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质(包子)上——青桦
青桦  发于:2015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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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天屹看着心里来气,干脆收起沮丧的心思,也不再去管他,只顾自己快活,在他身上横冲直撞,留下各种痕迹。

那之后的日子,两个人过得看起来跟前一个月一样的默契,每天同进同出,为了各种卓家事务忙碌,晚上回房后,又各自为第二天要做的事情忙到夜深。

也许与之前生活的惟一区别就在于每晚在床上,卓天屹把这当成演武堂练武一样的必修课,一天都不肯拉下。

只是,之前那一两个月里,两人在卓家事务上还多有交流,现在,随着沈青岚对账目和店铺事务往来的熟悉,不再需要卓天屹时时指点,与他的交流少了很多。那晚之后,沈青岚也越来越沉默冷淡,有时候两三天都不会与卓天屹说上一句话。

卓天屹也不强求,不说话就不说话,反正一开口就是争锋相对的吵架,还不如不说,沟通交流也不是只有用言语这一种方法,用身体反而更直接纯粹。所以每晚的必修课是雷打不动,而且随着自己性子,有时候睡前做过,半夜醒来起了兴头把沈青岚弄醒了再做上一两次,非把他折腾到筋疲力尽不可。

沈青岚再也没反抗过,只是咬着牙承受着,第二天再累都不肯耽误习文厅的功课和午后去书房的忙碌。

一段时间下来,人是瘦了些,但身体也有了足够的承受能力,竟然一次都没有发过烧生过病。他不知道这是在卓天屹这个炼狱里磨练出的能力,还是拼着一口不肯低头的气纯粹靠意志在苦苦支撑。

不管怎么样,之前那些纠结是再也不存在了,孟怀渊已经成了他心里活着的惟一的原因和动力。他有时候甚至感觉,整个人好像是被一种叫做孟怀渊的力量牵引着,在不由自主地做着各种事情,面对着各种人和境况。哪怕是每晚床上各种花样百出的折磨,都变得不再像以前想象的那样恐惧和难以忍受。

沈青岚的这种样子,卓天屹不是毫无察觉,而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到了极点,便是憋着一口气,偏偏不低头。沈青岚再冷淡,他都拼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去要他索求他。沈青岚越是苦苦支撑,他也便越是需索无度。

有时候也觉得这样下去怕是离自己的目标会越来越远,但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好像在角力的两个人,不是一方说放手就能立即结束战斗的,只能继续下去。

堂会前一天中午时分,沈青岚下了课,收拾好笔墨书册,正要出习文厅,忽然听到前排的课桌底下有轻微的哭声。他好奇地走过去,弯腰看了看,桌子底下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破损的竹蜻蜓。

“小豆子,你怎么了?”沈青岚伸手握住小男孩的手,把他从桌子底下拉出来,随后在凳子上坐下来,让他站在自己身前,“告诉夫子,为什么哭?”

“……我爹给我做的竹蜻蜓,刚才被大宝哥踩坏了,呜呜……”小豆子哭得很伤心。

沈青岚从他手里拿过那个竹蜻蜓看了看,发现一个蜻蜓翅膀已经断裂,难以修理,他把小豆子的小脸转过来,擦干脸上的眼泪,耐心道:“小豆子别哭,竹蜻蜓已经坏了,让你爹重新给你做一个吧。”

这么一说,小豆子的泪堤顿时重又决口,抹着满脸的泪痕一边哭一边还抽抽噎噎地骂着大宝哥,发誓以后再也不借给他玩了。

沈青岚看着好笑又无奈,想了想,道:“要不,夫子帮你叠个纸蜻蜓吧,别哭了好吗?”

听他这么一说,小豆子的眼泪顿时神奇地收住了,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沈青岚走到教案边拿了纸张,又回到刚才的座位上,把小豆子抱到腿上,一边温言细语地哄着他,一边叠着手中的纸。

稍倾,蜻蜓的头、身子和两个翅膀都叠好了,沈青岚让小豆子拿着蜻蜓的身子,把头和翅膀插上去。小豆子看着那几张白纸转瞬间变成一个像模像样的蜻蜓,高兴得不得了,小脸上泛着光。

沈青岚拉着他走到教案边,提笔在纸蜻蜓身上刷刷画了几道,顿时,蜻蜓的触角、纱翅和肚腹下的纹路都显现了出来,他又提起批阅作业用的朱砂笔,在蜻蜓头上勾了几道,为它添上了一对大眼睛和好看的线条。

小豆子兴奋得哇哇乱叫,从沈青岚手里接过纸蜻蜓就在厅里四处飞跑起来,嘴里模仿蜻蜓飞翔时发出的“呜呜”声。

沈青岚看着他举着蜻蜓跑得飞快的身影和小脸上天真满足的笑容,一颗心也难得地被那种单纯的喜悦感染。

想起来,孟怀渊也曾这样教他折过各种小玩意儿,虽然他到孟家的时候已经十二岁,早过了玩纸蜻蜓的年龄,可在孟怀渊手里看着那一张张平平的白纸稍倾便变成一个个惟妙惟肖的龙啊蝴蝶啊青蛙啊什么的事物之后,他还是被那种化平凡为神奇的力量所吸引。

孟怀渊叠纸时候的脸也跟他的手一样,带着无与伦比的魔力,那专注的神情,温和的眉眼,在很长时间里吸引了沈青岚的注意力,而不是他手上叠着的纸。

他看着眼前满场飞跑的小豆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第三十七章:忍伤

沈青岚脸上不由露出微笑,眼神柔和起来,带着羡慕和期冀,也带着回忆和思索,悠远宁静得好像一幅画,深深地吸引着窗外人的目光。

卓天屹站在一棵丁香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屋内的人,心里五味杂陈。想也不用想,此时沈青岚心里所念,眼里所望的一定是那个人,这简直是铁定的事实。

而他,一方面深深地为这样的沈青岚所吸引,另一方面,只要一想到能让他变得这样安宁美好的人是谁,他就忌恨得不得了,寝食难安。

或许,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他都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沈青岚对着他这个大活人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起来以后也不太可能会有这样的时候。

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陌生感觉涌上心头。卓天屹不知道,那是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嫉妒,反正此时的他,全身心体验到的就是这种噬心蚀骨的低人一等感。

而那个人,是孟怀渊。

他转身离开,沿着回廊绕道走向习文厅大门,一路上仰头呼了好几口气,才把心口那种欲发不发的闷气暂时消退下去。

室内,沈青岚收拾着剩余的笔墨纸张,门口传来响动,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小豆子,爹来接你回家了,快过来。”

是石其明。

小豆子飞奔向他,把手里的纸蜻蜓举到他眼前,一双眼睛闪着光,“爹,你看,夫子给我叠的纸蜻蜓!可好玩了!”

沈青岚顾自忙着手上的活计,没抬头。

石其明看沈青岚一眼,面色一变,伸手夺过小豆子手里的纸蜻蜓扔在地上,狠狠道:“这种脏玩意儿,我们不要!小豆子,爹带你回家!”

小豆子正玩到高兴处,突然被夺走心爱的东西,哪里肯依,哭喊着朝地上的纸蜻蜓伸出手去,“我不!我不要回家,我要纸蜻蜓!”

小豆子的行为让石其明觉得在沈青岚面前失了面子,不禁恼羞成怒,伸脚赶在儿子的小手碰到地上的纸蜻蜓前一脚踩在上面,顺手把他一把拎起来,“爹说了这种脏东西不能拿,没听到吗?!走,我们回家!”

小豆子大声哭喊起来,推着石其明的手,硬要去拿地上那个被他踩扁的纸蜻蜓。石其明火冒三丈,举手在小豆子肩上狠狠拍了两巴掌,骂道:“你这孩子,再这么不听话,爹就不要你了,让你上街讨饭去!”

小豆子的哭声顿时凄厉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扯着石其明的衣摆,喃喃地说着“爹不要让小豆子去讨饭……”

石其明仍是不肯罢休,数落着小豆子的诸多不是,把他说得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

沈青岚实在看不下去,平常石其明来接小豆子的时候总是骂骂咧咧,他也就一耳进一耳出了,反正仇怨已经结下,只等堂会的时候撕破脸皮了。

但今天石其明的举动实在超出了他的忍受界限,他皱起眉头,冷道:“石其明,你有气冲我来发,别为难小豆子行不行?!”

这话一说自然是捅了石其明的马蜂窝,积蓄已久的怒气找到了发泄口,他闻言怒道:“我教训我儿子,关你什么事?要你来多说?!”

沈青岚抬眼,“你也知道他是你儿子?既然是你儿子,为什么还要把大人之间的嫌隙放到他身上让他去背?”

石其明怪笑一声,“沈青岚,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来教训我?我告诉你,你只不过一个地位低下的质子,偶然扒上男人成了点气候而已。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你那点能耐上不了厅堂,充其量也就是一狐狸精,妲己的货色!”

沈青岚笑出声来,仿佛听到天下最匪夷所思的笑话,“石其明,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狐狸精,还妲己?!哈哈哈哈!”

他的笑有些突兀,还带着点悲愤的意味,看在石其明眼里,却是十足的嚣张跋扈。

石其明不由气怒交加,讽道:“说你狐狸精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吗?!也不知道你给卓天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昏聩到这种地步!”狠狠地在地上呸了一口,“男人当狐狸精,难道孟家尽出这种祸国殃民的妖孽?还是说,你们孟家当初就是打着使子为质的旗号,行这种下贱勾当的事实?!”

“石其明,你的矛头未免指错了方向!”沈青岚冷冷一笑,“妲己得以媚上惑主,没有那商纣王的无道昏庸,恐怕也是难以得逞。明日堂会,您尽可以效仿比干,作那以死直谏的忠臣,免得让卓天屹上了我这狐狸精的当!”

石其明气结,“沈青岚,你等着,你不会有好下场,卓天屹早晚弃了你!到那个时候,我看你怎么死!”

“行啊,我也想看看卓天屹弃了我之后我会怎么死,石师兄,那就请你好好看着吧!”沈青岚微笑道。

石其明怒气冲冲一把抱起还在抹眼泪的小豆子离开。

沈青岚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浑身放松下来,站在教案后面的身体有些虚脱的感觉。他站了一会后,收拾了书本,关门离开,直往东厢而去。

门口对面的树荫下,满脸阴郁的卓天屹转过头去,拂在树干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掌下的树干顿时深深陷进去一块。

晚饭前,卓天屹回到东厢。饭桌上,依然是沉默。卓天屹看沈青岚默然吃饭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想,只把注意力放在饭菜上。上月的账册核算结果和这个月的巡店记录已经早就交给他,该问的他也都问过了,似乎,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来讲。

晚饭后,照例是两人各自对第二天要完成的事务的准备时间,外间书桌很宽大,坐两个人根本不成问题,卓天屹便把自己手头正在准备的一些案卷搬到书案边。

沈青岚在一边写写画画,准备着第二天要教的课堂习练重点,还画了一幅简单的山水画,准备在第二天的课堂上教习。他做得很专心,卓天屹搬到他身边时,他也只是把椅子稍稍向旁边挪了挪,并未分心。

两人沉默地做着各自手头上的事情,互不打扰。时间一到,便轮番去洗浴。

沈青岚出来的时候,卓天屹已经靠在床头上,他上了床,便默然地脱着刚在浴房穿上去的衣裳。卓天屹按住他的手,叹出口气,问道:“明日堂会,南街分号的事,你希望我怎么处置?”

这是这两三天来两个人之间的第一句话,他说得颇有些鼓起勇气大义凛然的意味,因为想也知道,沈青岚会怎么回答,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问一下,。要是不问,他怎么都不会甘心。

“你是卓家的当家人,这种问题,不该来问我。”意料之中的回答。

卓天屹暗叹口气,停了停,又道:“不管怎么说,南街分号的账目问题都是你查出来的,作为账目总管,你对处置结果,自然是有权参与意见和干涉的。”

“我没任何意见,也不想干涉,这是你该做的事情,与我无关。”沈青岚冷淡地说完,便躺下身去,闭上眼睛。

卓天屹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和理由,这种结果一点都不意外,但真的面临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比颓丧。

热面孔贴冷屁股,他脑海中忽然闪过这句俗语,但此刻却觉得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转眼看去,沈青岚闭着眼睛,哪怕是睡觉的时候,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的神态,仿佛随时准备战斗的军士。

卓天屹忽然感受到在铺天盖地的颓丧之中还裹挟着的那一丝疼痛。好像是两只正在决斗的刺猬,一只想要结束战斗,于是立起身来跟另一只示好,而这个时候,暴露出来的柔软腹部立时便被对方的硬刺深深刺中了。

可是如果不立起身体来,又根本无法传递这种善意。

也就是说,这种受伤几乎是注定无法避免的,命定一般。

午前那种名为嫉妒的陌生感觉悄悄潜回心头,和着眼下正在四处作乱的颓丧和疼痛,在他心里翻起了一锅沸腾的热粥。他伸手狠狠地一掌扇灭灯火,躺下身去,闭上眼睛。

第二天下午的堂会人到得很齐,很多早就卸任归隐的叔伯辈卓家人都赶到了,顾清扬满面笑容地跟他们称兄道弟地招呼着,一顿寒暄下来,场上的气氛融洽了不少,不再是之前各各有些紧张的样子。

例行的各掌柜汇报和卓天屹宣布下月事项之后,沈青岚念了上月账目的核算结果和对泰州绸缎庄和晋阳南街分号账目问题的彻查结果,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当他念到卓氏钱铺晋阳南街分号的银根票据中有一百二十五张假票,三年之中总共短少银两三万六千八百两的时候,正厅里响起了阵阵议论声。

破例列席堂会的南街分号李账房站在角落里,头上冒出层层细汗,偷眼着急地看了坐在前排的石其明好几次。

石其明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眯着眼睛冷眼旁观接下来卓天屹会如何处置。

第三十八章:昭告

卓天屹冷峻的眼神在正厅里所有人面上扫过,之后道:“沈公子已经把假银票与票根都交给我,我亲自比对过,确实是假的。”他说着把面前的那叠假票扔到卓世安手里的托盘里,向他挥了挥手,“给大家都看看。”

卓世安端着托盘,在一众弟子们面前端过。有好奇的拿过一张,举到眼前细细观察。

卓世安把托盘快端到石其明面前时,卓天屹道:“这些假票与票根一一对应,都是南街分号本号进本号出的坐地票,票上的密押都是对的,惟一的破绽只在印鉴上。真的印鉴上,卓氏的卓字横笔长两分二,而假印鉴仅长两分。就这么一丝区别。可见,这制作假票的人,对卓家钱铺的内务很是熟悉啊。”

李账房浑身像筛糠一样抖起来,想开口喊石其明又不敢,只是不停地用衣袖擦着脑门上的汗。

卓天屹语锋一转,“我不打算深入追究假票来源,不过,对南街分号该有的处置还是必须的,我在这里宣布,南街分号李账房收票不查,查票不清,从今日起,从卓家除名,并杖责五十,处罚金五千两,下属伙计小厮一概除名,杖责三十。其他分号账房需引以为戒。”

李账房瘫倒在地。石其明面色变了变,但仍是沉住气,没有吭声。

卓天屹看了他一眼,又道:“作为李账房的举荐人,南街分号掌柜石其明,轧帐时未清查严明,又纵许属下犯门规三年,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处罚金三万六千八百两,三日内交到府内总账房处,并调离南街分号,至临州城南干货铺任职。”

临州处地偏远,城南干货铺又是刚开立的新铺子,到那里任职,自然比在晋阳钱铺任掌柜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话音一落,下面便响起了惊呼声和窃窃私语声。

石其明嗖地立起身来,怒喝道:“当家的,你什么意思?你把分号损失的三万六千八百两全算在我头上,是说那些假银票都是我造的吗?!你有什么证据?你今天给我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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