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 误 下+番外——言笑孩
言笑孩  发于:201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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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太不自量力了?像我这样如蝼蚁般平凡的人却试图逃脱、改变什么,是不是太狂妄了?

……

【2】

一九八六年的三月十三日,凌晨三时十三分三秒。

我,“出生”了。

从冗长沉寂的黑暗中醒来以后,我重新的睁开干涩的双眼,看了看这人世间的曼妙。

我……是谁?

我……没忘记,但也忘记了许多。

我听到了有人因着我的“出生”喜极而泣,我方又看向了那个女人。

那是一个将我孕育而出的女人,脆弱而又坚定……

她发现我也在看她,不无惊讶,哭泣着抱紧了我……

我……是谁?

我……忘了。

我的出生,意味着我将要代替另一个拥有着无数种可能性的生命。

那个真正应该拥有躯壳和姓名的人……又去哪儿了?

于是我发现,我还是欠下了什么,比如说……一段人生?

再比如,两条人命?

天降异星,邪祟附体,左不过又是要克死谁的。果不其然,三年之后,“他”的父母二人便双双亡去。

对于人生,我其实从未感到过抱歉,我知道我和其他的人都不太一样……我拥有着前世的记忆,并且,我知道,我是“逃”来这世间的,我本是应在地府受刑的一缕凶恶之人魂魄,现今,却是不知怎的重新投了胎见了天日。

世间的人们叫我魔鬼……或者……恶鬼。

我究竟是何人,犯下了何等的罪过,我早已忘却,唯记得那炙热的岩浆吞噬肆虐的滋味而已。

地狱里永无天日。

我在无昼无夜的永无止境的时间洪流中被冲洗着、被放血刮骨。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是“我”。那么“我”该是谁?

我,自然不是人们眼前的这个人。

随着时间的洪流,渐渐地,我不再想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的的确确是再世为人了,不过,我并不稀罕,仍然任由自己随着时间漂逐而去,下地狱吧,我想,再死去一次,再下地狱吧,人生本就了无意趣,生死轮回往往复复,没有任何意义,意义本身也毫无意义……

都下地狱吧……和我一同燃烧殆尽……

我,是一缕魂魄,强占了某一个新生之人的躯壳。

我,非男非女,非善非恶,现在的我,只是一缕填充进某具躯壳的魂魄。

没有鬼差来将我抓去,也没有正道高人将我收走。

……

【3】

“啊!”

二十年之后,我又入了梦境,一阵剧烈的头痛将眼前不断重复的‘景象’打碎,无数个我被撕碎,随风消失,只剩下我自己孤零零地呆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脚下并没有路,我像是依附在一张白纸上的虚幻人物,没有背景,没有未来……

一团刺眼的白光突然于身旁急驰而过,模糊的空白中浮现出一条赤色的桥梁,我循着感觉走上去,桥上人来人往,却并不显得拥挤。 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似乎生来就没有情绪一般。

我也加入他们的队伍,抛去悲喜苦乐,抛去回忆中的苦涩与甘甜,面无表情的沿着桥梁缓慢地前行。越往前走,身后的雾气越浓,似乎要泯灭了我一切回头的念想,我不敢仔细的打量同我一起慢行的路人,因为在他们无悲喜的脸上,我似乎感觉他们的五官也开始逐渐的模糊,直至变为虚无。

我不知道现在我的脸是不是也变得同他们一样了,只是盲目地随着大队伍缓缓前进。

最前面出现一个领头人,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破烂布衣,提着个铜锣敲个不停,咧出一嘴黄牙,高声喊道:“阴人上路! 阳人莫挡路!”

他的声音嘶哑的难听,但是十分高亢,甚至带有着一种威严性。

我被他的话吓得一寒噤,脚步开始慌乱起来,挡住了身后同行的人,那人撞到我身上,我回头一看,更是吓掉了魂。

只见身后依旧缓缓前行的队伍清一色的白衣,只有撞上我的那人身着一条扎眼的红色连衣裙,裂开嘴冲我狞笑。长发飘飘,面目可憎。

“换命!”

她吃力的吐出两个字,呼出的森森冷气直喷在我脸上,我低下头,发现自己也和她穿了同一件猩红扎眼的连衣裙!脚下如坠千斤,我拼了命地想朝前跑却就是迈不动步子,身上感觉有一条凉滑的物体缠绕颈后,我不敢多想,费尽力气的挪动脚步。而身旁缓缓走过的队伍却对我的挣扎熟视无睹;我想要叫喊却被堵住了喉咙般的发不出声来。

万般绝望下,那条凉滑的物体已缠至耳廓,一个细小哭似的噩梦般的声音钻进耳中:

“我们换命吧!”

耳边不断地传来嘶声力竭似哭又似笑的尖利声音:

“换命吧!”“换命吧!”“换命吧!”

似是又悲凉的吟唱着:“双生胎,双生花,双生魂,一命换一命,以命换命……”

当、当、当、当……

震耳欲聋的敲锣声盖过了耳边那令我不断发抖的尖利的缠人声。随之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高喊道:“阴人上路!阳人莫挡路哟!”

突然,我感到一阵头晕恶心,脖子上那条凉滑的物体也随着那敲锣声和高喊声消失不见……

我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竟塞满模糊不清、摇摇晃晃,不断重叠的人影。

“尹斻!”

正在我深陷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的时候,赵博阳冷冰冰的声线忽然渗入耳膜。我如同噩梦惊醒般的从床上弹坐起来,两眼发直的瞪着眼前依然模糊不清的人影。

“啊啊啊啊啊!”

我猛力的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凄惨的尖叫,一直喊道嗓子嘶哑为止。

“尹斻!”

赵博阳又一次叫我,却完全阻止不了我发狂的行为,我爬下床,只觉得浑身都是伤痛,太阳穴爆炸似的疼,感觉到自己摔倒在地却又爬起来,眼前的所有事物都是摇摇晃晃的模糊、重叠……

“我要逃跑! 我得快点逃跑! 她会来找我的! 会来找我的……”

我语无伦次的低喃着那些噩梦般的‘景象’,那些我自己的影子,那些自己不愿意记起的旧事,还有那座赤红的桥……

终于,在我疯疯癫癫的不断跌倒又不断爬起来的数次后,赵博阳扳住我的肩膀,摇晃着一团混乱的我,声线依然冰冷却带着焦急地喊道:“冷静一点!尹斻!”“你现在很安全!你需要保持理智!”

听了赵博阳的叫喊,我心里苦笑:我也不想要这样呀!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慌张的,可是身体依然不听使唤的不停发抖、尖叫…

“啪!”

清脆的一记耳光。

迷糊间,我的眼前竟开始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右脸颊明显火辣辣的疼……

然后我慢慢摸到一只冰凉的硬邦邦的手上,狠劲地掐下去……

我,终于是醒了。

……

【4】

十年,哦,不对,十三年……

也不对,应该是二十三年。

如今应该是我重新生而为人的第二十三个年头了,每一年的今天,到了三月十三日凌晨三时十三分这个时刻,我便会发“癔症”。

我知道,这种绝不是像在做噩梦一般这么简单。自从我又白白地捡了这二十几年的阳寿以后,每一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在这个时刻“入梦”。

梦中的那座无根无往的桥名为“阴阳桥”,那是阴魂通往阳间转世投胎、活人断魂绝命的“桥”。

在那梦中每每会纠缠着我“换命”的红妆厉鬼,曾几一度我暗自以为当初是我错投了她原本的胎。

但在这二十又三年的反复折磨之中,我却打消了这个猜想,我觉得,我和那红衣的女鬼必然是另有一段渊源的!

在阳间,我又活了二十三年,在这二十年中,我每年“发梦”时这个现在在我面前正一脸严肃坐得挺直的人,有十八次都在现场。这个人就是我这一世中唯一的一个至亲挚友,赵博阳。

他此时此刻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差,每到我“梦醒”之后,他总是会这样坐在我对面,用一种形容不出的表情直盯得我浑身发毛。也说不出究竟是身为朋友在担心我,还是干脆以为我已经疯了。

不过,我还真的是离疯不远了。

“别看了,再看我脸上也长不出花儿来。”

我干呕了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实在是不爽到极点,只得重新躺下来侧身看着赵博阳,他还是盯着我看,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生物那样带有研究意味的看……

“你……又梦到了那个女人?”他斟酌着用词,生怕刺激到我一样。

“是,我又梦到她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她总会来找我。”

我双手抱住脑袋,狠劲地挤压着想让自己头痛缓解,泄气的玩笑道,“你猜猜看,那个女人总来找我会不会是暗恋我呀?”

“有病!”

赵博阳对我的话干脆嗤之以鼻,说完就站起来把那把他之前坐的椅子归位,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唉……”

我长叹一声,复又笑了,二十三年无时不刻我都在猜测、自问:我是谁?我他妈的到底是谁?!

“梦”中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我想不到,也无从去猜到,我的一部分记忆就像是被封印住了一般,无从开启。

或许?不能开启的部分是对我有益的?想不起来也可能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二十三年的“噩梦”那个“红衣女人”从未得逞过,除了发挥些变态趣味让我在“梦中”反反复复的穿上她的衣裙外,我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得过便且过吧,我感觉我除了恐惧着来自“她”的纠缠和精神上的折磨以外,我似乎还对“她”抱有着某种隐隐约约的复杂感情,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更深入灵魂却不能触碰的东西……

我,一只逃出地狱的恶鬼,在阳世间的姓名叫作尹斻,今年二十有三,表面上是一名在无亲无故的城市中独自“创业”的单身青年。

我有着一群比我这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还要恶心变态的朋友们,我衷心的祝福着他们早日下地狱永不超生——这样的状态看似感觉不错,我对我的现状已经十分的满意了,因为我知道,再多也不过是六七十年以后,我还是要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再次叹息一声,我蒙头重新睡去……

跨过阴阳桥,这里是我的现世报。

……

【终】

鞭炮声声爆开。

在一栋不起眼的旧写字楼内寥寥落落的没有几个正经办公单位,而我却偏偏选择了一个人气儿最低的地方开始了我日后的工作。

我独自站在四楼的走廊里,没有望向外面那乱哄哄的情景,放入一切皆是梦幻,过眼云烟……都是如此的不够真实。

“猎刀……”

轻轻的念出牌子上的字。背后有一只眼睛盯不放,却还是没有回头去看,我在想很多事,现在,以及未来……这是赵博阳取得名字,虽然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殡葬服务公司的名字。

前来祝贺的客人们在四楼的大会议室内闹作一团,二零零八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在好友赵博阳的生日同天。

我知道没有什么人能比我做这个更合适……

第一百一十一章:前奏:贪恋、虚浮

【贪恋】

“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就是向它屈服。”

——奥斯卡·王尔德

[——01]自白:

人人都爱做英雄,我也是一样。

我很不喜欢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那个“反派”的标签。就仿佛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就只是给正义的真英雄们当出气筒和炮灰似的!

我讨厌这样的偏见,所以几乎整个过程中我加紧节奏的参与其中,尽量让自己早日洗清罪名,然而结果却是背道而驰。

也许,在这整出戏里,我都是唯一的反派。

[——02]过场:

我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它裹挟着恶臭、食物或者某种动物的尸体腐烂掉的气味其实并不好闻,但我仍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我出逃了,有惊无险。

在漫长的时辰里(实际上只不过短短数月),我几乎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太阳、再也吹不到风,外面的世界一度被强行阻断,等待我的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拷问的精神折磨。

当然,某个卑鄙小人的暴力更是雪上加霜。

面对着诸多的质疑和失望,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对此毫无悔意,并且事实也是如此,我从未做错过什么!

[——03]荒唐:

如果一定要给人生一个角色的限定的话,那么我将会是一个荒唐的角色,担任着捧哏和逗趣,也就是——小丑。

执笔者会在一张白纸上这样写道:他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在他的心中只有欲望值得重视,荒唐是他的人生写照,他有着无数的秘密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正如同他阴暗的灵魂。

[——04]正式:

独囚是极不人道的行为,所以很多国家取缔了它。而那些人,因为自身的利益,打着顾全大局的旗号,对我全然的不顾道义!

起先,我还会感到愤怒和恐惧,我知道我是无辜的,只要我将真相揭穿,甚至于我可能会摇身一变成为有着献身精神的英雄。但是,我不能,绝对不能这么做!我情愿再忍受一段时间,以此来扞卫自己的信仰!

被幽禁在黑暗而狭窄的空间里,眼睛会慢慢的适应这种空虚的黑暗。尽管这片空间里除了我以外,连个鬼影都没有,但是四周紧靠的墙壁上的纹路和线条仍然可以作为这空洞的消遣。每一天我都在数着,为自己“刑满释放”的那天开始倒计时。

总会有那么短暂的一刹那间,我会暗骂自己的愚蠢和放任自流,强忍住那种呼之欲出的情绪,我渴望着大声的吼叫,然后,告诉所有人,我是无辜的。我代替他们背上了十字架!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不是吗?每每此刻,我便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确的,包括将所有的罪恶和烂摊子揽在自己的身上。我无亲无故无所忌惮,这正是最佳的结局,并且还一次又一次的保护了我想保护的人。这些,都只是暂时性的。

时间,流动的极慢,我常常头晕和耳鸣,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思考停止了。想要清楚的记住每一天的流逝,非常的不易。这样的窘境让我开始自嘲和反思过去……

我曾几一度厌世,希望自己彻底的消失,于是我就这么做了。然后接着尝到了失败的苦果的我,就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所有人:割腕真他妈的是蠢爆了!

……

一扇沉重的门,携着沉重的声音被打开了。走廊里微弱的光线此时显得无比刺眼。有人在同我说话,不过严重耳鸣叫我做不出任何一点儿反应来。

TA走了进来,搀扶起靠坐在墙角的我,将我带了出去……审讯,又一次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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