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剑三)上——杭白菊
杭白菊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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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亦忽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装睡的准备,却不知那个影子又转身而走,离开了卧房门口。

一颗跳动的心忽然沉入了水里。

唐无亦知道他是极恨极恨这个西域男人,可是他此时却还是不自主地翻身下床偷偷地拉开了一条门缝看陆横舟不睡觉在做什么。

看月亮,陆横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黑色的身影仿佛就要这么融入黑色的月色阴影中,消失不见。

陆横舟看了很久的月亮,久到唐无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在了地上,久到他不知何时靠着门框睡了过去。

但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却已经躺在了床上。

唐无亦觉得陆横舟这个人定是个白日睡觉的夜猫子,因为他从未见到陆横舟睡觉。

一连几天的晚上,唐无亦都躲在门后偷偷地看陆横舟坐在院子里看月亮。虽然陆横舟带着兜帽,看不清脸,但是却可以感觉出抬起的脸后定是双专注而痴迷的眼,仿佛月亮才是陆横舟最美丽,最诱人的情人,让他千般看万般看都看不厌。

陆横舟愿意花一整个夜晚去看月亮,却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便是如此枯乏无味惹人厌弃么?

唐无亦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闷得发疼。

迷糊中唐无亦忽然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他被人温柔地拥起来,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但当那人转身欲走时,唐无亦猛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拉住了那人的手腕。

唐无亦看着那人停滞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颤了颤,却仍然没有放开。

陆横舟转身想捏捏那只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谁知那手却如蛇一般地缩了回去。陆横舟苦笑了声,褪下外衣,坐上床将那人抱进怀里一起躺下。陆横舟可以明显感受到那人全身绷紧的肌肉与抗拒般的颤抖抽搐,只轻声说了句:“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便不再言语。

当唐无亦被陆横舟环入怀中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久旱逢甘霖般满足的喜悦,只是很快这种淡薄的喜悦便被身体所记住的恐惧与惊怕所淹没,那夜痛苦折磨的回忆又如潮水般涌来,让唐无亦不自主地挣扎起来。

只是无论唐无亦如何扭动挣扎都脱离不了这个铁箍般的怀抱,最后当他认命般放弃抵抗时才发现,陆横舟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得很沉。

唐无亦看着陆横舟露出的半张脸,竟也逐渐觉得困倦,轻微扭动了下换了个舒适的位置,也沉沉睡去。

安逸是杀死杀手的利刃,这句话必是没错。

陆横舟之前几乎从不睡觉,或者说他无时无刻都在睡觉,那时的陆横舟即便在行走中依然能放松身体休憩,那时的陆横舟即便是三日不眠不休亦不会感到疲倦,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练出了一身过硬的身体素质,而安逸的睡眠只会磨钝一个杀手的意志,摧软他的神经。

所以陆横舟从来不会睡着。

更何况这世上的许多事都容不得他睡着。

直到那日他拥着昏迷的唐无亦醒来,那是陆横舟一生很少的一夜深眠,舒适安逸的睡眠如罂粟一般令人痴迷令人上瘾,让陆横舟舍不得放手,以致短短几天,陆横舟竟养成了要抱着唐无亦才能入睡的恶习。

就如此时一般,几日未睡的陆横舟只要在唐无亦身旁,便能很快地陷入深眠。

那个唐门男人似乎有着令人安定的气息,而这种安定恰是陆横舟活了这么多年都郁郁不可得的。

头一次,觉得,似乎还是个人。

天刚微亮,当唐无亦再次被漆黑的梦魇折磨醒的时候,抱着他的陆横舟还在睡,睡得很沉,仿佛即便此时唐无亦把利刃刺入他脖子也不会惊醒。

唐无亦觉得这是个逃离这个恶魔的极好时机,像唐无亦这般的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将利器刺透一个熟睡的人的脖子难道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唐无亦摘下尖锐的耳坠,握在手里,对着陆横舟的动脉,暗自运起内力猛地拍下去!

还差一寸,尖锐的耳坠还差一寸便能刺透陆横舟的喉咙,便能让这个恶魔永堕地狱,便能重获自由,可唐无亦却下不去手。

看着那个西域男人安静的睡颜,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唐无亦觉得他一定是病了,并且病得绝对不轻。

或者没有人能在这种境地下不得病,还能正常,他唐无亦再如何,也逃不出作为一个人的感情。

紧握在手中尖锐耳坠磕破了掌心的皮肤,唐无亦却置若罔闻,直到被某人猛地收紧的手臂贴进怀里的时候,才堪堪回过神来,只听头顶那人轻笑道:“醒了?”随后紧握的手被人掰开,藏在掌心的耳坠被那人捏起随意一弹,便没入了木质的床柱中。

——夜不能寐的理由之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枕边人便会置你于死地。

“一清早握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唐无亦能感到陆横舟温柔的声音正在逐渐变调,身体本能地绷紧了起来,双手推着陆横舟胸口便想逃开,谁知陆横舟箍住唐无亦的双手却纹丝不动。

陆横舟凑过去轻轻咬了下唐无亦的喉结,尖锐的牙磨蹭过唐无亦颈部的皮肤,仿佛一只逮住猎物的豹,正寻着最美味最柔软的地方下口。

“……你到底在想什么。”唐无亦抓住陆横舟那只伸向自己亵衣里的手,冷着脸问道。

“呵……你看不出来么?”陆横舟伸腿勾住唐无亦的一条腿,提跨蹭了蹭唐无亦的下腹。

“……你!”当灼热滚烫的硬物顶上唐无亦的下腹的时候,唐无亦差点气背过去,绷紧的肌肉抗拒着陆横舟的触碰,但唐无亦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陆横舟的手已经伸向他后腰开始不紧不慢地揉捏起来的时候,唐无亦才如恢复神智般淡淡说道,“……我根本不记得那个与那机关设计图有关的一切,你即便折磨羞辱我,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如果说,我只是想要你呢?”陆横舟的手抚过唐无亦因恐惧而颤抖的背脊,细腻光滑的皮肤却如要将陆横舟的手吸住一般,让人流连忘返,但在唐无亦眼中,这只在他身上恣意侵略的手却如一条滑腻的毒蛇般,恶心地令人战栗。

“你不过只是想看我被迫雌伏在你身下,受尽折磨的样子来满足你那可悲的欲望与成就感罢了。”唐无亦冷笑了一声,漂亮的眼中冷得像昆仑山顶上玄冰,万年不化。

“是么……”陆横舟轻笑了声,手顺着唐无亦的腰脊一路向下,伸入亵裤之中,抚摸过尾椎将顺势将中指插入紧致的股缝中,感受到果真那具身体不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后,陆横舟低沉的声音竟残忍地如恶魔的低语,“可悲的难道不是你么?”

“表面装得自信的样子,其实心里面怕得要死。”陆横舟的修长的手指揉按着小穴旁柔软的媚肉,“……怕我再这么插进去,把你氵壬乱的身体搅得不得安宁。”语罢那根手指便朝着那个窄小干燥的内泬一捅而入。

“……呃!”毫无润滑情况下的异物入侵,后庭如撕裂般的痛感让唐无亦不由得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指关发白的双手捏皱陆横舟敞开的前襟,整个人都因剧烈的疼痛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天你可还算是一点苦都没吃到,像今天这样我进去的话……”陆横舟胡乱地捅了捅那个插在唐无亦体内的手指,看着那人冷汗涔涔惨白的脸,恶劣地又将胯下的巨物往唐无亦两腿间蹭了蹭,果真见那个男人绷紧的面皮变了变色。

男人的后庭生来便不是用于交合求欢的,所以唐无亦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陆横舟真的这么硬进来的后果将会是怎么样,恰此时陆横舟突然把那根硬搅在他后面手指给抽了出来,突如其来的空虚让唐无亦几乎可以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唐无亦该怎么办?是该求饶,还是该求死,还是朝陆横舟冷哼一声说你要来便来?

可是唐无亦却笑了,笑得很温柔,很美好,那种如冰雪消融般的笑意竟看得陆横舟有些痴了,手上动作竟也放缓放慢了下来,随后只听他轻声说道:“……我觉得我好像有些喜欢上你了。”

没有人会在这种境地这种情况下告白不是么?即便是直觉很好的陆横舟也不由得面上一滞,竟是猜不透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你得手了。”唐无亦忽然低叹了一声。

“那不是很好?恰巧我也喜欢你。”陆横舟仿佛忘记了明明刚才还在对唐无亦施暴,此时却已如一个最温柔多情的情人,温柔地吻上了唐无亦的唇。

“……你并不喜欢我。”唐无亦的一双温柔的桃花眼突然变得很亮,格外的亮,亮得陆横舟竟觉得有些刺眼,竟然无法再吻下去,“……你所有的行为不过是要我喜欢上你罢了!”

“……我究竟有何德何能能让你喜欢上我?”陆横舟虽然还紧搂着唐无亦,虽然面上还在笑,但却已经僵住了,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仿佛再也回不去刚才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温柔与施暴,亲密与疏离,看上去明明是反义,但如果同时施予一个人呢?”唐无亦的语速放得很慢很慢,但是每一个字都似是刺在了陆横舟的心上,“特别是一个被与世隔绝关了很久,还是失忆每日被梦魇折磨的人。”

陆横舟终于笑不出来了,可唐无亦还在笑,他笑得模样竟是比冰冷着脸更迷人,更好看,可是陆横舟却觉得,他笑起来比他绷着脸更可怕,更令人讨厌。

“……所以,我其实根本不用害怕你会进来。”唐无亦突然主动凑过去想吻陆横舟,谁知他竟下意识地猛地向后退去,“……因为你根本没法真正跟一个男人那么亲密,不是么?”

“……你不碰我,一方面是为了让我产生那种你可以依靠的心理,另一方面是因为你根本做不下去不是么!”

“不过既然偶尔要做戏,你便要做足,所以你最好我抵抗挣扎,这样,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地退出,既温柔,又合理不是么?”

“……你是怎么发现的?”陆横舟藏在兜帽下的脸影影绰绰地竟是看不清楚,但低沉的声音中竟有些难得的干涩。

“脂粉味,你身上有很重的脂粉味,一个每日浪迹于秦楼楚馆之人,抱惯柔若无骨女人的人,又怎么会喜欢男人呢?”唐无亦的脸上竟难得露出了一副偷腥的猫的模样,朝陆横舟瞟了一眼,眼波流转,眼下的泪痣竟凭添了些妩媚勾人的味道,“我唐无亦至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我既然不喜欢你,又为何要让你喜欢上呢?难道我竟是闲得无聊么?”陆横舟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冷声嗤笑了一声道。

“当然不是……”唐无亦答道,“……你不过还是为了那机关设计图罢了……”

陆横舟道:“难道让你喜欢上我后难道就能恢复记忆了么?你就会把设计图告诉我么?”

唐无亦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陆横舟露在外的半张脸看了很久很久,才缓缓问道:“……你觉得这种至关重要的秘密要如何保存才安全?”

陆横舟道:“死人或者……一个没有记忆的人。”

“……谁都不能逼迫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吐露出他根本不记得的东西。”

唐无亦道:“那你觉得这世上能让唐无亦失忆的又有几人?”

“如果你真有世传的那么天才的话……”陆横舟沉吟了下,又道,“除了你自己还有谁?”

唐无亦道:“既然我能让自己失忆,那要恢复记忆又要靠谁?”

陆横舟道:“……还是你。”

唐无亦忽然又不说话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许久之后说道:“……所以我才说你得手了。”

“一个失忆而一无所有的男人喜欢上了一个跟野猫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男人,并且手上还握着让自己恢复记忆的方法,你觉得他会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谁知一直面无表情的陆横舟突然笑了,一面把玩这唐无亦散落在肩上的长发,一面轻柔而深情地感叹道:“看着你之前那副模样,我还不禁对你这个世称的天才感到失望,没想到……”

“……没想到你还真是能让我感到意外。”陆横舟勾起一缕唐无亦的长发放在嘴边吻了吻,看着那男人刚还镇定的面容骤得变得错愕,而轻笑道,“但是你还是猜错了一点。”

陆横舟猛地一翻身把唐无亦压在身下,凑过去在他耳边温柔地轻叹道:“……不是我不能上你,而是我怕你身体受不住,那些女人我随便做晕几个都无所谓,但是你不同……”温热而湿润的呼吸全喷在了唐无亦的耳廓上,陆横舟的声音深情而低沉,如情人耳语,纵使唐无亦的身体冷情,但在这番撩拨下也不禁泛起了淡淡红色。

“你想知道那天晚上的后续么?”陆横舟一手抚摸着唐无亦精致的脸,一面用唇摩挲着他的形状漂亮的下颚,“我之前确实没碰过男人,相反我还特别讨厌男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陆横舟伸出舌顺着唐无亦颈部的动脉一路舔舐下去,轻咬着他因紧张而滚动的喉结,轻笑了声,“你的身体却让我着迷,比我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让我着迷,我这个人对我着迷的东西总是特别疯狂……特别……”

唐无亦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觉得他看透了这个男人,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透,他唐无亦活了二十二年,也背负了十六年的天才之名,第一次觉得居然有个人能让他捉摸不透。

“更何况……看到这么聪明的你,不禁让我更喜欢了。”陆横舟一面咬着唐无亦的锁骨,一面将一只手伸入唐无亦的亵裤之中,抚上了他颤抖不已的大腿内侧,逡巡求索,“看着你这样面上说着喜欢我,身体却抵制着我触碰的模样,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来做些……开心的事情。”

这偷了腥的猫究竟是谁?

只是这猫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又为何不肯在我面前露脸呢?”唐无亦抓住了陆横舟那只在他腿上恣意的手,笑了笑,虽然笑得有些勉强,任谁也无法在令自己恶心的触碰下还能笑得开心悠然的。

陆横舟的动作果真停住了,沉下脸,却转而也笑了起来,反问道:“若是你真的喜欢我又何必顾我美丑?百年之后皮囊皆为尘土又何必执着?”

虽然陆横舟的笑容依旧如之前一般无懈可击,可唐无亦还是感到那只抚在他腿上的手不经意地颤抖了下。

陆横舟的脸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什么人!”陆横舟忽然猛地跳了起来,话音未落之际,只听破空之神呼啸而过,一点乌金的光从门外射来,钉在了离唐无亦头边不足半尺的床柱之中。

一枚黑铁制成的飞镖,定住了一张只,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唐无亦,然后用朱红色的笔画了个鲜红的圈。

陆横舟既没有去追外面的人,也没有再仔细看一眼那张纸,只是走下床开始穿衣,淡淡笑道:“……小鬼们终于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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