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定乾坤 下——阿沾
阿沾  发于:201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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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忍住面上火辣辣的疼,他忙即跪直了身体,兰若语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一言不发的人,伸手拉下他背后的长发,强迫他抬起那张神情晦暗的脸,“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爱上他了是吗?爱到愿意为他背叛我,背叛王上,背叛西羌国?”

“主人,我没有,另外那一半军情书房里真的没有……”

兰若语一把推开面前人,冷声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记住你的身份,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京畿附近的兵力布置,否则我们都得死。”

月奴神色惶恐地问道,“只是这样就能让王上拿下御国了吗?”

兰若语摇头道:“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大作用,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如果王上动作足够快的话,加上我们在静华寺中安排的人,里应外合,打开京师大门不成问题,御国那些文臣习惯了两面倒,战事有利时,比谁的声音都大,如今战事失利,一个个就都成了缩头乌龟,只要帝京一破,拿下御国至少可以省下一半的力气。”

心神不定回到书房,桌案后手捧书卷正看得入神的人一下子撞进眼中,御国的衣饰从来精致华美,那人一身常服少了几分严肃,反倒多出一些难言的安遂洒脱,晕黄色的灯火将那张本就出众的脸打上一层明如珠玉的光,看着那人万分专注的神情,他觉得耳朵又热了起来,他不清楚这个男人和旁人在一起时是什么模样,他只知道每当那人这么专注地看着他时,他便生出一种被珍爱的错觉。

不声不响地上前拨亮了桌上的烛火,瞥见那人手里的医书,他轻轻咬了咬红软的下唇,皇帝似乎病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人那晚会这么失态,抱着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好在第二天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御国太子,而他也可以什么都不想,继续像以往一样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男人那样去卖力地取悦迎合。

玉定辉看眼灯火旁安静贴心的人,复又将视线移到手中的书页上,父皇病得太突然,也太蹊跷,若是当真有人会对父皇动手,值得怀疑的无外乎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西羌王,他手下不能说没有军力,可是比之二哥还是略逊一筹,如果继续打下去,总有一天二哥的实力声望会越过他这个太子,所以他狗急跳墙便在情理之中,而如果一旦父皇有事,以他和二哥分庭抗礼的态势,御国必将大乱,得利者定是外敌无疑,可是外人要混入皇宫谋害天子,这又是难如登天之事。

自那次争执过后,外祖虽未多说,他却已能感觉到,身边多了不少眼睛,身为后辈,恩育教养之情,这些年他一直铭记于心,过去纵然时而意见相左,却也没有过针锋相对的时候,如今放眼望去,他的身边竟大半都是段氏一族的势力。

抬手揉揉有些胀痛的额头,终归是他大意了,外祖苦心培养他,却也在苦心架空他,一切都太被动了,命运终究还是公平的,二哥,欠你的,总有一天要还,你可莫叫我失望。

哄了孩子去睡,凤展翎回房就看见丈夫拿着太子侧夫的饰物在发傻,心中顿时打翻了五味瓶,上去一把拿过来,“怎么,看上人家了?”

李霄云手上一空,却也并没理会夫郎的无理取闹,这个安分得过了头的兰贵卿却三番五次出入一座佛寺,虽然前因后果没有半点让人怀疑的地方,可就是因为太过正常,反而叫他不能放松警惕。

见自己又被无视了,凤展翎心中一恼,一把搂住丈夫的脖子,“混蛋!那个妖精哪有我漂亮,哪有!我告诉你……呜……”

李霄云烦躁地将人拉进怀中,低头就堵住了那张又准备开始喋喋不休唠叨没完的嘴。

一张薄绢,轻薄如纸,可是拿在手中却重若千斤,蜷缩在阴影中的人,抬起那张比月光还要惨白的脸,面前的火盆烧地正旺,他手上蓦地一松,那张写满机密的薄绢便被卷入火舌之中,眨眼便化为灰烬。

094.皇袍加身

打退敌人的第N次进攻,李傲天抬手扶住残破的城头,皱眉望向敌军退却的方向。

“三哥,怎么了?”站在他身旁观战的张文昀见他神色不愉,有些担心地问道。

李傲天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对,这几日敌人进攻的频率太高了,可每次却都不使全力。”

“也许他们想用这种佯攻的方式等到我军疲敝不堪之时,再突然袭击。”张文昀猜测道。

“如果只是这样,没必要豁出那么多士兵,完全可以用攻城器械远程攻击,或者选择夜深人静之时,可是现在敌人却似乎在刻意告诉我们,他们会不停地攻城,定州尚是一块险地。”

“三哥你是说他们是在故布疑阵,他们其实根本没那么多人?”

“不,定州对御国来说是门户,对西羌来说也是必争之地,能够来到这里,说明西羌人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中原,这个时候,绝不会轻易退去。”李傲天思索道。

张文昀呵出一口白气,“那他们是想做什么?”

“除非对方已经有了另外的目标,正在筹划中,怕我们分兵前去,搅乱了他们的计划……”

想到这里,李傲天神色一凛,忙转身快步朝营中走去。

端华庄重,巍峨壮阔的皇城之中,已是一片仓皇肃杀之气。

昔日繁华富丽,商户林立的城街上也是一片狼藉,成群的百姓,官员家眷正带着大堆的行李朝城南奔去。

周子恒有些心慌地靠在爹爹身边,赵氏脸色惨白地放下车帘,“这这这……西羌人怎么一夜之间就打到京城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周子扬一身盔甲打马赶上一脸面无表情的秦煜,“确定要走吗?这可是都城!”

秦煜淡淡瞥了他一眼,“走不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新皇手中拿的是圣旨。”

周子扬微微一怔,咬牙切齿地道:“你是当真吗?这一走,可是再没回头路了!”

秦煜挽起手中的缰绳,看了眼前方的銮驾,“子恒是我的夫,你该知道,我不会害你。”

李霄云一脸讽刺地看着背对殿门静静立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的人,“摄政王殿下,这回我又高看你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对父皇下手……”

玉定辰话音未落,凤展翎已经快步从内宫中走了出来,看见夫郎神色凝重,李霄云也不觉皱了皱眉,“怎么样?”

“是中了毒。”

玉定辰面上一寒,急切地道:“可还有救?”

凤展翎犹豫一瞬,“有救是有救,可需要时间,而且这段时间里不要指望陛下能醒过来。”

闻言,二人面上不约而同凝重起来,半晌,终是玉定辰开口道:“父皇的安危就拜托凤哥儿了,至于其他……能撑一日便是一日吧。”

李霄云望着殿外阴沉沉的云雾,启声道:“凤儿,回去叫风弟收拾行李,带孩子们和父亲爹爹离开京城暂避一时。”

凤展翎看了丈夫一眼,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父亲和爹爹肯定不会听我们的,再说爹爹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颠簸。”

李霄云轻叹一声,没再多说,转而看向面前一身金莽衮服的男人,“你想好了,留在京中便是乱臣贼子,到时若是西羌不退,太子又发兵北上,京城便腹背受敌。”

玉定辰微闭了闭眼,“京城不能丢,况且最后的赢家还尚未可知。”

见他如此李霄云也不便再说,携了身边人缓缓朝殿外走去。

“夫君,凤哥儿哪儿也不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凤展翎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李霄云望向远处巍峨的城楼,轻轻地吐出一个“好”字。

岭上寒风刺骨,厚重的车帘似乎也挡不住外间的寒气,端坐在銮驾中老者握着手中的暖炉,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年轻人,“新皇,该怎么做想必不须老夫教你。”

男人冷笑一声,“弑君篡位,只这一条便足够我名垂千古了。”

老者沉下脸来,“陛下,木已成舟,老夫不这么做,你这个太子迟早有一天要换人!老夫都是为你好,莫不是你还将老夫当做杀父仇人?”

男人没再说下去,生硬地换了口中的话题,“和西羌王定好密约了是吗?”

“你说什么!”段名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划江而治,西羌王野心勃勃你以为他会让你如愿?”

“做好你这个皇帝!旁的事情无须多问。”

男人低声笑道,“事到如今,确实没有我多问的余地,可有一件事,你总须告诉我,一旦京都失陷,禅让诏书上是该写您,还是该写我那几位段氏叔伯?”

“玉定辉,老夫一手将你培养出来,你该知道老夫的手段,想你阿爹没事,就乖乖听老夫的安排。”

男人面上瞬间一片青白,“父后他是你的亲生儿子,请你放他一马。”

老者嗤笑一声,“你也是我的亲外孙,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夫自然会保你阿爹安然无恙。”

皇袍加身,却愈发冷得刺骨,他没再开口,唯有那双藏在袖中青筋毕现的手,泄露了主人暗藏的情绪。

“月奴,你怎么了?”大车里一身仆侍打扮的哥儿,看着角落里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人,担心地问道。

被唤回神思的人连忙摇摇头,感激地看眼平日跟他一同干活的小哥儿,“没……没什么。”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张图他不是已经烧了吗?为什么皇帝突然就去了?为什么一夜之间大军就到城下了?他故意偷走那图又烧掉,就是为了怕别人先下手为强,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吗?

御花园里四季不断的繁花此时却已显出败落之象,遣离了身旁的侍人,上了妆容打扮一新的皇夫看着水中的容颜,面上露出一丝凄惨的笑,上天待他何其残忍,亲生的儿子竟利用他来谋害自己的父亲,原以为儿子一片孝心送来的盆景,竟成了害死丈夫的夺命之物,弑君弑父,这就是他养出来的好儿子!生于高门,出身富贵,在父亲眼中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贵为皇夫,冠绝后宫,在儿子眼中却软弱无能,不能带给他足够的荣耀,他的丈夫,君临天下,美人环侍,尽管不爱他,却敬他,他以为父亲和儿子百般告诫自己不要动心,是怕自己受苦,却谁知,竟是怕自己用情太深,不能再受他们摆布……

“啊!皇夫!”

远远候在一旁的宫侍,听见动静,忙朝湖边奔来,望着湖面漾起的水花,顿时失声惊叫起来。

许砚骐看着大厅中沉思不语的父亲,焦虑道:“父亲,别再犹豫了,快走吧。”

许进荣深吸一口气,“玉哥儿带你爹爹下去收拾东西,准备离京,去你们大伯那里避一避吧。”

王氏指尖一颤,“那老爷你呢?”

许进荣摇摇头,“天子尚未出殡,身为人臣,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

“老爷,那我也不走!”王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望着夫郎含泪的眼,许进荣口中的怒喝也不觉化为一声哀叹,“夫人,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们想想。”说罢,看向静立一旁的儿媳,吩咐道,“玉哥儿,带你爹爹下去收拾离开。”

“是,父亲。”沈玉应声上前,扶住一脸固执的王氏,低声劝道,“爹爹,走吧,府里哥儿个个金贵,不能留在京城冒险。”

王氏双眼通红,“我的丈夫要留在这里为国尽忠,我的儿子要留在这里守城御敌,叫我如何能走啊……”

许砚骐双膝跪地,冲着他使劲磕了三个响头,“正因如此,还望爹爹不要让我与父亲有后顾之忧。”

王氏脸上一白,终是任命地点点头,“爹爹知道了……”

陪着夫郎将爹爹送回后院,许砚骐目光灼灼地看着身旁从头到尾冷静沉稳不失大体的人,慨然道:“玉儿,我此生何其有幸能够娶到你。”

沈玉看着面前人,慢慢红了眼睛,“你可知道……我比谁……都害怕……”

许砚骐心头一颤,将人使劲拥入怀中,“放心,我不会有事。”

“你若敢死,我立刻改嫁!”

听着对方毫无底气的话,许砚骐亲了亲怀中人的耳朵,“为了守住我最贤惠的夫郎,我也会好好活着。”

095.他的哥儿

窗外一场冬风卷来阵阵寒凉之气,床前的男人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起身上前关上窗子,复又回到床边坐下,担忧地捉住床上人冰凉的手,“陛下没事,你也莫劳心了,身子要紧。”

“说了叫你带孩子们赶紧走,你怎么就是不听!”玉照熙气急道。

李谦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摇头笑道:“走?往哪儿走?要我说,这京城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哪儿也不去。”

“可……”

望着夫郎不安的神色,李谦将他身上的棉被往上拉了拉,“夫人放心,援兵想必正在路上,况且还有三小子呢,京城有急,定州又远不到哪儿去,儿子肯定不日就会回来。”

闻言,玉照熙更觉焦心,“城外有七万西羌人,天儿能有多少人,回来……不是更糟吗?”

李谦自信满满地拍拍他的手背,“夫人,李家先祖有言,能使得那杆蟠龙湛金枪的人,必有万夫不当之勇,扭转乾坤之力,我们家三小子是大英雄,必会从天而降,你且放宽心,城外那些人不足为惧。”

虽听丈夫说得夸张,玉照熙也不由得展颜一笑,“哪有你这般夸自己儿子的……说得就跟天神下凡一样。”

李谦见他终露笑颜,心情也跟着舒展开来,“你生的儿子,有没有本事,你这个做爹爹的会不知道?”

床上的人噎了一瞬,李谦轻抚着夫郎憔悴的脸,“赶紧把身子养好是大事。”

城外的猛烈进攻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带着腥腐之气的冷风狂肆地扑打在脸上,玉定辰看着城头残破的战旗和满身血污的兵将,终是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平静地道:“静华寺的确有问题,我的人守在附近,发现藏在寺中的西羌人将近百数,个个武功高强,全力围攻之下,竟还有五人逃脱。”

站在他身后的人点点头,“非常时期,敌军兵临城下,城中不能乱。”

玉定辰看着城下歇了攻势的敌军,脑中的弦反倒崩得更紧,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次的猛攻很快就要来了。

“许卿,如果实在挡不住,就退守内城吧。”

许砚骐眉间一怔,一把推开正给他包扎伤口的医官,上前道,“王爷,如今将士们全靠一股士气在撑,这一退恐怕……”

玉定辰没有说话,李霄云凝眉道:“敌人连日强攻,城墙根基已损,即便不退,也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抓紧加固内城,兴许还能撑到援军赶来。”

承平二十四年十二月初五,西羌七万大军经石崖谷一路杀灭沿途守军,直抵京师,御国景帝操劳过度,忧思成疾,崩于凤鸾宫,遗诏嘱太子为帝,领文武百官迁都晔陵,以保社稷安万民。

傅宇接到消息的时候,只觉心头一凉,背上不知何时已经沁出大片冷汗,犹记得李傲天临走时交代的话,“傅宇,你给我听好了,军队我只带两万,白虎军也留一半给你,定州你给我守好了,但敢有失,我饶不了你!”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入了这个祖宗的眼,莫名其妙从一个文官变成了军师,可怜见的,天知道他有多少天没睡好觉了,听闻西羌人再度攻来,他只觉眼前一黑,任命地爬上城楼,继续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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