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时候，坐在对面的周墨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个死人，又不是不知道，他就算是喝豆浆都是要放七八勺糖还嫌不够甜的主，居然这样坑他，这人真是忒坏了点儿。
成功捉弄到对方的周墨，难得看到阿成色变的样子，这家伙从来都是一成不变的懒散样子，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一把软骨头。就是上班的时候，只要逮到机会，就一定会趴着眯一会儿，一点都委屈不到自己。看到周墨的表情，阿成就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了。朝着之前点单的那个小哥招了招手，跟对方要了一杯凉白开，这才把口里的苦味压了下去。
周墨好笑的看着一脸劫后余生的阿成，说：“没事吧你，”他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果然是他喜欢的味道，“你不觉得不加糖的咖啡，才有味道么？”
“味道？算了吧你，我没病，不用吃药。”眼前这人，也不过二十七八，长的白净，还有些显小，说是二十五都有人信。可就是喜欢一些七老八十的老人才喜欢的玩意儿。
看着思绪不知道飘哪儿的阿成，周墨却没有出声，只是将之前阿成推过来的相片拿起。一张两张，大多都是李建章跟着一桌子的人谈笑风生的样子。要只是这样，也许也不会让周墨警觉，进而产生怀疑。这李建章毕竟在市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跟人吃个饭什么的，很平常。就像当初，连天敬的郑总监都愿意卖个面子给对方，让临渊得以与天敬搭上线，就可以知道，李建章这人是不简单的。
可怪就怪在，跟他吃饭的，大部分都是与临渊有着合作关系的企业，那么这顿饭，吃得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其实，早在李叔请他吃饭，却偶遇苏妍的那次，周墨就有些疑惑了。
就算他跟李崇关系再好，这李叔带着儿子跟儿媳妇儿相亲，没道理会叫上他这么一个外人才对。可偏偏他不但去了，还遇上了苏妍这个故人。至于李崇对他的心思，倒是让他着实惊讶了一把。也是知道了这些，前后一联系，周墨心里跟明镜似的敞亮。也是那时候，他开始有了一些准备。李建章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跟李崇做了这么多年哥们儿的他却是知道的明明白白。
李建章小的时候，家里没什么条件，所以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去了大城市打拼。不过这还没出去个几年，就十分落魄的回了镇子。那样的落魄汉子，大部分家里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给对方糟蹋的。可李崇他妈刘凤梅，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追到李建章屁股后面叫哥哥。当年更是顶着压力，嫁给了一穷二白的李建章。可偏偏他爸不是个安分人，有了钱之后，就容易变坏。
那时候操持了大半辈子的刘凤梅早就没有十七八岁的时候，镇子上一枝花的称号了。
不过在李崇妈妈去世之前，李崇一家也算是过得顶好的了，十里八乡的，多少人羡慕刘凤梅嫁了个能干的男人。
可这些个婆娘也是嘴最毒最碎的，三天两头的，就是搬弄是非，就不盼着点好。不过这些都不影响喝大了的李建章，把他的宝贝儿子抱在腿上，给对方讲当初他是如何发家，又或者是当初在大城市里是如何的威风，却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离开那样繁华的地方。那时候李崇还小，看不懂自家父亲眼里的遗憾和向往……
至于周墨怎么会知道李建章在道上很吃得开，这还要说到大学的时候，李崇惹上了一个大人物，听说那人背后更是有一个更凶狠的人物撑腰。可那个一脸嚣张的大人物，走进来的时候，却在看到站在李崇床边的李建章之后，立马点头哈腰，态度好得不得了。
事后周墨才听到李崇嗤笑着说什么，他爸以前就是个匪头子，要不是犯了事，也不会回到老家避难。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李建章的时候，周墨就曾奇怪，要是一般的暴发户，身上要不戴点手指粗的金链子，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有钱。可他面前的李叔，却只是一身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脊挺得直直的，对谁都是三分笑意，没有半点架子。老实说，李崇能有这样的帅气样貌，还真是把他老子遗传得十成十。要说他们不是父子，估计都没有人信。
不过比起李叔的不动声色，李崇那个冲动性子，就不知道随了谁了。
阿成看到明显陷入沉思的周墨，还以为对方在考虑如何应对，所以便开口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周墨想的有些远，所以刚听到阿成的问话，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也就那么一秒，他又接着说：“你是说李建章？”给了对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阿成伸手将周墨拿在手上的照片接了过来，随意的翻了翻，才继续道：“不过，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他将手中的照片放下，又拿过了一旁放着的牛皮纸袋，周墨有些不解的看着对方的动作，难道……
只是还没等他相处些什么，就看到阿成又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了一沓相片。
周墨看着最上面那一张，似乎是跟阿成给他看的那一沓如出一辙，却又好像有些不同。他皱了皱眉，想不通阿成为什么要给他两份一模一样的照片。不过就在他接过来的时候，看到上面虽然有些模糊，周墨却是一眼就认出来的某人，他猛然间抬起了头看向了阿成，说：“这是……”
第34章：螳螂捕蝉
“是啊，没想到吧，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个女人的事，”大概连苏妍都不知道，阿成居然会认识她。周墨皱着眉看着满脸兴味，却只是笑着，没再说话的阿成，知道对方是等着他开口，便朝着阿成说：“说吧，这两沓照片是怎么回事。”
虽然很想再买个关子，不过阿成也知道在正事上，周墨从来都很认真，也是因为这样，阿成在吁了一口气之后，伸手接过周墨手上的那一沓照片，将两份照片都放在了桌上。他左右手上分别拿起了一张，正面朝着周墨的方向，说：“你觉得这两张照片上有什么不同。”虽然知道阿成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周墨听到对方这样问，还是有些忍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说：“你说呢？”
看到周墨那明知故问的眼神，阿成先是嘿嘿一笑，这才将两张照片放平，点着没有苏妍那一张，说：“这个位置的人，明显是P上去的。”
其实早在看到相片的时候，周墨就有些奇怪了。
因为两张相片每个位置对应的人都是同一个，除了苏妍那里出现了问题。不同的是，另外一张上，苏妍坐着的位子上，是个男人。还是周墨认识的人。可不就是楚敬肖么。老实说，要不是阿成手指点到，周墨可能都没能把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认出来。毕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除了特意留意的李建章和与他们临渊合作的那位老板，其他人的脸似乎都是做了模糊处理。
可偏偏就是这样，在回过神之后，大部分人都会忍不住去猜测，那些被模糊处理过后的人，到底是谁。
偏偏苏妍那个位子，在照片上还挺显眼的。
让周墨不注意都不行。阿成是不知道那个代替了苏妍出现在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不过看周墨的样子，似乎是认识的。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之前你怀疑李建章，可就你去出差那天，我就收到了这两个包裹。不过，说也奇怪，为什么不直接寄给你，而是写我的名字。”老实说，那个做了人像模糊处理的人，还真是费了大心思，要真没有第二份照片，指不定他们最后会怀疑到谁头上。
不过这会儿看到苏妍，阿成也想起了周墨偶然提到，似乎这女人也开了一家广告公司。
而作为李建章内定的儿媳妇儿，对方帮忙引荐几个企业老板，似乎也是说得通的。
可怪就怪在，这几个老板，偏偏都与临渊有合作关系。周墨将两张照片都拿到了跟前，老实说，现在这样仔细的看过之后，那个做过模糊处理的男人，又有些不像楚敬肖了，可对方这样欲盖弥彰的，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
他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很明显，给阿成寄照片的，有两个人。
却是抱着不同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要把苏妍从照片上抹去，又换上一个有些神似楚敬肖的男人的相片，对方这样诡异的思维，让周墨对这件事好不容易理清的头绪，有乱成了一团。想到今天突然出现在李崇病房里的苏妍，殷勤的有些过分。难道里面还有这个女人的事？不单是周墨，就是自诩聪明的阿成，都被这一前一后收到的两份照片弄得一头雾水。现在唯一明了的就是李建章对临渊似乎是有了些动作。
不过现在也只是猜测，毕竟这些人都是认识李建章的，请对方吃个饭也没什么。
就是苏妍出现在饭局上，有些微妙。
看着周墨若有所思的样子，阿成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认识照片上那个男人？”周墨用指尖敲打着桌面的动作先是一顿，复又抬头看向了阿成，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他收回了敲击着桌面的手，交叠着撑在了下巴上，却是突然转换了语气道：“不过，他很想我认识的一个人，你没见过的，天敬的楚总。”
“天敬的人？”阿成皱了皱眉，倒是收起了一些散漫，“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没说有关系，”周墨单手拿起了那张有着与楚敬肖神似的男人的照片，在阿成眼前晃了晃，说：“只是，应该是有人希望把楚敬肖拉下水，所以才会有这个东西。”
阿成先是嗤笑一声，这才伸手将那一沓被处理过的相片拿到手中，一边翻看，一边挑眉说道：“老实说，这人还真是下了大工夫，”他他随意的挑出了几张，放在了周墨面前，说：“你看这几张，”他说着，还伸手点了点照片上那个神似楚敬肖的男人的位置，说：“照片中的这个男人，动作都是连贯着的，丝毫没有违和感，要不是后面还收到了另外那一份，就是我都被骗了。”
学设计的，对PS、AI之类的图片处理软件，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可就是这样，在他们工作室算得上是顶梁柱的阿成，都说出了之前看走眼的事。
周墨看着阿成指尖点住的地方，虚咪着眼，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缓缓的扯起了嘴角……
陈澜进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楚敬肖正在擦拭着一个造型简单的相框。看到陈澜进来，也不说话，只是专心手上的动作。在一旁站了好半天的陈澜看到男人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有些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却也能猜得出对方手上那个相框里放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除了楚闷骚心里的那颗朱砂痣，还能有谁能劳得动天敬楚总的大驾。
不过想到之前男人交代的事情，他还是开口朝着楚敬肖道：“跟你猜的差不多，李建章那个老不死的果然开始行动了。”
他们天敬虽然涉猎甚广，却也是靠炒地皮起的家，他是看着楚敬肖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一手建立了天敬的，其中辛酸不足与外人道。
可如今一向跟他们没有利益冲突的李建章，手却太长，直接伸到了房地产这块。虽说和气生财，但架不住有人起了歪心思，这就怪不得他们出手了。看着想要大干一场的陈澜，楚敬肖呵了一口气在相框的镜面上，又再擦了擦，这才抬起头，朝着陈澜说：“这件事你找人跟进，不过不要打草惊蛇，”他放下相框，又再左右摆弄，直到一眼就能看到相框里笑得灿烂的那人，才眯着眼向后一靠，右腿顺势抬起搭在了左腿上交叠着，语气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他现在怎么样？”
这人突然软下来的说话声，倒是让陈澜一愣，说：“谁？”不过他才问出这一句，就反应过来楚敬肖口里的他指的是谁，他明知故问的朝着楚敬肖问道：“他？李建章么？自然是春风得意呀。”
楚敬肖并不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朝着陈澜说了一句，“是么？”
要不说楚敬肖是闷骚呢，都到了这份上了，都不愿直接挑明，难怪到现在了，跟周墨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算是妥协的朝着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的男人说道：“他应该也有了些准备，听说前段时间还拿下了邻市的大单，想来这次向他出手的那人希望应该是落空了。”陈澜向前走了几步，单手撑着桌子坐了上去，说：“诶，我说，你之前怎么不直接把相片寄给他，而是要转一道手，让那个阿成交给他。”
这应该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所以也就直接问出来了。
倒是一直闭着眼的楚敬肖，却是因为陈澜这一句，睁开了。
他笑了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刚刚好。陈澜看着突然站起朝着门口走去的男人，不知道对方又想干什么，他跟楚敬肖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只是对于楚敬肖这人他是越来越猜不透了。想到这里，他叫住打算开推门离开的男人，直接问道：“还是不是兄弟，直接告诉我会死啊。”听到对方的出声抱怨，楚敬肖有些好笑的转头看着一脸郁闷的陈澜，说：“想通了，我就告诉你。”
看着已经关门出去的男人，陈澜小声的“靠”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老子要真想通了，还用得到你告诉！”不过看到已经被男人关上的门，陈澜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明显是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又被楚敬肖那个死闷骚摆了一道。
“先生，您的酒，”接过酒保递过来的威士忌，周墨似是不经意间看了看跟他一样同坐在吧台边上的男人，说：“楚总怎么有空过来喝酒？”楚敬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能在酒吧里碰到周墨。不过既然老天都在帮他，他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跟周墨碰了个杯，男人笑了笑，说：“难得今天不需要应酬，就出来放松一下，阿墨呢？”他看着对方手里的威士忌，还有些诧异的问：“怎么不叫Belvedere Pomarancza Vodka？我记得上次在酒吧遇到你，是喝的那个吧。”周墨闻言，低了低头，随手将酒杯放在了杯垫上，说：“大概是以为，”他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向了楚敬肖，面上带着三分客气，眼里却不见半点笑意的说：“不喜欢。”
要是之前他还不知道男人三番两次接近他的目的，那么经由李崇那件事，他多少也是猜到一些了。
只不过李崇是他兄弟，而面前的楚敬肖……
第35章：心澄如镜
不过是一个早该忘记的人罢了。
楚敬肖听到周墨那样直白的答案，先是一怔，复又低下头伸手端起了放在杯垫上的威士忌，狠狠的闷了一口，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喜欢么？”周墨就坐在男人身边，隔得很近，不过酒吧吵杂的声响，盖过了楚敬肖那一句不算太大声的话语。他看着楚敬肖眼里一闪而逝的落寞，皱了皱眉，说：“你说什么？”
楚敬肖不过是小声呢喃的自语，没想到却被周墨听到一点，他偏过头，朝着错身看他的周墨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喜欢喝什么？”
他看着周墨面前已经快见底的酒杯，挑了挑眉说：“威士忌？”
大概是他的问题太过无聊，听到他问话的周墨没有回答，只是朝着酒保的位置打了个响指，说：“再来一杯。”得空的酒保看着今晚已经喝了不止一杯的周墨，也只是顺从的收了对方面前的杯子，重新给男人倒了一杯威士忌。楚敬肖按住了周墨拿起酒杯的手，皱了皱眉说：“别喝了。”他到酒吧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可那时候周墨却已经坐在吧台边了。
看样子应该是一个人喝了一会儿了。
虽然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有兴致跑来酒吧，却也不希望看到这人喝到烂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