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晴晴她妈搂着她哭得肝肠寸断，而肖城站在一旁，也红了眼圈。

生活给他们的苦难太多了，然而，当自己选择逆来顺受，而不愿改变现状时，还有谁能救他们呢。即便是到这个时候，他们也要保持沉默。

肖城看着搂在一起的母女俩，默默离开了。

第81章

肖城回到招待所的时候，看到王莉正牵着她女儿等在门口，她手里还提着买的菜，大概是顺路过来的，当看到肖城额头上鼓起的大包，肖城吃惊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肖城摸了一下头上的包，并不在意的说道：“没事，碰了一下。”

他看着王莉，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王莉知道肖城今天要去找马晴晴他们一家，所以出门买菜时就过来看看了，她问肖城：“你见到马晴晴他们一家人了吗，谈得怎么样了？”

肖城摇了摇头，不吭声，王莉一见他那神情就知道没怎么谈好，要不然肖城怎么会又是一身泥，又是满头包的样子。

王莉看着肖城，她不赞同的说道；“你也太冒失了，依她父母这么看重名声的人，就凭你随便上门说说，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肖城没有说话，王莉见状，又说；“你也别浪费时间了，他们要是有心，早就报案去了，你现在上门，就跟戳人家伤口似的，别自讨没趣了。”

肖城自从看到马晴晴后，反倒没那么在意去告许青梅的事情了，他苦笑一声说道：“我这脑子里乱得很，现在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王莉也沉默下来了，都是同一个县里的，谁看到他们这可怜的一家人不同情？尤其是王莉现在还知道这是他那对人渣爸妈干得好事！不过，想得再多，她也只是同情而已，她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无法给马晴晴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王莉想了一下，她对肖城说道：“总之这事情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吧，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肖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王莉也该回家去了，肖城送她们母女俩人上了一辆三轮车后，这才回了招待所的房间里。

第二天，肖城又到马晴晴家去了，马大国不在家，马晴晴也不知到哪里去了，进了那片厂房后，肖城看到就剩马晴晴她妈一个人，这会儿她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弯着腰搓衣服。

马晴晴她妈看到肖城了，着急的拍着大腿说道：“你这孩子，咋又过来了，昨天还没被打够？快走快走，免得又碰上我家老头子！”

肖城停顿了一下，他对马晴晴她妈说道：“大妈，你别急着赶我走，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马晴晴她妈不停的望着外面，生怕这个时候马大国回来了，她说道：“我们没啥好跟你说的，你快走吧！”

肖城不肯走，他站在原地望着马晴晴她妈，说道：“是为了马晴晴的事情，你也不想听吗？”

马晴晴她妈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着肖城，悲痛的说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想干啥呀？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去告他们有啥意义啊，这不是平白让人家看我们的笑话吗？”

肖城看着面前这个老年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低下头，沉声说道：“大娘，你们不愿意告王光强他们俩人，没人会逼你的。”

肖城想了许久，他又说道：“不管是怎么样，还是要带马晴晴去看看医生吧。”

“你说这小伙子说得轻巧，哪里知道我们的难处！”

肖城无奈的对她说道；“大娘，马晴晴这病不是不能治，就这么拖着，现在你们能照顾他，有一天你们老了不能动了，还有谁能照顾她呢。”

马晴晴她妈浑浊的眼睛又泛起了泪光，却不作声了，刚开始她女儿这病还不太重的时候，她说要带女儿去看病，但马大国不同意，怕丢人现眼，后来孩子的病越来越重了，她就再也没有提要给女儿治病的话了。

有时候马晴晴发病了，厉害的时候会在家里又打又砸，马大国就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门，一直到这几年，厂里的人都渐渐搬走了，他这才没有锁着她。

马晴晴她妈抹着泪，说道：“等我们不能照顾不了她了，我就准备一包药，一家人一起去死，也免得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受罪。”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赌气的话，还是真有这个打算，反正肖城听完后，心里一阵阵发赌，他望着马晴晴她妈，难受的说道：“大娘，你别说这种话了，带着马晴晴去看医生吧，兴许就能治好呢。”

马晴晴她妈不停的流着泪，她没工作，马大国提前退休，工资也不高，老俩口拼死拼活也就刚够养家糊口，他们不愿意承认女儿精神不正常，连残疾人证和低保都没有办理，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扣扣索索，老俩口和女儿都跟着一起吃苦。

肖城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马晴晴生活无法自理，他们夫妻俩人也到了风烛残年，日子已经过得如此艰辛了，他们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马晴晴从外面回来了，她身上又弄得脏兮兮的，看到肖城时，只顾着冲着他傻笑，马晴晴她妈看着自己的傻女儿，心酸的擦了一把泪，又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对肖城说道：“你快走吧，省得等会儿又碰到我家老头子。”

肖城很失望，他们还是打算就这样让马晴晴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吗？

马晴晴她妈似乎很害怕马大国再跟肖城碰上，她打发着肖城出去，说道：“你住在哪里，等我下午去找你。”

肖城眼前一亮，他说；“我就住在县城里的招待所里。”

马晴晴她妈问清是哪个招待所，又给肖城指了一条路，避免他跟马大国碰到一起。

到了下午，马晴晴她妈果然找到招待所，她一进门，见了肖城便急切的开口问道：“你说我家晴晴这病真的能治？”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从肖城走后，她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了，从马晴晴生病后，他们一家就跟亲戚朋友断了往来，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等这两年他们渐渐意识到身体不行后，才发现身边没人帮衬的难处。

今天肖城说这病可以治，马晴晴她妈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发愁，高兴的是如果真能治好自己女儿的病，就算以后她们死了，她也就没有牵挂了，发愁的却是要怎么说服她家那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肖城点了点头，这几天他查了很多关于精神类疾病的资料，各种精神疾病种类很复杂，但是确实是可以通过药物治疗来恢复健康。

肖城肯定的对她说道；“大娘，我没有骗你，我已经问过了，真的有很多康复的案例，但马晴晴的情况要先通过专业的医生帮她检查之后，才能对症下药。”

马晴晴她妈听了，便有些发楞，她问道：“那这些都得花不少钱吧。”

治病当然是需要花钱，尤其是她们家条件实在太困难了，肖城之前查到有一些专门针对精神疾病方面的慈善机构，他已经联系过他们，但目前还没有得到具体的回复。

肖城认真的对马晴晴她妈说道：“大娘，你要去给马晴晴办一个残疾人证件，如果有这个证件，不光看病可以费用减免，也可以去申请慈善机构的医疗费用。”

马晴晴她妈有些犹豫，办了一本残疾人证明，这不是说明他们当父母的都承认自己女儿精神不正常吗。

肖城见马晴晴她妈不吭声了，便着急的说道；“大娘，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就算你不接受马晴晴精神失常，但她确实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现在计较这些还有意义么，要紧的是赶紧治好她，等她病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想起自己那疯疯癫癫的女儿，马晴晴她妈就一阵心酸，他们不承认又怎么样呢，哄了自己这么多年，可女儿明明就是个傻子啊。

她心一横，问肖城；“那这个证要怎么办呢？”

肖城答道：“要带着她到医院去开个证明，还得到民政部门去办理。”

马晴晴她妈为难的皱起了眉头，马大国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带着女儿到医院去看病的，她这个证明要怎么开啊？

肖城知道她家最大的阻力就是马大国，他对马晴晴她妈说道：“大娘，这件事情你一定要让大爷同意你。”

肖城不知道可以帮到马晴晴多少，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能带她去看一看医生，不管最后能不能治好，最起码尽了自己的努力。

马晴晴她妈想了一下，对肖城说道：“你让我再回去考虑考虑。”

她肯考虑这件事，肖城已经觉得是一个大进步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会帮助打听慈善机构的费用申请流程。”

马晴晴她妈看了肖城一眼，她安静了一会儿，问道：“小伙子，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肖城沉声回道：“不知道，就是想帮。”

马晴晴她妈没有再问下去，她这次是瞒着丈夫马大国出来的，此时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说；“我该回去了，等有信儿了，我来告诉你。”

肖城点点头，一直将她送出去，这才回了招待所。

第82章

马晴晴她妈是铁了心要给女儿治病了，这个半辈子都对丈夫言听计从的女人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肖城的到来只是一个契机罢了，她能忍受马大国的蛮横霸道，但是却不能忍受女儿马晴晴还要在再过半辈子神智不清的日子了。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马晴晴她妈没有耽误，第二天就带着女儿来招待所找肖城。

肖城还没起床，昨天顾次白给他打电话，两人聊了许久，这会儿他开门时看到她们母女时非常吃惊，他没想到马晴晴她妈这么快就做好决定了。

“大娘，你们怎么早就来了。”

马晴晴她妈脸上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说道：“小肖同志，我听你的话，我要带着女儿去看病。”

肖城望外看了一眼，他问道：“大爷呢，他也同意了？”

马晴晴她妈根本就没告诉马大国，他压根就不会同意的，这次她能带着女儿出门，还是趁着马大国去给乡镇上的学校送菜时才跑出来的。

她沉着脸，说道：“不用管他，女儿从病后他就没管过，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再听他的了。”

肖城安静了几秒，随后，他想了一下，对马晴晴她妈说道：“大娘，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先去找医院开的证明，办了残疾证后，以后看病或是申请补贴也方便许多。”

马晴晴要办残疾人证件必须有医院开的证明，马晴晴她妈听了肖城的话，担心的问道：“咱们县城里的医院开的证明能行吗？”

这些肖城之前已经打听好了，这个县城里有一家三级医院，里面就有精神科，开的证明同样有效，肖城回道：“大娘，你放心吧，能行的。”

马晴晴傻呵呵的，她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看到肖城后也只是傻笑个不停，她妈听肖城说能行，二话不说，当即带着女儿和肖城一起往医院去了。

一路上马晴晴倒是很乖巧，就是路过一个卖玩具的摊子后不愿意离开，她妈妈连吼带骂的，她就是死活不走，最后肖城给她买了一只毛绒小狗，她这才高高兴兴的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到了医院后，里面看病的人很多，来到陌生的环境后，马晴晴显得有些焦躁了，她不停的闹着要回去，她妈怎么也哄不住。

肖城见了，就对马晴晴她妈说道：“大娘，你先带马晴晴出去坐一会儿，我去看挂队挂号，等差不多的时候，我再去叫你们。”

马晴晴她妈见眼下也只得这样了，于是点头同意了，她带着马晴晴到医院外面人少的地方等着，肖城又是去挂号，又是缴费，等手续全部办完，他整个人出了一身大汗。

肖城终于挂上号，接着，他到外面去喊马晴晴她们母女，只是找了一圈，怎么也没找到人，肖城急了，马晴晴精神状态不好，她妈年纪又大了，别出了什么事情吧？

肖城问旁边一个报纸上的老板；“师傅，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坐在这里的一对母女。”

听了他的描述，那老板想了一下，说道：“是有这么一对母女，不过他们好像走了！”

肖城心里一凉，走了？马晴晴她妈难不成又后悔了？

正在肖城失望的时候，他看到马晴晴她妈牵着马晴晴过来了，马晴晴一手抱着那只毛绒小狗，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油饼，吃得满嘴油汪汪的。

马晴晴她妈看到肖城等在医院门口，拉着女儿几步走上前，着急的问道：“挂上号了？”

原来刚才马晴晴在外面又哭又闹的，她妈没办法，带着她去转了一圈，一直等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这才带着女儿回来了。

肖城看到她们出现，心里松了一口气，点头答道：“已经挂上，现在就可以去里面等着了。”

三个人进了医院里，精神科室很偏僻，里面人不太多，整个科室只有一个老医生正在看报纸，他看到肖城进来了，开口问道：“拿什么时候药？”

肖城楞了一下，他说；“不是拿药，是来看病的！”

那老医生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马晴晴身上，他问道：“平时都吃的什么药？”

马晴晴她妈赶紧回道：“以前没看过医生。”

那老医生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他们几眼，这女人一看就是精神失智很长时间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拖到现在才来看病，他唰唰的开了好几张单子，说道：“先去做几个检查。”

肖城知道这家医院虽然有精神科室，但里面的治疗水平非常一般，于是连忙插嘴说道；“医生，我们是想来开一张精神疾病鉴定说明。”

老医生从鼻子里喊了一声，他说；“你不检查怎么知道是精神病？”

马晴晴她妈听了，脸上涨得通红，瞪着医生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肖城也有些不满老医生的态度，不过这个医院的精神科本来也就是个挂名，他们主要是想过来开一张精神疾病鉴定说明，根本没必要开那些多余的检查项止，于是他忍着气说道：“医生，就麻烦你帮忙开一张鉴定说明吧，民政局办证，得需要这个证明。”

老医生又哼了一声，不过到底没说什么，他开了几张单子，对肖城说道：“去拿几瓶药。”

肖城不明就里的看着老医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老医生这时候已经又开始低头看报纸了，肖城这才明白，得先买了药他们才给开证明。

肖城无奈的拿起医生开的单子，并对马晴晴她妈说道：“大娘，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马晴晴她妈感激的点了点头，要不是靠肖城，她一个人哪儿做得来这些事情啊。

肖城拿了单子，先去缴费，买了一大包药回来，等老医生看了票据之后，便给他们开了一张证明。

拿到这张证明之后，肖城和马晴晴她妈都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们只要拿着证明到街道办事处和民政局去办残疾人证明就可以了。

出了医院后，马晴晴她妈对肖城说道：“小肖啊，真是麻烦你了，要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肖城笑了一下，他说：“大娘，要谢我等所有事情都办好了再说，现在咱们还要再跑一趟街道办事处去。”

马晴晴她妈点点头表示知道，自从他们整个厂区搬走后，街道也自然跟着一起搬走了，不过他们一家的户籍还是挂在以前的街道办事处，以前街道要开会或是举办什么活动都会通知马大国，自从马晴晴生病后，他们一家就不再与人打交道，后来街道也就很少再通知他们了。

马晴晴她妈虽说这么多年不与街道打交道，但是她女儿得了精神病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所以要开个证明什么的也不算啥大事，只是让大家惊奇的是，他们不知怎么就想通了，愿意给女儿办残疾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