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心志越发清明坚定起来,道:“山主,这个……玩笑真……的不好……笑……”纪妖师清清楚楚地听到少年在自己的桎梏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来保持心神稳定,于是他就笑了起来,缓缓离开了少年的脖子,但依然还是不轻不重地扼着对方的喉咙,目光轻瞥了一下那脖子上留下的暧昧唾液湿痕,嘴角勾出一个极其微妙的笑容,笑吟吟地看着少年,眼内却是精芒点点,高深难测,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异样,伸手捏住了师映川的下颔,开始仔细端详这张与那女人有着相似轮廓的容颜,一股狂躁的情绪顿时闪现在心头。
纪妖师笑意渐消,半弯着腰凑近师映川的面孔,目光在少年脸上似笑非笑地一扫,然后直直地迎上对方的眼睛,一边微笑一边用修长的手指轻拈住师映川的下巴揉搓着,道:“这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