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韩一想到沈固竟然还不知道他就是投资商，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玩味，想要继续隐瞒，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继而脑海里幻想沈固知道后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向上弯了弯。

詹睿微微瞪大眼睛，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才会觉得蒋韩刚才笑了，再仔细看过去，蒋韩还和平常无二致，在莹莹灯光照耀下，显得冷峻的脸孔，“怎么样？”

“他既然有心，就插入十五秒咱的广告吧，见面就先不必了，待会你去通知广告部王光，让他明天带着产品资料去和沈固碰头，就主打这一季新出的做饭机。”这股玩味的心情有些陌生，蒋韩光顾着回味，想也没想就说先不见面，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工作中混入了私人情感，又变得有些郁闷，想要反悔，公事公办，可在詹睿面前拉不下脸，又安慰到反正不算大事，交给王光去处理也一样。

詹睿以为蒋韩不看好十五秒的广告，跟着叹了口气，他跟蒋韩上学时就认识了，在他面前，不自觉说出了对沈固公司的看法，“其实沈固办的那俩节目都挺成功的，只不过他这是私人性质，最终还是要以盈利为主，他又始终坚定一个小时的节目只插入三十秒、两个广告。一个广告，连制作带播出是二十万每年，这样算下来，即便等日后节目排的满满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年也不过九百六十万，照他这样大张旗鼓搞下去，刚刚和支出持平，这还是在有人认同十五秒广告的情况下，真不知他究竟怎么想的。”

……

沈固之前早就想好两个广告一个给数码产品，一个优惠给投资商，他也知道投资商是做电器生意的，所以在事情还没敲定之前，脑海里就已经想出了广告雏形。

他分别跟闪电数码和巨力集团的工作人员碰了头，大体了解了各自产品特色，其实了解不了解并不重要，因为这次广告目的，不是为他们专门的某一款产品做广告，而是为两个公司的形象做广告，广告内容并没有专门介绍某一款产品。

俩人工作人员可都是揣着各自公司新产品来的，听了沈固讲解后，不免有些担心，一瞬间觉得公司这二十万可能白花了，据理以争半天，也没说过沈固，最后只得拿着沈固传来的广告策划文案，回去给老板看，等着转天答复。

晚上，沈固回了家，不期然发现家里小到自动清洁机，大到全自动洗浴间，全是巨力的，下意识生出些许好感，连自动做饭机做出的饭，都觉得比平时好吃些了。

他和蒋韩一起吃饭时，忍不住带着些小小炫耀，得意地说：“我那信号台，今天谈成两个广告，其中一个就是巨力集团。”说到这，他指了指房间里的家电，“听说是全球领导品牌。”

沈固猛挑眉毛，一副很牛逼的神态。

蒋韩见他这样，眼中不经意泛出股淡淡笑意，就像他每次喝菠菜汁时的表情。

沈固不认为蒋韩对他会有“与有荣焉”的心情，狐疑地看了眼桌上玻璃杯中红彤彤的液体，上面浅浅漂着一层白沫，今天喝的明明是西瓜汁啊？

转天，沈固收到两家公司的回音，显然看了广告内容后，俩位老板都十分满意，闪电数码的柯先生还亲自发来通讯，表示期待拍摄出来的效果。

两位老板点了头，沈固就开干，虽面对他们时信誓旦旦，但真要拍摄，沈固没底了，不是担心别的，就是担心那帮演员的演技问题。

出于私心，先着手准备巨力的广告，这部广告的主题是“温馨”，拍摄地点安排在一个家庭，全都换上巨力的家电。

看着重新将房间布置一遍，詹睿忍不住说：“其实我们老板家就挺适合拍摄的，你想啊，全是自家品牌产品。”

詹睿的话，让沈固想起了蒋韩，他家也全是巨力的家电，装修高端，一尘不染，比这临时搭建的样板间不知好多少倍，但沈固不好意思麻烦他，这么多人出出入入，以蒋韩那孤僻性格，一准不同意。

样板间弄好后，就开始拍摄，广告内容也挺简单，由一个女人扮演“妈妈”，开场时跟地上的小宝宝说妈妈要去洗澡，让他自己乖乖的，妈妈进入全自动洗澡间，老实的小宝宝摇身一变成了捣乱鬼，找来迷你清扫机，垫在脚下，欲开冰箱门，使尽浑身解数，也打不开，这里就突显巨力家电的童锁功能。

说到这，沈固忍不住赞一句高科技就是牛逼，巨力所有电器都有童锁，而且这个锁并不是简单防止小宝宝乱按按钮，而是它能识别接触者手掌，系统自行判断年龄，不同年龄段，有不同的规则，像是这次拍摄广告找的是个两岁半的小宝宝，属于幼儿范畴，连冰箱门都不允许打开。

小宝宝开冰箱门的时候，表情搞怪，然后和在洗澡间正舒适洗澡的妈妈表情形成对比，两个画面来回切换，背景音乐也不同，直到妈妈洗完澡出来，看着大汗淋漓的小宝宝，宠溺微笑，走过去轻松打开冰箱，拿出里面的果汁，坐在地上和小宝宝分享。

说起来简单，拍摄时，不免遇见种种问题，光是扮演妈妈的女主角一上来冲小宝宝交代洗澡的话，就被沈固喊停好几次。

女人急于表现自己，反而表情太做作了，面对“儿子”时，目光脉脉，一点慈爱都没有。

沈固真忍不住暴躁了，粗声粗气喝道：“你是看着儿子，不是看着情人。”

小宝贝的真妈妈从旁一脸鄙夷地看着那女人，护着儿子慢声细语哄着。

女人被说的无地自容，脸色涨红，哀怨地看了沈固一眼。

沈固怕影响她情绪，耽误拍摄，摊了摊手，耐着性子说：“休息五分钟，你再找找感觉，你家里就没有小孩吗？侄子、外甥一类的？你想象着他们。”

女人小声为自己辩解一句，“我要是想到他们，更慈爱不起来了。”

沈固：“……”

女人坐回沙发上，慢慢环顾屋中装修，虽是临时搭的样板间，但毕竟要拍出给观众看，表面装修的十分漂亮，尤其各种巨力电器一摆，看着就大气，女人看着看着，心底生出一股羡慕，她正是恨嫁年纪，忍不住幻想自己未来婚姻，不知道能不能住上“这种”高档房子。

休息完，再次回来拍摄，女人穿着松垮垮的家居服，笑眯眯地看着站在地上的儿子，“宝贝，妈妈要去洗澡，乖乖的好不好？”

细软的声音中，几近带着讨好，效果意外的恰当，表情虽还有一丝不自然，但到底已经不做作了，这一遍，算是过了。

接下来拍摄女人裹着浴巾进入洗澡间画面，因只给她一个背影，画面主要在洗澡间上一闪而过，所以仍是一遍通过。

之后，重头戏就转移到小宝宝了，因怕孩子不耐烦，所以女人洗澡的镜头放在后面拍摄，包括摄像师在内，都是一副苦大仇深样子，打起十二分精神。

没想到真正的妈妈哄儿子非常有一套，她不告诉儿子是在拍摄节目，告诉也听不懂，而是指着冰箱，“宝宝，冰箱里有你最爱吃的蛋糕哦！”

小宝贝听了，扭着身子，兴奋地叫着，“糕糕，吃糕糕！”

“宝宝，你自己打开冰箱拿吧。”

小宝贝哪知道冰箱打不开啊，还以为妈妈应允了，重重恩了一声，欢快跑了过去，摄像师连忙跟着捕捉画面，小宝来到冰箱前，又拉又拽，挥舞着小拳头，砸得冰箱砰砰响，可冰箱纹丝不动，他气呼呼地跑回来，拽着妈妈要往冰箱那拉，着急地说：“开，开！”

孩子妈妈蹲下来，指着放在墙角的迷你清扫机，鼓励地说：“你踩着它就够的着了。”

二岁多的孩子，正是调皮时候，平时在家就爱登梯爬高，得着妈妈首肯，立刻跑过去，搬起了迷你清洁机，走没几步，嫌太重，又放下来，扁着嘴可怜兮兮望着妈妈，圆圆的眼中带着讨好，“妈妈，搬，搬。”

孩子妈妈有点急出汗了，唯恐儿子跑过来，她灵机一动，攥起拳头，鼓励喊道：“宝贝，加油，宝贝，好厉害！”

小宝贝受到鼓舞，重重哼了一声，扭回头，卯足劲搬起迷你清洁机。

本来就考虑到了孩子体力，清洁机和冰箱离的不远，刚刚只不过是小宝贝在撒娇，耳边听着妈妈的加油声，小宝贝搬着清洁机来到冰箱前，毫不怜惜地咣当扔在地上，末了还像大人似的，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呼地吐出一口气。

在场的众人都被他小大人似的举动逗笑了，孩子妈妈一脸骄傲，还在旁边喊着加油。

小宝贝心心念念都是爱吃的蛋糕，立刻站在了清洁机上，抬起手，刚好摸得到冰箱上的电子面板。他有些懵懵懂懂，记得妈妈按过这些按钮，一瞬间忘了蛋糕的事，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上面按了起来，可那面板一点反应都没有，小宝贝气愤地拍了拍，想起爬上来的目的，接着又鼓弄起冰箱来。

拍到这，镜头已经足够了，就差最后一个收尾，“妈妈”洗澡出来后，当场抓到小宝贝捣乱。

沈固让孩子的真妈妈站在洗澡间的位置，吸引孩子注意，最好能让他表现出心虚样子。

孩子妈妈想了想，板起脸大喊了一声小宝贝的名字，小宝贝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抖了抖，停了手里动作，委屈地看过来。

“贺一鸣，不是告诉你不要砸家电吗？”

小宝贝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收回小手，像要藏起证据似的，将手藏在了身后。

“漂亮！”沈固忍不住赞道。

小宝贝的全套镜头，竟一次拍出来了，几个摄像师也跟着激动，交头接耳夸这孩子聪明。

孩子妈妈见拍完了，立刻冲过去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亲，小宝贝还没缓过劲来，愣愣地看着妈妈，糯糯地问：“妈妈，不气？”

“妈妈不气！”孩子妈妈乐的都快看不见眼睛了，这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蛋糕。

小宝贝看见蛋糕，眼睛闪闪发亮，伸手抢过蛋糕，啊呜咬了一大口，嘴里塞得慢慢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收回视线，众人看向扮演妈妈的女人，一开始的镜头，她刚才被喊停了好几次，心底私心希望小朋友的镜头出更多的错，可没想到竟一遍过的，而且那画面连她都觉得十分可爱，心中压力更大，硬着头皮挤出丝笑容，“我会努力的。”

下面是补拍女人洗澡画面，她脱了外衣，穿着泳装走进洗澡间，泳衣除了是抹胸外，下面的样式非常保守，女人身材好，游泳时穿过更暴露的，可那毕竟是在泳池，且所有人都穿着泳衣，并不觉得显眼，但这会面对着镜头，暴露在镁光灯下，所有人穿戴整齐，这让女人十分局促，含胸驼背，扭捏起来。

原本是想拍摄女人洗澡时舒服的表情，可拍了几次，她表情都非常僵硬，在第四次喊停后，女人快哭了起来，可怜兮兮说：“这么多人看着我，我真笑不出来。”

沈固知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克服的，想了想，临时改个细节，冲底下人招呼，“给她找个面膜，敷在脸上。”

女人听了，松了口气，不一会，就找来张面膜。

女人贴上后，只需闭着眼睛，张开双臂，任伸出来的机械手臂自动擦拭着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皮的镜头，成功一遍通过，所有人松了口气。

只剩下最后两个镜头，因女人想着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了，情绪高涨，裹着浴袍的她，脸色绯红，浑身带着氤氲热气，笑盈盈地说，“宝宝，你在做什么？”

小宝贝的反应之前已经拍完，女人说完，走了过去，轻松拉开冰箱门，从冰箱里拿出蛋糕，这个镜头为了搏人眼球，是从女人屁股开始拍摄，弯腰找蛋糕的动作，让浴袍紧紧勾勒出女人圆润臀型，长短刚好卡在危险的位置，粉嫩的大腿笔直修长，摄像头慢慢转到女人侧脸，冰箱内部景象一晃而过。

最后就是俩人坐在地毯上吃蛋糕的画面，小宝贝为今天能吃两块蛋糕兴奋不已，尤其冰箱里的蛋糕是沈固准备的高级货，丰厚的奶油，上面立着一个巧克力熊，小宝贝吃得满脸花，举着小叉子手舞足蹈，而女人只需拍摄一个背影，镜头慢慢拉远，拍摄出一张温馨画面，巨力牌的家电，在其中随处可见。

12.巨力老板

拍摄总算完成，沈固拍了拍手，道大家辛苦了，众人无不喜上眉梢，交头接耳议论着，接着开始收拾起来。

饰演妈妈的女人知道沈固是公司老板，立刻迎上来，讨好地说：“今天多谢老板指导，我觉得学到了很多东西，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广告，还望老板记得我。”这种需要表演的广告虽有些辛苦，但薪水也比一般广告多好多，而且一般广告多是干巴巴介绍产品，没什么技术含量，比的就是脸蛋和笑容，竞争越加激烈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女人在刚开始拍摄时，找不到感觉，一个劲地含情脉脉微笑。

“老板好，我儿子特乖巧听后，拍摄广告绝对没问题，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位真妈妈也带着儿子上来，拼命将儿子往沈固面前送，她就是一般的家庭妇女，高兴儿子小小年纪就能赚钱，且在她看来这工作十分简单，完全让儿子本色出演，她巴不得之后能有更多广告呢。

沈固对那女人并没太大感触，倒是那个孩子，确实乖巧可爱，他一一应付了，嘱咐摄像师把视频资源存好了，回去后就交给编辑部门，不要耽误了。

目睹了整个拍摄过程的詹睿，对剪辑出的结果也充满期待，他恨不得立刻就回公司，给蒋韩说这效果有多么好，对比广告公司录制出的广告，詹睿忽然觉得沈固广告费连拍摄带播放，二十万真像他说的，是白菜价了。

沈固回去后，和负责剪辑的工作人员聊了好久，那人技术很熟练，但从没剪辑过这种广告，沈固一点点跟他解释这部广告欲表达的内容，好在这人才思敏捷，一点就通，稍稍修改了几遍细节，就达到了沈固的要求。

光沈固满意还不够，他迫不及待将样片传给巨力集团的老板，在等待回音的过程中，忐忑起来，毕竟人和人的观念不同，这支广告单说拍摄的绝对出色，可里面真正突显巨力产品的画面却很少，他怕那老板接受不了这种表现形式，忍不住去探詹睿的口风，又向他打听他们老板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们老板？就是个工作狂，做事一板一眼。”似想起什么，詹睿低低笑了起来，“他一出现，底下的人都紧张得变成块木头。”

沈固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他下意识以为巨力集团的老板是个上岁数的人，又听詹睿这么形容，脑海中已经幻想出一个古板老头的形象，觉得年纪越大的人越接受不了新鲜事物，这种人理想广告，就该是十五秒的时间内，滔滔不绝夸着产品的好处。

詹睿知道沈固紧张，毕竟严格来说，这是公司赚的第一笔钱，他安慰道：“你不用担心，那部广告，我看了都觉得好，他也一定能接受。”

沈固心中略定。

转天中午，沈固来到大厦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这家餐厅，并非采用全自动做饭机，还在用着几十年前的半自动做饭机，做出的饭菜于沈固来说，比较合口，但因等待时间稍长，并不是特别受周围白领的欢迎，正是午休时间，餐厅里的客人也只有七八桌。

沈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金晃晃的阳光披在身上，烘烤着皮肤，带着几不可觉的刺痛，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灰尘，变换着五彩缤纷的色彩，餐厅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私语，让原本还要好好考虑下公司之后发展的沈固，变得昏昏沉沉。

“沈固？”忽然，一道低缓叫声让沈固一个激灵，他强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逆光走来，脸上一片阴影，像背负着阳光，带着十足气势，直到走到跟前，沈固才认出是蒋韩，他此时困意正浓，瓮声瓮气叫道：“是你啊！”

蒋韩径直坐在沈固对面，后者迟疑一会，才问，“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