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哥，我终于不用再觉得怕你了，你是个好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对谢柔好的人一定是好人，你要掐死我，我知道你心里是难过，痛不欲生，这种感觉我明白。

我只是过不了心中的坎，所以老是躲着你，莫名其妙的躲着你让你误会了吧，对不起，我这一次一定不会让谢柔出事的，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再让你痛失亲人了。

大哥，对不起，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欠你的了，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欠你的，我明明想着离你远一点，明明想着跟你的父亲远一点，不去跟你抢东西，不去你的公司，不继承你任何的家业，可是，可是最终还是欠了你的，每次闯祸连累你给我收拾烂摊子，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让你帮我收拾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醒来的第一眼总是看到你。

现在终于好了，终于不用再闯祸了，终于不用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了。终于不用逼着我自己去忘记你，去躲避你，去恨你。

终于好了，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可以在此刻死去，没有任何遗憾的死去，只是不要再重生了，这一次他愿意走过奈何桥，愿意喝孟婆汤，愿意忘掉前世种种。

第六十六章

秦睿蹲在秦默身边，手抖的很厉害，他是医生，面对伤者冷静自持，从没有失误过，可是这一刻他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他想抱起他来，沈淮打断了他：“不要抱他，这个时候不能碰，秦睿，你冷静点。”

他握住了秦睿的手：“冷静点，他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开车。”

秦睿沉沉的点了下头，他开始给秦默包扎，尽最大可能的救他，他的手恢复的特别快，在秦老爹晃晃欲坠的眼光里，他冷静的像是从冰窖中出来的人。

到了医院的时候，他上了手术台，他是给秦默包扎伤口的人，最清楚他伤在什么地方，也最清楚他的伤势，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从一线之间把他救回来，那也只能是他了。

漫长的手术时间，手术室里的人争分夺秒，手术室外的人却度日如年。

秦老爹跟陈柏乔呆呆的坐在一边，丧失了所有说话的能力，连彼此安慰的力气都没了。

谢谨跟谢柔坐在一边，林峰站着，他已经跟她说了，他在一个最糟糕的日子里跟她说了，那一晚上陪她的是他，那个孩子也是他的。

谢谨已经不想打他了，他看着手术室的灯一句话也没说，谢柔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林峰看着她苦笑，他说过啊，他无数次的暗示她，他无数次的找过她，也无数次的跟她求过婚，可是全都被她不耐烦的拒绝了，这让他以为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一夜，就跟不在乎他这个人一样，这让他还怎么说出口，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她笑话他一番，不过这是他活该，他没能在第一时间里告诉她，他逃跑了，所以她看不起他是应该的。

林峰缓慢的跪了下来：“谢柔我知道我此刻说这句话非常讨打，可是我是真心的，谢柔，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让我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我以前的时候是毫无担当，可是以后我改，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父亲，我会保护你们两个一辈子。”

保护他们俩？谢柔下意识的看了看病房，保护她的那个人是秦默。秦默喜欢她，喜欢了她很长时间，她其实有一点感觉，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俩都一个班，每一次分同桌的时候，秦默总是会坐到她身边，无论她的同桌的是谁都会被他赶走。

他霸道又无理，做事冲动，不计一切后果，有别人说她一句，哪怕是句玩笑话，他就能够跟人动拳头，她那个时候是真的不喜欢他，不是那种喜欢，总觉的他的喜欢太极端，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潜意识的会去拒绝他，所以这么些年秦默从来没有跟她告白过。

她以为他们还小，这些喜欢不过是青梅竹马，等大了他有喜欢的人了自然就会好了，后来秦默果然好了，不再缠着她，不再跟她同台唱歌，不再跟她一个班，不再跟她同桌，也不再找她，他甚至不再喜欢她了，他的喜欢快速的像是潮水，那样快的消散了，她在气愤的同时也觉的松了口气，不喜欢了也好，那她正好不用再愧疚他。

谢柔使劲掐了掐她的手心，她的心当真是狠啊，她因为喜欢上他的哥哥，所以对他的喜欢置若罔闻，直到这一刻他扑上来，跟以前一样，只要她有危险，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

她使劲的咬了咬牙，秦默，你真傻，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我不值得你喜欢，更不值得你救。

林峰跪在她的身前一动也没动，他在这一瞬间长大了，不再嫉妒冲动，不再逃避责任，也不再想跟任何人争，他只是静静的等着。谢柔坐在排椅上静默了很久，手术室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仿佛永无尽头，她抹了一把眼泪，低头去看林峰：“如果秦默醒了，我就答应你。”如果他醒不了了，她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林峰使劲的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一起等他醒。”

秦默没有死，但是也没有醒，沈淮从手术室里出来的那一刻，秦老爹几乎都站不起来，沈淮朝他笑了下：“手术很成功，现在等他醒过来就好了。”秦老爷子跟陈柏桥双手扶着几乎喜极而泣，沈淮看着他们也笑了下，渐渐的笑的浅了，方宸从医院的那一头跑过来，他跑的那样急切，今天秦老爷子过生日，也邀请了他们俩，结果方宸说他要去市院开会，就不去了，可是现在他竟然跑回来了。

方宸跑的太急，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众人，他把沈淮抱住了，沈淮的表情微微的怔了下，怔完之后他便笑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不够爱秦睿，他原本以为他喜欢秦睿，原本以为他跟秦睿之间的感情跨越六年却依然能够破镜重圆就是这世上最感人的爱情了，可是这一刻才发现不是，他才发现这些年他心中在意的那个人是谁，是眼前这个慌里慌张抱着他的人，这个在手术台上冷静理智的人，这一刻抱着他慌成这个样子，沈淮觉的他心暖了，他伸手抱了抱方宸：“笨蛋，我没事。”

方宸抱着他语无伦次：“他们说，我听说有个人不要命的为秦睿挡了车，被车撞了出去，我以为是你，吓死我了。”沈淮笑了下：“不是我，是秦默。”也是那一刻才知道，他冲不出去，他眼睁睁的看着却冲不上去，这世上的爱情他始终爱不到底，大概他就是这个性子了，所以他向往方宸的热情，向往秦默的不顾一切。

方宸一听是秦默咬了下牙：“这小孩！”他也再次着急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沈淮摇摇头：“重症监护室，不过你别担心，秦睿亲自上的手术台，现在就等他醒过来了。”

秦默在重症监护室待了7天了也没有醒，前三天的时候他不醒正常，任谁受这么重的伤都不会醒，第四天拿下氧气后他会说话了，只是依旧不是清醒的，他只是讲胡话，他喊的人也是混乱的，刚开始一直喊的是谢柔，谢柔坐在了他的床前：“小默，我在。”

秦默无意识的跟她说：小柔，对不起，我上一次害死了你对不起。谢柔握着他的手：“小默，你说什么？”秦默跟她重复：“我上一世害死了你的孩子，对不起。”

谢柔眼泪哗的就下来了：“没有，你没有害死我，你现在救了我，小默你醒醒，你做梦说胡话呢。”秦默还是无知觉，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把过去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是做梦还是真的有前世，他说的那样的清楚，病房里的人怔怔的听着。

听着他说上一世的谢柔成了他大嫂，他嫉妒冲动，拉着她去飙车，死在了路上，谢柔死了，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他没有死，他还活着，苟且偷生的活着，他讲到了这里喊了几声谢瑾，谢二哥，谢柔把位置让给了谢瑾，谢瑾把他微微颤动的手握住了：“小默，谢二哥在这里。”秦默一样的跟他道歉：谢二哥，对不起，我没有好好喜欢小柔，对不起。

谢瑾看着他笑：“没有，你对她很好，谢谢你救他。”秦默还在说：谢二哥，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害死她的，那时候我没有看见车来，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让我死，不会让她死的。

谢柔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谢瑾扬了扬头，眼眶生疼，他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我不怪你，你醒了我就不怪你了。”听他说这句话后他好像是放下心来了，不再喊他了，他喊他爸爸，陈柏桥跟秦老爹坐他床前答应：“哎，小默，我在这里呢。”

他这像是交代遗言一样，秦老爹的手都有些抖，他都不敢去握他的手，秦默说的话更让他难过，他说：爸爸谢谢你养我，这二十多年我过的很幸福。爸爸啊，爸爸，我想妈妈了。他后面就喃喃的喊了几声，便再也没有动静了。众人等了他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再说话。

秦睿僵站在他的床前，他的过去里没有他，他的潜意识里没有他，他竟然连谢瑾都比不上，没有让他恨过，也没有让他爱过，他连提都没有提过他。他可以想象的出他上一世里一定跟这一世一样，或者是不如这一世，一定没有对他好过，所以他一点都不想他。

秦睿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看秦默，屋里现在轮到谢瑾在陪他，秦默喊过的那几个人轮流的在这里陪着他，希望能够唤起他的意识。

谢柔站在他的身边看：“秦哥，你喝口水吧。”

他的嘴上都起了皮，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秦睿看是她笑了下：“谢谢你。”谢柔局促的摇了摇头：“不用客气，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秦睿看着她点了点头：“小柔你坐，我上一次没有跟你说清楚，是我不对。”看他这样说，谢柔摇了摇头，秦睿自嘲的笑了下：“小柔，我上一次为了面子没有告诉你，我喜欢男的，很抱歉。”

谢柔的神情怔了下，秦睿看着病床的秦默笑了下：“对不起，我喜欢男人，我是个同性恋，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我都不喜欢女的，我不是你心中那个完美的白马王子，我有很多缺点，傲慢、冷漠、不近人情，你说的我以前的那些好，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其实很烦，觉的你们很烦，总是惹麻烦，还是那么幼稚的麻烦，谢柔，你看我这个人哪里好？哪里是那个你心中稳重温和的人？不过是个虚伪的人罢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喜欢，也不值得小默……”

他终于说不下去了，谢柔看着他眼圈红了下，秦睿从没有这么平静、平等的跟她说过这些话，一直把她当妹妹，只有今天把她当成一个女人，可是他却是剖析他自己，把他说的这么不堪，他是一点都不想跟她说话了，想速战速决的解决她了。

谢柔咬着牙，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仓促的擦了下：“秦哥，我知道了，你别这么说你自己，我知道你的好就可以了，你即便是不喜欢我，我也依然感激你曾经帮助过我的，秦哥，如果你是虚伪，那你就会找别的理由推辞过去了，不会来帮我们的，也不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哪怕是凌晨；如果你虚伪，那天你不会救我……”

在车祸躲不开的那一瞬间，秦睿把她抱住了，倒地的那一瞬间他也垫了底，人在最危难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可贵的。秦睿、秦默，他们两个人都是对她很好的人，谢柔笑了下：“秦哥你是一个好哥哥，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知道了。”

秦睿勉强的笑了下，他救了别人，他的弟弟却救了他，现在躺在了这里，怎么都不醒，这让他再也说不出客气话来，他也没有什么客气话好跟她说的。他脸上的痛苦一目了然，谢柔看着他站了起来：“秦哥，小默他……不会有事吧。”

秦睿嗯了声：“他不会有事，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谢柔笑了：“恩，谢谢秦哥，有秦哥你在，小默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秦睿听着她说出的这句话看了她一眼，说不出去怪她的话，自出事以来她就一直在这哭，跟以前一样，一出事就会哭，秦睿有些心累，他看着谢柔笑道：“小柔，你长大了，从一直缠着你哥带你玩的鼻涕虫到现在这么大的姑娘，我真是不敢想象，不服老都不行，小柔啊，你以后是个母亲了，做任何事要为孩子考虑一下，要坚强一点，我跟你哥都老了，以后要好好待你哥，好好听他的话，不要让你哥操心，你哥才是那个真心疼你的人。”

谢柔使劲的点头：“我知道了秦哥，谢谢你，我去看看小默。”秦睿嗯了声。

沈淮站到了他身边：“他还没有醒吗？”

秦睿摇了摇头：“没有。”

沈淮也微微皱了下眉：“也没有再说过胡话？”

秦睿摇了摇头：“没有。”他的手术做的很成功，可是他就是不肯醒，术后七天黄金时间过去了他没有醒，秦老爹跟陈柏桥去给他去庙里上香去了，说他的医术不太保险，要去给秦默叫魂，秦默那前世今生的记忆把众人都吓住了，这个超出了医学的范围，他们这一群学医的无法解释。

沈淮轻声的叹了口气：“他会醒过来的，你别太担心了。”秦睿看着他笑了下：“嗯，我知道。”

沈淮看着他笑，秦睿眉头有些皱纹了，鬓角也有一些发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看过他，他的大部分时间埋首于医学，很少看他，从听见他深情等他六年开始原谅他，可是原谅了他并不代表就可以对他好了了，他想对他好点，可是那过去的六年怎么填也填不上了，他应该早一点跟秦睿说分手的，他知道秦睿不好意思再跟他说分手，看到他跟方宸在一起也不好意思跟他说，怕还跟以前一样伤他，现在却伤了别人，伤了他自己。

沈淮笑了下，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秦睿，我原谅你了，也许当初你是伤害了我，可是得知你不得已的原因后，我也感动了，原谅你了。你不用再为这些年而愧疚。我喜欢方宸了，这一次的分手让我说，你从现在开始不再欠我的了。”

秦睿朝他笑了下，沈淮干脆利落的回了头，如同那一年一样，头也没有回，一点留恋都没有，果断决绝，秦睿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下，如果以前还对他放心不下，那么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沈淮的脚步走的很快，他要赶回去跟方宸说，他喜欢他了，经过了这一次事情，看见了躺在了床上的秦默他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比事业重要，有些感情比自尊重要，有些话要早一点说，不要等到再也挽回不了的时候去后悔，不要让喜欢自己的人伤心。

因为爱自己的那个人才是这世上伤的最重的人，爱的越深，伤的就越深。

秦睿看着病床的秦默笑了下，他踏进病房，谢柔回头看他：“秦哥。”

秦睿嗯了声：“你跟你哥哥回去吧，回去休息吧，他在这里好几天了，也没有睡觉。”

谢谨坐在秦默床前看他，想着秦默还能再说句话，哪怕说句对不起也好，叫他一声谢二哥也好，可是秦默从那天以后就不说话了，生命迹象存在，就是不说话了。

秦睿站在他身后：“谢谨，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谢谨背对着他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所有的语言在昏迷的秦默床前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想念那个跟他一起演戏，一起说笑的秦默，可想的最多的是秦默扑在他妹妹身前的影子，那个影子快的让他扑捉不到，只在他眼前一幕幕的晃，晃的让他眼花，他想起他以前怪秦默的话，话里话外让他去好好喜欢他妹妹，好好照顾她，秦默做到了，他比他做的好，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他，不是秦默，他每当想起秦默昏迷中说的那些话，心里就疼的受不了。

谢家兄妹走了，秦睿终于坐下来了，他握着秦默的手，一点一点的看他，秦默现在没有头发，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借着去抚他头发的时候去抚了他的面颊，为一个人挽起额前的头发，这是一个很温情的动作，情到深处千言万语无法说出口，只能寄托于这样一个动作，他想起秦默的点点滴滴，他第一次被他触动心脏的时候是他演的那部电影，他那一个回头的眼神让他心里猛的疼了起来，他想起的沈淮不会回头，可是秦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