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一直不知道是谁在接济他,这些衣服都是被剪了标签的,有些时候还会混进去几件偏大不少的运动服,他都放着没动过,直到很多年后,等他长大了也还能继续穿。质地柔软舒服,他的皮肤从小就不好,穿这样的衣服却从来不会过敏。虽然在那么多年之后,他已经适应了劣质的化工纤维的服装,但某些时候,他还是会穿高中时期收到的衣服,大小正好。
棉线一下子就被岳铭章扯断了,裤子直顺着腿往下掉。厉封扯都来不及,心里发慌却不知道岳铭章想要干什么,愣愣地不敢反抗。
“你喝多了?我,我送你出去吧。别,别扯我裤子了。”厉封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一头雾水地盯着岳铭章的眼睛看,在他的脸越来越近的时候,唇上一暖,眼睛猛然瞪大。
岳铭章把嘴压在厉封的嘴唇上,只停留了半秒不到就探了进去。第一次被人这样侵入口腔的厉封傻了一样站着,直到舌头被人吃了一下才剧烈挣扎起来。
“唔唔……放……唔……放开。”
却换来岳铭章发狠的已经不是亲吻的噬咬,嘴唇很疼,接着便麻了。厉封发起抖来,握起全身的力气去推他,双手扯着岳铭章背后的衣服要把他推倒,但是他没什么力气,很快就被岳铭章精壮有力的身体力量镇压了。
抓下厉封的裤子,动手扯起他里面,一条干净却土气的橙黄色布料乍然落入眼中,……,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厉封窘迫的双眼直发昏,羞耻又难堪地要把裤子扯回去。那片布料沿着他没多少肉的大腿滑到小腿上。
“啊!”他的惨叫声很快就被淹没,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那条裤子随着他模糊的视线一上一下地跳跃着,慢慢变成了血的颜色。渐渐意识到那是岳铭章,厉封把舌头都咬破了才忍住没发出更大的声音出来,全身冰凉,吓坏了。一切发生地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到最后厉封都没有注意到这间包厢的不同之处。
明显是为了什么人的精心准备,偏冷色的装修以及后续的布置,显示了主人的冷静、专注。
很用力地准备过。却成了眼下这样的情况。
就算被同学取笑是同性恋,厉封也从来没有怎么在意过,因为他一直坚信他们说的不是事实,他不喜欢岳铭章,所以这两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同性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具体到什么程度。能具体到这种程度,没有人来告诉他。
岳铭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怎,怎么会这样……他疼得冷汗直冒,脑子越来越昏,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狼狈地要命。岳铭章带着他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
当门边闪过一个人影时,岳铭章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但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反弹情绪,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励地索取着厉封。
厉封显然听见了那声慌张的撞到门的声音,他看不清楚,视线里都是水,眼前影影绰绰模模糊糊让他怕得失声哭起来,几乎是相信了有人进来撞见他的丑事。
岳铭章疼,却不愿意离开,额头上都是暴起的青筋,显示了他同样高度紧绷的情绪,但他不是因为被卓扬看见,而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对厉封做什么而毫无停下的想法。
厉封把腿努力地往地上伸,想站起来,岳铭章却突然收紧双臂。厉封有一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惊骇地瞪着岳铭章,一切都像是被放大了一般逃无可逃。
一系列变故已经耗尽了厉封的力气,只时不时小声哀叫几声,如果不是因为他淌得到处都是的眼泪,几乎看不出来他的反抗了。
那个永恒的夜晚,厉封见识了岳铭章无穷的精力,也埋下了深深地长进肉里的惧怕。
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是一点一点增长的。到了最后,厉封连岳铭章的动作都渐渐不太感觉得到了,费力地仰起脖子看时还以为已经结束了,心理上猛然松了一口气,却看见自己是随着他的动作在东倒西歪地摇来晃去。一切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
……
厉封艰难地、缓缓地往前爬了出去。
“厉封,我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我是在你的身体里变成男人的。”
回到十年后的现在,贺秋如果知道岳铭章曾提过的要求,他想,的确,应该跟厉封回想这件事的人不应该是他,而是当时的当事人——岳铭章。但他没有对明显在恍惚的厉封说什么。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没有人想告诉给厉封,岳铭章的感情。
而是问起。
“作为龙庭房地产集团老板的岳铭章,为什么会再次进入你的生活,你原谅他了?”
厉封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无意识地换了一个更热闹些的节目台,才说道:“比起来,我或许不怪他,不,应该还是会怪,我没有那么高尚,只是我时常在小人物的情绪中回不了神,这十年我从来没有主动想起过他,我没有那样的精力。即便是现在的今天,也是没有必要的相遇,我们还是会慢慢错开。那一天……”贺秋想说,真的是这样吗,但你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失落。
那一天,岳铭章丢下他跑开后,厉封苦撑着身子爬都爬不起来。到酒店快要清整完毕的时候,当时的经理找到了一动不动苍白地坐在那间vip独立包厢的厉封,似乎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里面很安静,准备好的东西都没换过地方,冰镇着的酒也还在冰槽里。
“先生,楼上开了房,你要过去休息一下吗?”
厉封似乎没有听见,努力在维持着什么,费力得稳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位经理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有位姓岳的先生已经付过费,您可以安心入住。”
厉封却反应很大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唇动作细微地站起来,经理看他摇摇欲坠走得很困难,便去扶了他一把,感觉到他猛得颤了一下,一头雾水地把动作放轻了。
等把他送到了酒店门口,经理想了想说道:“岳先生在1107房间,需要我们帮您联系一下他,送您回去吗?”
厉封飞快地抬起头来,猛得摇了摇。
经理苦了苦脸,征询地说:“可是,您这样我们不放心。要不让您家人来接您一下吧?”
厉封握了握拳,报了一个最近开始联系他的号码。只因为当时的那股强烈到让厉封忘了一切的,对岳铭章的惧怕,他把自己送上了一条注定是悲剧的路。
来的是卫东平,厉封愣了愣。接起电话的是向英姑姑。
也就是当时才四岁的方行衍的父亲。他长得很出色,是和身份不附和的帅气,不太看得出来是个游手好闲的赌徒。
接到厉封后,他的表情变了几变,一声不吭地把厉封往借来的车上带,脸色一片铁青。厉封几乎是慌张地看了他一眼。就听他阴沉沉地带着一丝不甘说:“告诉姑父,是不是让人。”把手一下子伸进厉封的裤子,果然摸到一手的血,他竟然第一眼就看出来!
当时的厉封吓得脸色青白,用沉默作出了回答。罗向英的老公是最近才开始找上他的,腆着脸,几乎是在讨好着他。一开始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姑父。只听谁说起过,他脾气暴躁,跟罗向英结婚好几年才有了方行衍,明里暗里贬低他男人那方面的事。
“是不是让人干了屁股?姑父知道你不是搞这事的人,你老实说让谁欺负了。”卫东平看着厉封的眼神让厉封很不舒服,咬着嘴唇躲开他的手。
当车子朝着往厉封家相反的方向去时,厉封一下子紧张起来,卫东平却明显兴奋地说:“这么多血,找个诊所看看吧。然后告诉姑父是谁做的!姑父替你去教训他。”他的表情让厉封知道他绝对有手段做出点什么出来。
厉封眼前天旋地转,脑子里塞满的竟然是岳铭章给他补习时在纸张上一下一下扫过的微微带着笔墨的白衬衫的袖口。直到那一刻,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的厉封都不恨岳铭章。
“姑父,别问了。”他什么也不能说,选择把那一份耻辱隐忍地藏在遍体鳞伤的身体里。
卫东平愣了愣,不甘不愿地又问了他好几遍,才把他送进了附近的一个小诊所。
其实到了他们这一代,厉封跟他们家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姑姑姑父什么的,不过是一开始听到厉封对向英这样的叫法才随便说的,目的不言而明。
真正叫向英姑姑的,是曾经雇佣过她的岳家的少爷。对帮佣的得体的叫法。厉封一直不知道,罗向英不是他的亲人,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的一个阿姨。他的信任早已过度。
罗向英来后,不知道是出于怎么样的考虑,卫东平告诉了她厉封的遭遇,后来又逼问了一次,厉封什么也不说。
只知道是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让酒店里的一个人给……。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罗向英老了好几岁,手里还牵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一副被生活磨得心力交瘁的枯黄样子。
卫东平又过了三天才出现,眉头时不时皱着,在为什么事焦虑着。
到厉封出院的时候,卫东平就说了。
“你现在的情况一个人住,你姑姑还有我也不放心,还是搬过来住吧,小房间里还有一张上下铺。”说完不等厉封反应就把车子掉了个头。他从一开始找上厉封就是有目的的,现在能救他的,也就只有厉封的那套价值蹿升的破房子了。
那一段时候,卫家人,包括卫东平的老母亲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厉封极其好,不仅让他养好了难启口的伤,还照顾着他的情绪,什么也没有再说,关于那个男人更是半个字不提。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罗向英在某一天结结巴巴地问他大学学费的事。
“你打算怎么,怎么办?”
厉封愣了愣,连忙摆着手说:“我打算把房子卖了,换成钱,学,我还是想上。”
罗向英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也没有全部松开,商量着说:“可是,你那套房子太偏了,又小,值不了几个钱,加上生活费,可能要再借点吧?”
厉封怔怔地没再说话,罗向英也就不忍心再问什么。
卫家也不宽裕,卫东平的举动到底是要做什么,她不是全不清楚,却狠不下心去问。
厉封在卫家的这阵子,一向夜不归宿的卫东平几乎都呆在家里,他酗酒,厉封见过一次他打向英姑姑的那个狠法,赶紧拦了,差点也被打。
到了第二天,卫东平特地请厉封在家里吃饭,还是有点小酒,说着说着哭起来,愧疚地直掉眼泪,说对不起向英,也对不起厉封,心里难受得特别厉害,很真诚地说他特别喜欢厉封,一点也不介意他一直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姑父特别喜欢你这孩子,要不你跟姑父家里过吧?”
厉封听了先是心里一阵狂跳,再是冷静地看了看他手边的酒瓶,腼腆地笑了笑没接话。卫东平却好像急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说:“真的,我跟你姑姑商量了一夜,打算收养你,虽说你快成年了,但总要有个家,有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
家这个字深深地打动了厉封,在第二天,他先是帮向英姑姑准备了晚饭,才试探地问起这件事。当时还小的方行衍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
罗向英放在围裙下的手先是狠狠攥紧,下意识地环顾这个家里的摆设,背对他的身影点了点。
厉封是个有良知的人,那所房子是他唯一仅有的,有所得有所出,当卫东平向他表示了这个意思后,他思考过后便同意了。他当时并不知道那年房子已经升值,在当时能卖一万块就不错了。他的监护人,也就是他的奶奶本可以收回那套房子,但她选择了对厉封的不闻不问。
或许没有人相信他是厉建国亲生的,那女人可是在这个大城市做了十几年的小姐,回乡不到半年嫁了厉建国这个老实男人。
第 34 章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很快,像一场有预谋的风暴,清偿了赌债的卫东平逍遥快活地恢复了原本的面貌。如果你所在的环境中,所有的人都在骗你,你不会发现自己身在骗局中。至少厉封不是那个幸运的人。
卫东平甚至不放毫不知情的厉封走,在市井流氓身上常出现的眼神放肆地粘在厉封的身上,挥之不去,令人食不下咽。眼看着报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他开始焦急起来,终于被卫东平骂着不识好歹打了一顿。
在一次醉酒后,卫东平向他张开了锋利的爪牙,彻底暴露了他的丑恶目的,他早就看上了厉封,无依无靠没有半点倚仗的厉封。
他想对他做的,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嘭得一声,牵着方行衍临时从娘家回来的罗向英亲眼看着一个黑影刮着一道狠得要把她的一双眼珠都压进眼眶的风,一个好好的人在她的眼前慢慢地,慢慢地融进地面。
“东平!!”
他的丈夫摔死在她几步远的地方,烂得认都认不出。
“是他!让开!就是他!是他把我男人推下楼的。呜呜,死了,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狐狸精!”罗向英疯了一样喊叫,缩在天台角落里哭泣的厉封被接到报警赶来的警察拉了出来,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还断了一条手臂,谁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厉封在拘留所里呆了十五天,警官没有在那个角落里找到卫东平出事的脚印,从当时的情况看来,可以肯定不是这个男孩推他下楼后再缩进去的那个结了蛛网的角落,那里只有一遍脚印。而且幸运的是,对楼的一家人可以证明是死者自己掉下楼的。
初步可以判定卫东平是醉酒后追赶他才失足落下地的。但是,厉封却平静地告诉他们是他把他推下楼的。
他根本记不清当时的情况,这种案例并不少,但是臆想自己是凶手的则少之又少,警察强烈建议他找一个心理辅导,之后便把他释放了。
卫东平的母亲念叨都是鬼迷心窍的报应,撇下罗向英母子一个人投靠女儿去了,听说没过多久又把女儿家搅得天翻地覆,自己想不开喝了农药好不容易救回来,人也瘫了。
而当厉封回到自己的家后,也见到了房子的新主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富态中年男人。他大概没有听说卫家发生的事,甚至没有进屋看过一眼,匆匆地说道:“最多半年,这里就要拆了,你也赶紧找好住处,这里不能再租了。”厉封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六个月后,带着他破碎的未来离开。
可以说厉封的十年,都已经讲完了。
厉封中途换过三次台,贺秋能模糊地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竟不敢问卫东平都对他做了什么。
厉封没有说起,他对谁也不亲近,到底是不是因为卫东平。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我只恨毁了我的,可怜的,小小的,大宝的家,也恨软弱无能的自己,这几年我拼命地学,什么都学,什么都做,我要把大宝养大,不要他变成第二个我。”
“不能。不能变成第二个我。”直到现在他都对亲手推卫东平下楼这件事深信不疑,贺秋想这样也挺好,毕竟他恨着卫东平。
可以说,岳铭章让厉封更加自卑,而卫东平把他的轨道引向独路,让他的生活只剩下孤独。他不欠谁,他没有错,他是该恨的。上帝精心摆布的,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你,怎么哭了?”缓慢地侧头看向一直没作声的贺秋时,发现他眼里闪动的清澈的光。
贺秋一下子擦干脸,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手擦了一下。
“那一年,我十四岁,我父亲,他捏着我的手不愿意放,怎么也不愿意放。那一年,我十八岁,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还是回到了临城。贺秋,我过得很好。现在又有了大宝,已经再也不会难过了。”
贺秋隔了很久才回他,一句和当时的卓扬类似的,轻得听不清的话。“那么,呵,这么多年,你喜欢上什么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