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使的信仰有不少包括了对炽天使长的尊敬，所以路西菲尔并没有像利维坦那样神智模糊，而是进入一种奇异的心境化入池水里，灵魂的表面仿佛也会随着波浪荡起柔和的涟漪，将路西菲尔的存在极为隐晦的掩藏了起来。

呼吸间都是光的力量，灵魂好似要变成暖阳一样的力量，属于生命和自然的世界树就在身边，路西菲尔恍然发觉这已经是大圣堂了。

“殿下，不可以进去啊。”

急慌慌的稚嫩声音从身后响起，可是这时路西菲尔也无法控制了，而且很遗憾上帝不在大圣堂，根本无法像利维坦那样及时发现。信仰之水是信仰之力的巅峰体现，他的灵魂侵染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不得不随着好似拥有意志的浩大信仰涌入另一个方向。

不知去玩了何处，路西菲尔想要脱离了信仰之水，却没想到在他打算挣扎的时候，信仰之水蓦然从急速冲流中缓停下来。来不及同样静止下来，在路西菲尔将要撞上了坚硬的池边前，温和而纯粹的力量护住了他的灵魂，一点点的让他从圣水一样的状态凝成实体。

微凉的手臂拦住了腰身，显露出真身的金发湿淋淋的滴落着水珠，被迫咽了一些水进去的路西菲尔咳嗽起来，看上去十分难受。

“路西菲尔？”

抬起另一只手把挡住容颜的长发挽到身后，耶和华判断没有错，果然是灵魂状态的路西菲尔，而对方咳得发红的眼眸也错愕的睁大。泛着月色清靡的银色长发浮在水面，失去了圣光作为遮掩，这一次没有阻碍得看的清清楚楚，路西菲尔失神的屏住了呼吸，眼中倒映着对方的真容。

那是他无数次幻想也达不到的完美极限，纯净明澈的金瞳染上沐浴后的湿气，虽略带疑惑，却依然是本质不变的冷漠。

“神。”

反手环抱住银发男子的脖子，路西菲尔眼中的爱慕再也没有压抑，激动而喜悦的紧靠在对方的身上。他没有在乎那份看不出感情的眼神又多冷冽，这一天仿佛是他倾尽一生的等待才换取的结果，至少此时此刻见到的是真正的耶和华，而不是长久以往的那抹朦胧的圣光。

倘若发自内心的仰望得不到一丝靠近，他宁愿用任何东西去换取自己的渴望。

唇贴在柔软的地方，苍青色的眼瞳好似溢满了真挚的爱意，光耀晨星的辉煌好似笼罩着路西菲尔，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耀眼。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的结局，他也从不缺那份直面绝望魄力，这世上能伤害到他的或许不只神，可是能让他得不到放不下的只有神。

第九十五章

“耶和华。”

不再用之前的称谓，神只的真名犹如情话般呢喃出声，路西菲尔几近放纵的倾泻出自己的内心，眼中泛起动情的雾气。

不论是宠爱的炽天使所说的放肆之话，还是唇上的被舔咬的感觉，都令耶和华破天荒的愠怒起来，但到底还是无奈居多，所以他遵从理智后退一步，而不是出手惩戒对方。

可惜他低估了对方的脸皮有多厚，亦或者说敢喜欢上创世神，没这点决心是不可能的。仿佛没有看见这份拒绝，路西菲尔不顾对方僵硬的反应紧挨上去，矫健高挑的身体赤裸的展露在水中，任由赤裸的身体毫无阻碍的接触在一起。

他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记住对方的温度，勾住脖子的一只手攀沿到光裸紧致的腰侧，暧昧的气氛之下，被淋湿的肌肤都好似有种吸住手的黏腻。路西菲尔贪恋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苍青色的眼瞳亮得惊人，耶和华这回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有忽略其中露骨的占有欲。

怎么会……

这是真正摒弃了天使本性之中的臣服，不再因为身份而谦卑，对方眼里看到的并非是不容冒犯的神灵，而是耶和华的本身。

他虽然知道路西仰慕自己，但最多当成了过于信仰造成的憧憬，毕竟天使的灵魂注定了心性明澈纯净，而且他也观察过这么久了，可以确定路西的心思没有演变到这种地步。

然而耶和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没有衣袍掩身的刺激下，路西菲尔就算再清心寡欲也会忍不住扑上去。

“您不是问过我愿不愿意留在大圣堂陪您，那么为何不等我的回答便赶走我，难道我的心意不足以说明答案吗？”

路西菲尔从唇齿间醉人的温暖中抽离开来，果然看见耶和华没有及时咽下，唇角流出不少糜乱的银丝，一双金瞳发怒的盯着他。心底蓦然一酸，他的眼神炽热而悲哀，明显知道这根本是在排斥自己的亲吻，若不是曾经的宠爱还没有失去，怕是根本活不到现在。

“给我一次机会……”

天使心核抽痛不止，七美德的制约化作催命的利刃刺入其中，路西菲尔的脸色难看起来，冷汗淋淋的坚持到说完话。

耶和华漠然的注视着对方的表现，超脱幻想极致的容颜流露出不近人情的寒意，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路西菲尔的行为动容过。高居至高神之位这么久，他自信自己的容貌优越只是其次，身份和力量才是他站在云端的真正原因。

哪怕是撤去圣光露出真容，米迦勒等炽天使也绝不敢因为他的外表而直视，偏偏路西菲尔却敢用这种带着欲望的视线看自己。

“路西菲尔，那我也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想要陪伴我，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根根清晰的睫毛纤长而卷翘，为这双震慑心魂的金瞳增添了不少柔和，耶和华不自在的用手擦拭着唇角，眉心慢慢的微蹙，而他说话的声音却由刺骨的寒冬开始转暖。

哪怕变化只有一丝，路西菲尔也忍不住为之惊喜起来，按捺住一直存在着的不安，他真挚的说道。

“我不想仅仅是在站在御座前仰望您，如果陪伴能让您真正的注意到我，那又何妨。”

若是路西菲尔读过圣经，怕是就能猜到耶和华的某些说话方式，越是看似宽容的语气，就越是发火的前兆，这是他最后给予的认错机会。听到这个回答，耶和华微微一笑，融化了所有的冷意和疏离，好似天使心中那个温和包容的神只又回到他身上。

下一刻，路西菲尔的神色骤然苍白，脚步踉跄的被推开，撞到了坚硬冰凉的白色池壁上。

“你可是我希望看到的……不是一个为了情爱动摇信仰的天使。”

走出沐浴的水池，耶和华背对着他随意的披上长袍，淡漠无波的嗓音幽冷的传来，有些厌倦的为此事定下结论。

“擅闯大圣堂，你自己去领罚吧。”

空间在神力的干预下扭曲起来，眼看着就要遣送路西菲尔回下界天堂，耶和华便打算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这个时候，路西菲尔却从呆滞中清醒过来，顿时明白了这是耶和华不想见自己了。回忆起天堂的种种事情，还有耶和华的区别对待，他的双目发红，痛楚难忍，一时间不禁失态的大笑道。

“您可以容忍无信仰的亚当和利维坦，却无法容忍我的变化，说到底，您还是介意我的身份！”

脚步微微停顿，不要看也知道路西此时有多绝望，耶和华头疼无比，但理智告诉他必须给出一个结果，不能再纠缠不休下去了。冷冷的甩出一句话，耶和华有些烦躁的大步离去，不再在这个沐浴的地方逗留。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

无力的被席卷进空间的传送隧道，不久后，路西菲尔就回到了恒星天的小圣池内。跪伏在圣水之中，他手指颤抖的捂住了面颊，因为不知道耶和华能不能看到自己，所以他就像是自欺欺人的傻瓜，粉饰最后的一丝虚弱的骄傲和自尊。

这么大的动静，法则怎么会不知道，于是在耶和华冷着一张脸走进大圣堂后，它刚打算开口，结果他冷漠的看了一眼世界树，再看了看连圣光都忘记笼罩的自己，面无表情的转身再次返回后殿，浑身的气息压抑到可怕的地步。

殿门嘭得一声关上，世界树瞬间瑟瑟的发抖起来，刚才的那一眼好可怕啊！

‘这是怎么了，难道殿下触怒了神？’

很巧妙的通过窥视世界树的心声得到了大圣堂后殿的消息，法则疑惑的看着紧闭的殿门，有些拿不准现在过去合不合适，料想耶和华也没有迁怒的习惯吧。法则迟疑着没有擅自进去，随后奇怪的嗡鸣声从角落里响起，只见被‘镶嵌’在水晶地中的创世之书闪起刺眼的亮光。

被丢弃在这里的许久，它艰难的翻开了几页纸张，终于刷新出了存在感。

——法则。

——现在进去没准有惊喜哟～

法则用那极具穿透性的视线默默的盯，创世书仿佛明白了什么，很上道的再写出一句。

——路西菲尔想要嫖耶和华，结果自然是失败了，你不用担心创世神的贞操问题。

“你这么写，就不怕再被撕毁吗？”

无言的沉默了一下，对于创世之书的胆子，法则也表示刮目相看。上帝的闲话可不是谁都敢乱说的，而它也不只是第一次看到这本书受罚了，估计要不是看在伴生神器的份上，创世之书能保留意志的可能性为零。

——不会的，他是个口是心非的神。

创世之书似乎发出了闷笑，写着字的页面颤抖不已，一股浓浓的嚣张气焰散发开来。

别看创世之书似乎什么都敢用来开玩笑，真的涉及到隐秘时，就就算是法则也询问不到有价值的事情。终究是有创世之书的话作为保证，法则这才利于职权进入了那扇做了封印的殿门，最后……看到了发呆中的耶和华。

“你不是向来不爱待这里吗，怎么不去大圣堂了？”

这个时候没有世界树也没有天使，静溢的寝宫内甚至听不到一丝空气的流动，法则的声音难免有些突兀的响起。

束住长袍的腰带松垮的落在床榻上，滑露出大片雪色的肌肤，耶和华支起左腿斜坐在床头边，满头漂亮的银发洒落开来，身上的每一丝每一毫都是一种光明的写照。发现了法则的到来，耶和华侧过头看向它的所在，金色的瞳子透露出轻微的倦意。

“想独自静一下。”

不用法则深思，也知道是路西菲尔这个原因，看来耶和华这次和他闹僵了，否则依对方多年来给予的宠爱，如何也不会这么苦恼。不管法则在其他方面做得好不好，但在开导方面都绝对数一数二，于是还没等耶和华反应过来，法则就把恒星天的画面展示在虚空中了。

小圣堂，路西菲尔从水晶天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出去过，安安静静的抱膝坐在水池内，衣袍湿透了也没有换的打算。而他明明没有任何力量上的损耗，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无血，从骨子里都弥漫粗一种心灰意冷的气息。

瞥了无所不在的法则一眼，耶和华扭过望向了画面中出现的金发天使，再多的怒意也消散了不少。他本来恢复一下心情就会回大圣堂，结果被直接挑明了他和路西菲尔之间的问题，尴尬的感觉随之而来。

“法则，你怎么看待路西菲尔？”

感觉什么私事被曝光一样，耶和华不愿在法则面前示弱，就移开目光不再关注对方，不带一丝起伏的问道。

“就像你记忆中的那个词一样——刚过易折，我不认为他能解开这个心结。”

听到法则的话后，耶和华笑了，虽然这个笑容极浅极冷，但不可否认这是被取悦到了。

法则了解这是不认同的意思，不禁奇怪了起来，路西菲尔对上帝的用情之深它有目共睹，就算真的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它也不太相信这位炽天使长会在每次见到上帝后无动于衷。

“不，与之相反，我觉得他会解开这个心结，就如同未来的他一样。”

轻喃的话语好似薄刃闪动着寒光，耶和华一字一顿的说完这句话，眼中却没有半点懊恼的悔意。木已成舟，他不可能忍下对路西的训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惜的……是他扭转未来的失败。

“你不打算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我可是誓言过永远不插手地狱和天堂的纷争。”

眸光森冷，耶和华的话此时只有法则听得懂，它更听得懂被掩藏起来的不忿。

不可思议，竟然没有感觉到杀意……

法则微妙的瞅了瞅画面里的路西菲尔，不得不说，他算是成功令耶和华咬牙吞下这口怒意了。

第九十六章

恒星天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不论是接到任务过来的上三级的座天使还是居住在这里的智天使，他们都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举动，比如空闲的时间都会去某些街道上闲逛。

这点令极为炽天使都面面相觑，因为地位尊贵的炽天使长不再留守在水晶天，反常的把公务搬到了恒星天。

“殿下，您真的打算在这里居住吗？”

指挥侍天使把最新的公务从水晶天送到这里，米迦勒瞅了瞅扩大了一倍的宫殿，便明白路西菲尔是打算修缮宫殿常住了。脸上苦笑连连，米迦勒看着从几天前开始变得冷漠的路西菲尔，任谁都能感觉到上司的心情糟糕。

“是我思虑不周，居住在这里会方便许多，命令也能及时下达。”

连头都不抬，路西菲尔执笔就开始批改枯燥的天堂公务，公事公办的冷淡说道。他作为天堂的管理者，别说筹备每次圣战的物资，就连天堂高品阶物品的发放数量都要让他来决议，比如天使学院每年都要消耗大量珍贵材料来平衡力量，弥赛亚没有少为这件事来找他帮忙。

“既然殿下决定了，那我也搬到恒星天来吧。”

犹豫了一下，米迦勒虽然感觉到其中有什么问题，但出于对路西菲尔的信赖，他还是愿意一同下界。握住的羽毛笔停顿了一下，路西菲尔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他知道天使对上帝的信仰有多坚定，却还是为米迦勒的表现感到了酸楚。

难道，他们从未想过在水晶天也是陪伴神的一种方式吗……

还是说神灵在他们的眼中是如此难以靠近，保持着距离的同时，却忘记了上帝并非是一尊无情的神像，忽略了大圣堂千万年来沉淀的寂寞。

“不用了，你留在水晶天吧，毕竟很多东西都放在那里不适合搬下来，届时还需要你来取。”

指尖无意识的掐入了羽毛中，路西菲尔无视米迦勒泄气的表情，若无其事的驳回了这个请求。本不该在发生了那种事情后还去想念着上帝，但是思念弥漫出的哀色无法阻挡，他就像是被一张名为情丝的网套牢了，怎么也无法摆脱扎根于心底的感情。

注视着米迦勒离去的背影，苍青色的眼瞳好似藏着万般情绪，他无声的轻叹了一声，若是能够摆脱，又怎么会如此难堪的从大圣堂离开。他其实很羡慕副官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万事随心却又不记挂在心上，能让米迦勒苦恼的事情少之又少，而过于偏执的自己却深陷迷潭无法自拔。

“倘若我给予你最高的荣光，你愿意永远待在大圣堂，待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吗？”

无数次缠绵在梦中，有谁在他离去的那一刻低吟，声音穿过层层宫殿的围墙和殿门，犹如从九重云巅上乍然倾泻而出的月霞，清冷如华。

眼眸微湿，路西菲尔疲惫的阖上双瞳，想要说出的话如哏在喉，到底是错过了那一时的回答。

自从水晶天只剩下米迦勒常住后，利维坦的苦逼日子来了，她试过着请求过米迦勒一次后就死心了，因为对方完全不会为了自己违背上司的命令。郁闷的戳着宫殿旁边生长的花草，消息封闭的利维坦很焦躁，在痛定思痛之后，她决定每天去大圣堂和上帝增加好感度。

当她第三次拿着天堂的历史典籍去大圣堂请教的时候，耶和华摸了摸她的脑袋，丝毫没有不耐烦的回答着利维坦的疑惑。

似水流年般温醇平和，神的话语咬字清晰圆润，讲解时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修饰词，然而单是这份洞察过去未来的睿智就让利维坦崇拜不已，屡屡听得入迷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