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光辉怒斥道:“糊涂!再怎么也等我回来看看再说啊。你又镇不住儿子,也镇不住堂子,着急忙慌地瞎弄,总弄出事情来了吧?唉,你再等三四天,我这里马上准备回来。”
挂断电话之后,钟可盈想着老公刚才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熟人设的局下的手”,马上就想起秦月明来,顿时恨得咬牙切齿,立刻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秦月明接到电话,如被雷劈,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听着钟可盈在电话里的怒骂:“……你之前巴上我家东流不过是看着我家有钱,现在,看东流跟你出来,身无分文就瞧不上他了是吧?为了敲诈我家的钱财还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来?好,秦月明,钱我给你,给你拿去买药吃,吃得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她的声音很大,就连刘师兄也在旁边听得几句,拍了拍秦月明的肩膀,皱眉问:“这他妈谁呀?嘴也太损了点吧。”
秦月明一下子被点醒了一般,没有回答,手里举着电话,一阵旋风一般冲出门去,直奔出一里多地,才打到一辆出租车,对司机报了魏家大宅的地址。
魏家他虽然没进去过,但是,魏东流曾经告诉过他,他的记性又很好,一下子就铭记于心了,总觉得什么时候可能会派上用场,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用场。
秦月明知道,绑架的歹徒盯上的是东流身后的魏家,所以,只有去魏家才能知道东流的最新情况。
至于钟可盈的恶语相加,秦月明根本没往心里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东流,一定要平安!
可是,魏宅庭院深深,外有铁门拦道,内有看门人阻拦,秦月明哪里进得去?
软求,被无视,硬闯,就更不行,一来不一定闯得进去,二来人家因为儿子被绑架正是心急如焚,自己怎么好还去添乱呢。
于是,秦月明只能徘徊在魏家大宅的外面,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离开,因为他想着,魏东流如果被解救,肯定是第一时间被送回魏家的,那么守在这里,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平安的消息。
夜晚,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秦月明躲在一处屋檐下,瑟缩地卷紧身上的衣服。
直到半夜雨才停了,可是,“一层秋雨一层凉”,屋顶那积累下来的冰凉雨水顺着屋檐落下,一滴一滴,宛如泪水,直滴入在屋檐下避雨的秦月明的心里。
秦月明闭上眼睛,眼角同样有泪水滑落:东流,你快回家吧。我……惟愿你……平安,再无所求。
倒是门房处的一个中年男人很好心,见太太对这年轻人避而不见,而这年轻人就锲而不舍地守在外面有些不忍心,虽然别的都不敢做什么,到底给了他几块面包和一点水,聊以充饥解渴。
到了第三天,钟家似乎有了动静,眼看着几辆汽车开出去,其中似乎有魏东流的妈妈、钟可盈的身影。
秦月明本想追赶过去看看情况,可是,人的两条腿当然比不上汽车那飞速旋转的四个轮子,自是追赶不上的,而且,魏家大宅所处的高尚住宅区家家户户都有汽车代步,所以,出租车也看不到一辆,只能放弃。
秦月明就耐心地等在门口,心想,要真是东流被救出来,他总是要回家的,我守在这里,总能看见他。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钟可盈坐着汽车回来,看见秦月明还在外面,面容憔悴,嫌弃地想:“他怎么还在这里!”
要是老公回来了看见他,要是问起来不久露陷了?还有,即便不是老公,被魏青山撞上也没好事,不如……钟可盈暗自忖度,心里有了主意。
汽车在门口停下,钟可盈将车窗降下,对秦月明和守门人扬声说道:“你进来!老张,让他进来!”
第39章
钟可盈自己先坐了车进去大宅后,坐在卧室的贵妃椅上蹙眉思索,眉宇之间尽是疲色。
想到先前见到东流的情景就心累得很。
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儿子,一直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会那么不懂事!简直要气死人了!有了媳妇忘了娘也就不说了,尼玛这还是为了个男人的媳妇,看把他稀罕成什么样子!自己的小命的差一点丢了都不管,就是心心念念地牵挂着那个人!
这些天钟可盈为着这一场飞来横祸焦急得觉都没睡个囫囵的,头发也白了许多,心都操碎了一样,好容易才和歹徒周旋妥当,花费重金把儿子赎出来,第一眼看到死里逃生的魏东流时,钟可盈就泪崩了,直哭了十多分钟才止住,又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连家都不让回,先送去医院做全身体检。谁知这孽障心里就一个秦月明,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还吵着要打电话给秦月明,当时就把钟可盈气得够呛,偏就不给他电话,当场就闹得很僵。
想着母子俩对峙的场面不好看,魏东流又是身心受损的情况,钟可盈才压下心里的怒火和焦虑,叫几个得力的人在病房外守着,先回来一趟。
一直这样不是办法,东流不过是现在身体虚弱才不得不听从摆布,要是他好了,迟早得找秦月明那个祸害去,再说,秦月明也不死心,现在都还一直包着魏家大宅打着转守株待兔,也得早晚遇上。还有,老公马上要回来,他可是不好糊弄的,还有魏青山那个混账东西也一直在虎视眈眈着呢。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钟可盈焦躁地揪着手边的沙发垫巾的精美花边,几乎要扯烂了,这时,一个身着浆洗得雪白挺括的仆佣服的人过来,弓着背,恭声问:“请问太太,刚才那位先生,要带去哪里?”
钟可盈恍然醒悟过来,嫌烦地蹙眉,说:“先带他去楼下的起居室。”
说着,钟可盈打算起身往楼下去,准备怎么样疾言厉色地训斥他一顿,或者直接丢一张支票到他脸上,叫他滚。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一条计谋浮出脑海。
解铃还需系铃人,东流那犟驴子一般的脾气叫人无计可施,或者能在秦月明身上想想办法,钟可盈暗自忖度着,不过,这一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威逼恐吓了,也不管用,不若用点怀柔之计。
主意拿定,钟可盈便对着身边几个仆佣低语着交代了几句话。
秦月明被引进二楼的一间起居室里,钟可盈随即款款而来,面带温和笑意,和刚才在门口的冷若冰霜冷若冰霜简直是判若两人。
秦月明在凄风冷雨中呆了两天两晚,一进这屋里,简直觉得暖和得像是要叫人骨头都酥了,还有那花瓶里插着的鲜花,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散发出来一股子绵软的花香,直往鼻子眼里钻,叫他鼻子痒痒地,实在禁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尴尬地说:“对不起。”
钟可盈一脸慈和的笑意,像是才注意到似地,说:“哎哟,我这什么眼神!小秦,你身上的衣服沾染了外面的雨气,一定潮得很吧!快快快,换一件!那谁,刘嫂,去二少爷房里,找一件二少爷的厚外套来,给客人换上。”
秦月明忙推辞说:“不用了,阿姨,别麻烦了。”
“不,不,应该的。”钟可盈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地又招手叫了个一身白色仆佣服的人过来,说:“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吃的给客人弄点来,要快!”
秦月明推辞不掉,便说:“那就要点现成的糕点和牛奶吧,我随便吃点,别太麻烦。”
“麻烦什么呀,都是应该的,”钟可盈温和地笑着说:“小秦,前天那个话是我说重了,我给你道歉,真心的,我那会儿也是关心则乱,只听到人提点我说可能是熟人设的局害的东流,我就迁怒到你身上了。唉,听下面的人说,你这两天都在这里,这个天气,冻坏了吧。我现在知道,你的心里,其实是把东流放得很重的,更不会害他,是我,一时着急,把你当出气筒了,真心地给你道歉。”
说话间,已经有仆佣拿了外套和吃食热牛奶之类的过来,秦月明换上外套,想着这是东流曾经穿过的衣服,上面似乎还带着他的气息,再又听到东流的妈妈说的这些暖心的话,顿觉一股子酸涩之感直冲鼻翼,他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在钟可盈的面前落泪,霍地一声突然站起,语无伦次地说:“阿姨,不,真的,我一点也不介意您说的那些话,您那时候正着急嘛。关键是……关键是、东流、东流呢,东流没事了吧?怎么不见他回来?”
好容易说完,秦月明用一种打碎了家里花瓶的小孩看着大人的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钟可盈,叫她都略微有些心软,强压下去那些没必要的情绪,款款地说:“东流没事了,他现在在医院里调养你放心,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慢慢给你说。”
东流没事了!一股狂喜漫过秦月明的心田,他冲着钟可盈张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嗯”地一声,像得到主人指令的小狗一般,端起手边的牛奶,猛地灌了一口,顿时感觉被冷得灵魂几乎出窍的身体被热乎气儿渐渐充盈了起来,颇有些喜气洋洋的意气,同时心里暗笑自己,果然是关心则乱,看东流的妈妈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能猜到东流肯定是没事了,不然她能是这副情态,还能陪着自己吃饭说话?
喜出望外,兼看到东流妈妈和颜悦色,通情达理,秦月明也就没多想,说:“阿姨,我想去看看东流,可以吗?”
钟可盈微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秦月明没想太多,本能地以为是不是东流的状况不太好,心里猛地一沉,脱口而出:“为什么?东流不会是……受伤了吧?”这句话说出来,秦月明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不想东流有受到任何伤害。
钟可盈叹了口气,说:“落到那种丧心病狂的歹徒手里,能有什么好?亏得我们做父母的拿了八千万,人才出来了,可是,也给挫磨得够呛,那帮子混蛋,简直不是人!”
秦月明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东流被绑架的那天他和刘师兄说的什么劫财劫色的话,天哪,不会是……
秦月明还没有脑补完,钟可盈已经给出了答案,“也怪他自己。他老想着逃跑,有一次还差点得逞了,打翻了看守他的人,那帮人怒了,就暴打了他一顿,断了两根肋骨,软组织大面积受伤,然后,把他丢到屋后的一个废弃的枯井里,还盖上了一块大石头。他在井下呆了两天,又没饭吃,又看不到光,精神都有些不太对,所以,就算他身上没伤也不敢就这么带回家,得在医院接受心理疏导。”
“没什么大事就好,谢天谢地。”秦月明抚着胸口,如果真有神明,他这会儿恨不能跪下叩谢了。
“所以,你想见他得晚一点,等他情绪稳定了再说。”钟可盈窥探着秦月明的神情,慢慢地说。
秦月明点点头,说:“好的,阿姨。”心里的难过却如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扩大:东流吃了好多苦头!
“但是,这必须是你和他的最后一面。”钟可盈断然说道。
秦月明侧头看她,钟可盈先是下颌咬得紧紧地,随即泪如泉涌,失控地说:“东流不懂事,即便是现在,还要嚷嚷着要见你,给你打电话什么的,心里只挂念着你,生怕你担心他。真的,看见他那样,还有你也是对他一往情深,我真的……要是我有别的孩子,我绝不能这么逼你们,可是,我只有东流一个独子啊,请你千万体谅一下我做母亲的心吧……”
秦月明不知所措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钟可盈,紧紧地咬着唇。
后面的就不多说了,总之就是钟可盈各自悲戚控诉,因为魏东流的长到现在这么大,钟可盈确实花费心思很多,故而她说到她是如何对东流寄予殷殷期望,而东流的人生却因为一个秦月明而天翻地覆的泣诉,叫秦月明无可辩驳,只能一声又一声呐呐地说:“对不起”。
钟可盈擦着眼泪,说:“阿姨真的是不想逼你们,可是,我实在是不能同意你们。你别看我在魏家当着阔太太,东流是少爷,可是,这全靠东流打小聪颖过人,成绩好长相好,给他爸爸挣了面子。他爸爸那个人,是最爱面子的,要是他知道了……东流真是年轻不懂事,他不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我告诉你吧,如果他爸爸知道东流和一个男人搅合到一起,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把东流打一顿再关起来,关到什么时候肯认错改正了才会放出来。而东流现在是怎么也不肯舍弃你的,那么,他爸爸气急了,真的会赶他出去,而我和东流在魏家的处境,你可能也知道一些,他那个哥哥,没事还要挑拨几句上个眼药什么的,这一回他能不落井下石踩上几脚?要是东流他爸爸知道了东流离家出去是跟你在外面同居,落得被人绑架,花了家里八千万才赎回人来,还不肯认错,再加上东流他哥哥在一旁煽风点火,他爸爸对他失望透顶,真的会赶他出家门,而一旦出去了,即便他以后悔过了再想回来也晚了,只能在魏家被边缘化。唉,东流啊,到底年轻气盛,他不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
秦月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心里煎油一般难受。
钟可盈紧紧地盯着秦月明,说:“可是,经过这件事,小秦,你觉得东流真能跟你浪迹天涯吗?不错,你和东流之间有真的爱情,很真很感人,可是,东流若是没有魏家二少的身份,随便他怎么蹦达,就算他能升几个梯坎,可是,和魏氏企业掌门人的位置总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而这个位置,本来他至少有一半的机会,而现在,他跟了你,只是是吃不好住不好,连人生安全都不能得到保证,还白白地浪费时间和本来属于他的大好前程。你真能忍心吗?还有,爱情不能当饭吃,爱情还是消耗品,当多年之后,东流庸庸碌碌渡过了他的大好青春年华而一事无成,他会不会怪你,因为一棵树而放弃的不仅是森林,还是他的整个世界!”
秦月明困难地找着说辞,说:“阿姨,可是……”
钟可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如果是真爱,应该为对方着想,如果是真爱,有时候会放手,退回好朋友的位置,放他去他应该翱翔的天空。”
“我……”秦月明想说话,想再努力争取一次,却被钟可盈再次截断,说:“其实,若不是东流的状况不太好,我真想现在就带你去看他,你看了,就会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有多痛,他应该受这些哭吗?他这时候应该无忧无虑地去国外旅行,然后等着他爸爸回国来给他在魏氏企业里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然后开始他既定的人生轨迹。所以,求你了,小秦,如果你爱他,请你下次见面的时候亲口告诉他,你们不适合,你要和他分手。”
秦月明猛然睁大了眼睛,失声说:“我去说?!!!”
第40章
医院里,两个保镖在外面说话。
“二少少爷这一次回来,脾气可太坏了,以前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可是也没有现在这样暴躁,一句话没说好,就把东西往人脑袋上脸上砸!昨天就逮着那花瓶扔我身上,扔得我一身水,我还对那花过敏,看看,昨夜里长了一身的红疙瘩,痒死了……”其中一个满腹怨言。
另一个安慰说:“唉,你要这样想,幸亏二少爷现在伤着没啥力气,只够扔个花瓶的,要是他身体恢复了有力气了,你信不信他能把那床边柜抡咱脑袋上,砸晕了咱他跑了了事。那咱们的差事就全砸了!”
先前那人继续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话说回来, 二少爷经了这一回的绑架,吃了大亏,心情不好是肯定的,拿咱出出气也就算了,只别跑了,弄砸了咱这差事就麻烦大了!算了,我忍!”
“这样想就对了!等魏先生回来吧,魏先生还有两三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就好了。太太到底是个女人,镇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