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紧张的调出相应数据，一个个排查过去，全都没有问题。他只好打开通讯装置，联系严少泽，“怎么回事？”

严少泽回答和光屏上显示的一样，“正在启动。”

施歌本来以为会出现多么惊心动魄的场面，现在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可见严少泽在驾驶舱里比他更郁闷，“正在启动”了这么久，行不行倒是给一句明白话啊。他不清楚宋希的那个被施歌评价为“惊世骇俗”的理论是怎么回事，也只能跟随着提示一步步做，现在这个状况看来只有宋希清楚。

“怎么会这么慢？”宋希从观察窗看向场中安静蛰伏的C79，喃喃自语。他也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实验，之前一点也没预料到可能会这种情况。

严少泽站在金色光圈之中，一边扫视着机甲内部的环境，一边注意着屏幕上的提示。忽然发现光屏上记录自己动作改变的数据似乎有某种规律，他有意动了东，光屏上的模型也跟着改变动作，旁边显示出三维坐标，动作轨迹，时间，速度……等等一系列的统计数据。不过，这个能量效率是？

“能量效率是什么概念？”严少泽问。

宋希紧紧蹙着眉头，正在苦思冥想哪里除了问题。听到严少泽的问题，随口答道，“你的攻击能量和机甲实际攻击能量的比值。”

可是现在，能量效率后面显示的数字是——187？

他的攻击能量是机甲实际攻击能量的187倍？可是他现在一动不动的站着，怎么会有攻击能量？严少泽又瞥了眼上轻微上下波动的数据，看来静止不动这个数据也会有变化。

他随意抬起胳膊，眼皮一跳。光屏上能量效率值突然从190左右变成8000多！这是什么概念？一下扩大了四十多倍！

严少泽胳膊一顿，然后缓缓收了回去，放松呼吸，尽量让身体平稳，那个数据果然降了下来，最后在150左右波动。

“宋希，”严少泽轻声开口，生怕惊动了什么，“能量效率数值的波动范围是什么？”

宋希敏感的察觉到严少泽语气的改变，立刻说“一般在0到1之间，特殊情况也可能大于1。”

说完，他已经调出了这个数据，顿时脸色大变，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那边传来严少泽非常轻柔的声音，“你也看到数据了？我现在的情况在这个范围内吗？”

当然不在。

宋希从事机甲研究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能量效率值突破10的情况，严少泽现在仅是静静站着，也都一百多了。如果他动一动，那数字会多逆天？

这是极其危险的。

因为机甲本身就是起到一个能量传递的作用，人体和机甲相差很多能量级，如果人体攻击能量是1，通过机甲可以将单位一的能量完全释放，这无疑是能量效率的最大值。这个值的大小不但和机甲本身的一些系数有关，更和人类单体释能有关，单体的能量级越高，损耗就越小。理论上永远不可能达到1这个极值，一般来说大约在0.6左右。在一个世纪之前，人类的能源利用效率最高也不过0.35，随着科技发展这个数字被不断的刷新，或许这个数字还能再提高，但是X素的发现大大削弱了人类对于这个课题的热情。把经历放在提高能量效率上面反而变得毫无效率。

利用率数值当然越高越好，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是谁都没有遇到过高到这个程度的情况。

严少泽一百多的数据意味着什么？机甲目前状态下，转化释放的能量是他他身体内蕴含能量数值的百分之一。

没有人知道机甲的能量荷载上限是多少，严少泽这个数据太过分了，也太不安定了。

宋希立刻嘱咐严少泽一动也不能动，强调一定要保持完全静止，一切交给他来处理。宋希紧张极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实验那么简单，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立刻疏散整个实验中心的研究人员。事实上，他也不能确定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破坏的辐射面有多大，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实验中心，最无可奈何的是，概率、时间，一概不能确定。

想办法让C79现在就启动起来！

或许是待机时间过长，能量积压，导致数据过大。宋希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再大也不能大到这个程度！

施歌从宋希的表情中已经察觉到了情况不对，但这方面他不能和宋希相比，也只好静静在一边等待处理办法。

过了一会儿，宋希忽然对他说，“施歌，你现在先离开这里。”

施歌立刻站了起来，却不是立刻，反而靠近了一步，“情况有多危险？”

宋希脸色难看极了，“我不知道，只是保险起见。”

“操。”施歌低低骂了句脏话，“怎么才能让他出来。”

严少泽虽然意识到这个数据有多不和谐，却并不清楚不和谐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是出于谨慎，没有轻举妄动。而宋希为了不给他增加心理压力并没有直接告诉他，生怕他一个激动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严少泽按照宋希的安排一动不动，那个“正在启动”还保持在屏幕上。每隔几秒扫视一眼，严少泽对这几个字已经视觉疲劳了，就在他又一次看过去时，“正在启动”几个字骤然一闪，变成了“准备就绪”。严少泽竟然停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也就是这两秒，让正在紧张补救的宋希注意到了，他不由自主抬起头看向场中。

C79，缓缓抬起了右臂。

施歌长长松了一口气，放松靠在椅子上。宋希却没有一点放松，立刻和严少泽联系，“什么情况？精神状态如何？感觉如何。”他一边问着一边扫视了一下能量效率，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数据直接飙到了一万多。一万多？一万多！宋希双眼恍惚了一下，很快就镇定下来。

立刻向严少泽发起通话，但是那边迟迟没有传来严少泽的回复。而正在抬起胳膊的C79，忽然停顿在空中。

严少泽在驾驶舱里非常吃力，在启动完成之后，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正在启动时每一个动作的感受已经截然不同。他清楚的感觉到，每做出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要耗费巨大的精力！而现在，严少泽站立不动，右臂前身，和场地中C79的姿势一模一样。他正努力尝试将手臂收回来，却异常困难。直白的说，他根本一动都不能动。但是这种感觉和当初无法控制身体时不同，那个时候是彻底无能为力，现在却偏偏是给你一丝丝希望，然后告诉你，你不行。

严少泽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经历去关注周围的情况，包括宋希发过来的消息。驾驶舱里，严少泽也在进行着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在看到C79抬起手臂的那一刻，施歌先是激动了一下，立刻就表情凝重起来。他站在观察窗之前，紧紧注视着场内机甲的一举一动。

而这时，施歌感觉到手腕上震了一震，他匆匆扫了一眼，却顿住了。没有过多犹豫，他就回了一条信息给发信人。

“砰！！”的一声狠狠撞击的声音，场内巨大的机甲忽然单膝跪倒在地。

施歌心里一紧，没等他担心多久，乌金色的机甲巨人巨人又一次重新站立了起来！

宋希意识到，严少泽似乎已经逐渐掌握了控制权，这显然是一个极好的收集数据的机会，但是他不确定，严少泽现在是否已经到达极限……

驾驶舱里，刚刚从地上重新站起来的严少泽猛然咳了几声，血液从嘴角溢了出来，胸口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他也没有伸手擦一下，实在是因为太费力。

扫了眼那个数据，已经1万6千多了，他只要一停下来，就开始剧烈向上飙，这和之前等待启动时的状态恰恰相反。况且静止的话，他身体受到的压力非常大，感觉身体都要被压碎了似的。而运动起来，压力马上就会减轻一大截。但是每做出一个动作，又是异常困难和痛苦。

施歌和宋希都已经察觉到了严少泽的窘境。施歌他抬起手，又看一眼通讯器，索性直接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怎么还没到？！”

74.

“叮，您有新的消息。”甜美的女声响起，这是方如，特意调的。（方如，46章第一次出场）

他正急匆匆的向前走着，这时随意抬了抬手，只打算随意扫一眼，看到联系人的姓名立刻就改变了注意。

信息跳了出来，“怎么还没到？！”

方如笑了，立刻回拨了回去，那边一接通他就开口，“怎么，求人就是这个态度？”光屏上，方如懒洋洋笑着，眉目之间的戾气同样一点都没有消减。“罗德先生都不肯给我好脸色啊。”

施歌拉了拉嘴巴，以示自己笑过了，“什么时候能到？”

说完他又看了眼场地，那个巨大的乌金色机甲，正用一只手掌支住地面，缓缓站了起来，动作比最开始已经流畅许多了。但是宋希脸上的担忧并没有消减多少，因为那个变态的数字依旧没有下降，现在正在2.5万到3万之间随即波动。宋希觉得，如果今天结束之后一切安然无恙，他的抗打击能力一定会上升无数倍。

“马上就到。”方如一边走一边说，话音一落就结束了通讯，带着身后的四个人走到了近在眼前的实验中心入口。作为联邦最大的军用机甲制造商，他和他带来的研究人员都拥有出入权限。

施歌被挂了电话，但是现在他也没工夫去关心这个，因为C79忽然停了下来。施歌心里一紧，最怕的就是因为驾驶者能量级数太高，突破机甲能量荷载致使机甲发生爆炸，那么身处机甲驾驶舱的严少泽就……

没想到这时宋希突然长长舒出一口气，“居然降下来了……”

听到这句话，施歌一怔，立刻去看显示数值已经变成了70左右。如果今天之前让他看到这个数字一定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现在么，跟之前的几万相比完全可以说是“降下来了”，而且降得还不是一点半点。

“严，现在怎么样？”施歌抢过宋希的位置，问道。

那边许久没声音，半天终于传出严少泽的嗓音，“还好……这家伙……太重了。”

宋希立刻从这边控制机甲结束运作。施歌转身就进了电梯，向机甲跑了过去，要知道在他这个行为是非常危险的，在机甲没有完全停止的情况下靠近。

舱门翻开，平台缓缓降落，严少泽脚一落地就踉跄了下，施歌立刻扶住他，觉得手上特别沉重，对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急忙问，“你怎么样？”

“不太好，我觉得我可能……”严少泽说得很勉强，费力的笑了一下，似乎非常虚弱。

施歌看见他嘴唇边溢出一丝丝血红，担忧的看向他，“嘿，你可别……开玩笑啊。”虽然这么说着，他却知道严少泽从来不会跟自己开什么玩笑。心慌成一片，嗓音都抖了。

严少泽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经吓，连忙站直了身体，挣脱了对方的搀扶，笑道，“怎么被你看出来了？”

虽然并不顺利，但是起码他现在可以控制机甲，已经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严少泽心情愉悦，忍不住就给对方开了个小玩笑，没想到施歌居然当真了。

施歌原地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嘴上骂了一句，心里却松了口气。伸手一拳头捶在他肩膀上，正要说什么。通讯器上收到方如的消息，说已经在门口了。

“这会儿来了也用不到你了。”施歌挑起眉毛有点得意，然后让宋希通过控制台开了门。

方如打头，后面跟着几个身穿医疗服的，他们手里都提着很大的箱子。方如看见施歌和严少泽站在一边，抬起眉毛，发出感叹，“呦……没事啊。”随即，目光就落在了他们身后乌金色的C79身上，眼里滑过一丝诧异。

严少泽疑惑的看向施歌，施歌因为被一句玩笑惊到还感觉特没面子呢，就直接走过去对方如说，“现在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是多谢方先生了。”

方如从C79上收回目光，又在严少泽身上溜了一圈才看向施歌，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这个机甲是什么型号的。”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向你介绍宋希上校。”施歌说道。

这时宋希也刚好下来了，在严少泽安全落地之后，他才惊醒自己理论的第一次实践性试验其实已经成功了！就在刚刚几分钟之内，宋希收集到了前所未有丰富的资料数据，这足以让他欣喜若狂！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看见严少泽身体一晃，差点倒下去，立刻急急忙忙赶了下来。

施歌看见宋希，正准备给方如介绍。宋希就越过了方如走到严少泽身边，“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严少泽轻松的笑笑，虽然在机甲舱中感觉很沉重很痛苦，但不过是一时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些感觉了。况且，这和驾驶机甲，虽然仅仅只是让C79动了几下，带来的愉悦感完全不能相比。

宋希点点头，随即拿出一个简易的检查仪器在严少泽全身扫了一下，看了看上面的数据——一切正常。

“不过还是有必要对你的身体做一个全面检查，我需要详细的反馈数据。”

这时候施歌向宋希介绍方如。

其实作为研究机甲控制系统的联邦将领，宋希怎么可能没有听过方如的大名？方如，是方氏与政府合作的官方代表，也就是说，他是联邦机甲制造最大合作商。

越尖端的科研项目所消耗的资金也越不可想象，政府不可能完全承担。目前联邦的机甲研发采取的就是与大型制造商联合研发的方式。机甲研发的相关数据关系重大，因此合作的前提就是联邦插手控制方氏。这个代价当然不小，同样回报也不小，在联邦的扶持之下，方氏完全垄断了军用机甲研发和制造核心产业。获益、匪浅。

而方如，在有关机甲的领域，名气很大。宋希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的青年竟然是那位方家公子，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他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方家这位就是个病秧子，多活一天是一天，做事情才百无禁忌，最好不要招惹。

方如本来双手都插在裤兜里，斜斜站着，姿势非常潇洒。这时候特意将手伸了出来和宋希握手。宋希客气的笑了笑，伸手回握。方如竟然非常正式礼貌，“宋希上校？幸会。”

严少泽记得当初在“不归夜”见到的方如，眉目之间尽是戾气，语带讥讽。现在，却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质根本不是那样的。

施歌最近因为某些原因和方如有些交集，严少泽这边出现问题，他也就不客气借对方的人过来一用。

宋希和方如站在一边，看起来相谈甚欢，宋希的操控理论太过超前，在这方面他守口如瓶，两人只关于C79的一般性能聊着。方如在机甲研究和制造方面有很多别人无法企及的优势，如果不是出于其他考虑，宋希非常乐意和对方合作，深化自己的理论。因此虽然C79的存在目前在程序上没有什么问题，宋希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邀请方如参观实验中心。

方如也从善如流的结束了对话，重新把手插回兜里，有了之前的交谈，现在摆出这个姿态却不会给人不礼貌的感觉，反而觉得拉近了彼此距离。在离开这个数据实验室之前，他脚步顿了顿。在这之前他已经暗中吩咐自己带来的人悄悄收集这台机甲的外部参数，内置通讯器传来一声，“基本数据收集完毕”，于是抬脚，跟着了走出去、

出门之前，视线又一次飘到了严少泽身上，意味莫名。严少泽正和施歌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察觉到对方的注视，严少泽平静的看了回去。对视了一会儿，方如忽然开口，“刚刚我好像听到你要做身体检查，我认识几个非常好的治疗师，需不需要我介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