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是衍天宗的人么?”碧水忍不住喊道:“大难临头,我只是想保全而已,你们居然还想对我出手?!不过就是一届死人,还有什么忌讳!千寒,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么?自裁,想保全这个女人,就立刻自裁!”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千寒身上。
天无声无息的阴了,大地上猛然吹起了风,千寒的白发被撩起,露出他越发猩红的眼瞳,他的嘴动了动,声音消失在了风中,谁也没有听清:“尤衣,这就是你的同伴啊。”
千寒一步迈出,身上宽大的袖袍在强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有黑色在他身边浮浮沉沉,极度诡异。
碧水手紧了紧,不自觉的在尤衣脖颈处拉开一道血痕,千寒脚步一顿,盯着那一道小小的口子,任由心里的杀气将自己席卷,猛然间周身的黑色一浓,竟显出微微的粘稠质感,像是即将决堤的水一般,不断鼓动!
“你是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杀你?”下一刻,碧水就被一脚从尤衣身边踢开,剑砸在一旁,连喷出好几口血,惊愕的瞪着眼睛看着千寒,心里一股寒气乍然而生!
千寒温柔的拭去尤衣脖间的血,亲昵的吻了吻她冰冷的唇,才站起身,像是把所有的温度和温柔都给了躺在地下的那个人一样,千寒此时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一片阴冷,杀气纵横!
千寒的手遥遥一指,正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碧水,一道墨色一闪而过,下一秒,碧水就痛叫着,浑身被黑气侵蚀,像是无孔不入的小蛇一样,时不时的钻出体表,让人恐惧!
千寒转转头,慢慢的朝着景昊等人走过来,景昊苦笑,没想到一切都毁在了那个女人手里,现在看来,他们和千寒间是不得善了了,与天渊对视一眼,两人忍着痛,把其他人都庇护在身后,凝神说道:“现在,快逃!”
其他人先是面面相觑,后来眼神坚定下来,也一个个起身,持着剑站到了两人身边,齐声吼道:“誓与衍天共存亡!”
景昊眼眶一热,再无一丝犹豫,迎着千寒而去……
天炎呆愣的看着两拨人,剑与剑的交击声,刺进*的闷响,时不时绽开的血色花,一切都让她无措至极,她想起身,却不料身子一软,又重重的跌了回去,猛地把自己的脸埋进手臂间,闭着眼,掩着耳,不听不看,她是不是就会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切都停歇了。
千寒酿跄了一下,走到天炎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自我逃避的人,手微微举起,即将劈下的一瞬,他的眼里挣扎着划过一丝清明,许久,才把手慢慢放下,声音极轻的说道:“这次放过你。”因为你是真正一直相信并爱着尤衣的唯一一人。
碧水睁着空茫的眸子,身体不时因为剧痛而抽搐一下,意识已经崩溃了,千寒面无表情的一掌拍下,断绝生机。
来到尤衣身前,尤衣依旧是带着笑,身上的血迹已经被千寒擦了个干净,千寒贪婪的看着,想伸手去碰一下那勾起的嘴角,在看到自己手上染满鲜血时又猛地收回,在自己的衣袍上使劲的蹭了蹭,这才敢把尤衣抱起,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千寒无比温柔的说道:“尤衣,我们回家……”
魔域某处。
谋士们自发聚集在书房,满脸的担忧,自他们大人上一次浑身浴血的抱着死去的尤衣夫人回来以后,就一直呆在存放尤衣夫人的密室里,几乎没露过一次面,可是,大人不能只专注于儿女情长啊,他们的霸业,难道大人真的忘了?红颜祸水啊!
千寒的确呆在密室里,他亲手打造了一口冰棺,把尤衣放置其中,整日整夜的陪着她,直到今天——
“这是哪里?”他勉强冷静,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狂躁,看着这一片灰白的领域,和身前被一团黑雾包裹的人。
“你的反应很好!没有被你女人的死打击的意志全消。”那团黑雾声音倒是雄浑清朗,只是这内容,直白的有些过头。
千寒瞳色不知不觉加深,杀念微起,却被他生生按下,眼前这人给他的危险感和压迫感是前所未有的强,他不能轻举妄动。
“作为奖励,我就告诉你,如何,让你女人复生……”那黑雾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蛊惑。
“什么?”千寒身体一震,竟是不能自制的上前急声问道。
“只要你能为我抓到一人,我以其血为引,以你心头血为线,定能找回你女人魂魄,为其复生。”
“我如何信你?!”千寒警惕的道。
“信不信在你,我无必须解释的理由。由你来选择你做是不做。”黑雾的声音里有着笃定。
千寒的神色变幻莫测,若是一试,还有些许机会,若是不试……
黑雾恰到好处的一挥手,尤衣连着冰棺一起出现在千寒面前,千寒连忙伸手,不了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黑雾又是一挥手,一切消失不见:“如何?”
千寒盯着这黑雾,眼神杀气四溢,许久才稍微平息。尤衣,莫不是失去才知道珍惜,我果然还是希望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你比那所谓的霸业要重要的多,所以,尤衣,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等着我!
“抓谁?”
黑雾一阵翻腾,传出男人独有的大笑声,千寒忍耐着,只是死死的盯着他。
“好!这人你也认识,之前你同样也抓过,知道是谁了么?”
千寒眼瞳一缩:“宁以谦!”
第65章
等到御以绝三人回到魔绝草原时,宁以谦的伤势已经好了,只是他看着对他越发慎重的御以绝,又是想笑又是头疼。
“哥,你别把我当瓷娃娃啊!”宁以谦很是郑重的说道。
御以绝眼睛悄无声息的暗了暗,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他也克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这一点,他倒是无话可说了。
宁以谦轻叹一声,揉了揉额角,算了算了,反正御以绝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他也并不是在宠爱之下慢慢荒废的人,更何况,御以绝对自己的细心谨慎,同样让他感觉很不错,那就行了。
“小谦,你回来了啊。”雅从一旁跃了出来,四肢落地的一瞬幻化成人,一手忍不住朝小谦的脑袋上探过去,却在中途被死死的捏住。
御以绝!
两人目光对视着,一个红的像一颗玛瑙,深处是无比幽森的占有欲,一个金的像一束阳光,洒下来全是直白的不满。
宁以谦淡定的站在中间,看着两人对视,没过一会就有点困了,伸手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抬起脚就准备往自己屋里走,御以绝和雅同时一滞,雅有些委屈的说道:“出去不跟我打声招呼,回来又不跟我打声招呼……”
宁以谦嘴角抽了抽,转过身高高举手,说了声:“嗨!”
雅“噗”的一声笑了,放松下来,走过去顶着御以绝阴沉的目光揉了揉宁以谦的头发,说道:“你还当真了啊。”
宁以谦随意的打掉雅的爪子,问道:“在这里习惯了么?”
“嗯,还好。”雅笑了笑。
“哦,那明天我们要出去一趟,你要来么?”宁以谦又打了个呵欠,雾眼朦胧的问道,一点都没注意到御以绝悄然变黑的脸。
“好啊,刚刚好我照顾你。”雅嘴角的幅度变大,点了点头。
御以绝直接上手搂住自己弟弟,声音微冷的说道:“我们该休息了。”说完转身就走。
雅皱了皱眉,倒没什么动作,毕竟小谦还刚刚赶回来,的确是需要好好睡一觉,那便罢了。
第二日,大清早。
“小谦!”
迷迷糊糊有声音传来,宁以谦有些不耐的扬起被子,想把整个人都捂在里面,但耐不住心里的那股子熟悉感,挣扎着问道:“什么事?”
御以绝眉稍微皱了皱,伸手轻拍宁以谦的背,声音温和:“没什么事,你继续睡。”同时弹出一道信息给雅,提醒他注意时间。
雅一下子领悟,立刻收回手,有些懊恼,心道要是把小谦吵着了就罪过大了,但同时又对那两人同住一起有些不忿,在门口踱了几步,才不甘心的离开。
没有噪音的干扰,宁以谦不可避免的睡去,昨日他哥突然拉着他运动了一次,简直莫名,再加上他本来就累,所以,还是睡吧……
御以绝一手撑起头,看着埋在自己胸膛的人,眉眼间不能自已的柔和下来,昨天他的确有点冲动了,小谦是他的,这是绝对无法改变的一点,没必要为了那只豹子而如此警惕,倒是累着了小谦。
他轻柔的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也安静的闭上眼。一时间房内只剩下了清浅而悠长的呼吸声,宁静而温馨……
紫宸坐在大树偏上的一个枝桠处,手上挂着个酒葫芦,不时喝上一小口,往那两人的住处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才转过头看碧蓝碧蓝的天,眼里满满弥漫上些许羡慕、思念和痛苦,许久不曾动过。
若无,若无,你在我生命里,从来都不是若有若无的,若是……若是我来找你,你会是开心,还是愤恨?
又是一口酒饮下,清亮的酒液却是在半路就断了,紫宸皱着眉晃了晃葫芦,真是不巧,居然没了?!算了,没了就没了。他再次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那两个人也温存够了吧,在他这个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什么的,还是不要太过分吧……
雅看着这人走进这院子,脚步间略有些颓唐,大大的豹子头歪了歪,这人是谁?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哟,”紫宸自然也是看到了雅,那光滑水亮的毛发和矫健有力的四肢让他驻足欣赏了一会,才看着那双鎏金的竖瞳说道:“你是宁以谦那孩子的兽宠吧,看起来真乖……”
真乖……乖……
乖你妹啊!雅的眼神从错愕到凶狠,前肢按地,肌肉紧绷,整个兽蓄势待发,倒是让紫宸有些意外,哭笑不得的摆摆手道:“是我说错了,你别激动,我道歉,我道歉。”
雅这才放松下来,又懒懒的趴在地上,长长的双尾一甩一甩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显得有些无聊。
“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不去叫一下你主人?”紫宸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天,不在意的问道,见雅没有说话,他突然一笑,说道:“那我可就去叫了!”
还没等雅反应过来,他便沉气出声:“兄弟,起床了!”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却被限制在这个小院子里,隐隐有些震耳欲聋的感觉。
雅的眼猛地瞪大,这人可是做了他很想做但没做的事啊!
宁以谦猛地被声音惊醒,一睁眼就看到兄长那张有些轻微不爽的脸,放松下来,这才看到窗外的一片明亮,愣神了一会儿,才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呵欠起身,戳了戳兄长的胸膛,却不小心看到了昨天晚上无意留下的一枚浅浅的吻痕,脸上霎时间就隐隐泛红,连忙起身,背对着御以绝想往身上套上衣服。御以绝忍不住轻笑,撑起上身往前,侧托起宁以谦的脸,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才放他整理自己。
推门而出,看着听到动静的一人一豹同时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宁以谦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走了出来,大大方方的朝紫宸打了个招呼,才俯□轻轻抚摸一瞬间窜过来的雅,把他隐隐有些杂乱的毛发理顺。
“紫宸。”御以绝随后走了出来,就看到雅蹲坐在宁以谦面前求抚摸的样子,暗暗转过视线,唤了声老友。
“总算起来了,昨晚……咳咳,我打算今天下午就去,你们呢?”
“这么快?”御以绝皱了皱眉。
“不然在这里看你们两刺激我?”紫宸没好气的说:“再说,你不是知道么?我等不及了……”
御以绝沉默了。
“那么,需要我们帮忙么?”雅上前问道。
“哪里需要?自己的女人自然是自己追回来。”紫宸一挑眉,言语间透露出一股极强的自信。
“祝你成功。”宁以谦点点头,转过身问自己大哥:“那我们怎么安排?哥你需要处理事情么?”
御以绝习惯性的揉揉弟弟的头,说道:“小谦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事情自有我手下处理,不然养他们这么多年是干什么的!”
“这样啊,我倒是想去看看衍天,不知道闻修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宁以谦有些怀念那个蠢萌蠢萌的闻修了,不知道他现在和他哥哥怎么样了。
“那我们也这两天就出发吧。”御以绝一锤定音。
下午。
紫宸拍了拍宁以谦的肩,朝着御以绝点了点头,转过身脚轻轻一点,腾身立在金鹏鸟背上,手温柔的捋了捋金灿灿的绒毛,笑着对两人说道:“再见。”
金鹏鸟的双翅猛地展开,只一个煽动,鸟身便开始腾空,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唳声,直冲九霄……
“哥,回去吧。”宁以谦收回目光,握了握御以绝的手,传过去一股无声的安慰。
“嗯。”
两天后。
“哥,咱们就这么走了,你这么大的地真的没什么问题么?”宁以谦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御以绝眼神淡淡的朝着那群恭恭敬敬的手下扫过去,顿时把他们惊出一声冷汗,他们还嫌自己没有活够,不想作死好吧,小主子你可别吓我们!
“好吧。”宁以谦看了看这群人,眼神冰冷,量他们胆子没那么大,再说,实力摆在这里,随他们怎么折腾也无所谓。
“嗷!”雅有些不耐烦,喉头里隐隐咆哮。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宁以谦一改脸色,无奈的拍了拍雅的大头,看向御以绝。
御以绝单手持千牙,手腕一转,剑柄朝上,剑尖下刺,一丝丝黑气突然从剑尖滴出,在坠地的一瞬湮开成一片漆黑诡异的线条,隐隐勾勒出某些玄奥的阵法,御以绝冷眼看着,手一松,千牙直直插进线条中唯一一处空地,黑雾顿时腾起,形成了一个长约两米的黑柱子,翻腾不休。
“走吧。”御以绝手揽着宁以谦的腰,轻轻一带,两人便进了那黑柱子,雅不忿的打了个响鼻,优雅的起身跟进了黑柱子。
根本没感觉到什么,仿佛只过了一瞬,两人一豹就出现在了暮弃森林之外,见宁以谦有些疑惑,御以绝解释道:“当时为了找你,就把点定在了这里。”
雅愣了一会,突然变回人形,对宁以谦说了一句:“我先回去看看,再去找你。”就直接消失在原地。
“那咱们也去临暮村去看看吧。”宁以谦不在意的笑笑,拉着哥哥往村子走去。
第66章
御以绝和宁以谦两人隐于暗处,看着村里的人和以前一样热情而和善,并没有被他们当初闹出来的一系列事影响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两人便往玄殿走去。
依然是那么一间屋子,虽然又简单又小,但是却整齐有序。御以绝稍微退后了一步,让小谦上去敲了敲门:“安叔,您在吗?”
安如正在看着一份卷宗,耳边隐隐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翻页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若是他没老到耳聋,那声音应该是当初那宁小子的吧。他站起身,随意的把卷宗放回到桌子上,看似冷静,却被微微颤动的手彻底拆穿。
门“吱呀”一声开了,安如看着一步之遥的宁以谦笑着抬起头,轻轻说了声“安叔,好久不见”,一瞬间眼眶竟有些发热,他从来都没有把宁以谦当成一个普通的学徒,在他的心里,他唯一的一个弟子,就是眼前这个十多年没出现的小子,他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担心,只是担心又如何,他没有能力来找他,他迄今为止也只成了玄皇……咦,仔细一看,这小子现在的修为他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