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上次因为那个块地的事跟老头闹得不愉快这件事，这人还没翻篇儿。

真是越老越幼稚，他都不跟他计较对方私下找周墨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这老头还没完没了的记在心里。

他单手撑着下巴，有些烦躁的开口道：“爸，你点过菜没？怎么今天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没有发现李崇的急躁，不过也许是人老了，李建章也是缓了好一会儿，从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哦，再等等，人还没到齐。”

这一刻，李崇才有些意识到事情不对，他看着面上没有多少变化的李建章，又不留痕迹的看了身边的周墨一眼，说：“还请了谁？你不是说今天就家里人聚聚么？”

李建章这会儿倒是接得快，他拍了拍就坐在他身边的周墨的背，脸上是就连李崇都难得一见的和温和，老人先是感叹了一声，才说：“你见过的，就是你苏伯伯的闺女，不是外人，呵呵。”听到这一句，周墨心下也有些了然。果然不出他所料，李建章接着就笑着跟周墨谈起了这个“儿媳妇儿”。

自觉被摆了一道的李崇，站起来就想走。

“坐下”李建章丝毫不再意的说。

在他看来，李崇这小子要走，肯定会想着要带上周墨。可周墨会跟着走么？答案是不可能。这也是他今天特意将周墨也叫过来的原因之一。

这会儿周墨要是再不明白李叔让他过来吃饭的目的，那他还真对不起这几年学的东西。这李崇跟那位苏伯伯的闺女相亲，关他周墨什么事？可是今天这种情况，他还非管不可。周墨在心中暗叹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道：“刚刚听李叔说这苏小姐也是做广告的，既然是同行，那么自然是要交个朋友的，是吧，崇子。”

周墨的为难他不是不知道，看着稳操胜券的自家老头，李崇也恨自己棋差一招，被对方的烟雾弹迷惑，弄得现在退无可退，只能任由老头摆布。

看着又乖乖坐下的李崇，李建章心中却越发不平静。果然他做的是对的，如果再放任对方这样下去，他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

也是在这时，一直紧闭着的包间门从外面打开了。

那是一个穿着简单，头发也不多长，仅仅是到了披肩长度，高挑白皙，面上似乎是因为外面还有些燥热的天气，泛起了些许的粉红。

她先是跟带她过来的服务员微微颔首道谢之后，才转过身子，抬起了头看着坐在正首的李建章说：“李叔叔，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刚来这边不久，路还有些不熟。”

听到对方的话，李建章倒是笑了笑说：“客气什么？小妍，来，先坐下，想吃什么叔叔帮你点。”

有些无语的看了自家老头一眼，李崇将头凑到了周墨耳边小声的说：“知道的明白这两人是叔叔和侄女，不知道的看我爸那一脸上赶着的模样，保不齐还有以为是小蜜。”

以为周墨多少会因为这个笑一笑的李崇，等到的却是对方的沉默。

他转头看了看，这才发觉周墨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他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说：“阿墨，你没事吧？”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周墨还以为是他眼睛出了问题。不过想到之前李建章口中的苏伯伯，又加上李叔对对方的称呼，也让周墨肯定了对方的身份，他不禁有些恍惚的想，这世界还真是小，小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与这人遇上……

李崇的说话声不小，李建章和那个被对方称作小妍的一起看向了这边。

陷入回忆的周墨这才清醒过来。

苏妍进门的时候，也扫过一眼周墨，当时只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这会儿仔细看过之后，她不经脱口而出，“你是周墨？”

第14章：阴历阳历

02年9月1日，开学的日子。

周墨交过学费之后，就去了西首第一栋的教学楼。他们高二（三）班的教室是在四楼正对着楼梯口的那一间，他进去的时候，新班主任还没到。随意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陆续进来的新同学，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了一起。他没有凑过去，倒不是因为不合群，而是想起了昨晚上给他打电话，说是今早上报道的时候，不用等他的楚敬肖。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文理分班了。

他理科不太好，却因为楚敬肖的关系，硬是选了理科。

其实自从对方开始帮他辅导功课之后，他的学习进步真的很大，要不是因为老是上不去的数学和物理，冲进年级前五十都是有可能的。一下子从吊车尾，变成的班里的先进分子，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从班主任因为看到他选了理科，特意把他叫出去谈话，就可以看得出来了。不过，在班主任找他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他选了理的楚敬肖就先找他做思想工作了。

选理是为了这人，现在不选理也是为了这人。

“嘿，周墨，你怎么在这？”说话的是之前跟他一个班的二胖，周墨觉得吧，这个称号有点不符实，毕竟二胖又不是真的胖，不过倒是挺黑的，难不成叫二黑？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朝着对方笑了笑，说：“恩，我被分到了三班，你也在三班？”

听到周墨的问话，二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先是左右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周墨一番，直到周墨被他看得汗毛骤起，才有些疑问的说：“怎么就你一个人，楚老大呢？”他是挺奇怪的，这周墨之前不是说要选理的么？怎么现在要跑到文科班了，难道楚敬肖也跟着过来了？周墨放在桌子上转着碳素笔的手一顿，那笔就是直接从他的手上掉了下来。他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碳素笔，一边俯身将东西捡起来，一边对二胖说：“不知道”。

二胖看着将笔捡起来，随意放在桌上的周墨，挑了挑眉，却是岔开了话题说：“没想到我会跟你分在一个班，”他看了看坐在外边位置的周墨，将手上的书包放在了课桌靠里边儿的位置，又朝着周墨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两个就坐一起好了，来来来，让哥哥进去。”

他倒是动作灵敏，直接撑着周墨的背和后面的桌子，直接腾空跳到了里面的位置。

可巧的是，对方虽然动作不拖泥带水，却好死不死的被刚进来的班主任看到，这二胖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新班主任拉出去一顿说教。

班主任姓秦，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周墨之前也听说过这人，还算认真负责，不过看着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唾沫横飞的秦老师，他默默的同情着坐在第一排免费洗脸的那几个同学。也是在这时，坐在他后面的同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从左手边给他递了张小纸条过来。乘着班主任秦老师转过身的时候，周墨立马接了过来。

随意从作业本上扯下来的一角，也可以看得出这人有多急切。

周墨将那纸条弄平整之后，熟悉的钢笔字也让他一瞬间明白了这纸条的主人是谁。

他条件反射的朝着教室的后门看去，果不其然，那人就靠在门边，小心的躲在讲台上的老师的视线盲点里。看到周墨看过来的眼神，楚敬肖指了指周墨之前接过去的纸条，比了个打开看的动作。周墨先是一怔，然后了然的笑着转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天天，我在老地方等你，待会儿一起回家。——阿楚

看完纸条的周墨再转头朝后门看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楚敬肖的影子。

将小纸条小心的夹在了新发的课本里，周墨嘴角是掩不住的笑容。坐在他身边的二胖一脸好奇的凑到了周墨身边，手也先一步搭上了夹着小纸条的课本，说：“喂，周墨，这楚老大给你说了些什么？给我也看看。”说着，就直接动手抢了起来。不过抽了半天，却没有抽出来半分。他抬起头，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的周墨，有些悻悻的放开了手，小声的抱怨道：“不就是张小纸条么？看看又不会少块肉，至于么？”

“陈虎，你又在碎碎念什么？要说就说大声点，给同学们都听听。”有时候，人倒霉起来，连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二胖是真冤啊，谁让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秦老师讲完话了，有时间将目光放在坐在下首的同学身上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等周墨他们班弄完的时候，已经是1点多了。虽然不确定楚敬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等着他，周墨还是在将课本收好之后，去到了操场边上的那个小角落。远远的，就看到靠墙坐着的楚敬肖，周墨过去的时候，才发觉那人是闭着眼的，似乎是睡着了。有些坏心的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用有些绒的那一头，仔细的去轻触着对方的鼻翼下方。

连浅眠都不算的楚敬肖老远就看到了走过来的周墨，他不过是闭眼装睡，没成想被周墨挠得有些支撑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笑着睁开了眼，直接将周墨扑倒在了草地上。

对方的动作太过迅速，等周墨反应过来，已然是背朝草地面朝天了。他推了推虚压在他身上的楚敬肖，眼里闪过些什么，口中却是说：“别闹了，重死了，快点下去。”看着脸色有些发红的周墨，以为是压到对方的楚敬肖也听话的站了起来，他看着还仰躺在的周墨，弯着腰，朝着对方伸出了手。周墨看着那人递到了眼前的右手，一把握住之后，也站了起来。

楚敬肖看着正低着头专心拍着身上的草屑的周墨，笑了笑，说：“都说了让你多跟着我打一打篮球，不然你心心念念的一米八，估计就只能是梦了。”

周墨的个子，在班里不算矮，不过大概是因为太瘦的缘故，每次站在楚敬肖身边，都有一种弱不禁风的瘦弱感。

“我现在还没到十七，升值空间大大的有，”他挑眉看了一眼楚敬肖，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揶揄，“倒是你，一次长太猛了，估计就定型了。”闻言，楚敬肖有些失笑，周墨这嘴皮子可是越来越利索了。还好当初让这人选了文科，要不然他们两人一直在一个班的话，他估计就只有天天被这人打击的命。这得多消耗他的自尊心啊。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楚敬肖心里也清楚。那时候要不是明白周墨学文更有前途，他也不会去做说客。

周墨看着表情有些不对的楚敬肖，以为是自己玩笑过头了，有些歉意的开口道：“阿楚，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你……”

“喂喂喂，谁说我生气了？”看着一秒钟又变回了小媳妇儿样的周墨，虽然明白对方这样是在意自己这个朋友，但楚敬肖还是希望周墨自信点，不要动不动就跟人道歉。男人嘛，总要有些火气，才有味道。知道对方没生气，周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朝着弓着身子，去拿放在墙边东西的楚敬肖说：“都一点多了，你不打球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

之前看到楚敬肖给他留的话的时候，周墨还以为对方在这里打球来着。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吃过东西，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吃早饭的周墨被拿好东西的楚敬肖一把搂住，对方搭着他的肩，唇角带笑的说了句，“走了，哥哥带你去吃点好的。”低着头的周墨勾了勾唇角，他们两人年龄相仿，不过楚敬肖的确是要比他会照顾人。

大白天除了点菜吃饭，两个人还真不知道吃点什么好。知道对方口味的楚敬肖点了个麻婆豆腐，和小炒肉，又点了一个素菜和一个汤。随意的找了个位子坐下，在他们镇子里，像这样的小菜馆还是挺多的。不过这家的小炒肉特别好吃，他听周墨说过两次，所以这次特意选在了这里。仔细的用茶水烫过碗筷之后，周墨站起来，将用过的茶水倒在了垃圾桶里，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给你，”还没坐下来多久，就被楚敬肖递到眼前的东西懂得一愣，他没有接，而是抬起头看着楚敬肖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楚敬肖看着周墨眼里的疑惑，笑着说：“天天，你不是吧？自己生日都忘了？”

生日？周墨皱了皱眉，朝着楚敬肖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生日怎么会是今天？”被对方驳回的楚敬肖也不生气，他将手上的东西塞到了周墨怀里，挑了挑眉，说：“我妈说了，这农历的生日才是自己的，阳历是帮别人过了。”周墨看着煞有见识的楚敬肖，心中也有些酸涩。别说是农历生日了，就是大家都时兴过的阳历生日，他从小到大也没过过几次。

第15章：同桌的她

还没学会看人脸色的楚敬肖自然没有察觉，他笑着凑到周墨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你可千万别说谢谢啊，咱俩这关系，要真说这个，就俗了。”他喝了一口饭馆里特有的用碎茶叶泡的茶水，又朝着周墨说：“诶，我说，要是下午没事的话，就去我家打游戏好了，上次打了一半你就跑了，这次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楚敬肖口中的上次，不过是假期快结束的前几天，也是他俩开学前最后一次见面。

他那时候骗他妈说，是去楚敬肖家复习的，周妈妈一听是去找楚敬肖，立马就放行了。这楚敬肖的名声，可不止是在学校。他们这巷子里，但凡家里有孩子，上了初中、高中的，都有一个学习的榜样，那就是楚敬肖，按照他妈的话就是，这楚敬肖，可是清华北大的料子。再加上，过去的一年里，每次月考，他成绩都会有所提升。知道其中有楚敬肖的一份力的周妈妈，在感激对方之余，却也还是没有放松周墨的学习。

周墨低着头摩挲着手里方正包装的礼物，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今天……我想早点回去。”

被拒绝的楚敬肖也没在意，他只是想着今天是对方的生日，可以适当放松一下，玩玩游戏什么的，不过周墨要是不去的话，他也不会勉强。

这家的菜色却是不错，难怪挑嘴如周墨那样的，也会赞不绝口。要说啊，周妈妈也就是爱打麻将一点，其他的，像是做饭之类的活计做得还真不错。特别是几道拿手菜，让只去过几次的楚敬肖，有些嘴馋。不过，很可惜，周妈妈那精湛的厨艺，周墨却连十分之一都没有遗传到。自从上次这人给他煎个蛋，却差点把他家厨房给点着了，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这周墨也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吃完饭后，楚敬肖还是照例将周墨送到了小巷口，这才转身离开。

周墨打开家门的时候，家里空旷的可以听到苍蝇煽动翅膀的声音。

他回到房间，先将书包放在了凳子上，这才腾出手来，拆着楚敬肖神神秘秘，说是要让他回家才可以打开的礼物。那是一本有封皮的速写本，周墨曾经在文具店里面见到过，就是太贵了，有些舍不得买。打开扉页，上面是楚敬肖刚毅劲瘦的字体，带着细小的笔锋，白底黑字，写着：

祝：天天，天添快乐，笑口常开！——阿楚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一种握不住的感觉。他一直以为楚敬肖不知道他会画画才对？所以今早上让他自己先走，是为了去拿这个？

他笑了笑，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之前随意放着的铅笔，小心的在阿楚两字后面，添上了一个小小的笑脸。这才将那页翻过，他闭了闭眼，心中也有了注意。一笔一划，或深或浅……那素白的纸张上，渐渐有了线条，笔下的轮廓越来越明显，直到可以一眼看出画中人是谁……

将速写本合上，周墨起身，将本子压在了床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的，将本子压在了他摆放之前画完了的素描本子里。

周墨弄好没多久，就听到家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周妈妈对周父的数落。这种每天都要听几遍的桥段，他已经见惯不怪了。

高二的课程，大概是因为方向性加强了，似乎要更紧一些。在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周墨他们班上转来了一个美女，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无疑是在沙丁鱼里放了一条鲶鱼一般，班上原本死气沉沉的男生瞬间就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