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屹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将他背后的枕头拿掉,扶他躺下,“我还有事,一会儿叫卓信来伺候你,你先休息。”
他起身走出内室。沈青岚听到那脚步声消失,才稍稍放松了之前被他放倒的时候僵直的身体,手心里被破裂的玉石戳破的伤口针扎一样疼痛着,他狠狠握紧了掌心,将那丝疼痛裹进心里。
卓信在不久之后就来了东厢,被一个丫鬟领着,战战兢兢地走进来,一看到床上的沈青岚,就飞奔过去,摇着沈青岚的身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是病了吗?”
沈青岚着实不想这个时候看到卓信,卓信是他在卓家最为亲近的人,还是个半大孩子,这种样子被他看到,实在是无法解释。
头昏昏沉沉,他只能忍着疼痛坐起来,拿话安慰卓信,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抚住。
卓信把一个包袱拎到床前,说道:“管家说公子以后都住这里,不回西厢了,让我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送过来。”
沈青岚想都不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卓天屹的意思,眼下他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当下吩咐卓信把包袱找个柜子收拾了,之后就让他坐在床边,陪自己说话。只是还没说几句,他就沉沉昏睡了过去。
卓信坐在脚踏上絮絮叨叨了很久,才发现沈青岚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他一眼,才发现他的脸红得跟被子差不多,额上还附着一层细汗。
卓信飞奔出去,叫来了卓世安。卓世安是过来人,又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看沈青岚躺在大红喜床上的样子,就大致明白了原因。卓天屹不在,他立刻差人去卓家的药材铺里请来了大夫。
所以等到卓天屹回来之后,沈青岚已经喝过了药,正在发汗。
卓天屹让人烧了水,提到设在内室的浴房里,倒进浴桶,之后脱掉沈青岚的衣服,将他抱进去。
沈青岚浑浑噩噩地靠在浴桶壁上,不时睁开眼睛看一眼四周,蒸腾的汽雾蒙在眼前,看不清四周的情况,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软着身体慢慢沉下水去。
哗啦……沈青岚被一股大力托上了水面,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人影立在前上方,依稀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师兄,师兄……”
他向着那个人影伸出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襟,将无力的头慢慢靠上去,“师兄,我就知道是你,你来了……带我回去好吗,回苏州……我不想待在卓家,一刻都不想……我真的,真的很想你,想你……”
啪啪,脸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两下,神志稍微清楚了些,沈青岚睁着迷蒙的双眼望过去,那个人影依旧立在前上方,似乎在说着什么,却听不清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沈青岚费力地笑了笑,眼中却流出泪来,“师兄,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三年,三年了,你说,你说我还能不能等到你,等你来……接我,回苏州,回孟家……”他揪着那人的衣襟,将赤裸的身体紧紧地贴了上去。
哗啦……身体一轻,人被托出了水面,沈青岚笑了笑,将脸贴到那人胸前,“师兄……”
卓天屹将沈青岚抱回床上,擦干净他的头发和身上的水,重新上好药,又替他穿上干净内衣。床上的被褥适才已经叫丫鬟换过,他把沈青岚抱到床里,盖上被子。
沈青岚神智仍是不太清醒,躺到被子里的时候大约是怕冷,瑟缩着往回退,又伸手扯住卓天屹的衣摆,“师兄,你要走了吗,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看着你走……那天在落影……山庄门口,我看到你,带着江墨洇,你们走了……”
卓天屹本想扯开他的手,听他说到这里,动作慢下来。
沈青岚趁机更紧地拉住了他的衣摆,上身趴在床边,手指一点一点地将那片衣料绞住,眼泪重又流出来,声音哽咽又沙哑,“师兄,我真想……真想跟你走啊……可是……我不能,不能……江墨洇说得对,我不能那么自私,把你和孟家……毁在我手里……我不能那么做,不能让你为难……”
卓天屹听不下去,“放手!”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想把他塞回被子里。沈青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手不依不饶地伸过来,又扯住他的衣襟,满是泪水的脸也贴上去,“可是,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回卓家……我只想,只想跟你在一起,就像从前一样……师兄……”
“放手,沈青岚,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卓天屹,不是孟怀渊!”卓天屹大声说着,伸手在沈青岚脸上拍了两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清楚自己。
沈青岚睁着无神的眼,迷蒙地看着他,片刻后,唇边绽出一个凄苦的笑容,“师兄,我求求你,再待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我听你的,过一会儿,我就回卓家,回卓家去……”
一股气恼冲上头顶,卓天屹猛然放手,一转身,将沈青岚手里的衣摆狠狠抽出,接着将他推进床里,盖上被子。
沈青岚受了他这重重一推,总算松了手,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偶尔有低低的抽泣传出来。
卓天屹焦躁地在床前来回走了两趟,端起案上的一杯水仰头喝干,又一撩衣摆,在床前凳子上坐下来。身上的外衫已经被沈青岚弄得湿透,他干脆将它脱了扔在地上。沈青岚已经基本安静下来,脸上还有些红,正朝着床里睡着,间或说几句胡话。
卓天屹看了片刻,猛地站起身,快步离开。
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凝神思索了一下,又回到床前,看了昏睡中的沈青岚一眼,伸手将床上另一个枕头摆到他那一头,脱了身上剩余衣物,抖开备着的另一床被子躺了进去。
第十二章:习惯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一来是沈青岚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说几句胡话,二来,卓天屹也不习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个病得不甚清醒的人,所以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卓天屹才合了会儿眼。
沈青岚醒来的时候,卓天屹已经坐起身,正扭头看着他。
四目交投,沈青岚蓦地睁大了眼睛。卓天屹伸手探向他额头。沈青岚身体不由自主地向里退去,戒备的神色很是明显。
手落了个空,卓天屹并不放弃,“别动,我只是看看你烧退了没。”他说着又将手伸过去。
横竖床上就那么点地方,沈青岚无处可躲,额头上终于贴上那只手掌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僵了僵,呼吸也有些不顺。
卓天屹看了他一眼,收回手在自己额头上拭了拭,“还没全退,你再躺会儿,我去叫人做早膳。”
他掀开被子起身,结好上衣的衣带,外衣由于昨晚抱沈青岚的时候弄湿被扔在地上,卓天屹只穿了中衣,就这么走到屋角的铜镜前,整理头发,之后又从床前走过,开门叫来丫鬟吩咐了几句。
沈青岚僵着身体躺在床上,卓天屹这样来来去去大模大样的作派,他实在难以接受。只能将脸转向床里,眼不见为净。
只是声音却实在难以阻隔,他听到卓天屹在吩咐仆人把他的衣物用具从原来的住处搬过来,还在吩咐这些天为沈青岚做的膳食需要注意哪些地方,之后便是丫鬟仆从来来回回搬东运西的声音,和卓天屹依旧只穿着中衣指挥他们把东西收纳归置的说话声。
床边人来人往,沈青岚躺在铺满大红被褥的床上,几乎连呼吸都僵硬了。就算是受迫的,这样众人瞩目之下的煎熬也太折磨人。
好不容易,终于安静下来,仆从们退出房间。卓天屹回到内室,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干净外衣穿在身上,边系衣带边道:“这里原本就是我的住处,三年前布置的时候,我搬到了书房住,现在不过是搬回来而已。”
正说着,卓信端着脸盆从外面小跑进来,看见卓天屹,立刻收住脚步,低头敛眉恭敬地叫了声,“少当家。”
卓天屹点点头,“进来吧,为公子洗漱一下。”他接过腰带系在身上,又向着床上的沈青岚道:“我先去膳房,一会儿让卓信伺候你用早膳。”他说着走出内室。
卓信把脸盆轻轻放在案上,上前扶起沈青岚,“公子,好点了吗?”
沈青岚点点头,虽然动的时候牵扯到身后那个地方还有些疼痛,但明显比前一日好了很多。
他在卓信的搀扶下慢慢起床,洗漱休整了一番,又吃了碗粥。
卓信显然被细细教导过了,一改从前唧唧喳喳的个性,服侍得小心细致,却一句都没多说多问,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便垂手立在一边。
沈青岚初时还觉得庆幸,不一会儿便被他拘谨到生分的样子弄得受不了,这好像是在变相提醒他,他如今身份的“与众不同”,而这是卓天屹造成的。
沈青岚把空的药碗递给卓信,看他把碗放进托盘,又把他垫在腰后的枕头移开,扶他躺下,做完这些之后,端起托盘正要离开,才叫住了他,开口道:“卓信,你怎么不说话?”
卓信回身,看他一眼,又低下眼神,小声道:“管家不让我多说……他说,说到少当家跟前做事,要的就是手勤、眼明、嘴笨,还有,还有耳聋……”
沈青岚闭了闭眼,涩声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还说公子你现在不比从前,你是少当家的人了,要更殷勤着些伺候……”
“卓信!”沈青岚忍不住打断他,看他的圆脸上露出惶急的神色,才吐气平复着胸口的气闷,耐心道:“别听他的,我还是我,别把我当什么人看待,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好吗?”
卓信重重地“嗯”了一声,脸上露出单纯的笑容,看得沈青岚眼睛有些热。在卓家也就这个孩子真心对他,他可不想连这唯一亲近的人都失去。
“那公子你先歇着,我把药碗收到膳房去。”卓信说完,还没等他回答,就一溜烟地端着托盘跑出了房门。
沈青岚舒了口气,慢慢侧过身,手摸到枕头底下,将那枚玉佩握进手心。那珍而重之的东西,如今被摔掉了最重要的一个角,他已经不敢再细看了。可那缺口粗砺的感觉却不因为他的不敢直视而消失,仍是硬硬地抵在手心。
头晕晕地,身上也还有些不适,沈青岚在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有人掀开了被子,在他腰上弄着什么。他用手推了一下,“卓信吗,做什么?”
腰上的手并不停下,片刻后,下身一凉,亵裤被一把脱下。沈青岚猛地睁开眼睛。
是卓天屹,正坐在床边,屈起他的双腿,向两边分开,而后把他的双脚摆放到身体两侧。
仰躺的情况下,这样的姿势屈辱万分,比前一次更甚。沈青岚猛烈挣扎起来,拼命要把双腿并拢,“卓天屹,你做什么?!”
“上药。”卓天屹根本不理会他的抗拒,两手掰着他的膝盖一分,又顺手拿了个枕头垫到他腰下,“别动!”
沈青岚哪里肯听,踢着双腿奋力挣扎,大声道:“我自己来!”
卓天屹停下手,看他一眼,爽快地道:“行。”他将瓷瓶递给沈青岚,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是坐在床沿上,显然是要看着沈青岚给自己上药。
这样的眼神注视下,要给自己在私处上药,对着的人还是让自己受伤的始作俑者,屈辱的滋味从浑身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沈青岚忍着胸口的郁愤,嘶声道:“你出去!”
“你怕什么?”卓天屹抱起双臂,侧脸望向他,“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还怕我看?”
“卓天屹!”沈青岚忍无可忍,扶着床栏坐起身,“士可杀不可辱,就算你用孟家威胁我,也不至于要做到这种地步吧?!你还是堂堂卓家的当家人吗?!”
“你错了,沈青岚。”卓天屹淡定地打断他,“第一,我不是在辱你。我们是夫妻,我在你身上做下的事,我有责任善后。你不要我动手,那么我在旁边看着,随时指点,这也是我的责任,你不能阻止我担负这种责任。”
看着沈青岚变得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他唇边带上了一丝笑意,“第二,我是卓家的当家人没错,可你呢,你也是卓家人,不光是卓家人,还是卓家当家人的人。我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再把自己当外人,也别再用对外人的口气与我说话,这与你的身份不符。”
沈青岚面色青白,胸口剧烈起伏着盯着他,好半天,才收回视线,咬牙道:“好,你且看着!”
他抖着手把那个药瓶拧开,倾出一些在手指上,而后侧过身,在对面卓天屹眯着眼的注视中,慢慢将手伸向身后的密地。
还没碰到身后,手中的瓷瓶便被一把夺过,接着人也被放倒,“还是我来吧。”卓天屹起身坐到他身边,将他腿屈起分开,“你这样,根本上不好。”
他打开瓷瓶,倒出药粉在右手上,左手伸到沈青岚腰下,向上抬起,右手将药粉仔细抹在沈青岚的伤处内外。
摆着这样的姿势,被他的手指在后泬按揉抹药,沈青岚死死地咬住嘴唇,双手用力揪着枕头,屈辱的滋味顺着唇上的咸腥味一路流进心里。
卓天屹的手一撤离,他便翻过身,迅速地将亵裤穿好,盖上被子。
卓天屹在旁边擦干净手,看着那气得发抖的背影,淡淡一笑,“你只是不习惯而已,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慢慢习惯我。”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内室。
沈青岚咬着嘴唇闭紧双眼将脸埋到被子里,握紧的拳头中,指甲磕破掌心刚刚结痂的伤口,血渗出指缝,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接下来的几天,沈青岚放弃了这样无用的反抗,卓天屹不会放过他,多说无益,反而自取其辱。他干脆配合了卓天屹,该上药上药,该换衣服换衣服,卓天屹每次自己在膳房用过饭后再到床前陪着他吃饭,他也默认了,反正卓天屹不是无事可干可以十二个时辰守着他,不如退一步,至少换来耳根清静。
卓天屹看在眼里,心里不是不得意。这只不过是个开头而已,他要的可不光是人,更是人的心。
这天午饭后不久,卓天屹就带着卓世安回来了。沈青岚有些失望。这些天来,他已经知道了卓天屹的日常行踪。卓家是武商,武学是根本,作为当家人,卓天屹每天上午都必须去演武堂与门下弟子一起习武练武。午饭后,便在前厅处理卓家各种商事,或者出门去各家店铺巡查,与有生意往来的商户详谈买卖等等。有时候回来都已经到子时左右,第二天一早就出去,根本不可能每天都抽出那么多时间来盯着他。
所以这天卓天屹的提早回来,让沈青岚很是失望。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卓天屹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外间椅子上,拿了本书,教卓信识字。
卓信一看卓天屹回来,立刻放下纸笔,诚惶诚恐地叫了一声“少当家”,卓天屹挥挥手,“退下吧。”卓信应了一声,飞快地退了出去。
沈青岚顾自翻着书,只当作没看见来人。
卓天屹看他的样子,微微一笑,上前抽走他手里的书,“别看了,我有事要你做。”
他说着转向卓世安手里捧着的一大叠簿册,“这是卓家的账册,你先看着,尽快熟悉起来,以后,我会慢慢把卓家的账务交给你,由你来汇总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