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人家二话不说，给马晴晴她妈开了证明盖了章，又对她说道：“晴晴她妈，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残疾证早就应该办了，有了这证，每个月国家会给几百块的补贴，再给孩子办个低保，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年也有一两千块的补贴，虽说顶不了多大的用处，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人家说的是好话，马晴晴她妈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她听了简直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后悔，也不知道她跟马大国以前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承认又怎么样呢，谁不知道她女儿是个傻子？

她跟马大国两人怕被人看不起，怕被人笑话，一辈子都为了别人活着，可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女儿神智不清，他们也活不了几年，难不成真让女儿到时跟他们一起去死？不说女儿这病到底能不能治好，就算真治不好，靠着这残疾证，国家补贴一点钱，她再拿出一辈子的积蓄，就把女儿送到疗养院去过一辈子。

马晴晴她妈抹着泪说道：“是我糊涂，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主张，还害得女儿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

看了这母女俩，街道办事处的人也都很同情，她们跟着劝道：“别往心里去了，等残疾证办下来后，就去好好看病，现在医疗发达，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马晴晴她妈擦干泪，跟她们道了一声谢，就准备回家去，时间已经不早了，马大国再过不久也就该回来了。

出门之间，办公室另外有个年轻人突然插嘴说了一句：“你们是要去办残疾证？现在非农户口办残疾证还得单位开张证明才行呢。”

他这句话让马晴晴她妈和肖城都楞住了，马晴晴她妈没工作，如果单位开证明就一定得马大国去，而他们办残疾证本来就是瞒着马大国的，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肯定一百个不同意啊。

第83章

从街道办公处出来后，马晴晴她妈坐在路边呜呜的哭了起来，马晴晴还没傻彻底，她见她妈哭得伤心，着急得围着她妈直打转，只不过她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最后，她索性跟着她妈一起哇哇大哭。

肖城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最后马晴晴她妈的哭声渐渐小了一些，肖城劝道：“大娘，就算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马晴晴她妈擦了一把泪，她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股坚决的神情，她看着肖城说道：“小肖，你等着，马大国单位的证明我去想办法来弄。”

肖城问道：“你怎么去弄，是打算告诉大爷吗？”

“你就别管了，到时我肯定会弄来的。”

说着，马晴晴她妈跟肖城打了一声招呼，拉着马晴晴准备回家了。

马晴晴她妈回到家里时，马大国出去送菜还没回来，她把马晴晴打发出去之后，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平时家里的存折户口本这些东西都是马大国收起来了，马大国放这些东西的时候都会把她赶出去，最后，她在床底下找到一个小布包，包里有几张存折，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八万块钱，还有上千块钱现金，都是她和马大国这么些年攒下来的，马晴晴她妈想了一会儿，拿了一张存款是三万的存折，又拿了马大国的身份证和印章，最后把东西仍旧放了回去。

做完这些不久后，马大国拉着板车回来了，他到家后见家里饭菜还没做好，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生气的对马晴晴她妈说道：“我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马晴晴她妈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刚刚在外面把晴晴找回来，这才耽误做饭了。”

马大国哼了一声，他说；“她要是乱跑，你就把她关在家里。”

马晴晴她妈没作声，进了厨房里给马大国准备饭菜去了。

第二天，马大国刚挑着担子卖菜去了，马晴晴她妈拿着马大国的身份证和印章往他单位去了，以前马晴晴她妈也是鞋厂的职工，后来是为了照顾马晴晴才辞职的，门卫老头儿也认得她，他看到她，就说道：“马嫂子，还没到领工资的日子呢。”

就算是领工资，每个月也都是马大国来领的，马晴晴她妈没回门卫老头儿的话，径直就往领导办公室去了。

找到领导，马晴晴她妈说明来意，人家领导为难了，说道：“你要还是咱们厂里的职工，这证明我肯定给你开，可现在你都辞职多少年了，这证明我开不了啊。”

马晴晴她妈说道：“我不是厂里的职工，马大国他是呀，你就用他的名义来开，反正我们是一家人，他的身份证印章什么的我也都带来了。”

那领导就说；“现在管得严了，开证明也得他本人来，你要不就叫他本人来办吧。”

要是马大国同意，她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她听了领导的话，着急的说道：“我们是两口子，我怎么就不能给帮他代办了？再大的规矩也得看实际情况吧，他这不是不方便么！”

那领导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要是能给你办，我肯定给你办，可这不规矩放在这儿么，你还是回去让马师傅自己来办吧。”

马晴晴她妈见厂里的领导要公事公办，就苦苦恳求道：“主任，你就行行好，给我开个证明吧，我给孩子办这个残疾证非得要单位开这张证明，要不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你这不是让我们为难么，也不是不给你开证明，你只要让马师傅来，这证明我肯定给你开。”

那领导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要公事公办，非得马大国本来人来了才给办。

马晴晴见厂里的领导不给她开，直接往地上一坐，哭着说道：“不就是个证明嘛，干啥还要讲这么多规矩？他人要是瘫在炕上了，难不成还得爬过来不成？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我拿了这证明能去干啥坏事啊？我看不是我为难你，是你们领导为难我们这老俩口！”

此时，马晴晴她妈她一边哭一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那领导脸都绿了，有外面路过的还探头往里面看，领导感觉这样影响实在不太好，他说；“你这么一个人，怎么就不讲理呢，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让马师傅过来，这证明我就给你开。”

马晴晴她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说道：“我虽说辞职了，但也在厂里待了这么多年，不说做了多大的贡献，开张证明总不至于是件多大的事情吧，这不是家里实在困难得活不下去了么。”

这时候的马晴晴她妈是什么面子里子也顾不上了，反正今天这单位的证明她无论如何也得拿到，她干嚎了半天，那领导一句话也插不上嘴，最后还把厂长给招来了。

听了她说完事情经过，那工厂就对主任说道：“算了，老俩口也这么大年纪了，特事特办，就给她开一张证明吧。”

厂长都开口了，那主任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黑着脸开好了证明，马晴晴她妈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闹了这么一通，终于把证明给要到手了。

临走之前，肖城还是给鞋厂的领导道了谢，紧接着，她就找肖城去了。

肖城听说她拿到单位的证明之后，也十分惊喜，他以为最起码得好几天呢。

马晴晴她妈说道：“我们要赶紧到民政局去把残疾证办下来，省得又出别的岔子。”

她今天在鞋厂这么闹了一通，估计再过不久，马大国就该知道了。

肖城点点头，带着马晴晴她妈往民政局去了，民政局就离肖城住的招待所不远，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快要下班，肖城他们刚要进去，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吼声；“死老太婆，你给我站住！”

肖城回头一看，马大国怒气冲冲的朝着他们跑过来了。

这马大国出门后临时有事又回来了，却没见到老太婆，后来他又看到家里放存折的包被动过，这才发现不对劲，再一检查，发现他的存折和身份证都不见了，马大国赶紧逼问她女儿马晴晴，这才知道他家老太婆要去给女儿办残疾证，想带她去治病，于是赶紧找了过来。

马晴晴她妈看到赶过来的马大国，脸色也变得难看极了。

马大国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们跟前，他一把拉回马晴晴她妈，又冲着肖城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谁叫你多管闲事的，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肖城无言以对，这个当父亲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女儿被人害了，不想着让王光强和许青梅伏法也就算了，在女儿得病后，不带她去看医生治病，反倒带着一家三口，就窝在那个小小的厂房里混吃等死。

肖城还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马晴晴她妈，冲着马大国吼了一声；“马大国，我这辈子跟你真是过够了！”

马大国回头瞪了她一眼，喝道；“你这个老太婆在胡说什么！”

她靠他给吃给穿，什么时候敢冲着他大声说过一句话了？而这个莫名奇妙的混账来了之后情况就变了，她不光跟他顶嘴，竟然还敢瞒着他带女儿去看病。

马大国手指着肖城，生气的大骂道：“是不是你这个混账教她的！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城沉默下来，他不知该怎么跟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解释，说他没有男人的责任心吗？似乎也不是，毕竟这个家庭是靠他在支撑着，像他这样年纪的老人都已经退休享清福了，而他却还要辛辛苦苦卖菜养家，但是看看马晴晴身上的悲剧，似乎他又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义务，是愚昧，还是顽固，抑或是他真的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他把自己关在一个狭隘的世界里，甚至还把马晴晴她们母女一起关在这个世界里。

“反了你，是谁让你做这些事情的，你还嫌我们一家人不够丢脸吗！”马大国转头冲着马晴晴晴她妈大发脾气。

马晴晴她妈两眼直淌泪，她说；“马大国，你自己拍拍你的胸口，你像个男人吗，女儿被人糟蹋了，你连吭一声都不敢！”

马大国气得青筋暴跳，他吼道：“你给我闭嘴！”

他甚至想扬起手打马晴晴她妈，肖城连忙抓住他的手，严厉的说道：“你有什么权利打她！”

马大国毕竟老了，他挣扎好几下，但肖城的抓住他的手纹丝不动，最后，他气得推了肖城一把，骂道：“就是你这个害人精，自从你来了，我家被你搅得不得安宁！”

马晴晴她妈说道：“马大国，你不用拦了，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一定要带女儿去看病的。”

说着，她就要往民政局里面去，马大国不肯放她进去，还说道：“死老太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的！”

马晴晴她妈不理他，气得直接把他推倒，便进了里面。

第84章

考虑到马晴晴情况特殊，县政府很快将她的残疾证办下来了，有了残疾证，街道办事处也正在为她积极申请了低保，肖城没想到事情会办得这么顺畅，跟顾次白通电话时，他还追问是不是顾次白在背后给他们帮忙，顾次白笑他傻，并说他顶多在吴市有点能力，哪能插手到这么远的地方。

肖城也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真的，不过所有的证件都顺利办下来了，肖城确实很开心。

顾次白许久没听到肖城的轻松的笑声了，便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吴市，再不回去上班的话，严校长要开除他了。

肖城也知道自己耽误了太长时间了，接下来他只要帮马晴晴申请到基金医疗费用，再把她送到医院去治病，他就可以回去了。

情况似乎越来越好，马晴晴她妈的心情也变得开怀起来，以往总是带着愁苦的神情现在偶尔会带着笑模样儿了。

而对于马晴晴来说，少了他爸在她面前又喝又斥的，她的情绪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受伤和焦虑了。

至于马大国，现在马晴晴她妈是彻底对他死了，她拿走了家里的几万块钱，直接带着马晴晴搬出来了，马大国三番五次来闹，只是马晴晴她妈铁了心不跟他回去，马大国来闹了几次，后来马晴晴她妈索性带着女儿躲了起来。

按说整个小县城也就这么大，尤其是容易马晴晴她们的人不少，想要找到她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偏偏马晴晴她们母女俩就是能藏起来让马大国找不到人，就连肖城也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平时要是有什么事情，也都是马晴晴她妈主动来找肖城的。

马大国找不到马晴晴母女俩人，就来找肖城吵闹，硬是说他把她们藏了起来，肖城心里既可怜他又同情他，马大国自始至终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在他心里，马晴晴母女这是挑战了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地位，他天天吵着跟肖城要人，别说肖城不知道，他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他呀，最后肖城不胜其烦，搬到县城里另一家宾馆去住了。

顺利拿到马晴晴的残疾证之后，肖城把一些需要的文件拍下来传给相关的慈善基金，基金会很快给肖城回了信，不过他们表示想要给马晴晴他们申请治疗费用需要审核，可能要花很长的时间等待，但现在马晴晴她妈不想再等了，她总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现在她手里有钱了，她想要带着女儿尽快去看病。

之前肖城已经联系过几家疗养院，他觉得两家比较适合马晴晴，一家就在他们邻县，是建国以前就有的一家精神病医院，坐车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往来比较方便，另一家是在他们省会城市，这是一家疗养院，环境好，医疗人员专业，在全国都很有名气，不过在那里医治的话，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

肖城确实意属邻县的那家精神病医院，因为离家近，消费水平也比大城市低，肖城把两家医院的情况跟马晴晴她妈作了一个对比，她妈一咬牙，说要看就去看最好的医生，最后硬是选择要带着马晴晴到省会城市去治病。

马晴晴的妈妈这辈子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从小生活的小县城，如今已经白发苍苍了，她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挣脱了丈夫的桎梏，决定带着女儿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治病。

做好了决定之后，他们没有再耽误时间，当即他们就要带马晴晴到北市去了，这个小县城离北市大概五个小时的车程，为了避免路上马晴晴出现状况，他们打算直接包了一辆车去。

马晴晴她妈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要带女儿往北市去看病，她把所有的家当都带上了，对于未来的一切，她都是毫不知情的，甚至她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在她心里，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看好女儿的病，肖城看着她，心里五味杂全，马晴晴她妈在改变，她让自己变得强悍起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女儿。

他们要去北市之前，王莉来送肖城，她挺着大肚子，给肖城带了几瓶自家腌制的咸菜，并问道：“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要是吃着味道还好，我到时做好了再给你寄。”

这些天肖城在忙着马晴晴的事情，除了上次匆匆见了王莉一面后，他们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王莉望着肖城，她问道：“你还会再回来吗？”

肖城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

“别回来了。”王莉笑了一下，她看着肖城的眼睛，对他说道：“我实在不怎么喜欢这里，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肖城沉声说道：“如果过不下去了，你就到吴市去找我。”

肖城就是个普通的美术老师，他没什么能力，也无法给王莉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王莉说这句话时，还是让他突然心酸了一下，肖城说不清自己在难受什么，王莉是个好强的女人，他也不知道她如果真的离开这里，会不会来吴市找他，但最起码他想她知道，如果她有事情，他是愿意力所能及的帮忙着她。

王莉安静了几秒，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看了一下不远处的马晴晴母女，便说道：“你呀，明明是想要说服她们举报许青梅的，结果许青梅没啥事，反倒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事，不过我虽说想不通你的想法，但还是挺佩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