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华这才明白原野钻进牛角尖里去了,他想说我亦爱你比你爱我更深,可是话在舌尖绕了几圈,脸都憋红了,想着靖儿生前身后受这么多苦难,他竟然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来,就连对上原野眼睛的勇气也没有了。
眼见原野伤心欲绝就要离去,他索性心一横,闭上眼睛就亲过去,可惜他现在身高比原野要落逊一筹,视死如归般用了太大力气,竟然一口亲到了对方下巴上,孙华心中大呼,痛死我了。仍然不放弃地寻找到原野的唇认命般又饿鬼般啃咬起来。
原野愣了一下,僵硬着身体任由孙华折腾,他觉得孙华大概是被失去爱子的千年思念折磨疯了,为了留他连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
“你不必做到这一步,若是想念靖儿了,我就在林冶市,可以过来陪你说说话。”
听他这么说,孙华简直要发狂了,他是如何生出这样榆木疙瘩一般有贼心贼胆却情商低下的二货儿子来!
孙华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双颊红彤彤的,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心中不堪的行为羞的,他索性不管不顾牵起原野的手按在自己挺翘翘的裤裆处。
顿时,原野一脸的悲哀像是化成了五颜六色的调色板,又僵成了一块石雕像一样。
“这就是我的心情。”孙华郑重说道。
如果能忽略二人诡异的肢体动作外,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话了。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位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女护士,护士见到二人几乎拥抱在一起的状态,脚步顿了顿,镇定地继续走进来。
“自己起针了?”护士一边说一边目不斜视绕过二人走到病床边,好像见多了不怪似的。
脚边一大滩可疑水迹,上面还垂着针头,正点点滴滴地流着药液。
护士翻开病历单,刷刷写上一行字:“重新补一瓶,去护士站领药。”撕下来递给原野,看也不看这二人径直出门去。
原野轻咳一声:“我去给你拿药,乖乖躺着。”转身就走,背影仓皇又有些狼狈。
孙华看见他转头时耳垂明显的红晕,微微笑了笑,躺回病床。
刚刚情绪有些激动,现在又有些头晕了。
先睡一会。
孙华出院后,搬去另一座别墅住,原来的别墅被烧的黑漆漆的十分不雅观。
原野干脆让医生开了药,交给家庭医生,每天准时去孙华那里帮他打点滴。
孙华躺在床的这一侧,家庭医生帮他整理好吊针,原野塞给他一个暖水袋垫在手腕下面,又替他捏好被角。原野手刚要碰到另一边被角时,孙华及时按住他的手:“别弄了,不要紧。”说着还讨好地笑了笑。
原野看他一眼,孙华心虚的转移开视线。
原野拉开他的手,果断把被子掀开,另一侧床上竟然是靖儿的尸骨。
孙华尴尬的笑:“李墨宣放上来的,我没来的及收拾。”
原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孙华忽然觉得浑身一冷,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得知那些药不过是正常的生理盐水和补充体能的葡萄糖之后,原野决定暂住孙华这里,监督他一日三餐和睡眠。
孙华看着面前红红黄黄的一滩恶心事物:“我不吃这个。”
原野夹了一块红色的喂给他:“不要挑食。”
孙华闭紧嘴巴:“这是什么东西,奇怪的味道,酸不酸甜不甜的,是人能吃的吗?”
原野黑着脸说:“这是西红柿,作为人的食物也有几百年历史了,虽然我们那时没有,但我都能吃的习惯,你也要吃。”
“不好吃。”
“吃。”原野就一个字。
……
二人僵持半天,筷子里夹着的红色果实已经不再流出汁液了,原野依然手拿筷子伸在孙华面前不动如山。
孙华:“……”
孙华终于哭丧着脸把一盘西红柿炒蛋吃完了。
原野递给他一盒牛奶,把桌上的餐具收起来,伸手拍拍他的头:“乖,喝完它。”
孙华嘴角沾着白色的牛奶,呆呆的看着原野走出去。
他刚刚是被当做小孩子了吧,被自己的儿子当做小孩子了……
孙华心中感觉异常奇怪。
之后连续几日都是被如此对待,原野温柔又深情的贴身照顾,孙华实在不适应,对来看望他的沈九抱怨一番。
沈九吃惊道:“不是很正常吗?”
“哪里正常,我比他大,被他当小孩子很别扭的……”孙华说着就想起来,他是靖儿父亲的时候肯定比他年龄大,那现在两个人都换了副身体呢?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比你大两岁呢好不好。”沈九翻了白眼,“我今年二十八岁,原野二十六岁,你也有二十四了吧。”
孙华:“……”
他竟然比儿子还小两岁,这操蛋的现实。
晚上睡觉时,原野把闲置的水晶棺搬出来,把孙华床上的南宫靖的尸骨放进去,搬着水晶棺就要走。
孙华着急道:“你要把它放哪儿去?”
原野说道:“顶楼的储藏室。”
“不行啊,不能见光,不能高温保存,会坏掉的。”孙华反对。
原野心道,又不是保存鲜肉,况且你都有我了。
原野问他:“那放在哪里,这个别墅又没有地下室,总不能塞到厨房冰柜里?”
孙华横眉怒道:“你要把靖儿放到厨房里?”
原野沉声:“它是靖儿,那我呢?”
孙华:“……”
你也是,孙华心说,但是不能厚此薄彼。
孙华坚决要把靖儿的尸骨放在房间里。
原野躺倒床上去的时候,眼睛还看了眼卧室地板上的水晶棺,南宫靖的尸骨在水晶棺里安稳沉睡着。
孙华在另一侧已经昏昏入睡了,他之前缺少了太多睡眠,如今放佛要一次性补回来一样,除了吃饭几乎都要睡满整天了。
也罢,好歹我也是睡床上了,比你强多了,原野心里安慰自己,转身把孙华搂在怀里,调整了姿势睡去。
夜色沉沉,皎月孤明。
房间里相拥而眠的二人静静的沉睡着。
原野半梦半醒中听到孙华痛苦的呻吟声,他猛的睁开眼,发现怀里的孙华眉头紧皱,面色痛苦。
孙华梦见靖儿伸手指着他,口口声声质问他:“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会一直保护我,那为什么还要把我丢给公西那一家变态?你不是说不会再娶,那皇帝为你指婚宰相家的千金时你怎么答应了呢?你不是说一直爱我,那为什么我死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来找我啊?!”
静儿脸色苍白,神情却狰狞不堪:“我就是爱你,我想把你囚禁在我身边,什么出征,什么上朝,什么狗屁皇帝,你哪里都不要去!哈哈,你怕了吧?怕了我吧?还有你更怕的呢……”
靖儿说着,脸突然变化成原野的脸,更具有男人气概的脸,他恶狠狠地说:“我甚至想把你脱光了绑在我的床上,日日夜夜与你纠缠不休,我想看你流着泪对我说不要,我想看你放荡不堪得像狗一样求我解放你,我想看你在我身体下毫无遮掩的丑态!我甚至想把你杀了,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
原野突然又变了脸色,温柔又深情地说道:“爹爹,可是我爱你,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所以,儿子就要走了,到一个再也看不见你你也不用看见我的地方……”
孙华着急地原地挣扎,怎奈浑身像被绳索束缚住一样,怎么都挣脱不开,他只能大声喊着。
原野听见孙华口中呓语:“靖儿!靖儿!别走!别丢下爹爹……”
原野连忙摇醒他:“爹爹?爹爹?别怕,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孙华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泪水自眼角划出,他失神片刻,清醒过来紧紧抱着原野:“靖儿,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原野拍着他的背答应:“嗯,我不走,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正文完——
番外:赵春平与张裕
张裕是个比较沉默的人,赵春平话也不多。
二人从孙华家里出来谁也没提孙华那一包骨头的事,赵春平拉下车窗,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来,轻薄的烟雾在面前翻了个圈就被路过窗外的风带去更远的地方。
张裕握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把他的烟夺过来,顺手扔出窗外。
赵春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干嘛?”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礼貌吗?
“吸烟有害健康。”张裕一本正经说道,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赵春平听了抚着额头哈哈笑起来:“你们当兵的出来都是这样吗?”
“不要那么认真啦,人活一世,及时享乐,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赵春平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有两道深深的笑纹。
到赵春平家门口,张裕准备驱车离开。
赵春平敲了敲车窗。
张裕摇下来看他:“?”
赵春平砸吧砸吧嘴,似乎有些难为情又似乎不太心甘情愿,踌躇了一会才说道:“总之,这趟谢谢你了。”
张裕听完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们二人在五爷和孙华掉进地洞里时叫人不应只能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风险不断,张裕始终都没抛弃过赵春平,每当危险来临,总不忘拉着他一起逃走,赵春平当时没说,但是心里一直记着。
在经历过李武林的事情之后,他总在心里提醒自己,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过度依赖别人只能让自己死得更惨。但是张裕的行为显然又唤起他对人性的信任。
这时,张裕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感动的气氛顿时变得滑稽起来。
赵春平笑了:“要不来我家吃饭?”
张裕犹豫一下点头答应了。
二人没什么行礼,进了家门,赵春平拿出一套旧衣服递给张裕:“你先去洗洗澡,我来做饭?”
张裕:“你一个人住?”
赵春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惊奇,答道:“我又没结婚,没老婆没孩子,父母也死了多年了,光棍一个。”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张裕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拿着衣服进了洗澡间。
果然是一个人住,一只塑料杯里放着一支牙刷和一支牙膏,一条洗的干干净净的毛巾,一双男士塑料拖鞋。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是卫生间很干净整洁,即使主人有十多天不在看起来也没有沾染灰尘。
张裕两分钟洗好出来,赵春平看他滴着水滴的短发,感叹道:“果然是部队里出来的,洗澡都那么快,你洗干净了吗?”
说着凑过去仔细看张裕的脖颈。
张裕低头看见赵春平高挺的鼻梁和扇子似的一排睫毛,唰唰唰的刮着人心。
张裕问道:“吃什么?”
“水饺,速冻的,之前买的放在冰箱里,你帮我剥头蒜,我去把饺子下了。”赵春平把手里的蒜头递给他。
张裕坐在餐桌前,一边剥蒜一边打量房间的摆设。
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有一副相框,相框里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几岁的孩子,旁边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年明显是赵春平,五官和气质都青涩单纯的样子。
张裕眼神很好,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七寸照片上的人物看得清清楚楚。
吃水饺的时候,张裕忽然说道:“那个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赵春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照片上的漂亮女人有一头黑色飘扬的长发,笑的恬静温暖。
“孙华和他妈妈,我们两家以前是邻居。”
张裕若有所思的看着照片。
赵春平提到:“你以前在部队都做什么,我看你身手很厉害的样子,不会是特种部队吧。”
不论是对弹药枪支的熟悉程度,还是对周围环境的勘察能力,还有面对危险时敏捷的躲闪,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军人有的特征。
张裕点点头。
赵春平惊讶:“那你怎么这么年轻就出来了?”
“不想做了。”
赵春平明显不相信这种理由,特种部队又不是普通的部队,说不想做了,找个有关系的人走个后门,塞点金钱什么的,就能马上出来。但是他不想说的,赵春平也不会追问,毕竟两个人虽然一起出生入死过,但是关系还真不是很熟。
“是啊,不想做的不要勉强自己,人活着开心就好,这次我算是看明白了点,辛苦挣钱没命花才是最惨的。”赵春平感慨道。
赵春平以为二人的交集也就仅止于此了。
但是没几天,张裕又上门来,说孙华在古董街被人找茬了。
赵春平一听马上赶过去,古董街围观的人都散了,说是去孙华家里了,赵春平又慌忙赶过去,张裕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结果二人赶过去也没帮上什么忙,孙华好像变得力气很大,一个人打几个保镖都没问题,最后赖青水过来提到孙华的亲生父亲的时候,赵春平警觉起来,无奈蛟龙会势力庞大,赖青水又是个笑面虎,说话绵里带刺,三言两句就讽得赵春平说不上话来。
他只能狼狈地从孙华家里出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张裕。
直到张裕突然出声问道:“你喜欢孙华他妈?”
赵春平吓了一跳,回头看看孙华家里并没有人跟出来,瞪了眼他:“胡说什么,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因为很明显。”
赵春平对张裕敏锐的观察能力简直要跪服了,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提这茬:“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她以前也照顾过我,我如今帮忙照顾她儿子也是应该的。”
张裕点点头,过了一会,突然又说道:“你年龄不算大。”
赵春平对他一句一句蹦出来的话哭笑不得,这人说话的逻辑跳跃的太大了吧。
“马上就四十了还不大,比你大十几岁吧。”
“我二十七。”
“唔,大你十二岁,我也是马上要被小孩子叫爷爷的年龄了。”
“看着很年轻。”
“哈哈,哪里哪里,是你看着太成熟啦,年轻人不要那么严肃。”
见他爽朗地笑起来,眼角飞扬的纹路就像天空里飞舞张扬的云彩一样,张裕嘴角微微勾起,抄着口袋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
打这以后,张裕好像熟悉了赵春平家的路线,每隔一两天就要来蹭饭,有时二人喝杯小酒,对着几碟小菜就能聊到半夜,赵春平见状往往就留人在家里住一晚。张裕比他还高的身高,短小的沙发实在不能睡人,两个人将就着一张床睡了。
对于这个小十多岁的后辈,赵春平越来越喜欢,算不上忘年之交,但是彼此交流沟通都没有什么代沟,赵春平心里感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健谈,但是心里却是个十分有数的人,也挺实诚,人品也不错,又有着救命之恩,这朋友值得交往。
直到一天早上,赵春平一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抱着张裕躺在他的怀里,两腿间昂扬的物件还抵在人家的大腿上,赵春平觉得这样不太好,打算悄悄的退出去。
他忘记了特种兵出身的张裕的警觉性。
张裕睁开眼睛翻身压上去,赵春平心里一惊,直觉不好。
正要解释:“呃,我不是故意的……”
张裕对着他的嘴亲上去,舌尖勾着他的舌头绕来绕去,赵春平一边想要推开他一边想着:他早上居然没有口臭,可是自己有口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