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余心敏听得出来,那是成渝的声音。他干嘛要在这个时候叫?今天晚上似乎有些不寻常。余心敏心里暗暗祈祷,爸爸千万不要出事啊,千万不要!
此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余妈妈在家人担忧的眼神里拿起了电话:“……喂?”
“您好,请问是余国昌先生的妻子宋青黎女士吗?”说话的是一个带着地方口音的男人。
“是的,我是!怎么了?”余妈妈握着话筒的手甚至开始发抖,余心敏赶紧握住她的手。
“哦,是这样的,您先生在青杨大道上发生了车祸……”余妈妈眼前一黑,话筒掉落在地。
“妈?妈!怎么了?”余妈妈蹲在地上,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余心敏赶紧捡起电话,“喂,你好,我是余国昌的女儿,我爸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啊?”
那边的男人好像被吓到了:“啊?就是你爸爸在青杨大道发生了车祸……哎,别急啊!人没什么事!就是车子撞得挺严重的,你爸命大,就伤到了手,现在在市医院,你们快点过来,还有啊,你爸撞到人了,那人现在都没醒。赶紧啊,记得带钱!”
余心敏舒了口气:“妈,爸爸没事,就伤到了手!”
余妈妈抬头:“真的?”
“真的啦,现在在市医院,还有,爸爸撞到人了,我们快点过去。”余心敏扶着余妈妈赶紧收拾东西,“辰逸,你在家里照顾音实啊,要是我们今天晚上没回来,你就去找成渝,让他带你们去吃饭。别自己带着音实出门,音实容易丢啊。”
余辰逸一听余爸爸没事了,笑了:“放心吧,我也是快成年的人了啊!路上小心啊!”
大晚上的,又下着大雨,打车很不容易,两个人淋湿了一身好不容易才打到车。但是自从知道了余爸爸没什么事后,余妈妈立刻就恢复了精神:“你爸平时开车很小心的啊!绝对是那个被撞到的人的错!”
余心敏心里也难免还是轻松了一些,虽说对不起被撞的人:“妈,人家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余妈妈听余心敏这么一说也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赶到市医院,一个农民工打扮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是宋青黎女士吧?”就是电话里那个带有地方口音的男人。
“我是。”余妈妈应着。
“你先生在骨科诊室外头坐着呢,你先生真是命大啊,要不是我正好经过,你先生估计都没法回家呀!啧啧,可怜的是那个被撞的啊!一身是血啊!人样都看不出来了啊!”农民工一路跟着她们,一路念叨着他的出现多么及时。
余妈妈笑着说:“真是谢谢你了。”她从包里掏出几百块钱,“这点钱就当谢礼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男人伸出满是黑色污渍、开裂的双手接过钱,表情有点忐忑和尴尬,但是又有着明显的如释重负。
“应该的,要不是你,我先生怎么能得救呢,你就收下吧。”
“……那、那、那就谢谢了。”男人捋捋油油的头发,憨笑着离开,他的脚上好像受了伤,裤子都破了,走路有点瘸,但是他不在意,他小心的将那几张钱收在口袋里,到了门口,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小女孩扑了过来,那是个大概5、6岁的小孩子,身上的衣服连颜色都不太清楚了。
她说:“爸爸,我饿。”
男人笑着抱起她:“爸爸现在有钱啦,我们去吃牛肉面!”他抱着孩子放到门口破旧的三轮车上,给她仔细的披上雨衣。
“走喽!吃饭去喽!”男人笑得很开心,连暴雨淋在身上也不觉得不快。三轮车“哐哐”的骑走了。
“唉……都不容易。”余妈妈叹了口气。径直朝着骨科走去。
余心敏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幕,心里回荡着那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爸爸,我饿。”
刚刚走到骨科就看见余爸爸坐在椅子上,右手握着左手手腕,一身狼狈。
“爸!”“国昌!”
余妈妈迅速跑了过去:“人怎么样啦?”
“你们来了啊。没什么事,左手估计是骨折了,别的什么事都没有。”余爸爸笑得茫然。
“不行!现在看着是没别的事啦,以后可说不准的啦,必须做个全身检查!怎么还没拍片啦!这医院怎么回事啦!”
“没事啦,我才刚到不久,医生忙不过来,再等一下就行了。”余爸爸看着余妈妈笑,“对了,心敏啊,你去413病房,被我撞的那个人就在哪里,你去问问医生到底怎么样了,留你妈在这里陪我就好了。”
“对啦!你是怎么回事啊!平时开车不是很小心的吗?怎么会撞到人啦?”余妈妈急忙问,“怎么回事啦?”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感觉有个人从山上狂奔下来了,我没来得及刹车直接撞旁边了,整个车头都差不多坏了,还好我侧了一下,就只伤到了手。等我下车一看,就看到车前躺了个满身是血的人,手机在车上卡住了,又下那么大的雨,根本没什么车经过,我怕那个人死,又不敢去碰TA,只好等。还好那个农民兄弟经过,要不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余妈妈顿了顿:“那就不关你的事嘛!这人也真是!心敏,你赶紧去看看那个人!”
余心敏赶紧应下,一溜烟跑到413,就怕那个人出点什么事害余爸爸有口说不清。
“你是伤者的家人?”护士医生在那忙进忙出的,其中一个问余心敏。
“不是,我是撞TA那个人的家人。”余心敏讪笑。
“哦,这样啊,伤者现在失血过多,陷入休克状态,要是能联系到家人就好了。”护士叹口气,“全身都是土,应该是农民工吧,一张脸上不是血就是土。”
余心敏隔着玻璃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那应该是个男人,因为胸前是平的,实际上要是从身形上来看他更像是个女子,因为太过于纤弱了。那男子确实全身是土混合着血。五官也因此被掩盖。看不出具体什么模样。
“陈医生,快来一下。”有护士在另一间病房喊道。医生推门过去了,413就剩一个护士在那里给伤者量血压了。余心敏想看样子他暂时是很难醒过来了。
“啊!”护士突然大叫一声,余心敏抬头一看,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了,他掐着护士的脖子,直接将她提了起来。护士不断挣扎着,那个男子却丝毫不受影响,似乎力大无穷。
男子几步走到窗前,余心敏发现,这个男子很高,至少有1米87以上,腿奇异的长。他挥手将护士扔了出去,迅速转身跃出了窗子,消失在病房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6秒。
等其他医生护士因为听到尖叫声赶过来的时候,只留下了摔破头在地上哭的护士和完全愣住了的余心敏。
谁会相信,那分明是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但他却能将一个170公分的成年女性单手提起!至少,普通人如果失了那么多血,是根本无法行动的!
余心敏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因为那男人跳下去的瞬间,她分明看见了他背上竖着的鳍,银白的的,像鲨鱼一样的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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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爸爸被余妈妈摁着做了全身检查,所幸真的只有左手骨折了,打了石膏在医院里住着。余妈妈就干脆再医院里陪着余爸爸了。
余心敏每天上完班以后回家给成渝、音实和辰逸做饭,白天就成渝带着俩孩子出去吃。然后再给在医院里的爸妈送饭菜。余辰逸也要开学了,估计过两天就回二伯家了。
余心敏手里提着保温桶正向医院走去。
“唰!”旁边的草丛里忽的跳出一个人来,余心敏吓得尖叫。奇长的双腿与纤弱高挑的个子,当然还有一身的泥土与干涸的血迹。男子微微弯腰,未被泥土掩盖的双眼竟然是奇异的绿灰色,接近银灰了。那眼眸漂亮无比,简直叫人心动不已。
男子突然伸出手揪住了余心敏。
“哐!”
第24章:如饮月辉为食
余心敏被男子揪住衣领往身上一甩,就这么抗着一路狂奔。他的肩膀顶着她的腹部,叫人作呕。他跑的太快了,也许比成渝还快。余心敏只来得及死死抓住男子单薄的肩膀,血和泥土弄脏了她的手。风几乎要把她吹跑。而他则像风的精灵似的,迎面扑来的凌冽的风丝毫不能影响到他。
等男子停了下来,将余心敏抛掷在地,她已经晕到不行,在一旁吐得天昏地暗。
男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这里是一片樱桃林,可能是W市仅存的原生态的地方了。这个时节樱桃花还没有开,枝桠孤独的指向天空。
等余心敏缓过来,抬头看那男子,虚弱的问:“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男子微微侧头,漂亮的眼眸看着她,好像在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僵硬:“洗、洗澡。”
“啊?”余心敏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瞪着眼看着那男子。
男子挠了挠身上结块的泥土与血:“难受。”
“哦……”余心敏微妙的松了口气,但是立刻想到,他是个男的啊!
男子不能理解此时余心敏脸上纠结的表情,他拉着她往林子深处走去,不一会,出现了一条小小溪流,湛蓝的水流从山上一直流下,不知蔓延了多远。
男子绿灰色的眼眸看着她:“洗。”他态度强硬,手捏住她的手腕,痛得余心敏赶紧嚷嚷:“好啦好啦,给你洗!”
连自己洗个澡都不会啊!余心敏揉着被捏红了的手腕,满含怨气。
男子坐到水里,直接把身上破烂的衣服扯了下来,赤。身。裸。体的面对着余心敏。余心敏脸马上红了,赶紧左看右看的就是不敢看那男子。
男子很不耐烦:“快!”
余心敏只好上前,还好她包里带了要给余爸爸换洗的毛巾。等她动手为男子清洗的时候才明白他为什么没法自己洗,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了,泥土和血痂沾得太紧,一旦要洗干净,必须把血痂再撕开一次。
余心敏小心翼翼的为他清洗,伤口实在太多,洗起来很麻烦。
男子愈发不耐烦了,他直接拽过毛巾在身上使劲一搓,伤口立刻裂开了,血又再一次流了下来。余心敏心里忍不住一悸。
“这样洗,快。”男子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余心敏一咬牙接过毛巾在男子身上使劲的搓,血和泥土全都被搓掉,毛巾也不得不不断清洗。
这种情况下男子很快干净了,苍白的皮肤显现出来,但是背上没有鳍。余心敏心想可能那天晚上是自己看错了吧。上半身好不容易洗干净了,余心敏把毛巾扔给男子,累的直喘气:“下面你自己洗!再怎么样我可是个女孩子!”
男子偏头看她,他的脸已经洗干净了,苍白的皮肤,五官的轮廓很是好看,那双绿灰色的眼睛竟然含满了忧郁,就像是一个会在雨天忧郁的英国男子。但是他的头发,却是少见的银白色,细如蚕丝,一直垂到脖颈。
他的眼神如同婴孩,接过已经脏兮兮的毛巾,乖乖的低头清洗自己。
余心敏双手发酸,面对这么一个帅哥也没有非分之想,她只想快点到旁边去坐一下。因为蹲太久了,她一站起来就眼前一黑然后绊到石子,立刻向前摔去。男子长臂一捞将她捞入怀中,避免了她脸部着地的悲惨命运。
“啊,谢谢。”余心敏道着谢,只想快点起身,手不由的在男子身上撑了一下。
“……你……为什么……”余心敏震惊的低头看了一眼,“咦咦咦咦咦!你为什么没有那个?!!!!”
男子只是看着她,好像不是很明白她的话。
余心敏不敢相信的摸了摸男子平坦的胸膛:“不可能啊!难道你是女生?不对啊,女生的话胸部……不可能完全这么一马平川啊!”余心敏错乱了。
男子或者女子好像再度没有了耐心,TA把余心敏往旁边一放,继续开始清洗。这次余心敏看的更清楚了,TA确实没有那个。
人妖?太监??……余心敏震惊了。
好不容易他(还是用男他吧)洗干净了,他丝毫不觉得害羞直接站了起来,水珠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阳光的痕迹。
他当然不会再穿那脏衣服了,好像就打算这么赤。裸着身子离开。余心敏赶紧把包里给余爸爸带的换洗衣物给他:“你穿这个吧。”
他也不推辞,乖乖的穿,除了系纽扣的时候总是串行。余爸爸要比他矮很多,裤子穿在身上就好像是7分裤似的,得亏他长了一副好模样,就算这么乡土气息的衣服也能穿出伦敦时尚秀的样子。
他应该是男的吧,看着有187到190的身高,这么高的姑娘也太可怕了。余心敏默默想。
他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笑了,微翘着嘴角,忧郁的五官也显得更为动人。
余心敏怔了怔,他让她想到了曲终,那个终日阴沉着脸的男子。但是他们两个又是这么不同。
他突然说到:“寒昭,名字。”
“哈?”余心敏一愣,“哦,我叫余心敏……那个,我现在可以回去了么?”
寒昭静静看了她一眼说:“不行。”
“为什么啊!你澡也洗完了,为什么不能放我回去!”余心敏几乎要崩溃了,她想起了之前被顾东媺带走的事,如果不是顾东媺的出现,也许她还能装做有一天曲终会爱上她。也是那一天,她明白了自己的渺小。
“新娘,你。”寒昭美丽而忧郁的眼睛看着余心敏,“新郎,我。”
“……”余心敏完全震惊了,“什么?!我当你的新娘???别开玩笑了,再说了,你也没那个功能啊……”
寒昭却很固执,不断念着:“新娘,你。新郎,我。”
接下来余心敏几次想逃却总是被寒昭抗回来,无论她怎么跑好像都没办法逃离,包也被寒昭藏起来了。到最后只能累瘫在地上。天已经黑了,这里属于郊外,能看到城市里难以看清的星星。天空如此美丽。这里没有人声,静谧得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寒昭生了火,在烤什么,香味到处都是叫余心敏无处躲避。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起来。
她很无奈:“你到底为什么要我当你的新娘啊?”
“繁殖。”寒昭说话还是那么简短,火光映着他的脸,轮廓分明。
余心敏朝天翻了个白眼:“怎么繁殖啊?……你连那啥都没有。”
“喜欢上你,就有了。”这次寒昭却好像是听懂了。
可余心敏却听不懂了,什么叫喜欢上你就有了?那玩意还能想长就长啊。再说了,才认识一天,你要怎么喜欢上我啊,又不是种马,只负责搞就是了。余心敏依旧满心怨气。也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担心成什么样了。
“吃。”寒昭将烤好了的鱼拿到她面前。余心敏实在是饿了,接过来就咬,难得的是味道还不错。但是鱼只有一条,寒昭给了余心敏自己就没有了。
“你不饿吗?为什么只烤一条鱼?”余心敏问。
寒昭偏头看了她一眼,绿灰色的眼眸在月夜里,如同质地坚硬的宝石,熠熠生光。他张开手臂,较常人更长的四肢舒展着,他如同想要飞翔的鸟儿,对着天空朦胧的月做出拥抱的姿势。月光好像分外宠爱这个姿态优美的人。银光在寒昭身上跳舞。他微张着唇,如饮月光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