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固跟在后面没怎么听进去，他注意着周围人都是愁云惨淡的状态，心已跌到谷底。

周正将沈固带到蒋韩办公室门口，有秘书还想拦一下，被沈固拒绝了，周正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比了句“老板朋友”，对方没再说什么。

沈固推门进去，纵使这门无声无息，但里面的蒋韩还是知道有人进来了，他头也不抬，暴躁地吼道：“你烦不烦？不是说让我静一静吗？”

沈固几乎认不出那个被阴影笼罩住的人，他一步步往前走。

似察觉出这脚步声声稳重，蒋韩意识到进来的不是秘书，他恢复了下表情，故作冷静地抬起头，却在看见沈固的那一刻，整个人僵住了。

68.沈固的建议

蒋韩看见沈固后有片刻茫然，接着对方眼中的担忧像是一条鞭子狠狠抽在他脸上，让他格外狼狈，蒋韩掩饰地推了推桌面上的文件，然后还故作平常地说：“你怎么来了？”

沈固见蒋韩这样，心中难受极了，来时他心中想了好多问题，这会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他慢慢走到蒋韩身边，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隔了好一会，才干巴巴地出声，“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说把我当做结婚对象吗？”

不知是沈固的声音，还是对方手上传递过来的热量，蒋韩觉得自己多日来勉强建起来的壁垒，一下子垮了，他身心疲惫，也不想在挣扎了，将脸埋在沈固身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固感受到他的疲惫、难过、愤怒，将手环住他的肩膀，又凑近了些，稳稳站着，让他依靠。

时间像是被定格住，俩人一动不动，互相汲取着对方的温度，然后重新化成动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韩总算有了反应，挣开沈固的手看了过去，虽脸色还十分不好，至少眸子里又恢复了往日光彩，还不及沈固开口问到底发生什么事，蒋韩已经自己说了出来，“巨力和D国的一家供货商有笔合约，是关于改良后的厨具，他们想要加热速度再提高三秒，温度控制档也在精准些，还有一些其他细节，公司开发部研究的也很顺利，一切都达到对方要求，直到两个月前，供货商拒绝了巨力的这批货，我还以为他们是想钻合约里的漏洞拿乔……”说到这，蒋韩自嘲一笑，“派人去D国也一直被敷衍，然后没多久，D国本土出现了一个新品牌，那个品牌的主打型号，功能、特色和巨力这次的新品很像，因为少了中间运输环节，价格比巨力便宜许多，我们派人将那个品牌的机器运回来检查，结果是和我们新研发厨具的核心技术几乎相同。”

沈固心想你们之前的厨具就已经很逆天了，加热速度还要提高，这是恨不得一秒钟就能直接出炉吗？

“起先我以为他们盗用巨力技术，请了警方介入调查，可对方却先我们一步注册了专利。不仅如此，当初和D国供货商签合约时，有个很隐晦的价格条款，供应商完全可以反咬我们一口。”沙哑声溢满了纷多思绪，蒋韩发现说了也就说了，没有想象中的难堪，甚至心中一口浊气跟着吐出来，轻松了不少。

沈固听到这呼吸一窒，双手不自觉抓紧蒋韩的衣服，“这是……巨力的科研成果被人偷了？”

蒋韩拍了拍他的手，恩了一声。

沈固原本觉得商业间谍太过遥远，像是电影里的情节，可如今就出现在蒋韩公司里，他是怒火中烧，想做生意嘛就该各凭本事，怎么会有这么卑鄙的人？

沈固气得直磨牙，然后将蒋韩的话从头到尾又琢磨了几遍，不确定地咂了咂嘴，“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这里面一股阴谋气味。”

蒋韩挑了挑眉，仰头看着沈固，眼中露出吃惊的表情，他缓缓点了下头，“对，我们也是这么觉得，我推测这件事也有供货商参与其中，D国的豪斯盗取了巨力的最新科技，但他们的实力毕竟不如巨力，即便抢先注册的专利，但真正生产出来，却比不上我们，这期间，巨力交货，供货商就用各种理由拖延，直到那个豪斯的产品登录市场，D国供货商就有‘合理’理由拒绝巨力的货物，甚至我们怀疑，那个豪斯公司就是供货商自己扶持起来的品牌。”

沈固从蒋韩嘴里听到“豪斯”名字，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如今再想之前遇见的那几个外国人，只觉满脸都是不怀好意，“呃……那什么，你说的那个豪斯，刚才派人来地球娱乐谈广告的事，被我拒绝了，就是听说他们是D国的厨具品牌，我才联想到你这。”

沈固从蒋韩眼中看见复杂的光芒，他之所以说了，一来是怕蒋韩从别的地方听说，心中更加别扭，二来也该让他知道豪斯的姿态，“看来，他们是想打算全面进攻了，你有什么打算？巨力接下来该如何？”

“供应商的合约倒不用担心，毕竟我们交货时，豪斯的产品还没上市，所以不存在我们违约，只不过这新型号的核心技术被豪斯抢先注册专利，要不我们出钱购买，要不这批货物就完全不能销售。”

“你疯了？要长他人威风？出钱买下自己公司研发的科技？”

蒋韩嘴角往上挤了挤，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这批新产品就完全成了废物，一旦我们销售，就会被豪斯告上法庭。”

沈固咯吱咯吱磨了磨牙，“那也不能向他们屈服，豪斯是新创建的品牌，资金方面未必宽裕，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你白白送他们一笔钱，给他们发展的空间，同时这批货物因价格关系在D国甚至D国临近国都没有优势了，只能在咱们本土占一占市场，未免得不偿失。”

蒋韩点点头，这也是最近公司争执不下的地方，可若是将这份研究成果拱手送人，他们又都不甘心。

沈固哪会瞧不出巨力的不甘心，搁谁的心血被别人盗去了，自己还不能用，都得气得恨不得杀人，沈固从旁劝道：“不如就当这次买了个教训……巨力重新研究新产品吧，在豪斯反应过来之前，打个翻身仗。”话是这么说，可这个教训未免也太大了。

如今巨力公司内部也是两个声音，一是暂时妥协，先向豪斯妥协，至少将手里的产品销售出去，不至于永久搁在仓库成为破铜烂铁，另一个则是激进派，坚决不同意像豪斯妥协，主张立刻研发新产品，争取在明年上半年重新占去D国市场。两种方案各有利弊，重新研发新技术，难就难在资金上，这次的新产品，从开发到制造，可谓是动了巨力筋骨。

蒋韩原本也是两个方案犹豫不绝，但听了沈固的话，心中的天平已经慢慢偏向他，“如果说要重新夺回D国市场，那么再研发新产品，加热速度必须比豪斯的省三秒钟以上，才有效果，也许可是试试加入别的功能……”

沈固听了，简直咋舌，心想你们的厨具想要多逆天啊，眨下眼睛，食物出来了，这是急着赶去投胎吗？

“你就没想过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蒋韩喃喃一遍，“不在速度上取胜，在功能上吗？”

沈固夸张地叹口气，“不要想着减少加热时间，改成增加时间！”

蒋韩闻言，瞪大眼睛，知道沈固话里有话，却一时猜不透，“什么意思？”

“你光速度快了有什么用？毕竟即便是忙碌的工人，也还有充足的吃饭时间，你觉得十秒钟出锅和七秒钟出锅有太大区别吗？人啊，还是要满足口腹之欲，不如想着在味道上改善。”

沈固看他还是没懂，继续道：“还记得楼下那家餐厅吗？你嫌他家吃饭等候的时间长，我却非常喜欢吃他家的烤鸡，因为他家的鸡肉是用腌料慢慢渗透的，而不是用快速腌制功能强把调料融入肉里，他家的饭菜多是半手动料理，滋味是自动做饭机不能比拟的。”

蒋韩听了，心中动摇的厉害，“半手动虽然滋味不错，但是时间过长，不适合现在人们生活节奏。”

沈固摇了摇头，“说是现在节奏生活快，也是人们自己逼自己的，不说别的，就说你们公司，中午有多长时间休息？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不够吃顿饭吗？那为什么不多等十分钟而吃到更美味的东西呢？”

蒋韩一脸震惊，已说不出话来。

69.蒋父赞同

沈固的话，像是一束阳光，驱散了蒋韩心中阴霾，给了他无限灵感，沈固说的没错，要想漂亮地打场翻身仗，只有反其道而行，再中规中矩走老路，就要被人说毫无新意了。

蒋韩瞬间恢复了自信，一把将凌乱的头发捋过了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眼中褶褶生辉，沈固几乎有些着迷地看着这样的蒋韩。

“我……”蒋韩刚要说话，手上的媒介响了起来，俩人一起看了过去。

“我父亲。”蒋韩冲沈固点了下头，然后接通通讯。

屏幕上出现蒋父略带担心的脸，他虽然将公司全权交给了大儿子，但这不意味着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大体上对巨力的动向还是了然于心。这次出事，他已经知道了过程，但却没立刻干预，在老爷子看来，既然如今是蒋韩管理公司，就该放开手让儿子去处理。只不过他给了儿子一个多月时间，却始终没听到什么有效措施，蒋老爷子心中有点凉了，同时也想到这个大儿子从小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跟着担心起来，终于还是主动联系了蒋韩。

“蒋韩，最近公司怎么样？”蒋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他知道这次新产品的研发和投入生产动了巨力筋骨，但他毕竟有着庞大的关系网，资金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否则D国市场就要被抢走了。

“恩，已经想好对策了。”蒋韩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甚至让人看不出来他曾经陷入过情绪低谷，说完这句后，他下意识看了眼沈固。

沈固冲他笑了笑，没说话。

蒋父心中有些惊讶，儿子的状态和预想中的不一样，他敏感地捕捉到蒋韩的视线，知道对面还有别人，于是装作不经意地问：“和手底下人商量了？那等你有功夫再说吧。”

“是沈固，他来看看我……”

蒋父闻言挑了挑眉，心中已经猜到是沈固安慰了自己大儿子，一方面十分欣慰，一方面又为沈固在蒋韩心中的重量而有些酸溜溜的。

“我尽快拟出对策，晚上我回去一趟，再跟您详细说。”

蒋父听说儿子要回家，自然十分高兴，红光满面笑了起来，“恩，早点回来，我让人做些你爱吃的东西。”

蒋韩原本以为和别人说自己的过错，相当于示弱，难堪到让人无地自容，但如今说出来后发现整个人都开朗了。

见蒋韩恢复原状，沈固也就离开了，蒋韩没脆弱到需要他贴身守护，更重要的时他想想怎么能帮到蒋韩。

晚上，为了更直观说服蒋老爷子赞同产品的改革，沈固和蒋韩从楼下那家餐馆买了些食物回去，蒋老爷子还奇怪儿子不是讨厌外面卖的食物吗？嫌外面卖的食物不干净，工作几年，始终从一家知根知底的餐厅订餐，丝毫不动摇改变。不过蒋老爷子没多联想，再加上他平时闲下来，也爱在食物上钻研下，尝了尝那烤鸡，跟着称赞了几句。

蒋欣也爱吃这家餐厅的食物，光看卖相就看出是他常光顾那家了，只不过因为最近拍戏，好久没吃到，于是这会他吃的毫无形象，手边一堆鸡骨头，粉丝见了，怕是要大跌眼镜，蒋父见二儿子像是一天没吃饭似的，有些心疼，略埋怨地说：“你是饿多久了？在外面拍戏都不好好照顾自己？”

沈固听了，头皮发麻，心想自己好歹是蒋欣老板，蒋父这话他没法不多做联想。

蒋欣闻言，随手将鸡骨头扔在一边，拿起餐巾按了按嘴角，态度优雅得完全不能将刚刚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是我比较喜欢吃这家的食物，在外面拍戏，好几天没吃到罢了。”

蒋父闻言，忍不住又夹了块放进嘴里，舌尖上立刻蔓延一股浓郁的辛辣味道，他跟着点了点头，“这家的食物确实不错，是哪里的餐厅？”

蒋欣端起碗轻飘飘吹了两下，一副对碗里的汤不感兴趣的表情，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就我们楼下的一家小餐厅……大哥，你不是不爱吃那家的菜吗？”

蒋父闻言，第一个想到的是两个儿子性格虽看起来天差地别，平时交集也少，但到底是兄弟，当弟弟的还是知道哥哥的喜好。

蒋韩夹了一块炸的酥脆的蔬菜卷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里面清爽滋味，等他将食物咽下去，方意有所指地说：“不喜欢，也可能会喜欢上。”

蒋欣咕哝一声，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晚上吃完饭，众人移到客厅，蒋父知道蒋韩要跟自己说巨力的事，他有心也叫蒋欣听听，二儿子虽然如今拍戏拍得有声有色，但他觉得这到底不是什么正式工作，还是希望蒋欣能来巨力帮忙。

“爸，我打算尽快研发新型号的厨具，只不过这次反其道而行，并不在时间上精简，而是将重点放在烹饪手法和味道上。”

蒋欣对巨力的事也有耳闻，所以这次难得乖乖坐下听着，而不是闹着好烦上楼。

蒋父闻言，多少猜到了今天蒋韩从外面带食物的用意，是想用事实说服他，在食物味道上取胜，本来这也是他比较赞同的，“这个想法很好。”

“今天我们带回来的食物，是公司楼下一家小餐厅做出来的，他家属于半自动半手动，这鸡肉是自然腌制，比咱们机器快速腌制的，口感要好很多，我之前嫌他家等的时间长，不喜欢去，不过不可否认，味道是全自动做饭机不能比拟的，我就想推出一个全新理念，将厨具重新回归半手动时代。”

蒋父闻言一震，若是光功能上做些微改变，倒是无伤大雅，但若想着改变做饭方式，还是由简单到复杂，怕是人们不买账。

蒋欣也一脸吃惊地看向蒋韩，接着若有所思看了眼沈固。

沈固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没说话。

蒋父一时没想到这主意是沈固提的，在他看来，隔行如隔山，沈固未必懂这些，蒋父不想当着沈固驳了蒋韩面子，于是心平气和地说：“你这主意初衷是好的，只不过人们都习惯了快速生活，能适应这么麻烦的做饭方法？”

“又不是说巨力只推出这款新型号后就不再研发别的了，我打算以后走两个路线，一个还是以快速便捷为特点，另一个则是复古路线，注重烹饪手法。”

蒋父嘴里喃喃“复古”二字，然后眼睛一横，看向二儿子，“老二，你说说。”

蒋欣看着手背上的一块青紫痕迹，这是今天拍戏时撞出来的，然后慢条斯理说：“要是真复古了，我就雇个厨师，天天换着花样给我做，反正不是我动手，我管他麻烦不麻烦？”

一句话点醒了蒋父，是啊，纵使半手动厨具做饭更加麻烦，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完全可以雇佣厨师，完全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就能品尝到美味的食物，只不过，以复古为卖点的厨具，到底不能普及，却能给巨力带来一波很好的效应。

“好，想法很不错，蒋韩，爸知道你能干，公司交给你，就让你全权负责。”

沈固望着蒋父，忍不住想，他真是个很好的父亲，在后面默默为儿子建起最坚实的壁垒，相信着，任儿子自由地发展。

得到父亲肯定，蒋韩投入到新决策的执行，又恢复到之前的忙碌中，但即便再忙，每晚都会跟沈固说说巨力的事，他到此刻，不止把沈固当成结婚对象，还发自内心的当成了可以共同进退的伙伴。

一个月后，豪斯的广告在“聚焦”、“光火”、“大地”信号台轮番播出，不知不觉间，人们知道了这个以便捷、快速为理念的新崛起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