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晖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饭:“不然呢?”
水向东伸出手摸了摸倪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倪晖拍开他的手:“有毛病啊。我就不能做早饭了?”心里有点小得意,知道小爷也是无所不能的了吧。
水向东笑眯眯的说:“我还真没有见你下过厨,不过这鸡蛋煎得似乎还过得去。只是我担心,你放盐了没有?”倪晖肯起来做早饭,说明他今天的心情不错。
倪晖咬了一口面包夹鸡蛋,然后愣住了,说:“煎鸡蛋还要放盐的?”他从没下过厨,平时都是看着水向东做,觉得煎鸡蛋不难,况且也是真的不难,他听水向东说过,小火煎,就不会糊,他如实做了,确实没糊,颜色还挺好,就是形状有点散,他只顾着鸡蛋的火候了,没记起来还要放盐。
水向东看着他有些错愕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没有放盐?”他的大手揉着倪晖的脑袋,真想凑上去亲一口一副愕然的倪晖,不过忌惮着水向阳的存在,不敢乱亲。哈哈大笑着去洗脸了。
水向阳已经洗好脸了,过来桌边吃早饭,吃了一口不对劲:“怎么味道那么淡?”
倪晖脸上有些发红,说:“凑合吃吧,忘记放盐了。”
水向阳以为是他哥做的早饭,便大声冲着洗手间说:“哥,你真挫,煎鸡蛋不放盐的?”
水向东在洗手间里大声说:“吃你的早饭吧,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水向阳低下头赶紧喝牛奶。
水向东过来了,对倪晖说:“以后还是我给你们做吧,你不用做饭,当心油星溅到手上。今天被烫了没有?”
倪晖看了一下手腕子上的两个小红点,动了一下,用衣袖掩饰了一下:“没有,哪那么容易被烫啊。”
水向阳终于明白过来:“早饭是晖哥做的?对不起,我不知道,鸡蛋煎得很好看。”
倪晖黑线,鸡蛋煎得好看,算个什么夸奖啊。
吃完饭,水向阳送他们俩上学,倪晖说:“以后我和阳阳还是自己骑车去上学吧,你回学校去住,不用每天都赶回来了。”
水向东看着倪晖,估摸着他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了,便说:“行,我就不天天回来了。”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倪晖,在学校、公司、家里三头跑,真够累人的。倪晖的心情不再那么低落,那么自己也就放心了,坏天气总算是过去了。
水向东知道自己和倪晖的关系,就差挑明了,他觉得,自己要是这个时候提出来,倪晖也未必会拒绝,不过他还是决定再等等,等倪晖的心情完全好起来再说。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有着如此沉重心结的倪晖,恐怕也是难以向其他人敞开心扉的。
水向东开着车,倪晖说:“我要去趟装裱店。”
水向东说:“你有字要裱?放车上吧,我先送你去学校,然后我送去装裱,我一二节没课,不急。”
倪晖将字放在车挡风玻璃下:“那你帮我送去吧。让他给我配个框。”
“行,到时候还是我去取。”
水向东将倪晖和水向阳送到校门口,将倪晖写的字送到装裱店,打开字一看,不由得莞尔,他终于放下了。
字画装裱店的老板年纪有六十好几了,也是个字画爱好者,此人颇有点古风韵,日出而作,日落而栖,每天一大早就开了门,到了晚上六点就关门,跟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但是人家也做了好多年了,因为技术精湛,从来不愁没生意。
水向东很佩服这样的人,有实力,就有话语权,他想着,自己要是也能这样随心所欲就好了,不过以他的修为,要达到这个境界恐怕还需要奋斗不少年。
字画店老板姓庄,跟倪晖合作的时间不短了,看见水向东一大早送字过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您送字过来裱了。”
水向东笑道:“最近比较忙,他上高三了,写得比较少,平时练字比较多。”倪晖自己觉得写得比较好的字,喜欢拿来装裱好,哪怕是不挂起来,也留着做个纪念。
庄老板将字展开来:“这几个字不错,比之前的又有进步了。不过怎么就只有一句?”
水向东笑着说:“这几句正好契合他的心情,就写了这么一句。您给装裱起来,帮忙上个镜框,要放屋子里挂起来的。”
庄老板点头:“行,您周末过来拿吧。”
“行。”
回到学校,宿舍里的几个舍友还在赖床,水向东发现自己床上睡了个人,大概是谁的朋友过来。水向东敲了床架:“你们几个,昨晚上又精尽人亡了吧?马上要上课了,灭绝师太的课,你们敢缺席?还不起来。”
他这话的威胁作用并不大,六张床上只有他那张床上的人坐了起来,那哥们顶着两个肿泡眼,揉了一下眼睛,然后从床头将自己的眼镜戴上了,嗬!跟啤酒瓶底一样厚。那人看着水向东:“哥们,这床是你的?借用了一下,没关系吧?”
水向东摇头:“没关系。你是哪个班的?”
那家伙打了个哈欠:“从张江那边过来的,我是卓一洋的同学,我叫丁帅,昨天过来跟大家一起打传奇的。”这两年网游传奇正在风靡,吸引了无数大学生前赴后继踏入这个无底洞深坑之中。
水向东问:“水向东。软件学院的?”
那家伙又打了个打哈欠,好像吸毒的人一样:“对,计算机系的。”伸手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从床上下来了。
卓一洋从自己的被窝里探出头来:“大水回来了,带早餐了没有?”
水向东说:“我又不知道你们都还没起来,没带,自己去买吧。赶紧起来去上课吧。”
丁帅踢踢踏踏地进后面洗手间上厕所去了。
水向东问卓一洋:“你这同学不上课?”
卓一洋笑着说:“他呀,想起来上就上了,这家伙牛气得很,是个技术狂人。”
水向东一挑眉:“他是个天才?”
卓一洋抹了一把脸:“天才?鬼才还差不多。”
水向东点了点头,从自己的书桌上抽出今天要用的书,看见丁帅在后面水龙头边泼水洗脸。水向东一直都觉得,自己既然要做it,当初应该去学计算机的才对,怎么会好死不死报了个管理专业呢,管理学这东西,太过理论化和笼统化,在实际操作中,明显是实践大过理论。管理这东西,还可以通过自学来补充知识,但是计算机这东西,就必须要系统进行钻研才行。
丁帅过来了,水向东问:“哥们你们专业的课可以旁听吗?”
丁帅用衣服下摆擦了擦镜片:“你想去我们专业旁听?”
水向东点了一下头:“想学一下软件编程。”
“这个其实你自己感兴趣,都可以自学,每年都有不少外系的人参加程序员考试。”丁帅说。
水向东点点头:“是吗?”还可以这样的。
卓一洋也说:“对啊,我们打游戏的时候认识咱们系有个牛逼的师兄,大四了,对管理根本不感兴趣,自考了高级程序员,现在工作已经定了,被ibm录用了。”
水向东吃了一惊,ibm那是有名的it公司:“这么牛啊。”
丁帅拍了拍水向东的肩:“牛人处处都在,做这一行,其实都是靠天分的。你可以试试。一洋,我走了,回去上课去。”这家伙伸了个懒腰,出去了。
水向东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转系,现在看来,自学也可以,那就自学吧,他也不需要多么精尖,只是要入行就好,不然技术员说什么东西都是一头雾水,看不出好坏来。
水向东拿过那本c语言编程教材,翻了一下,以后课余时间又多了个事。
下午一二节没课,水向东吃了午饭,开车回公司,幸亏当初考虑得周全,公司的地址离学校不远,这样就不会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同事都在午休,有人在睡觉,有人在聊天,也有人在上网冲浪。他也没去打扰,进了办公室,开始对着电脑研究起c语言来。
不一会儿主管王朝跑过来汇报工作,水向东说:“王主管,你也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吧?”
“对啊。”
水向东说:“我准备学一学编程,你能指导一下我吗?”水向东又补充说,“我学一点入门的,碰到不懂的地方请教一下你可以吧。”
王朝点头:“可以,尽管来问我就好。”
从这天起,水向东只要不回家,就在办公室里学编程,大一的课程轻松,管理系的作业也不多,时间上还是很充裕的。不过周末的时候,他是必须要回去的,因为倪晖和水向阳都放假,他要回去陪他们。
张勇周末偶尔也会请假出来,他不是每个周末都能请假的,太频繁了老师不给批,所以也挺苦逼的。只要一出来,他就必来找水向东和倪晖玩。
几人要么出去逛街看电影,踅摸好吃的,要么去各大景点玩耍,要么就在家窝着看碟片、弄烧烤,反正花样多的是。张勇觉得自己特别苦逼:“我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谁叫我自己作死去选医学系的,苦逼死了,我都不想活了,那么厚的医书,都要背啊啊啊!”
倪晖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张勇扑上去,抓住倪晖不停地蹂躏:“叫你幸灾乐祸,叫你落井下石。”
水向东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一把将张勇拎开:“你就别欺负他了,都是自己选的,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倪晖说:“你这叫吃苦在前,享乐在后。”
张勇捧着脑袋:“我觉得我根本没法享乐啊。你看我们系主任,那么牛逼哄哄的一把刀,每次上手术台,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甚至还有一两天的,这叫享乐吗?简直是拿生命在点灯。”张勇选择了最有前途的临床医学系。
“但是医生收入高,而且受人尊敬。”水向东说。
张勇说:“得了吧,收入再高,也没你当老板赚得多。而且现在的医患关系就跟千钧一发似的,稍一碰到,就要崩断,我们当医生的时刻命在旦夕。”
倪晖说:“问心无愧就好了。当医生救死扶伤,是一个非常有成就感的职业。”
“是啊,我也就只能这么安慰一下自己了。我连出门都难,以后卿卿上大学了,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她肯定埋怨死我,不会跟我分手吧?”张勇瘫在沙发上。
水向东暧昧地笑:“哟,卿卿啊,多亲密的叫法。”
张勇抬脚就去踹水向东:“将来没准你还有比我更恶心的叫法呢。”
水向东看了一眼倪晖,将来叫他什么?晖晖、晖、宝贝还是亲爱的?
倪晖似乎感受到他内心的猥琐,送过来一记凌厉的眼刀子。
水向东嘿嘿笑了起来。
张勇拿了一个苹果啃起来:“向东,你打算什么时候交女朋友?”
水向东剥着橘子的手顿了一下:“没想过,顺其自然吧。”说完抬眼看了一下倪晖。
张勇说:“你们学校肯定比我们学校女生多,看到喜欢的就早点出手,别犹豫,迟了就被别人抢走了。不过你长这么帅,肯定有不少女生暗恋你,不用担心找不到喜欢的。”
水向东但笑不语。倪晖撇嘴:“嘁!”
张勇听见倪晖这么反应,非常认真地说:“向东虽然长得没你好看,但绝对是个帅哥,现在女生就喜欢他这一款的,又帅又有型。”
倪晖看着水向东嘿嘿笑了几声,水向东背心发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张勇你这是在帮兄弟还是在损兄弟呢。
第六十九章:欲擒故纵
水向东的桃花一直都挺旺的,经常有女生主动告白、邀约、送礼物什么的,他都没当回事。他的生活只有两件事——赚钱和倪晖,别的全都靠边站。他也忙得很,除了上课,没多少时间在学校待着,班里的很多集体活动他也是不参加的,许多女生想要接近他都没什么机会。
倪晖觉得水向东没必要这么拼命:“你不用那么急着赚钱,我又不是现在就要盖一个博物馆,你也享受一下大学生活呀。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需求?”他觉得,一个人的生活中,不可能只有功利性的东西,还得有一些别的,这样才能叫生活吧,又不是穷得生存都有问题。
水向东目光灼灼地看着倪晖:“有,让你高兴。”
倪晖顿时泄了气:“你就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之类的?”
水向东抓了抓脑袋:“有啊,练字,踢球。”
“那你多久没踢球了?”倪晖问他。
水向东眨了一下眼说:“来上海后好像就没踢了。”
倪晖叹气说:“不要把我当成你生活的全部,这样会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的,你再这样,我以后就懒得理你了。”
水向东看着倪晖,心里五味杂陈,倪晖终于开始直视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却觉得自己的关心是一种负累,他深吸了口气:“那好吧,我以后就不常回来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找我。”
倪晖看着水向东,点了一下头,他已经能够接受水向东了,但是他觉得水向东的爱太过沉重,这样容易让他失去自我,一个男人,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水向东两辈子都在为别人活,他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真实的需要。倪晖自认为不是一朵温室的花,也不是一棵需要攀沿才能生长的菟丝草,他是个跟他一样的男人,不需要像个小孩一样时刻都需要人盯着、守着,也不需要像个女人一样被呵护着。
水向东果然不再成天往家跑了,有时候周末也不回来了,不是在学校里参加活动,就是在公司里陪同事加班。这个时候,倪晖突然觉得屋子里好空。水向阳是个安静的人,他很多时候都在自己屋里呆着,不是看漫画就是画画,有时候还会出去写生。不会有人在他练字的时候送水果点心过来,不会有人叫他“你休息一下,过来看会儿电视”,只有新新陪着他,新新不是一条爱叫的狗,它也安静得出奇,总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倪晖的书桌下,有时候卧在他的脚边。一人一狗,就那么安静地待着,屋子里半天也没点声响。
这个周末,家里没有人,阳光非常明媚,倪晖打开窗户,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深秋的阳光铺洒下来,风将梧桐树的黄叶裹挟起来,卷上阳台,白色的窗帘飞扬起来,带着一点萧瑟的感觉。倪晖手里拿了一本历史书在手,人却在椅子里打盹睡着了。一直趴卧在地板上的新新突然站了起来,冲着阳台下呜呜叫了起来,倪晖被惊醒来,睁开眼睛,看见水向东站在车边,仰着脑袋看着他。
水向东说:“你到底是在晒太阳还是在吹风啊,小心感冒。”
倪晖不会承认,那一刻心里是有点开心的,这是水向东三个礼拜来第一次回家,上两个周末都去加班和参加系里的球赛去了,说这个礼拜也有事不回来的,没想到又回来了。倪晖说:“不会……”话未落音,打了个大喷嚏。
水向东一阵风似的跑上楼来。新新欢天喜地地跑进屋去迎接水向东,主人太懒了,这么好的太阳都不愿意带它出去遛弯,这个主人又好久没回来了。
水向东打开门的时候,新新欢喜地扑在了他的腿上,水向东笑道:“哟,新新想我了吧,真乖,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新新在他脚边蹦蹦跳跳地欢迎他,水向东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球,往屋子那头一扔:“去,捡起来。”新新一阵风似的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