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经年 上——灵力不足
灵力不足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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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细看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手掌上血淋淋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那狗闻着腥味,蹦跶得更欢实了,蹶着个大屁股做好了姿势就要往他身上扑。

在座的都不是什么没身份的平头百姓,这么一个举止怪异又来路不明的人出现在这种半商业半私人的饭局上,不少人都皱着眉头露出了不满的表情,性子急的当场就要请保安赶他。也有明眼的,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露出了玩味了然的表情,这看着可是什么稀奇的也不稀奇了,有场好戏,且看着吧。

但,谁也没有把突然冒出来的厉封放在眼里。

正等着发难,岳铭章的反应却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预料,其中也包括了连狄。

他猛然坐正,眼睁睁看着岳铭章站得挺直,站得坦然,他把那个连面貌都来不及让人看清的男人往自己胸口怀里揽进,两条手臂抱上去,一味护着他。别说就是只调皮的哈士奇,就是来只獒犬,也别想碰着他怀里的人一根头发。

“没什么好怕的。”轻拍身上人的背,声音已经恢复成不带起伏的冷硬只是呼吸微乱,还带着惊诧后的愕然。说完感觉到胸口的湿意,眼角扫过一抹红,像被人打了一拳,沉闷得喘不过气来,环顾一圈,点了点头,要拉着他出去。

连狄的眼睛渐渐变红,像是被人当面甩了响亮的一巴掌在肉上,他浑身都漫布着一种被踩在脚下的耻辱难堪,他突然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字像是在吼,“岳铭章,我的地方,什么时候是这种来路不明的人高兴就能进,高兴就能出的?”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讪讪不语,几双眼睛透着古怪。厉封则是震惊地抬起了头。

眼高于顶的连狄并没有去理会别人,他只阴鸷地盯岳铭章一个人,又低沉地清晰地问了一遍,“你们果然认识。这笔帐我认在你头上!”

正准备带着厉封走出去的岳铭章回过头来,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一字一句地说:“连狄,对你,我永远有底限,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受。”看了一眼怀里浑身僵硬的人,“跟我出来。”很显然他误会了什么,而连狄也没有解释的机会。

越过梁古殷,梁古殷朝他回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颜致一似乎想追出去但手被梁古殷抓得很紧。

“大奔回来。”梁古殷在两人簇拥的背影快消失时才喊了一声,那蠢狗一个急刹车把脸扑在了地上,伸直爪子半天没起来。

扭头时似笑非笑地扫过连狄那张扭曲的脸,表情微起变化,哼了一声,拉着颜致一起身,“诸位,今天就到这里吧,在下还有些事。都记在我账上,先走一步。”

转身不轻不重地按了一把颜致一发烫的额头,冷冷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阿一,这是又犯病了?回吧。”拉着他走了。

浑身发抖的颜致一没说什么,低着头站了起来,手上用力。

梁古殷一愣,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强求,松开了手。

何定海心急火燎地在外面转圈子,看见岳铭章沉着脸手里拉着个男人出来,再看到那男人穿着身挺熟的衣服,长着张挺熟的脸,差点被自己的皮鞋拌地上去,擦擦眼睛仔细一看,人影都没了。

最后走出来的是连狄,他的脸色古怪阴沉,没一个人敢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都纷纷躲开了。走过走廊尽头的时候遇到了站在那儿的邵同,他停下来,表情迅速变了变,一把抓住那面无表情的男人,压抑的咆哮在喉咙里翻滚,带着要吃人的热劲,“邵同……”

随手顶开一间多功能包厢,把邵同摔了进去,嘭得一声巨响,桌椅带着个人翻在了一边。

邵同和他身高相仿,但比他瘦了不只一点半点,那用尽全力的一摔让他磕到了额头,血突突一下子就流了一地,还有几滴落在了那一叠飞扬的报表上,鲜红得吓人。

连狄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像是没看见,一步步靠近,压低身子撕起地上男人的衣服,见他反抗,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紧接着又不停地甩了两巴掌,“男(女表)子,总是学不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他妈别乱动。邵同,你真贱!”抽开他的皮带。

邵同被打得半天没回神,动了动嘴,牙松了几颗,恍惚间被人一下子分开腿,心里一凉。

男人独特的喘息声渐渐大了起来,被压在地上的邵同忍耐地动了动,连狄的呼吸一紧,扯开拉链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他不再去看邵同那张红白交错的脸,眉头皱起,压制住他两条腿的手狠狠一掰,邵同一声惨叫,一动不动地躺着。

紧接着就被人翻了个身,邵同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到他直起身住自己身后靠了过去,身子受力往前一冲,闷哼一声,咬着牙才没有疼晕过去。

……

邵同在他走后过了很久才挣扎着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一晃,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椅子才没有重新摔回去,皱着眉头把掉到膝盖上的裤子穿好,手有些抖。他环顾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包厢,独自一人走出来时,目光掠过拐角那个隐蔽的监控摄像头时顿了顿,随后拢着衬衫默然无声地离开,从始至终他都很冷静。

被带出来的厉封一路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微妙得令现场透着股尴尬的气氛,但一走出包厢他就被岳铭章松开了手腕。此时离着身边的人,仅仅,不到一米的距离。

岳铭章沉默不语地走在厉封的前面,他无数次想掉头离开,但就像没有勇气抬头一样,他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十年了,厉封头也不回往前奔跑,拼命地遗忘。而岳铭章呢,总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他,因为这十年,他唯一为厉封做过的一件事。

每一天都在后悔。

岳铭章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脑子里飞快想了很多事情,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安悦那张安静无言的脸。

“啊~!”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叫声响起,想着想着已经停了下来的岳铭章回过头去看着小心翼翼浑身紧绷揉着额头的厉封,很郑重地开了口,他喊,“厉封”

……

“好久不见。”

厉封勉强地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嘴唇发抖,语不成调:“我,我还有事,我要走了!嘶……”说着大力地甩了一下被拉掉一层皮的手,一阵抽痛声。

死死看着受伤的手掌,慌乱而生硬地站着。

岳铭章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脸上那种显而易见的兴奋潮水般退去。看看你都对他做了什么,他在发抖。

“走吧。”

开车把他送去附近的医院,厉封一直侧着头双眸麻木地看着窗外,没有要和他对话的意思。

“弄脏也没有关系。”这句话却并没有让厉封放松下来,他的双手依旧安静地摆放在他的腿上,看得出伤口还有些湿,但是已经不流血了。

包扎完又从医院离开。

走前岳铭章欲言又止地看着心不在焉的厉封,张了张嘴,“我是岳”愣怔地看着他紧张到捏紧衣摆的手又重新见了红。

厉封在岳铭章转身走开以后,紧张地看着他的背,一步,两步,三步住后倒退,随后迈开腿疯一样向着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走。

岳铭章冷漠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从口袋里抽出闷响不止的手机,看了一眼,接起。

安悦的声音很不稳,但她极力在保持镇定,而且显然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她缓缓地用一种陈述的语气,“刚才从你的手机发来了一条短信。你从不发短信,是你发的吗?”深吸了一口气,“请你认真地回答我,岳铭章,我开不起这种玩笑。”

岳铭章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脑子里猛一下子划过什么,他的表情一变,变得有些惊讶。

这是第三次遇见厉封,再不能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半晌,“呵”,他低笑了一声,说道:“公司楼底的咖啡馆,我等你。我给你答案。”

安悦用手死死按住手机,过了很多才拿开,她一字一句颤抖地说道:“岳铭章,你说过,我们两个人会结婚。”

岳铭章轻轻地掐掉了手机。

安悦到底也没有依约来到那家咖啡馆,岳铭章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神情冷漠一切尽收眼底。一直到打烊这个男人才起身离开,手臂上还轻轻地搭着那件被弄脏的外套。

安臻路过他妹妹的房间时听到了里面压抑的抽泣声,他顿了顿,又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个星期,一大早,安家人聚在餐桌上吃着精心准备的早餐,安臻突然放下餐具,抬起头看向神情疲惫脸色憔悴的安悦,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严厉,“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安悦猛地抬起头,布着血丝的眼睛里浸润着一种透着恨意的光,但很快的,那片光就随着主人垂下的头消失了,她的眼神在一片刘海的掩盖下闪烁不停,不稳的声音隔着一张桌子传进安臻的耳朵,她说:“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苦笑了笑,哽咽着她又说,“你是不是也希望我答应?可是我想不通啊……呵呵,不能跟我说说吗?”

安父闻言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想到书房里的那份终于到手的合同,硬起心肠沉声开口道:“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当初你哥就告诫过你别感情用事,你……”想教训自己的女儿,但一想到岳铭章那张没什么温度的冰块脸还是缓和了口气,“这件事,以后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置若罔闻安静用餐的妻子,目光柔和下来,“你妈会送你去国外散散心,你不是一直想要去游学吗?东西都已经办好了。”

安臻一顿,看了一眼她的继母,没再说什么,沉默地同意了他父亲的决定。

安悦显然没有料到事情进展得这么快,惨白着脸扔下筷子起身跑回了房间,直到晚餐时间也没有出来,她母亲敲了敲门走进去,又回身锁上门,冷漠地看着她女儿脸上狼狈的泪水,说:“安悦,你总是让我失望,你那么聪明,你却总是让我失望,你让我失望……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

伤人的话,安悦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探身抱住这个温婉别致的女人,流着泪喊:“妈,我并没有错啊……”

安悦到底也没有出国,安家和岳家的联系也一直没有断,两家人时不时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岳铭章偶尔也会开车送安悦回家,只是每次都会把安臻叫走。

但她不愿意多想。

岳铭章他……或许只是累了。

但即使是这样,安悦也再没有提起过那条短信的内容。

……

“厉封被开除了!?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小涵情绪激动地盯着何定海的脸看,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何定海不胜其烦地推开他,最近连狄就像个喷发的火山,上上下下有谁好过。小涵被推得倒退了一大步,被何定海粗着脖子吼,“莫涵你不想干了是不是,是不是!是就他妈滚!”

小涵仰着的脖子就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他艰难地抬着头,像是不愿意让它就这样在屈服中落下去,声音比刚才低了不少,他问:“经理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 13 章

何定海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领,说道:“内部公告不是已经在网上贴出来了吗?”

小涵一愣,低着头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像是快哭出来的无力,“偷东西,有没有证据是不是无所谓啊,经理……”扬长而去。

何定海脸色一变,不知道想起什么,哼了一声,“毛头小子”,没追究,也转身离开了。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给了厉封一定数额的赔偿金,不多,刚够一个月的试用工资。至于他伤了的手,也没有人提起。

随后邵总经理也辞职离去,海棠大酒店并没有因此出现什么波动,一切又重回平静。

是连狄亲自过来看着他从酒店A区大门离开的,之后转身离开没有停留。

他知道这事关眼前这穷酸小子没他妈半点屁的事,但连狄找不到那个能和岳铭章联系起来的制衡点,他必须做点什么来缓解他们胶着的关系。

他喜欢岳铭章,对此毫不掩饰,在他的宿舍楼外冻了一夜,狼狈地表白,岳铭章错愕后毫无情绪的眼神隔着一片冰冷的雨帘像刀子扎在他身上。当时……

当时邵同惊讶地站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

想起突然失去踪迹的邵同,连狄的眼神暗了暗,但并没有什么动作,像是随它去了。

这之后他也没再继续去找厉封的麻烦,他并不了解过去的岳铭章,如果他知道,那个冷漠的岳铭章是怎么把一个失去父亲的半大孩子一步步收进自己的羽翼之下,怎么一步步陪着他成长,直到可以和他远走高飞,直到那份深情,那份谋算,被砍断在一切唾手可得的那一刻……情况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放走了厉封,轻而易举。

没了经济来源的厉封,干脆就在自己住处附近的楼道间,电梯墙上贴起了小广告。

跑腿电话:135xxxxxx68

简简单单只有一串号码,可帮助搬家整理,可帮忙送同城快递,XX小区内也可帮忙收取外卖上楼,一次一元,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打这个电话。

因为做这个的人不多,每天也还是可以赚上一点生活费,就是会很累,卖的都是体力,也搭上精力,那道本就太过沉重的背脊也越发挺不直了。

还是去那家挨着同性恋酒吧的全日营业店打工,小心翼翼来来去去的一个样子。

重新订阅了临城的招聘版报,日子一天天冷下来,很快就到了零落秋叶凉雨打漂的季节。

“你这手……”一只苍老的手握着厉封的手不放,一个老人眯起眼打量,半晌接下去,“好得是要慢啊。看看,才长了这么薄的一层皮,多久的事了,怎么不小心着点。”

厉封讪讪地笑笑,扯回自己的手,很随意地将它们重新塞回袖子,说道:“已经不怎么见疼了,大概是快好了,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扯掉了一层皮肤,没多少肉。看看。”觑着眼前人不明朗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露出手来捏了捏,龇牙咧嘴钻心的疼,挺郁闷又给塞了回去。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已穿上了正秋天的厚羊毛衣,庞眉宽脸,此时一脸怒其不争地大骂一句缺心眼,慢吞吞坐回去给他写药方,开得都是一些便宜好用的药,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伙子条件不好。

处理完他的手,像是想起什么,又把他拉回来,别看人家七老八十了,厉封一时被拉得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又被不停歇地扯到了边上那张老旧但干净的单人床上。

厉封被压着躺了下去,又不敢反抗,苦着脸讨好地叫道:“冯老伯你这是干什么,药方我都拿着了,一定把药买上,你放心。”

老医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又眯起那双凌厉精明的眼睛,探着他虚浮的脉搏时顿了顿,又仔仔细细在他身上一摸,当即破口大骂,“好你个不要命的,身子怎么虚成这副鬼样子了?”一屁股跌坐在滕椅上,不太明白似得瞅着厉封,“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不会有谁来替你操心了啊……”

摸了个老花眼镜戴上,嘀嘀咕咕地说起来也没看着厉封,竟是有些恍惚了。

厉封心里也不好受,他爬起来蹲在老医生的脚跟前,硬是笑了笑,小声叫了他一声,“冯伯啊,”轻描淡写地说起,“人,跟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我是这样的,我也只能是这样的。”说完渴望地看着他,眼睛里亮亮的流露着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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