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大圣堂的会议结束后，走出来的炽天使都神情黯淡，个个都像打了霜的茄子。其中路西菲尔和加百列的神色尤为黯淡，连米迦勒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搭理自己的上司，因为他们一个是领到了惩罚，另一个是领到了代罚。

萨麦尔因为兼任了一个职位免于此难，但是他可高兴不起来，因为自己也被要求严格看管即将入狱的同伴，而他的同伴就是炽天使长路西菲尔和大天使长加百列，他们荣幸的成为了首批关小黑屋的天使，萨麦尔则算是上帝让监狱长保留一点面子，总不好让监狱长自己去锁门蹲监狱啊。

日子还长着，有的是时候让萨麦尔领罚。

新的羽毛笔上沾着金色的墨汁，耶和华翻开下一页的创世之书，漫不经心的边想边写。将新的篇章写在第五页纸上，总算是要开始漫长的天堂发展了，这也是个难得的喜讯吧，以后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少了。

写字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顺手，耶和华捏了捏羽毛笔，这是他从梅塔特隆那里摘的，金黄金黄得好似阳光凝聚而成，可是在欣赏度方面果然比没有圣光后的羽毛笔降低了。手指点了点下巴，耶和华心想还是再去摘一根吧，不过这次不能暗中动手了。

正在学院内处理事务的弥赛亚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如潮水般消退，使用身体的自然就是某位创世神了。

上帝一俯身就感觉浑身酸痛不止，尤其是腰间的部分，完全是运动过量导致的后遗症，这种感觉很新鲜，毕竟他已经成为了神，想要让他运动量过度……除非再创造一遍世界吧。

看来弥赛亚最近的确很用功的学习武艺，如果这么继续下去，追赶路西菲尔的可能也不渺茫啊。上帝满意的合上了对方最近制定的日常行程安排表，觉得自己给予他的压力得到了回报，以后应该再接再厉才行。

“圣子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阿奇尔困惑的看着他的上司，今天不是说要全力批改公务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好像要外出的意思。

瞥了一眼这个智天使，神灵移开的视线便从第四重天穿透空间，看向第五重天的北部监狱，那座宏伟的灰白色建筑群和他前几天模糊看到的一样，都是如此的冷清，低沉的压抑气氛在监狱那里挥之不去，给它增添了一丝神秘的危险感。

“不会走多远，就是去一趟火星天的北部。”

平和的语气如果不故意露出原本的嗓音，几乎从耶和华身上找不到破绽，毕竟弥赛亚就是他的灵魂分身，他拥有着极为鲜明的人类特征，也是耶和华在成神后所抛弃的那些东西。

无视了阿奇尔欲言欲止的表情，耶和华从书架上的托盘中拿起了两枚备用的钥匙，走出了宫殿的大门。钥匙是第五重天的管理者遇到圣子后给的，贝利亚习惯性的一个拜托，就是为了让弥塞亚能够＇顺手＇交给萨麦尔和阿斯蒙蒂斯，也让耶和华在前往第五重天的时候有了一个借口。

监狱长和副监狱长的大本营都在更上面的几重天，以后恐怕就要经常出入天堂，第五重天大门的开关自然要交给他们各自一份。

水星天，在路西菲尔完全没打算给面子的情况下，乔伊斯的精神状态再次崩溃，尤其是听说路西菲尔因为他的缘故被关入了监狱，误以为自己的惩罚是被他和加百列分去了一半，乔伊斯又陷入了似悲似喜的混乱状态，连好脾气的拉斐尔也快被好友给折腾疯了。

向来觉得高人一等的杰勒米都是躲着他们走，水星天里谁不知道乔伊斯疯掉了，他暗自祈求着大天使长赶快回来处理这些麻烦。

因为萨麦尔都不敢为她提供外界情报，加百列心中担忧着乔伊斯的事情，每日只好忧伤的蹲在监狱写赞美诗，一天一封百万字赞美诗送到大圣堂，希望上帝能看着她表现良好的份上放她出去。

因为上帝在关他们的时候完全没有说过时限，一年是关，一千年也是关。拖得越晚，她之后需要处理的公务就累积得越多，而且……黑乎乎的监狱好丑啊。

幸好倒霉的不止自己一个，加百列咬着手中的羽毛笔，在写字的时候想道。

虽然幸灾乐祸是不道德的，但不是独自关监狱还是不错的。自己也好，炽天使长也罢，他们都得忍受着天使所没有的饥饿、酷热、严寒、困乏、梦魇，五种监狱类型都让他们两个轮流尝试了一遍，萨麦尔也有些于心不忍。

因为还在关监狱的惩罚期内，路西菲尔身上的饰物都被主动的摘去，只留下简单的白色长袍。一头金发在灰白色的地砖上披散开来，浑身异常简洁的炽天使长安然的盘坐在地面，闭目来忍受监狱中的特殊力量。不管是饥饿还是干渴，都还在忍受范围之内，反而严寒和酷热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加百列每次在炎热的时候就想要脱衣服了，结果硬生生的被路西菲尔的眼刀子给憋了回去，哪怕是汗水淋湿了胸口的衣袍，路西菲尔也不会往她那边看一眼。也只有这个时候加百列才会后悔没有选择男性形态，否则对方就不会这么介怀了，她快被热死了都不能脱衣服。

该死的萨麦尔，把温度调这么高是想煮熟了他们吗！

苍青色的眼瞳掩藏在浓密的睫羽之下，浅浅的疲倦从眉宇中流露，比起在另一个角落里已经热得想要脱衣服的加百列，路西菲尔则努力为下一次的严寒监狱作积蓄着力气，他必须习惯这种冷热交替间的反差和痛苦，哪怕唇瓣干燥得快要出血，他也不会做那些无用功来消耗自己的精力。

再过几分钟，就是严寒监狱的出现了。

见到了萨麦尔后，耶和华第一次通过调出记忆来伪装弥赛亚，如果不是兴趣来了，上帝才不会做怎么麻烦的事情，要是以他的言灵律令来宣布，任何生灵都会受到限制。

谈话没有进行多少的时候，他就表示想要去见一见路西菲尔，萨麦尔诧异的看着弥赛亚，但依然拒绝得很爽利，这几天跑过来的同伴只多不少，但天父说过不允许有谁打扰他们的禁闭，所以他也不能通融什么。耶和华看见他拒绝了之后，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纠缠就退下了。

夜晚，他直接动用弥赛亚的力量进入监狱。

金发男子脸色发白的沉受着这个房间的寒冷，蓬松的白色羽翼呈半拢的形态优美的垂落，属于神灵恩赐的圣光流动在羽毛之间，奈何在这座被神灵亲手施加了限制的监狱里，它能起到的作用只是好看而已。

手指被严寒冻得隐隐发颤，路西菲尔的头发上已经沾着一些白色的晶丝，苍青色的眼瞳中是他模糊的意志，耶和华发觉路西菲尔的状态不好后就径直动手了，反正路西也感觉不到什么。

六翼根部被浓密的羽毛挡住，那里是天使之翼最脆落的地方，不仅长着很少的幼嫩的羽绒，还是路西菲尔唯一能够留住温暖的地方。细腻的羽绒在指腹上滑动，点点的暖意混合着空气中的冰冷，耶和华站在地面男子的背后，手指摩擦着羽翼根部的小绒毛，似乎在挑选着其中最柔软的一支。

“弥赛亚……”

路西菲尔修长的腰背僵硬起来，严寒的房间内呼出的空气都要结冰，后背的温度失去了良好的保存，冷风刮进了掩藏着的背部，带走了珍贵的暖意。

“我不是弥赛亚，路西。”

清冽的气息比这里的温度还要沁寒许多，男子淡漠的注视着这个承受着惩罚的炽天使长，眼中没有半点的不忍，仿佛理所当然一般的说道。

路西菲尔这回连僵都不敢僵了，疲倦中睁开的眼眸被寒气刺得发疼，前面的加百列已经抱着胳膊睡着了，而他还一时间没有办法入睡，没想到会凑巧的看见弥赛亚来到监狱，更凑巧是的发现弥赛亚说自己不是弥赛亚。

“吾神……”

“上次看见弥赛亚用的羽毛笔是你的，路西。”

说话的唇瓣凑上前，轻柔的气息陌生而熟悉，原本就吃惊的路西菲尔在下一刻眼神瞬间呆滞，只因为耶和华在他耳边轻柔的说出了来意。

“给我一支好吗？”

第二十六章

过了一会儿，离去的自然是得到了东西的上帝，比起耶和华是心情愉悦的拿着笔回去写日记，神附身于弥赛亚的降临给予路西菲尔的绝对是刺激。寂静的监狱里只剩下他和加百列的呼吸声，路西菲尔心绪不宁的失去了休息的想法，闭上眼也无法阻止自己想到刚才的感觉。

手指从背部的脊梁滑过，骨头都发麻的激战感，自己六翼上的羽毛擦过他的手指，而神灵就这么安静的用手安抚的梳理着路西菲尔的羽翼，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的缓和下来。有时候路西菲尔觉得乔伊斯对他的迷恋简直不可理喻，因为乔伊斯对他的了解永远只停留在传闻的表面，但现在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感受。

神对于每一个天使而言都是那么的温和而威严，好似包容着他们的喜怒哀乐，见证着他们走向何种未来，然而从没有一个天使是真正接近过上帝。不知道神的容颜，不明白神的所思所想，更不懂得神为何愿意留在天堂却不愿意踏出水晶天一步。

路西菲尔看着自己羽翼上的圣光，如果他能看透神身上的圣光该有多好，每个天使都认为他强的离谱，唯有他自己知道，在神的面前他不值一提。

其实，别说的拔一根羽毛作为上帝的写字笔，就算是折去了他的羽翼又如何，荣光的六翼即使失去了也没有神灵对他意见来得重要。这一切都是神灵所赋予的，对于诞生于上帝手中的炽天使来说，能够回报任何一点都是莫大的幸福。

“路西觉得待在监狱里难受吗，那就要记住错误不能犯第二次，你是炽天使长，自当要成为天使的表率，我不希望看见你第二次进入这个地方。”

神灵淡漠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中，路西菲尔平稳的呼吸略微压抑起来，他何尝没有感到羞愧。身居于监狱却不懂得反省自己的错误，连路西菲尔也觉得自己过于高傲了，甚至需要神来点醒自己。

似有所感的侧过头看向门口，没想到还会谁在这个时候出现，意料之中又觉得意料之外，路西菲尔看到了萨麦尔走了进来，没想到这个做事方面几近刻板的座天使长还是冒险进来探望他们。

虽然……主要的探望对象应该是加百列，苍青色的眼瞳瞥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的女子，再看看在自己面前行礼的萨麦尔，路西菲尔忽然觉得是否换个地方待着比较好。银蓝色长发的男子单膝跪下，面对着除了神灵以外的顶头上司，他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道。

“殿下，萨麦尔有事禀报。”

“什么事情竟然让你到监狱里来见我，虽然天父没有明令禁止，但你这么做也越矩了。”

想起了刚走不久的上帝，路西菲尔为萨麦尔的幸运捏了把冷汗，不要等会又进来一位同伴啊，好歹他是因为乔伊斯的事情没有提前防范到才牵连入狱，否则炽天使的脸面就要给天堂丢尽了。

“大天使乔伊斯，堕落。”

银蓝色的眸子里流动着冰冷的光彩，萨麦尔抬起头直视着炽天使长，声音轻不可闻的叹道。

“怎么可能！”

听到了这句话，加百列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一双美眸不敢置信的望着萨麦尔。

路西菲尔的脸色也沉重了下来，天堂第一次发生堕落的天使，而这件事却是以自己为导火线造成的。就如上帝所说的那样，路西菲尔会受惩罚的确很无辜，但作为炽天使长这个身份而言，他还是失职了。

御座之上的耶和华手指一滞，怔然的看着纸下的文字，而他正好开始写到了天界的惩罚制度。金色的墨汁从笔尖滴落，黯淡下来的颜色一如神灵此刻的心情。

轻轻的翻开第三页，金色字迹的圣灵册出现在他面前，耶和华不需要仔细去查看就能准确找到乔伊斯的名字在哪里，羽毛笔优雅的握在指间，他不是滋味的查看着乔伊斯的过去。在神念游览了一遍后，他才漠然的伸手勾起了这个名字，古老的神文被金色的墨汁横斜的划断。

页面上的文字出现了水波一遍的模糊，下一秒，整个圣灵册上再也找不到乔伊斯的名字。

然后，他在第三页的反面的开头标上了“堕天使名单”几个字，由神第一个写上去的就是乔伊斯。

姓名：乔伊斯

阶级：下三级八品大天使

罪行：七宗罪之色欲、愤怒、嫉妒

放下笔，耶和华已经失去了去写创世之书的兴趣，眼中虽然没有了刚才的厌恶，但也有些沉寂，他知道这种事情无法禁止，那么，连身为神的自己也只能慢慢接受了。

神无所不能吗……

其实可以的，他可以把任何堕落的天使重新变回光明，可是这样有意义吗……

没有……

所以他不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仅此而已。

“萨麦尔，处死乔伊斯。”

金色的神瞳冰冷无情，耶和华合上创世之书，唇瓣轻启，一字一顿的温和说道。

第二重水星天里，拉斐尔茫然的坐在满是废墟的地方，眼睛还直愣愣的看着好友离去的方向，那对漆黑的羽翼几乎刺得他想要落泪。大天使长都为乔伊斯代罚了，上帝之后也没有提到过有关惩罚大天使的事情，为什么事情会演发到这种地步，明明还有转机的不是吗？

亲眼目睹了乔伊斯的堕落之举，一个大天使小心翼翼的跨过几个石柱和碎石，发现拉斐尔还坐在里面发呆，一直和对方交好的天使连忙走过来，扶起了如今失魂落魄的拉斐尔，结果发现他的双臂上还有着几个流血不止的伤口。

为乔伊斯忘恩负义的行为而感到心凉，大天使不禁恼恨的斥责一声。

“看到他攻击过来了，你怎么不躲开啊！乔伊斯被恶魔迷了心智，难道你也失去了理智吗。”

仿佛被拉回了现实，看着朋友的恨其不争，拉斐尔的眼泪从眼角流出，不停的用手指擦拭着眼眸也没有用，他哽咽着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明白他之前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和我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动手攻击我。”

“他说了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拉斐尔抬头一看，竟然是萨麦尔殿下。想起乔伊斯说过的话，拉斐尔有些坎坷不安的看了看旁边的朋友，实在觉得说出来的话太狂妄了，但他还是在座天使长的审视下说了出来。

“他说……我会成为炽天使，掌管第二重水星天。”

一说完，拉斐尔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话，羞愧得连耳根都红了。

不仅是一旁的大天使，连萨麦尔的脸色都古怪了起来，且不提水星天是由加百列掌控，由于第一批入学的小天使还没有毕业，谁也不知道上帝是怎么安排他们的阶级地位，可是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从创世到现在的几百年里，天堂没有出现过任何一次加翼事件，乔伊斯说出这么荒谬的事情是真的疯了吗？

“他有没有得到过关于时间之花的物品？”

“我没有见过时间之花，只是加百列殿下曾命侍天使送来了一包养神安眠的花粉。”

萨麦尔心中其实有了答案，加百列平时就是个单纯喜欢扯弄花草的家伙，别说是让属下去制作什么花粉了，她自己就不是个会用这种东西的天使，最近也只有梅塔特隆向他们赠送时间之花制成的东西，而时间之花恰巧拥有着罕见的预知能力。

“你先整理一下，等大天使长出来后向她说明情况。”

“萨麦尔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忽然联想到萨麦尔除了是座天使长外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再看到银蓝色长发的炽天使手握着审判之枪，拉斐尔脸色煞白的出声询问道。

“这不是你该问的。”

没有回过头，萨麦尔冷冷的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朝着离开天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还能看见堕天使放狂毁坏的建筑，他握紧了手中上帝赐予的审判之枪，眼神凝重而严肃，这一次去奉命去清除堕天使……恐怕要去地狱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