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晖站在玻璃门内侧,看着水向东,风吹着窗帘,将他包裹起来,让水向东想起了《情书》里的那一幕,他有点不忍心破坏这种美好,但是倪晖又打了个喷嚏。水向东大步走过去:“这么大的风,也不知道把门拉起来。”他伸出长胳膊,将推拉门拉上了,另一只手捏了一下倪晖的胳膊,“怎么穿这么点。感冒了吧。”
倪晖吸了一下鼻子:“晒太阳呢,不冷。”
“不冷还感冒!”水向东毫不客气地责备他,“赶紧去拿件衣服穿上,吃点感冒药。”
“不用吃药,扛一下就过去了。”倪晖将书递给水向东,自己上楼去穿衣服去了。他下楼来的时候,水向东在厨房里忙活,弄得叮叮咚咚作响,倪晖走过去,抱着胸倚在门口看他,“干什么?”
水向东将姜葱扔进锅里,又从橱柜里翻出一罐红糖,舀了点进去:“我给你弄点姜汤喝。”倪晖不爱吃药,无非就是嫌药味道不好。
倪晖说:“你这周怎么没事?”
水向东说:“本来是有事的,临时取消了,就回来了。看着天气好,想带你们出去转转的,打电话给阳阳,说是已经去看画展去了。你怎么不去?”
倪晖揉了揉有点发痒的鼻子:“不想去,他说是个什么先锋画展,我估摸着就是一些色块拼成的,我是个外行,欣赏不来。”
水向东看着倪晖,他穿着灰色的连帽衫,衣服拉链拉到胸口位置,里面露出米色的羊毛衫,裤子是卡其色休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凉拖,袜子也没穿,水向东皱着眉头:“你怎么穿着凉拖,还不穿袜子,感冒了活该。赶紧去换鞋子。”说着就过来推他。
倪晖动了一下嘴:“你怎么那么事儿妈啊。”
“你再说我抽你了,你怎么照顾自己的。再这样,我以后就天天回来了啊。”水向东说。
倪晖哼了一声:“你爱回不回。”
水向东了解他,知道这是同意自己回来呢,但是嘴硬,肯定不会主动要求自己回来的:“赶紧去换鞋子啊,记得穿袜子!”
倪晖又跑上楼去,穿了袜子下楼,还是趿着一双凉拖,水向东已经将葱姜汤端到桌上了:“怎么还是凉拖,棉拖呢?”
倪晖抬眉:“你自己还不照样是穿了双凉拖?”
水向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鞋柜那儿没有棉拖。”
“你也知道没有啊。”倪晖揶揄他。
水向东想起来,他们才搬过来没多久,之前这边的拖鞋放得太久了,收拾屋子的时候都扔了:“你就不会去买?”
倪晖耸了下肩:“忘了。”
水向东无奈地摇了下头,这天气都凉了半个月了,居然都不去买棉拖鞋,还真是离了自己都没法过了:“赶紧喝了姜汤去睡觉,我去买拖鞋。”
“我也要去。”倪晖说。
水向东说:“你喝了姜汤要去睡觉,捂一捂,发一身汗,感冒才能好。”
“不睡也能好。我的宣纸快用完了,我要去买纸。”倪晖说。
“要哪种,我帮你买回来。”
“我自己去,你怎么那么烦啊,我又不是小孩。比我妈还管得多。”倪晖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水向东拿他没办法:“好吧,一起去。”
出门的时候,新新欢欣雀跃地跟着他们,水向东不准备带它,但是它抬着头,眼巴巴地望着水向东,流露出想要出门的渴望。水向东只好将它也带出去,给新新套牵引的时候:“新新好像胖了,你们是不是都没去遛它?”
倪晖说:“我平时没时间,只有周末才能出去遛一下。”
“阳阳呢?”水向东问。
“阳阳有时候去,有时候没去。我也不好催他。”
“哦。”水向东牵着新新,心想跟着他这个主人还真是够可怜的,“等你上大学之后,我们搬到杨浦区去吧,到时候我住家里,我去遛它。”
倪晖说:“那阳阳怎么办?他上学就远了。”
“没关系,有地铁可以直接到,以后他就辛苦一点了。”水向东说,“不然我就回来这边住,我问问阳阳的意见吧。”
倪晖说:“你不能每天都开车回来?”
水向东想了想说:“也可以,我问问阳阳的意见。主要是我想着你以后也上大学了,住在那边离学校近一点,回家方便。”
“我无所谓,反正大一是不能住外面,阳阳上高中,课程繁重,等他上大学了再考虑搬不搬家的问题吧。”
水向东看着倪晖:“你愿意这么替他着想,我当然也不反对。”
到了地方,新新被关在车里,两个人去逛超市。水向东推了一辆车,买了好几双棉拖,选了一打袜子,这种天还穿着凉拖,真不怕着凉。阳阳也是一样,不知道照顾自己的,水向东觉得自己对弟弟的教育有点失败,生活自理能力都这么差,等回来要好好教育一下才行。
然后又去零食区买零食,倪晖看见想吃的就往推车里扔,水向东则帮着检查:“这薯片你吃?”
“给阳阳的,他爱吃。”倪晖说。
水向东将薯片放回去:“他不能吃那么多油炸食品。”
“我也没拿多啊,才四盒而已。”
“四盒还少,我看一盒就够了。”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多买点囤家里。”倪晖将水向东放回去的又捡回来。
水向东:“……”敢情自己不回来,他们就不来购物,“那我没回来,你们就没出来逛过?”
倪晖说:“没车,我懒得提东西。”
见他对自己这么依赖,水向东是既感动又无语:“没买你们就不吃了?”
“有阿姨做饭呢,菜都是她买的,有时候我想吃什么,叫她帮忙捎带一下,不过她买的东西有时候买不对口味。阳阳经常在小区的便利店买吃的。”倪晖继续拣东西,小推车里很快堆得就跟小山似的。
水向东实在受不了他:“别拿那么多,一样的只要一盒就行了,我周末回来行吧。你们这两个小祖宗,都成生活白痴了。你倒算了,阳阳以后怎么办,谁来照顾他?”最后那句话是小声嘀咕的。
倪晖还是听见了,抬了一下眉,装没听见。
水向东说:“算了,你们一个礼拜能吃多少零食,下周再出来买。狗粮还有没有?”
倪晖想了想:“没有了,这段时间都是阿姨给它拌的米饭。”
水向东无奈地摇了摇头:“它不能多吃盐分。走吧,去买狗粮去。”
“我知道,我让阿姨没加盐的时候给它单独盛出来的。”
水向东又买了两大包狗粮,然后推到生鲜区去买菜:“我想吃火锅了,今晚上让阿姨别来做饭了,我们吃火锅吧。”
倪晖想想火锅的滋味,觉得这天气吃再合适不过:“好,吃火锅。我给阳阳打电话,叫他早点回来。”
两人在生鲜区挑挑拣拣,这个时间已经不是买菜的高峰期了,生鲜区人不是太多,两个帅气的大男生推着推车在里面走着,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不少人都悄悄地打量他们。水向东置若罔闻,一边选菜,一边征询倪晖的意见。
倪晖对菜的好坏一无所知,他就只知道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最后还是水向东一人拿了主意。
排队收银的时候,水向东和倪晖耐心地等在队伍中,水向东百无聊赖,瞥见旁边收银台上的杜蕾斯,伸出修长的手指拿了一盒在手里看。倪晖看他拿那个,翻了个白眼。水向东看了倪晖一眼,又将杜蕾斯放了回去。
后面突然传来了笑声,水向东回头,两个年轻女孩看着他吃吃发笑,然后窃窃私语:“肯定是一对儿,高的是攻,白一点是受。”
水向东用眼斜睨倪晖,倪晖面无表情,然后说:“你结账吧,我在外面等你。”他显然也是听见了对方的话。
这年头的腐女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上海毕竟是大地方,接受外来事物最快的城市。
水向东心想,他们俩的气场就这么明显?而且这么明显就看出自己是攻,倪晖是受?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水向东冲着外面等着的倪晖傻乐。倪晖瞟了他一眼,然后抬头望天。
买好东西回到家,水向东就开始忙活开来了,倪晖说要来帮忙,被水向东推了出去:“我来就行了,你去歇着,一会儿感冒又加重了。刚才又听见你打喷嚏了。”
倪晖说:“你是不是怕我对着菜打喷嚏啊?”
“知道就好,歇着去吧。”水向东转过身开始忙活。
倪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逗弄新新,将狗橡皮骨头扔出去,新新自己跑去捡来,然后又扔出去,这点小活动,平时就算是新新的运动了。
倪晖听着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还有水向东吹口哨的声音,不由得勾起嘴角笑了,果然习惯是一种可怕的病啊。
第七十章:考察考察
水向东将火锅底料配好,摆上锅子,通上电,就等水向阳回来开饭。结果水向阳打电话回来说,刚碰到一个朋友,和朋友一起去吃饭了,不回来了。
水向东挂了电话:“阳阳不回来了,我们俩吃吧。这臭小子,说好了回来吃饭的,都等他呢,结果放我们鸽子。”
“他已经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没准遇上女朋友了,一起约会去了。”倪晖笑着说。
水向东将炉子开起来,原本就煮开的汤料很快就沸腾起来:“过来吃吧,他不回来我们多吃点。”
倪晖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出来,自己倒了一杯,给水向东倒了一杯。水向东说:“哪来的啤酒?”
“我买的。”
水向东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酒量不好,现在开始慢慢锻炼。听说王羲之写《兰亭序》的时候,就是酒喝得半酣的时候,下笔如有神助,我也想试试。”倪晖嘻嘻笑。
水向东拦着他:“你感冒了,还喝什么酒?”
“我哪里感冒了,现在已经好了。喝点酒,吃火锅才有意思,不然光吃菜有什么意思。吃吧。”倪晖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后夹起一筷子卷成卷的羊肉往锅里滚了一下,就夹起来放口里,一边吃一边点头,“好吃。”
水向东无奈地看着他,然后也开始吃菜。两人时不时碰个杯,吃得还挺美的,水向东略有些遗憾地说:“要是张勇和阳阳都在就好,吃火锅就要人多,抢着吃才有意思。前阵子和舍友一起去聚餐,也是吃火锅,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大家都在疯抢,这样吃得特别有意思。”
倪晖想象了一下,说:“等元旦节的时候,叫张勇过来,到时候他应该就能出来玩了,我们再来吃火锅。”突然又叹息了一声,“可惜沙子不会来上海了,要不然人多就更好玩了。”
水向东猛地抬头看着他:“他不来上海了吗?”
倪晖垂下眼帘:“嗯,他以后可能考北方的学校。”
“你跟他摊牌了?怎么说的?”水向东追问。
倪晖含糊其辞:“反正他已经知道我不会喜欢他了。”他肯定不会跟水向东说拿他去做挡箭牌了。
水向东也不追究,心花怒放,这个情敌就不存在了,那真是太好了。他将烫好的鱼丸捞起来,放到倪晖碗里:“没有撕破脸就成,不然朋友都做不成,这么多年的感情,实在是太遗憾了。”
倪晖点点头:“嗯。”
菜本来是三个人的份,准备得有点多了,两人甩开腮帮胡吃海塞,又喝完了两瓶啤酒,结果都撑得不能动了,水向东也懒得收拾桌子了,爬到沙发上:“明天再来收拾,先休息一下。”
两个人头碰头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叹气,水向东说:“下次不这么吃了,伤胃。”
“你也知道,还拼命叫我吃。”倪晖伸出手往后拍了水向东的脸一下。
水向东伸出手抓住了倪晖的手:“我怕浪费。你的手真好看,倪晖。”
倪晖抽不回自己的手,说:“手好看有什么用,无聊!松手。”
“有用,我喜欢。”水向东抓紧倪晖的手不放,感受着对方手掌和手指的匀称修长,他闭着眼睛说:“倪晖,我们在一起吧!”
倪晖从鼻子里发出声音,然后说:“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水向东突然精神起来,翻过身来,趴在沙发上,抬头从上往下看着倪晖:“在一起有很多好处,你想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会永远对你好,任劳任怨,你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我会洗衣会做饭,会暖床会叠被,会赚钱会打架。”
倪晖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离,与水向东四目相对,水向东说过喜欢他也不止一次了,提出在一起也不是头一回,他确实挺称自己心意的,但他并不打算那么早就把这事定下来:“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他们在一起太熟悉了,以至于倪晖都没有多少期待,爱情难道不是怦然心动,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吗?很多年前,他对水向东有过这样的感觉,但现在他们之间似乎少了一点激情。
“什么?”水向东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没明白过来。
倪晖说:“我不知道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不是你。”
水向东勾起嘴角:“那试试不就知道了吗?”他低下头,吻住了倪晖,轻轻浅浅地吮吸着他的唇瓣。
倪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去顶开,被水向东也席卷了过去,带着啤酒气息的吻火热滚烫。倪晖突然觉得有一种酥麻感从舌尖传递到心底,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倪晖并没有闭上眼睛享受这个亲吻,他的眼睛仍然睁着,眼前是水向东的喉结,鼻端是他清爽好闻的气息,他想道,这种感觉,就是他期待已久的感觉。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个吻。
水向东终于放开他,两人都气喘吁吁,他又忍不住吻了一下倪晖半张的唇:“倪晖,上天安排我从上辈子跟你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成全我们?没有谁比我更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倪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这么答应呢,未免又太便宜水向东了,爱情最美的,应该是那段暧昧期吧。这时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水向阳惊愕地看着沙发上姿势诡异的两个哥哥:“哥,你们在干什么?”
倪晖惊得猛地起身,水向东还没来得及离开,倪晖的额头咚一下撞到了水向东是下巴上,他痛得“嗷”地惨叫一声又躺了回去:“水向东你要死啊!”
水向东赶紧坐好,顾不得自己的下巴生痛,伸手揉着倪晖的额头:“倪晖,你不要紧吧?”
“要紧,头痛死了!”倪晖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翻身爬起来,然后跑到楼上去了。
水向阳看着惊慌失措的两个哥哥,然后将脸转向还在沙发上坐着的水向东:“哥,怎么回事?”
水向东看着弟弟,叹了口气,他本来想瞒着弟弟的,等晚一点才告诉他,省得影响他的性取向,但是现在恐怕掩饰不过去了,倪晖从房间里冲出来,居高临下大声说:“水向东,你敢说你就死定了!”
水向东看着倪晖,然后对水向阳说:“你晖哥的糗事,他不让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