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发展并不是什么难事，商寂陆陆续续地将事情全盘托出，顾青竹在一旁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一些疑问。

“那那些照片去了哪儿？”顾青竹举手提问，神色有些遗憾。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被销毁了吧。”商寂斜了顾青竹一眼，鄙视他昭然若揭的猥琐内心。

商寂突然想到，“对了，你为什么要举手问问题？”

顾青竹也愣了一下，“不知道，大概是你给我的感觉实在太像是老师了……”所以就不自觉地代入了。

“真的吗？”商寂惊讶，“当老师可是我从小的梦想啊。”所以他才很满意顾青竹的回答。

“为什么？”怎么看商寂都不像是会耐心教学生的人啊。

商寂很爽快地回答，“可以很爽地骂人。”

——你小时候到底是被骂得多惨。

顾青竹侧目，跳过这个话题。

……

“总之，就当作没发生过好了。”商寂总结，心情大好。

顾青竹端起茶抿了一口，“如果我不想呢。”

“……”商寂郁闷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他无意识用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嘴角挂着笑，“或许是因为还原了的缘故，我家大黄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商寂觉得眼前坐的是一只摇着大尾巴的狐狸，正在眯着眼笑。

商寂摇摇头，再看顾青竹坐在原位上，果然是错觉吧。

“因为你的缘故，我家大黄不见了。”

“……对不起。”商寂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他也知道，顾青竹是非常喜欢大黄的。

“那么，要怎么补偿呢？”

商寂讶然地抬眼看着顾青竹，发现他还是一脸笑意，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要不……我再送你一只？”商寂有些委屈，其实这事还真不能全怪他，而且他还四肢着地地生活了两个月呢。

不过，终归起来，顾青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而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在。

“我只要大黄。”一向好说话的好好先生这次居然不买账？！

商寂看着顾青竹，傻了，“可是……它已经……”不存在了。

“我要我的那一只，由我捡回来的、抚养大的。”吉娃娃被收走了，而随之被隐藏在虚假的记忆后的真实也浮出水面，其实说记忆是虚假的有些勉强，这些他的经历中的大黄也只不过是临时换了一个陌生面孔罢了。

60.火爆的题目

“……”商寂气闷，不明白这货怎么突然不讲理起来，索性保持沉默。

顾青竹继续笑着说：“大黄不是就在我面前吗？”

！！！

这货真的没事吗？

这是商寂的第一反应。

“回来，好吗？”顾青竹抓住了商寂的手，眼神认真。

商寂冷静了下来，也没挣开顾青竹的手，空闲的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抓起客厅的座机话筒，“喂，是120吗？我这有一个神经——”

啪！

顾青竹一脸黑线地压下话筒。

“我没有发疯。”

“你没有发疯？”商寂冷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既然连人和狗都分不清楚，不如去医院挂个眼科？我给你报销？嗯？”

“……”

顾青竹哑口无言，脑海里一只乌鸦拖着一行黑点点哀嚎着飞过。

话说……如果他想说他其实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有人会信吗？

我们伟大的顾某人，在向心仪的对象告白时，突然短时间发病，症状为语言混乱表达无能。

或者说，他和商寂的思维还不在一个坐标上=v=。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顾青竹的气势“唰——”地就弱了下去，沮丧地垂着脑袋，懊恼的样子，看起来倒颇像一只耷拉着脑袋，被主人骂了的大犬。

商寂怒极反笑，他难得地挂着灿烂的笑，双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这场景，妥妥的一庭审现场啊！

顾青竹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你、你冷静……我说。”顾嫌犯无奈捂脸，老老实实地准备招供。

商大法官大发慈悲地轻轻点了点头。

“我喜欢你……”

“！！！”商寂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站了起来，“哈？”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顾青竹也有些懊恼自己这么快就把重点说了出来，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我说的是，我喜欢你。”他习惯性地带上笑，心里却紧张地怦怦响：千万不要拒绝啊千万……

商寂面无表情地打断：“抱歉，耳朵有点不好使了。”他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顾青竹这次是真急了，你说这一大小伙子，前几次恋爱还都是别人告白，但自己产生好感并主动去告白的还只有商寂一个人。

说个大白话，顾小伙他这是第一次告白，紧张得不得了，最要不得的是还失败了！

顾青竹挫败了，有一种再也不爱了的感觉。

“好吧。”商寂叹了口气，看来装作听不见已经是没用了，“你父母知道你这样吗？”

顾青竹点头，“我妈是心理医生，所以很开明。”他其实是算是非常幸运的，在他发现自己性向并出柜的时候，母亲就表示了理解，但她老人家唯一的一点要求是：不能乱搞，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回来。

顾青竹表示同意，毕竟他自觉也不算是下、半、身动物，于是一单身就过了这么多年。

61.火辣的题目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拒绝。”商寂皱眉道，这也太不靠谱了点吧。

难道这个世界已经是天下大同了吗到底？！

商寂的思绪开始混乱成一团乱麻了。

“是吗。”顾青竹沮丧地低下头，其实他也算是想到了，果然还是太冲动了。

“不过，还是可以做朋友的，说实话，和你做朋友还是很愉快的。”明知道这个时候就应该狠狠德彻底打消顾青竹的念头，但看到他沮丧的脸庞，商寂却还是心一软，松了口。

顾青竹微微勾起嘴角，“好。”

商寂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是心太软啊，对这个人。商寂默默地郁闷着。

“对了，刚才就没问，这是……？”顾青竹端起鱼缸，嘴角抽抽，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那是我的宠物。”既然被发现了，商寂索性就将紫盈盈的史莱姆倒了出来，“这是布丁，算是生命体吧。”

“这样。”顾青竹戳戳布丁，软软的，比真的布丁多了稍稍干涩的感觉，并不滑腻。他忍不住又揉了揉，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小布丁球状的身体被压成了椭圆状，但对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反倒十分舒服一样，“叽、叽”地叫出声来。

——恭喜小布丁获得新语言【叽叽叫】

商寂也戳了戳布丁，觉得上手的感觉有点干，“缺水了。”他收了手，总结道。拎起布丁的小鱼缸去接水。

小布丁扑闪着大眼睛，目送商寂，然后回头一蹦一跳地跳进了顾青竹的怀里。

于是顾青竹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开始蹂躏布丁。

于是等商寂端着水回来时，顾青竹已经开始钻研怎样才可以将布丁固定成正方形，而实验对象也一脸兴奋地配合着。

商寂：……他怎么有一种自家的宠物又（为什么用又？）被拐跑了的感觉？

他把小布丁放到了鱼缸里，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小家伙就把几乎是自己体积大小的满满一缸水喝光，顾青竹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而小布丁喝完了水，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或许是吃饱身体有点涨，在鱼缸里不舒服，于是它挣扎着想要出来。

商寂熟练地再把它倒了出来，美名其曰——饭后散步。

顾青竹忍不住又捏了捏小布丁滑溜溜的皮肤——好了，这下真的与布丁的手感无异了。

“我该回去了。”顾青竹看了看钟，觉得有些遗憾。

“唔，”商寂看着天色都暗了下来了，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自己的晚餐问题……“要不……留下来吃个饭？”

顾青竹愣了下，有些惊讶他提出的邀请，但随即悟了，“那就打扰了，不过还是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吧。”

商寂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拒绝，其实他本来就是想蹭个饭而已。

说实话啊，其实自从吃过顾青竹做的饭后，他每次看到顾青竹，看到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做的饭。

回忆已经牢牢地把脸挡住了有木有？！

62.取名废忧伤

“喂？”商寂接起电话。

“是阿七吗？”

“你……你是早晨？”商寂迟疑道，试图辨别这个声音。

“太好了！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住院了，但那保安不肯说你住在哪儿，所以就没有去成，不过听声音应该还是很精神的。”电话那边的男声喋喋不休地说着。

“啊，目前身体状况还不错的，就是每两周都要去做一次检查罢了。”毕竟睡了那么久，许多身体的机能还是没恢复过来的。

这家伙……还是个话痨。商寂被他念叨得头疼，但还是很高兴的。

夏早晨急了，“你这家伙！真是！这次差点命都没了，还急着工作！就不知道休息一会儿吗？！”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就是咆哮出来的。

“是是，我错了。”商寂态度十分“良好”地道歉，“对了，院长怎么样了？我周末打算回去一趟。”

“……”对方沉默不语。

“……怎么？”商寂觉得不对劲。

“父亲他……”夏早晨颤抖着嗓音，说道。

因为一大早的一通电话，以至于商寂一整天都处于低落状态，院长去世了，孤儿院也即将面临收购的危险，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怀念的地方了。

“商寂，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顾青竹问，他就坐在商寂对面，可以最直观地看出某人今天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尽管还是如往常样面无表情，但眼神似乎都在飘，简直就是徒留一副躯壳在人间。

“……”商寂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电脑，双手放在键盘上，似乎在专心地思考——如果不是有一个人在他身旁等待他的回复的话。

“……嗯？”过了半响，他才歪过头来看着顾青竹，一脸迷茫。

顾青竹挫败。这会更确定了，他的商大组长这个状态是真的不对劲，还有，这个时候了歪头卖萌个啥？！

“抱歉，你刚才在说什么？”商寂揉揉眉心，终于恢复平时的状态。

顾青竹越发觉得担心了，“真的没事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不觉得商工作狂会因为睡眠不足这个问题而走神，这显然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哦，没事的，只是有些困罢了。”商寂嘟囔着，果断起身去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结果，在商寂喝下咖啡十分钟后，顾青竹一抬头，发现商寂又在神游了。

这个工作效率可不高啊。顾青竹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把商寂的活接了，帮他干。

“谢谢，我不用的……”商寂缓过神来，赶紧说道。

顾青竹拿着文件，“真的不要？你住院的那段日子里，组长的任务可是我一直在处理的，所以是没有问题的，今天东西不多，要不你就躺着睡会？”

商寂还是有些迟疑地看着那叠文件，很显然，睡一会的诱惑太大，以至于他要回文件的心也动摇了起来。

“我可是做事是很细心的哦。”顾青竹笑着补充。

“细心到把牙膏当做洗面奶？”商寂不相信他的说辞，这件事最好笑的地方在于，顾呆子明明没有买过洗面奶，但他却把牙膏当作洗面奶。

“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狗粮的配比啊……”顾青竹小声地反驳。

这句话倒是真的，顾青竹对大黄的事，向来是最上心的，从无半点马虎。所以尽管商寂生病瘦了四斤下来，但大黄却胖了五斤不止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人家要求帮忙都说到这份上了，商寂只好妥协地坐在沙发上。

“我晚上请你吃饭？”商寂想了想，说，毕竟人家帮忙自己也不好意思白收。

“好。”顾青竹调出商寂之前的材料，开始开工。

商寂这下终于安下心来，一放松困意就上来了，他闭着眼拉了拉毛毯盖好，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青竹抽空看了眼熟睡的商寂，微微勾起了嘴角。

63.放下或拿起

X市的公墓很大，且四周的绿化做得很好，在和煦的阳光下，一座座石碑闪着微光，在暖暖的微风和花草摇曳中，会让人凭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逝去的亲人和挚友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他只是躺在那里，静静地，睡着了罢了。

商寂捧着一大束向日葵，放在了一座石碑上，夏早安跟在他后头，眼里带着欣慰。

“要是父亲知道他最疼的小七来看过他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惜老头子白疼了，”商寂淡淡道：“他走了的事我竟然是两个月后才知道。”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拼？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也为了能被老头子夸上一句不愧是我家小七，结果……呢？

要是……多回来看看老头子多好，这样是不是，就能多看他几眼呢？

商寂眼眶泛红。

夏早安叹了口气，“父亲这病是长年一直拖出来的，他也不想连累你，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他走得太急，就算是当时赶来，怕也是来不及了，不过，你没事就好。”

商寂沉默没有回答，过了一会说：“那孤儿院呢？”

“已经被推翻重建了，至于将要建成什么就是收购方的事了，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我们那栋小阁楼早就是危房了。”夏早安说得轻描淡写，可商寂却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了，老院长才刚离世，孤儿院却面临被收购不复存在的危机，一个人扛了这么久也是辛苦了。

“辛苦了。”他如是说道。

“什么啊，”夏早安苦笑，“到后面还不是没保住……”

“虽然回忆没有了地方，但记忆还在，况且，你已经放下了。”那栋爬满青藤的小楼，只要在心里就好。

夏早安一愣，转而笑道：“是啊，放下了。对了，改天约个时间，我叫几个同是院里出来的一起吃个饭吧。”

商寂嘴角勾起：“好啊。时间有点紧，我还要赶着回Y市，先走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嘛嘛~客气什么。”

夏早安目送商寂离去，撇撇嘴，看向自家老爷子的照片，有些无奈，“小七这人不厚道，劝别人放下执念，自己却怎么也放不下。”不过他说是没用的，也只能看看找到个能压得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