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格,你的白督掉了——沉狗头
沉狗头  发于:2015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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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顾格的背,眼神迷蒙,心里却悠悠荡荡,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的目光终于找回了倚靠的地方,不必再流离失所。可是他的心并不安宁,他直觉顾格还是要走。

那时的自己必定又是一场颠沛流离。

他不想那么过下去。

他已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五十年后的样子。

他们白发苍苍,在被梧桐叶打碎的阳光下,眯着眼,打一个毫无形象的哈欠。他们皱纹遍布,却从不嫌弃对方的老丑。

每一次想到顾格若不在身边,他都舍不得独自老去。

******

白督睁开眼的时候,看见顾格坐在一旁。他以为自己还没醒。

顾格用拇指擦过他的眼角,问他梦到了什么。

眼角微凉,他才发现自己哭了。白督很久没有真正睡着的感觉了,自顾格离开后,他再也不敢待在安静的环境里。

他以前只觉得顾格的话少,却不曾料到他独自一人时,耳朵隐隐约约的全是他的声音。

有时只是重重叠叠的几句话,有时杂乱恍惚也分辨不清是什么。

但到最后,隐约破碎的声音都会聚拢成顾格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白督……”

白督

白督

白督……

他甚至会感受到耳边温热的吐息。于是他睁开眼,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回到了自己身边。

失望的次数多了,渐渐的再没有睁眼的勇气。

白督伸出手抱住顾格,用了很大的力气。

“顾格”,白督的声音像吹过湖面的风,“是个好梦,我梦到了我睁开眼时的样子。”

我难过又欢喜,这一次你终于不只是我梦里的一个影子,你真的在我身边。

你不知道现在的我有多开心。

******

把金抱抱带过来时,大家伙居然殃殃的很不高兴的样子。顾格蹲在他身边逗它,它也只是偶尔摇一摇尾巴。

适应新环境对宠物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索性之前也来过几次,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好起来。

顾格习惯性的大力揉了揉大狗的脑袋,准备起身。一回头顾格的表情一下子囧了。

他拿金抱抱一天的零食发誓,他刚刚看到了那只蹲在身后的男人,在他回头的瞬间收敛了所有表情,严肃地别开脑袋,然后——认真地摇起了尾巴。

顾格觉得在白督的脑袋上看到【快来摸我】四个字一定是自己转身方式不对。

第十二章

入了夜,白督还是睡不好,安静的环境里心就更吵。以前睡觉都会把电视的音量调大,可他现在是在顾格家里,他没有肆无忌惮打扰他的资格,更不想错过顾格的声音。

他真正睡着的时候很少,精神一迷糊就会被梦魇笼罩。

梦里他看到自己想对顾格好,可是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他不了解顾格的过去,也读不懂顾格的沉默。他经常看到顾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喝茶一个人盯着屏幕看股市,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他每天都会重复这样的梦,就像顾格曾经每天都重复的这样的生活。

然后顾格会消失,从无例外。有时消失在光影里,有时吹散在暖风里,有时他走进了房门,就再也不曾出来。任凭自己寻找、呼喊、哀求,乃至一点点绝望。

白督一次次大汗淋漓地醒来,他紧紧抓着胸口,五指成钩,几乎都要嵌入心脏。

再也睡不着了,他便半夜偷偷潜进客厅,蹲在沙发边上看顾格。

顾格一般睡得浅,被惊醒过几次。后来约摸是白督的步伐练得愈渐纯熟,顾格便不再醒了。

******

又是一场惊梦醒来,白督挣扎着差一点打碎了床柜的水杯,他蜷缩在床头,额头抵在冰凉的床柜上,让自己一点点清醒过来。胸口的布料褶皱不堪,白督下床时还有一些踉跄,他稳了稳,慢慢走出房间,走到顾格身边。

白督的呼吸放的很轻,他安静地看着顾格,舍不得吵醒他。

几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遗留在屋里,落在顾格的身上。白督伸出手触摸那片光影,像是在感受顾格所剩无几的温柔。

顾格是他猝不及防又无处可避的仓皇,也是他悬悬而望、举首戴目的心安。

白督轻轻地把脑袋搁在顾格手边,鼻尖碰到了顾格的无名指,他睁大眼等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小心地把脸贴近了顾格的掌心。

他把气呼在顾格的掌心,又感受到暖气铺散在自己的脸上,一直暖到自己的心里。

黑暗里,男人的身影半跪在沙发边,低伏的脊背就像一个虔诚的诺言。

嗯,还能隐约看到他身后的尾巴柔软的打着卷儿,微微摇摆。

什么时候顾格才肯和他一起睡?

……

什么时候顾格才肯睡他。

******

顾格早上醒来时,白督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做出睡意朦胧的样子。被顾格看了一眼后,心虚地逛进了卫生间。

顾格拉开阳台的滑门,金抱抱亟不可待地冲了出去,跑的太快摔了一跤一路滑到了大门口,然后直起身抬起狗爪子怕啦一下打开了门。

……

学的真快。

顾格一手抓着牵引绳赶紧跟了出去。领着大狗解决完生理问题又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白督已经把早饭端出来了。

最简单的白粥酱黄瓜。换做三年前,顾格是想像不出西装领带的白督嘎吱嘎吱咬酱黄瓜的场面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又毫无违和感。

习惯真是可怕,给它铺一层感性的色彩,它给你看的每一幕就都像一场深情的告白。

顾格不想沉溺。

第十三章

“今天公司有事,我中午可能回不来了。”白督站在门口对顾格说。

“嗯,你忙。”

“我晚上早点回来。”白督还在磨磨蹭蹭地穿鞋子,不时地用余光瞄顾格。

顾格端了杯茶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

白督最后看了一眼顾格,回过头恨铁不成钢的磨了磨牙,只好站起身,在开门的时候假装恍然大悟:“哎呀,我的公文包忘拿了。”边嘟囔着“也不提醒我”边脱了鞋跑回房间。

他是想听顾格说一声“你别忘拿什么了”,然后自己一副多亏有你的样子安慰地笑,他觉得这场面温馨而且浪漫。可惜顾格不理他。

白督离开后,顾格放下了茶杯。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竟然让他有点不适应。

顾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想,够了,不能再多了。

白督再多一点点,他心里的天平就要朝着他不愿意的那边倾斜下去,然后他就再也下不了离开的决定。

顾格并不是没想过,白督或许是认真的,甚至可能是长久而执着的。可正是如此,他心里才难受。

他和白督在一起两年,他觉得为了他什么都是值得的,他甚至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

可最后那句话终于还是成了他离开的所有理由,他等了一夜等他的解释,可是没有。他以为他爱白督不需要任何回报,可惜不是。他没有那么伟大,你看那个人给自己一点点的诋毁,他就受不了。

顾格用三年的时间终于消磨了对白督的感情.

时间真是良药。

可是他又来到自己身边,用渴望用哀求用温柔用尽一切能打动他的手段和表情。

时间真是庸医。

药停了,病就来了。

顾格站起身走进书房,金抱抱围着他的裤脚打转,不时地抬头看他。顾格的脚步顿了顿,把大狗留在了门外。

去A城最早的火车只剩第二天的几张站票,顾格点下了预定。

抱抱在门外发出委屈的呜咽,不明白他的主人为什么不和他一起玩耍。

顾格的手机显示他尽早取票的消息,亮起的屏幕映出了他修长瘦削的指尖。

******

下午顾格见了游枯的经纪人,经纪人唠唠叨叨地给顾格安排接下来工作,顾格一一应了下来。

后来顾格去了城郊。

这里砖瓦破落也没有太大的历史意义,没人重视,就任凭砖墙石瓦一年年老去。据说就快要拆了,顾格想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顾格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的心里平和安宁,看什么都像一段古老的颂词。他看砖瓦上铅色的落灰,看燕巢下那摊白色的污浊,看被屋檐遮住一角的明镜如台的蓝天。渐渐地日影西斜,他看着最后一抹光亮在老墙角边留恋不走,最终慢慢隐去。

第十四章

顾格到了家,屋子还是黑的,白督没有回来。他给抱抱喂了食,然后煮了碗面一个人吃起来。

屋里只有大狗呼哧呼哧的咀嚼声,和顾格偶尔筷子碰到碗边叮的轻响。就像曾经和白督住一起时,顾格的每一顿平淡的晚餐一样,一个人寂静沉默。

顾格收拾好碗筷,回头看到金抱抱狗脸狰狞地啃着一根磨牙棒。顾格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它打开的橱柜,然后把狗粮零食统统拿出来,残忍地搬到了近两米高的储物架上。

金毛的表情一下子苦大深仇起来。

给大狗洗了个澡,折腾了好久,夜已深。

顾格拿着手机站在窗口,十点多了,他记得白督说过晚上会早点回来。抱抱也前肢趴在窗台边望着窗外,顾格揉揉它的脑袋,“他以前也这样晚回吗?”

大狗舔了舔顾格的掌心。

三年过去了,白督的号码依旧烂熟于心,顾格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了拨通。电话提示关机,顾格也不确定这个号码白督还在不在用。

已经快十二点了,抱抱抬头蹭着顾格的手指,时不时用前爪扒拉顾格的腿。

顾格笑了,“大家伙,你在安慰我吗?”

楼下响起了汽车声音。顾格打开窗户,看到白督从一辆出租车里出来,抬起头看见顾格,愣住了。

大狗已经一路冲出去开门了,咬着一双拖鞋蹦哒在门外等他的主人上楼。

白督回来了,低着头不看顾格。他的外套已经不在了,白色的衬衫经过刻意的整理,依旧脏乱不堪,有干涸的血迹粘在衣服上,裤子也被刮破了好几条道。

白督弯下身去换鞋子,却不知道扯到了什么,疼得闷哼一声。

顾格回过神来,拉起白督。看到他脸上青紫交错,嘴角高高的肿起。

“怎么伤成这样?”

“嗯……被抢了。”白督又低下头去。

“伤的重不重?我带你去医院。”

白督摇摇头表示不用。

顾格起身拿了药箱,“抢了车还打了你?”

“嗯嘶——”酒精粘上来火辣辣的疼。

顾格伸出左手固定住白督的脑袋,“忍着点。在哪里被抢的?”

“……超市那边。”

“超市离这儿才多远,能这么晚回来?被抢了还能打的坐车回来?”顾格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在说谎,手下一用力,疼得白督整个人一抖。

“说实话。”顾格的声音有点冷,但表情还算柔和。

“被仇家追着揍了。”白督吸了吸鼻子,还是说了实话。

“多少人你还打不过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白练的?”

“一开始还好,但后来又来了人,我就上车跑了。”

白督有点小得意又有点尴尬,“他们追的紧,绕了很久都没甩开,后来不小心就撞上了,伤都是撞到的,他们人多撞得惨。”

“我就趁乱跑了。”

顾格呼出口气,甩了甩手,去拿创可贴和冰袋。

“没去医院?去报案了?”

白督摇头,“我直接回来了。”

“那还这么晚……很疼?”

“还好……就是司机不肯载我。”

顾格哽住了再问不出什么,他让白督自己敷冰袋,然后伸出手去解他衬衣的纽扣。手指刚解开第一颗扣子,白督却猛地站了起来。

顾格吓了一跳,“做什么呢,我看看你身上得伤。”

“我身上没有伤,我我想先去泡个澡。”白督冰袋也不敷了,慌忙扣上解开的扣子。

顾格皱起了眉毛,刚要开口,却被白督迅速打断,“我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我一会儿去给你煮面你先……”

“那我先去洗澡。”

顾格想拉住急着离开的人,却被白督错开了。

看着三两步跑进浴室的男人,的确不像是有什么大伤。算了,顾格揉了揉眉心,等他出来了再说。

顾格把面煮好了,也不见白督出来,怕他伤口沾水,顾格在外面叮嘱了几声,等了一会儿却只听见水声不见回应。

顾格的心瞬间揪紧了,大步走过去哐的一声推开门。

白督听到声响,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看向门口时脸色一片惨白,他慌忙背过身取下钢架上的浴袍,架子上的洗浴用品被他的动作带倒一片,发出巨大的声响,白督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仓皇而惊恐。

良久,他听到顾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在外面,喊了几声你没应,我怕你出事了。”

白督的呼吸剧烈而局促,以至于他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分明压抑到颤抖的声线。

第十五章

白督的呼吸剧烈而局促,以至于他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明显压抑的颤抖的声线。

门咔嚓一声关上了,浴室里只剩下白督混乱到毫无章法的喘息声,他企图平复那些可悲的战栗。

白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吐出,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猛地咳起来,胸腔的震动又加剧了痛苦。白督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关节泛出了青白的颜色,疼痛压得他不得不佝偻起身体,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顾格回来了,顾格回来了”好让自己好受一点。

安慰似乎真的有效。

白督松开了手,缓缓抬起头。镜子里的男人通红着双眼望过来,眼里都是沉默的哀伤。白督看了良久,笑了。

顾格回来了,以后不用再疼了。

白督脱下汗湿了的浴袍,淋浴冲下的水蜿延而下,沿着他性感凹陷的锁骨,流向了那一道道遍布整个左胸膛的狰狞丑陋、缭乱错综的疤痕。

白督闭着眼睛也能准确的描出那些疤痕的纹路。那是一个顾字,可惜他颤抖的右手,没有本事把那个不算复杂的字,刻的再好看一些。

白督出来的时候,面早就糊了。他却一点不介意,两三口吞掉了又冷又烂的面条。

书房里有隐约的亮光,白督不敢推门进去,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转身是否及时,顾格是不是没有看见。

早晚会看到的,他们还有很久的未来,白督不愿意多想。

白督推开房门,步子就迈不出去了。

他看到顾格站在床边,脚边是摔碎了的玻璃杯子,里面的水溅湿了裤腿,顾格就那么盯着那一地的碎渣子一动不动,手还维持着握住杯子的姿势,就连白督推门进来,也没有任何反映。

白督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

顾格猛地抬起头,直直地望向白督,他的眼睛黑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深谭里的水,不起波纹却令人窒息。

白督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他想啰嗦些什么话来缓解自己仓皇的情绪,可是除了满脑子的完了完了完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最后是顾格先开了口:“明天别去公司了。”

“完……为、为什么?”

顾格没说话,白督终于反应过来,“哦,明天不去了。”

“把衣服脱了吧。”

白督一时不知所措。顾格跨过碎玻璃走过来,“你背上有伤,我给你涂点药。”顾格的声音很平静,“我先把地上处理掉。”

白督坐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办,顾格扫干净地,拿着药进来了。白督犹豫地喊了声“顾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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