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铭章听了问:“你这是在跟我比赛?”
岳维渊惊呼,捂着嘴左右乱看。
岳铭章也不在意,用一种谈公事的口吻淡漠说道:“我有未婚妻。”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岳维渊刚要嘟囔些什么,一抬头,发现他的大哥对着窗外的雨竟然在走神,忽然又滑过那个含糊不清的名字,心里有些古怪。
可是……那个名字怎么听都不像一个女人的名字啊。脑子里快速闪过一抹异光的岳维渊看着他大哥英俊平静的侧脸,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一双眼珠子晶亮晶亮的。
“大哥,你不会还是处男吧?”不过脑的话一出口,岳维渊立即退后三大步远警惕地看着猛然回过头并且面露慌乱的岳铭章,咽了咽口水。
岳铭章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竟然避而不谈,拧紧了眉脸色变幻不定地瞪着笑得不怀好意的岳维渊,半晌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你怎么会这么想?”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嗯?这难道是重点?不对,莫非……!岳维渊挑了挑长得有些媚气的眉,朝着岳铭章眨了眨眼,嘿嘿。
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的岳铭章看着神色过于柔媚的二弟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不容置疑地问道:“路家老三还有和你联系吗?”
话题转的太快,岳维渊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大哥神情不虞,马上回说:“他说他爸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要他去外省任职,现在心里正窝着火呢,我躲他都躲不及。”说完心虚地转了转眼珠。
岳铭章知道他没胆子骗自己,满意地微点头,自语了一句,“究竟是哪里遗传的怪毛病……这个路老三心术不正,你以后不要和他来往了。”
岳维渊向来迟钝完全搞不明白这番话的用意,见大哥神情疲惫,想也不想连连答应,有些心疼地劝:“大哥,你就别管我了,今天是周末,你就别去公司了,累不累啊。”说着说着有些赌气,连家的老大连狄真不是东西,处处都要和他大哥比高低,斗不过也不生气一副笑眯眯的纨绔模样,活生生的斯文败类。
岳铭章闭了闭眼,仰面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额上,掉下来一些发丝,他细不可闻地含糊了一句“别忘了抄十遍”就睡了过去。
气馁的岳维渊缩了缩肩膀,突然感觉这个房间里很冷,看着他大哥眼底的青色,不禁有些埋怨自己那对任性的父母。
岳铭章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米色的西装外套,他随手拿下来轻放在一边,看了看时间,只过了半个小时,再睡是不可能了。出发去公司前特地进了一趟他这个不省心的二弟的卧室,很好。
睡梦中觉得后背发凉的岳维渊委屈地翻了一个身,如芒在背的感觉果然消失了。
岳维渊醒来时风雨初歇,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暖风吹拂,他不禁伸了个懒腰,这才是夏天,真舒服……
想到一年不分四季都在散发冷气的大哥,正行走在某情趣用品一条街的岳维渊哼唧一声扯了扯遮在脸上的墨镜,抬头看了看招牌——爱慕M情趣用品店,发现是他要找的店,迈开长腿,遂走了进去。
“你好,我想订购一个……送到这个地址。”
……
厉封在狗都还睡着的时候猛然睁眼,不管不顾沁人的低温,神经质地洗了个冷水澡。
等到兼职的店铺后门时,眼睛红通通的,边走边打喷嚏,一看就是着凉了。
爱慕M的老板贺秋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店里专卖女性用品,比如情趣内衣,店后也卖一些高价的男同性恋床上用品。他本人长得唇红齿白,头发却剪的非常幼、齿,柔软的发丝半长的正太头,性格和外貌大相径庭,是个让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的俊俏年轻人。
贺秋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当半长裤又一连喷嚏的厉封靠近时,他立即躲得远远的,冷眼看着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二十七岁不年轻了……贺秋冷漠地想。虽然他常常怀疑厉封说的话,或许他没有那么老,明亮安静的双眼,个子瘦极反而看着小,头发参差不齐发黄干枯,总是由于各种令人恼火的原因而长期营养不良的人,脸上的皮肤倒却比一般人要干净,就是死白死白没有人气。隔夜的衬衫,领口淡淡的污渍,怎么看都很落魄,但其实厉封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让人忽略的,甚至还很讨人喜欢,因为他有一张柔和清秀的脸。
“你又做噩梦了?”
听见贺秋远远传来的问话,厉封抿了抿嘴唇,说:“嗯……”
贺秋一见他这个态度就生气,翻了个白眼,大声道:“知道今天过来送什么吗?”
厉封闻言,瘦削的脸颊立即红了起来,他瞪着猫一样圆的眼睛望过去,又像委屈又像不情愿的扭捏,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大的吗?”
“什么大的小的,去这个地址送一个充气娃娃!别又让人扯进屋子了,你怎么这么没用!”贺秋气愤地说完扔给他一张纸,轻飘飘地离开。
还想和贺秋说说话的厉封有些可惜地看着他的背影,五分钟后,从仓库里打包好了货物才去了店内。
“弄好了。是XX路香泉湖23号的岳先生吧?”
厉封再三确认的老实谨慎样让贺秋又翻了个白眼,他不耐烦地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骂道:“啰嗦什么,早去早回,大周末不睡觉吃饱了撑的。”说完瞥见他的腿,嘴里的食物突然没了味道,“回来去趟医院吧,钱我还有点儿。”
厉封受宠若惊地瞪着他,动作都停了下来。
恼羞成怒的贺秋没好气地瞪回去,骂骂咧咧道:“还不滚!”
厉封缩了缩脑袋,咬着嘴唇固执地看着贺秋,好像一定要得到他的妥协才会离开。
贺秋知道他脑筋直,无奈地趴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别扭地闷哼了一句,“早点回来。”长刘海下的眼角微微上翘。
他们的相处就像一双恋人。
第 4 章
这条隐秘的街道,很多人都这么以为,包括贺秋自己也曾经这样误解过。只不过,五年前厉封曾非常激烈地告诉他,“我,我不是,不是同性恋。别,别碰我!”他排斥反抗得几乎话都说不清楚,整个人缩在墙角,面向墙壁抖成一团,那个时候的贺秋手脚冰凉地看着上一刻还因为好看的节目而哈哈大笑这时候却伤人至寒潭的厉封,表情慢慢变得冰冷。
他想他是真的喜欢过厉封的。
看着那道渐渐消失的瘦小背影,贺秋把视线重新挪回电脑屏幕上,直到屏保出现都还在怔怔失神,像是大雨后不开晴的天空,阴霾沉重,心也慢慢变得麻木。
门铃响起时,失眠了几个晚上的岳铭章躺在床上刚刚有了点睡意,睁开的眼前印入的是洁白精致的天花板,那道时而迟疑时而坚定的声音就从这四面八方而来。
皱了皱眉,有些精疲力尽的岳铭章缓缓走出了房门,负责做饭打扫的佣人如同预料中的那样,不在这个房子的任何角落。
所以当门终于被打开时,厉封眼前站着一个高大苍白因为受到骚扰而微微拧着眉的男人,他长得很英俊,头发凌乱,额发后面的眼睛透着光,冷漠而严厉,无端让人觉得压迫。
“请问是岳先生吗?这是您的同城快递,请签收。”声音颤抖地开了口,随后紧张地后退了一步。
厉封似乎并没有认出这个出现在眼前的高大男人,尽管他的轮廓依稀可辨八九年前的模样。
“我没有买过东西。”岳铭章皱着眉,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瞳孔一缩。
眼前的是一个瘦弱邋遢,小腿上污乱不堪的男人,熟悉得让他几乎不敢认,朝着门里退后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下来,一惯冷漠的脸上出现了无比震惊的表情,他震惊地盯着他的眼睛。
压低头的厉封脸红得很不正常,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来送什么的,所以他很理解的又开了口,“大概是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购买的,你看这个是他留的地址。”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递了一张纸条过去。
岳铭章认得那是岳维渊的字迹。
“里面是什么?”
厉封诧异地抬起头,又很快低下,他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说完以后很不安地挪了挪脚跟,抱在纸箱子上的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
一道声音传出来又很快被压了下去,但厉封还是听见了。
“嗯……您刚才是在叫我吗?”听到自己的名字,厉封又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在场的另一个人,看不出个所以然,被盯得不安了起来,眼珠子乱转最后停在需要签名的地方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不太舒服,原本以为可以早点离开的,又飞快看了他一眼。
“您认识我吗?你是谁?”厉封紧张地咬了咬下唇,比巴掌大不出多少的脸上慢慢变得苍白,夏天的阳光披在身上依旧不足以完全温暖他,感觉到寒冷,身体像浸泡在夜里的水中,一点一点发寒。
“没什么。”
厉封的反应……
像突然失去语言一样停了下来,他朝着眼前的男人望了一眼,那一眼复杂得即使是岳铭章都没有看懂,然后就听见瘦弱的男人小声重复了一遍“岳先生,您在这里签一个名就好了。”
拿过对方递过来的水笔,岳铭章龙飞凤舞地签了字,眼角余光,并没有忽略这个男人在看到自己的字迹时一下子放松下来的表情以及,身体。
“你的手很凉,生病了吗?”签完字拿着东西的岳铭章看着他客套地关心了一句,刚才接过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的确摸到了对方的手。
厉封涨红脸局促地缩回手,跟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快速说了一句“谢谢惠顾”,转身离开了。
岳铭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可怕,是他最不会显于人前的样子。
厉封……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遇见你,从来从来没有想过会遇见这样的你,低头看着自己高大的倒影。
又瘦又小的厉封把电动车开得飞快,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心跳。当他离开以后,贺秋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这让他发寒发酵的心里微暖,听着对方别扭粗鲁却带着关心的话,弯了弯嘴角,小声说:“已经送到了。对方似乎并不知道送的是什么呢。”
贺秋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管他那么多,只要姓岳不就好了吗?现在都十点多了,你还要去别的地方兼职吗?没有的话就来我店里吧。”
厉封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拒绝了,说:“我还要去帮姑姑搬家,等空的时候应该很晚了,就不来打扰你了。”
贺秋一听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停顿了几秒钟,“随便你。”说完挂了电话。
厉封难过地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也并没有想去向英姑姑那里啊。
等帮姑姑搬完家,听见身后的问话,眼睛重得都快睁不开的厉封胡乱应了几声就离开了。
向英目光复杂地在他身后又高喊了一声,“下星期五,XX大街555号的一家饭店,到时候记得穿体面些。”
方父低沉地嗓音从门里传出来,喊她进去。
厉封也没有转头,露出衣领的一截脖子动了动,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到外地人聚居的民楼,厉封推开自己租的小套间,先是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同租的青年去了外地还没有回来,悄悄舒了一口气,厉封拿着脱下来的T恤擦了一把脸上的灰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亦或是昏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厉封捂着阵阵抽痛的胃从床上爬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拿上钥匙去了十五分钟路程以外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店,买了两个甜味的面包,撕开其中一个的包装,眼睛瞥着手上的收费单,一口一口吃着。
八块,要四块一个,好贵。有些后悔,回家的时候应该再撑一段时间,至少去农贸市场买点蔬菜,还要再买一点肉菜,不知道现在的猪肉多少钱一斤,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光顾过卖猪肉的小勇了,还想吃蛋羹,也要买一些鸡蛋放着,至于卓扬……厉封撇了撇嘴,表情纠结。
杂七杂八的想了很久,两个不大的面包全部进了他的肚子,勉强凑个半饱,揉了揉贪得无厌的肚皮,爬上床接着睡,本来以为会有一段胡思乱想的失眠,结果闭上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会议结束,在办公室的岳铭章一个电话打给了目前房子里唯二姓岳的人,第一句并没有直接询问那个包裹的内容,而是关心了一下一夜未归的岳维渊在新公司的工作情况,然后话锋一转。
正在召开全体员工大会的岳维渊毛骨悚然地僵在老板椅上,手一抖还把手机给摔了出去,扩音一开,岳铭章冰冻三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出来,“维渊,我的衣柜里除了几套西装,现在已经放上了你赠予的一个自+慰用的充气娃娃,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想听你的解释,它为什么会是一个男人。”
静,死一般的寂静,员工看看潇洒风流的新老板那张血一样红的脸蛋,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趾,沉默了。
岳维渊冷不丁瞥到员工一张张或了然或大吃一惊的脸庞,大惊失色地叫了一声,“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你们就当做没有听见!”
众人刷刷点头,齐整,乖巧,听话。
岳铭章大概也意识到了对面的窘况,沉吟了片刻,就在岳维渊冷汗都要流下来的时候,挂了电话。
散会后……
“听见了吗,总经理给他大哥送了一件了不得的礼物。”
“那么大声当然听见了,我的天啦,送的是一个充气娃娃。”
“重点是,他送的还是一个男的,据说还是混血儿!”
“听说了吗?总裁的二弟给他送了一件了不得的礼物。据说还是英美两国的混血!”
“是那个?嘘小点声,听说消息是从岳氏子公司传出来的,生产销售各类玩具的,你们说岳氏集团这跨行业也跨得太厉害了。”
“对对对,我就是听我大姨的表哥的女儿说的,她在那里上班。”
“真是看不出来啊,难过总裁对安小姐一直冷冰冰的,原来,哦嗬嗬嗬……混血儿可都是些高大壮……”一个暧昧的笑皮球样抛来掷去,最后终于满足地落了地。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天,岳家的老二给他大哥送了一个男版充气娃娃的事闹得路人皆知。
——严寒你这样是不对的,岳总喜欢强壮的,这种大事,埋着我们一众姐妹简直就是变相的犯罪,你知道减肥多辛苦吗!
——严寒你跟着岳总的时间最长,他喜欢男人这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秘书甲乙说着一愣,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后异口同声破口道“岳总竟然是受!岳总果然是受!”哈哈哈飘然离去。
岳铭章沉着脸看了一眼一直在贼眉鼠眼打量自己的助理严寒,不悦道:“你很空?我给你找一点事情做。”
被那冰冷的视线一扫,鸡仔一样缩着的严寒一下子很严寒,他抖了抖,迅速移开了视线,对着厚厚一叠资料的脑袋一阵猛烈地摇晃,弱弱地说:“今天上午安小姐来过电话,说是约岳总去半岛咖啡见面,她有事要说。”
钢笔一划,岳铭章皱了皱眉把纸揉成一团,半晌说:“我知道了。”
提前下班以后,岳铭章并没有想往常一样马上回家,而是把车停在了一家格调优雅的咖啡馆外,这个时候里面坐着消磨时光的人并不少,他一眼望去,在靠窗的老位置一下子看见了等候在那里的女人,他的未婚妻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