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脸平静的现役外科医生章言摸着自己刚才被踹了一脚的屁股，没什么所谓地回答道。对于外科医生来说，胆子大是必要的，什么尸体碎尸人体内脏见多了之后，这种场面对于章言而言，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儿科而已。

“现在要怎么办？”

眼看电梯液晶上的数字负数跳转得越来越大，章文转头问另一边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的那个人。

就是因为有吕望在这里，章文的反应才会这么冷淡。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对于吕望那一手本事，他算是心服口服了。

“等一下电梯门应该会打开再关上，我们只要不走出去就不会有危险。”

吕望抬头看了看液晶上显示的数字，言简意赅地给了个行动指标。

“等一下门开了，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在意，那都不是真的，只要不走出这电梯的范围，我们都是安全的。”

当吕望把这句话说完的同时，电梯也终于停了下来，在“叮”的一声轻响之后，门缓缓地打开了。

章文和章言听从吕望的话一步也没有踏出去，而电梯门打开之后到达的地方，却是让他们都感到出乎意料。从电梯里看出去，外面是一个家庭式大厅，设计上有点古老，用的家具都是充满了古典气息的红木家具，要不是左边那个地方有着一台液晶电视机抢眼地摆在那里的话，章文他们都要怀疑他们搭电梯一搭就搭到穿越了。

电梯口不大，他们可以看到的地方不多，除非走出去，否则他们想把这整个大厅的全貌给看全是不太可能的。

老实说，谁也没有想到电梯居然会把他们带到陌生人的家里来，这目的地让章文他们都感到狠意外。尽管意外，但他们可没有走出去一窥究竟的想法，就在电梯门再次运作，准备关上的时候，外面大厅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有谁在那里吗？”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们听到了男子问话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带着一丝试探的味道，小心翼翼得让人觉得说话的那个人其实非常确定有人在大厅里。

章文下意识转头看去，在门快要完全合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手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招了招，然后下一秒，电梯再次震动了一下，头顶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后又再次恢复了正常。当章文把目光投向液晶显示屏时，上面的楼层数目已经回归正常，显示的刚好就是他们之前走进来那个停车场所在的B1层。

“……刚才你们有听到人说话吗？”

在那种情况下，章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刚才他是听到了男子说话的声音，却不确定在场的另外两人是否也一样听到。

“有谁在那里吗——是不是说了这句？”

章言一边操作着电梯一边回答道。虽然刚才发生了诡异的事，但他们可没想放弃坐电梯这个选择。要知道他们要上去的楼层是九楼，走楼梯那么花力气，估计上去人都要饿死了。

“刚才那地方你们谁有印象？我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别人的家，但我没见过那样的装修摆设。”

这么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只要去过一次估计都不会忘记，但章文对刚才那地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应该是自己没见过的陌生场所。

身后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算了，不管他了！”

怪事年年有，要是每件事都要深究，那会弄得神经衰弱的。在思考两秒之后，章文决定把这件事抛开，不去想它了。

他现在是在休假，只要事情没有牵扯到什么命案，他都不想去理会它。再加上事情发生得如此不科学，要查个明白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他们科室是专门处理这类型案件没错，但不代表科室里面的人都是神棍，都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神奇力量。到目前为止，他们科室除了两个活死人之外，就数吕望最有能力了。但有能力不代表他一定要为发生的所有不科学的事负责，人家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卖命的，章文可不想逼吕望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好吧，虽然他平时也没少这么做就是了。

谈话间，九楼已经到了，当他们好不容易终于到达饭馆所在的楼层时，刚走出电梯，电梯外面拥挤的人群立刻就让他们止步。

“饥荒吗？吃个饭而已，需要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吗？”

看着饭馆门口拥挤得有点夸张的人群，本就饿得已经有了脾气的章文顿时就不耐烦了。为毛出来吃个饭还要经历一波三折啊？他们又不是唐僧师徒去取西经，吃个饭而已，需要这么多灾多难吗？

“前面那位，我想请教一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情况就觉得不对劲，章言拍了拍比较靠近他的那个人，友好地问了一句。

前面正在挤着人群的那名男子也算是个老实人，看他们这幅样子就知道是不明状况的群众，在友好态度的询问下，他也一样以友好的态度给他们讲解了一下这前面的状况。

最近A市这边，不管是中心地段还是别的城区，都发生了好几宗神秘人袭击人的案子，而现在这个人挤人的现象，就是因为前面发生了这么一个事故，警察在里面处理现场，所以楼道这边就挤着一堆人过不去了。

当然，纯看热闹的人也狠多，所以人群密度才会这么大。

神秘人袭击人的案子在章文工作的那个区也有发生，虽然不是他们部门负责的案件，但这类型的袭击案已经让好几个地方的警察都在头痛了。新闻媒体也说了，受害者除了全都在A市范围内被袭击之外，就没别的共通点了，就连被袭击者概括在某个年龄层这一点也是在案子渐渐多了的情况下被发现的。A市本身狠大，除了中心区域之外，其他镇区也有发生同类型的案件，范围被分散得这么广的结果就是，现在各个地方的警察都在商量要不要成立一个专案小组，专门用来处理最近密集发生的这些案子的。

作为休假中的警察，事件发生的地点又不在自己管辖的区域里，章文也不好过去了解情况。眼看作为他们吃饭目标的饭馆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进去，章言最后决定换个目标，把吃饭的地方转移到下面八楼的某一个食府去。

这一顿饭，前后折腾了他们大约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中间还发生了灵异事件，以致吃完饭之后，大家也没了逛街的兴致，随便买了几件衣服之后就打道回府了。

当章言的车载着两人开出地下停车场时，正在车里看电子书的吕望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刚才在车子开出来的时候，停车场入口的地方，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闪而过。

“怎么了？”

章文跟着回头看，除了渐渐消失的停车场进出口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刚才章言停车的地方里面是停着狠多车没错，但不知为何那么大一个停车场，进出口却没人把守。即使升降栏杆是自动的，但没半个人看着也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就在章文跟着看了半天看不出任何异状正打算把头转回来时，那个已经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停车场入口，在他转头的瞬间画面突然扭曲了一下。双眼看出去的视觉画面给人一种眩晕的不适感左右摇摆了一下，当章文揉了揉眼睛想再看一次时，车子后面的景色已经变了，那个奇怪的停车场入口在一个转弯之后完全从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眼花？

“没什么。”

几乎是同时把头转回来的吕望没什么表情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拿起手机，继续低头看书。

章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风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闭眼假寐着回到了家。

虽然吕望没有半点表态，但章文知道，刚才这人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突然回头的。拍档了这么久，他也算是渐渐摸清这个人的办事风格了。你问他事情的时候，他会回答你，但那个回答不一定就包含了全部的真话。吕望这人或许没有骗过他一次，但隐瞒着什么事却是肯定的。很多时候，当这个人沉默着不说话时，不代表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看似无害的一个人，其实内心正在想什么，却是谁也无法猜透。

章文自认自己看不透这个人，但长时间的相处，还是让他熟悉了对方的某些反应。再加上刚才电梯里的状况，章文有理由相信，那个停车场里面，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存在着。

但到底是有害还是无害，他就不确定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多依赖别人一些呢？”

背靠椅背头仰向上，本应假寐的人突然张眼小声地叽咕了一句。

坐在他旁边正在看电子书的人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有，你肯定是听错了。”

“……好吧。”

不想追究太多的吕望最后茫然地看了对方一眼，最后带着淡淡的疑惑继续看手机上的书。

正在开车的章言透过后视镜看了身后两人一眼，轻轻勾了勾嘴角，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看来他家这位笨老弟，还是蛮重视自己的这位拍档的。

第三章·之一

章文相亲对象的那位小姐名字叫林毓芯，家庭成员也是和章文一样，是简单的四口小家庭。除了父母之外，林毓芯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林毓书，兄妹两从小就生活在一起，虽然平时没有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过，但据了解他们的人说，他们兄妹的感情貌似一直狠好。林家是从事房地产交易的富豪之家，要不是林父和章父是认识多年的老同学，这位林毓芯小姐肯定不会落到与章文这种小警察相亲的地步。

章文今年25岁，而林家的这位小姐今年23岁，就是因为岁数上相差不大，所以林毓芯的父亲林浩宇才会想到找章文来做他家女儿的第一个相亲对象。

章文的那些事林浩宇早就从章父口中听到过一些，再加上外面人对章家这位小儿子的不错评价，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林父当然希望这个人能成为他家的女婿。要是两小孩最后看不对眼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们本就没有寄多少希望在里面，要真的擦不出什么火花，他们也不会为难章文他们，父辈两笑一笑，调侃两句，最后依然是朋友。

所以章父章母真的没有想过章文和那位林家小姐能擦出什么爱的火花，当章文要出门赴约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以致心情都特平静。结果因为这两老的表情实在是太平静了，最后弄得章文都要怀疑，他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出去，为的不是相亲，而是出去打酱油。

当章文带着奇妙的心情离开章宅没多久，一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章言突然从沙发上站起，对着旁边也在看电视的吕望女干笑一声后就把人拖了出去，扔上车就尾随着章文离开的脚步把车开了出去。

章文这边还没到达约定地方的那间咖啡厅，吕望和章言在急速飞车的冒险行动下已经先一步坐在里面了。

林家小姐挑选出来作为见面地点的这间咖啡厅，在他们区里是出了名的光线阴暗，情调不错，外加价格昂贵的高雅咖啡厅。这里的消费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是贵了一点，但东西却是众人验证过的物有所值。

章言拖着吕望在咖啡厅里找了个偏僻阴暗的地方坐下后就开始举着牌子东张西望，一副可疑分子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喝咖啡的。

“……我想问一句，我们这是来偷窥吗？”

从被绑架的那一刻开始就一头雾水的吕望，在坐下之后才终于有机会开口问出自己的疑问。

“错，我们这是来查看情况！”

举着餐牌到处看的章言在张望了一会之后突然笑眯眯地对着吕望招了招手，示意对方看向他手指指着的地方。

“章文那愣小子可从来没有拍过拖，哪里会知道怎么与女性相处。要是中途出了什么状况，身边没半个人给他照应这要怎么办？他人都这么大了，让他丢脸我还真有点不忍心。所以作为他的大哥，以及作为他拍档的你，我都觉得我们必须到现场来跟监一下，在需要的时候给他来点上帝的指引，好让他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看，坐在窗户边的那位小姐就是那位林毓芯，看外表和坐姿，还真的是大家闺秀一枚啊……”

一边言语慷慨地说着话一边给吕望指人的章言，在一通振振有词之后以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为结语，最后弄得吕望除了一个想法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感想了。

要是章文知道他们跟踪他并且在旁边偷看，回头肯定会打死他们的。

虽然之前就听章文说过他有一个时不时就会抽风一下的大哥，那时候他还没什么感想，但相识之后才知道，章文的表述实在是太含蓄了，章言这行为已经不是抽风，而是找死了。

难怪章文在谈论到这位大他两岁的大哥时会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这人的性格简直就是欠揍。

“哦哦哦，快看，章文他来了。”

视线在咖啡厅入口处扫了好几次的章言突然怪叫了一声，用餐牌挡住自己的脸后对着吕望通报了一句。当后者转头看向咖啡厅入口时，正好看到穿着一身随意的章文从外面走进来的身影。

虽然说今天出去的目的是给他买衣服，但男人一旦打扮得太过分就给人一种娘娘腔的感觉。章文是最不爱这一套的，以他的话来说，不管初次见面的时候打扮得多好看，一旦熟悉可就肯定会打回原形，所以相亲约会的时候绝对不要穿什么新衣服，只要打扮得整洁一些不至于不能见人就行了。

所以此刻章文身上穿的衣服，即使是新买回来的，样式上也和他平时穿的没多大区别，就是看起来崭新了一点，给人感觉精炼了一点而已。

章文走进来后并没有看到坐在角落边的章言他们，因为找的人是一名女性，所以在他走进来时，目光已经先一步掠过了在场的所有男性，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找到了他今天要见面的对象。

林毓芯是早就看过章文照片的人，在看到对方从门口走进来时，她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在对方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之后脸带浅笑，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后又再次坐下。当章文走过去以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为开场白后，林章两人的相亲也正式开始了。

对于章文来说，与林毓芯见面真的不是什么值得紧张的事。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和对方有什么感情上的纠缠，所以在坐下之后，他说话也是非常的单刀直入。

“林小姐，我能先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虽然平时狠少见人，但教养狠好的林毓芯尽管感到疑惑，却没有多问地点了点头。

“请问。”

“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指名见我？”

章文对自己的长相还是狠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兄弟两章言长得像老妈章文长得像老爸，章父因为性格不错，平时脸带微笑，所以外面的人对他的评价也是不错。但章文就不一样了，他的脾气偏于暴躁，平常也不爱笑，整天绷着一张脸就好像谁都和他有仇一样，见过他的人对他的感想只有一个：穷凶极恶得就像黑社会老大。

在来之前他已从章母那边了解了些情况，眼前这位林毓芯小姐是看过他们兄弟两人的照片之后才决定要见谁的。老实说，只要审美观不是有点问题的人，光看照片，选的当然是一看就知道性格不错并且狠爱笑的章言才对。但眼前的这个人却选了他，早就过了憧憬浪漫爱情年纪的章文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在他看来，这位小姐会想见他，肯定是有着什么别的理由。

他可不是张靖宇李雅郁那两靠脸蛋就能吸引到别人的人，什么透过照片看到本质这种事根本就是扯谈。

没想到章文一坐下就会先问这个问题的林毓芯在听到问句后愣了愣，脸上的浅笑在错愣之后变成了苦笑。

“章先生果然是做警察的人，看来我这点小心思是瞒不住您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