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城 上——秋既白
秋既白  发于:2015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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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里等着。不许乱动。”南郁城快速地吩咐了两句,便弯下身子缓缓朝着那个瘦小的身影靠了过去。

林珩躲在树后,看着他的动作,再顺着他移过去的方向一看,瞬间便明白了。

原来凶手居然就在那里!

他忍不住探出头往凶手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劈!

他竟然看见了白琴!

虽然之前对于南郁城的暗示他心中一惊有了些不好的猜测,然而当真相赤裸的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林珩觉得自己还是难以接受。

眼前的白琴似乎跟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有很大的差别。尽管她看上去仍然非常的瘦小,仿佛就连身上单薄的裙子都能将她的肩膀压垮。

她的眼窝很深,眼睛大大的睁着,脸色苍白,表情专注却透着一丝疯狂。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不远处的聂娉婷身上,慢慢地,她的唇边拉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就在这时,林珩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

他猛地顺着声音看去,原本靠在树干上休息的聂娉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一团白色的烟雾所包裹住。她在烟雾中不断的挣扎,像是想要脱离出来,然而不论她怎么跑,那团烟雾始终萦绕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紧紧的缠住。

她不断的尖叫着,像是看见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踉跄着跑了两步便跌坐在了地上,跌倒的地方距离林珩所藏身的位置甚至不足一米。

林珩想到南郁城的吩咐,迟疑了一瞬,然而就在她迟疑的瞬间,聂娉婷忽然痛苦的开始原地打滚!

她像是全身着火似的痛苦的尖叫着,一边翻滚一边挣扎,拼命想要摆脱这种痛苦。

看到这个情形,林珩咬咬牙,再也按耐不住冲了上去。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帮助她,只能挥舞着双手想要将那团笼罩她的白雾驱散。

然而,当他的手碰到那团烟雾的瞬间,仿佛是空气忽然收缩了一下。那团四散的烟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凝结在了一起,幻化成一个小小的婴孩。

那婴孩面目狰狞,看着林珩却畏惧的尖啸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不远处又是一阵惊呼,林珩一下子便反应过来那是白琴的呼声,他抬头往那边看去,只见南郁城已经轻易地将白琴擒住。白琴没有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林珩。

那样的眼神,让林珩心中一跳。

看了一会儿,她突地笑了,对着林珩做了一个口型。

随后,她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刺激了正处于茫然状态下的怨灵。

它闪电般的朝着白琴冲了过去,南郁城阻拦不及,那怨灵一下子扎进了白琴的身体。瞬间,白琴的周身便燃起了大火。

林珩往前跑了两步,想要阻止,然而南郁城却冲他摇了摇头。

没用了。

那火不知有什么妖异,几乎瞬间就将白琴融化殆尽。方才的一幕仿佛只是一场幻觉,小树林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地面上只余下一滩灰白的粉末。

林珩怔怔的看着一地的骨灰,想着白琴刚才对自己做的那个口型。周身忽然泛起一股无法遏制的凉意。

“总算结束了。”南郁城走过来将晕倒在地的聂娉婷扶了起来,对着林珩招了招手。

林珩顺从地走了过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交给你了。”南郁城很不负责任的将聂娉婷往他怀里一推,径自走到一边掏出烟叼在嘴里,一边抽一边打电话:“叫几个人过来。小树林这里,对,已经解决了。”

听到他这么说,林珩涣散的思维终于清醒了一点,他问道:“那个挖心的凶手怎么办?”

南郁城猛地回过头:“什么挖心的凶手?”

“就是你说的什么显性凶手隐性凶手……”林珩喃喃:“杨阳说是你推测的。”

南郁城脸色有些沉,一言不发的将烟头捻灭。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知道。”

“那这个案子……”林珩仍然不放弃。

“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看林珩似乎还想插嘴,南郁城不耐烦的打断他:“闭嘴。我说结束就结束了。赶紧背上人跟我走。”

见他脸色很差,林珩不敢再问。老老实实的背着聂娉婷跟他走了出去。

外面早已有警车在等候。林珩将聂娉婷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却跑到南郁城的车上去坐着。

今天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必须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自己看到的一切。

然而,没等他开始自我消化。南郁城已经打开车门坐了上来。

他看也不看林珩,迅速的发动车子开了出去。等车驶出学校林珩才反应过来,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回家。我要洗澡。”南郁城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抽空瞥了林珩一眼:“你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

“你为什么认定凶手是白琴?”南郁城的话说完,林珩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因为那封遗书。”南郁城淡淡道:“你把它拿出来仔细看看。”

那封遗书林珩之前就放在包里,这时听到南郁城一说,便把它翻了出来。仔细看了两遍,除了觉得前后情绪落差有些大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你不觉得这封信前后很不一致?”南郁城淡淡道:“开头的那一段才符合她的心理,后半段的时候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一个从小被父亲强暴凌虐的女生,缺乏家庭和社会的关爱,生活窘迫、朝不保夕,自卑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她习惯了承受和逃避,不去直面尖锐的现实,而是躲到角落里,用一种卑微和仰慕的眼光去看那些对她来说光明又遥不可及的事物。”说到这里,南郁城看了林珩一眼,目光很深:“比如你。”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他是我坚持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我腐朽的生命里一束清澈的光。’对于她而言,你就是她的信仰。所以她会仰慕你,追随你,为了你不顾一切,但是——”他一字一顿的道:“她绝对不会,也不敢,占有你。”

南郁城偏过头来,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他手中的信,“但是你看,在这封信的后半段。她用的词语非常坚决,并且充满占有欲。她用了很多个‘必须’。‘必须要将我的感受告诉他’,‘必须要让他知道我曾经那么深刻的喜欢’,还有‘我也一定会带着对他的爱下地狱’。这样的句子,不是她这种人能够写出来的。就算是受到再大的刺激,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大的改变。这从人的心理发展轨迹来讲,是说不通的。”

听到他这么说,林珩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对。我在看这封信的时候,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就好像前后两部分是两个完全不同,并且完全没有瓜葛的人写的。”

“人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因此,只能说明,在这段时间内,有其他的因素干扰了她。或者说——”南郁城道:“扭曲了她。”

chapter 11

汽车下了高架桥,南郁城的速度渐渐放慢了下来:“在你第一次告诉我白琴失踪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怀疑她跟这次的案件脱不了关系。这种关系并不是作为受害人,而是作为一个知情人,甚至可能是凶手。”

“你也许并不清楚,从含有极大怨气的女尸身上取走她们的眼睛和耳朵可以炼制什么。”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林珩投来的疑惑目光,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从五具不同的女尸身上,取得她们的耳、眉、眼、鼻、口,再配上特有的材料,可以炼制一种让人改型换貌的药。”

“这种药的作用,跟普遍意义上的整容是完全不同的。它不单单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它是可以‘重塑’一个生命。”

“重塑?”林珩疑惑。

“对。打个比方,假设你是个男的。”他顿了一下,揶揄道:“当然你本来就是男的。但是如果你想变成女的,那么吃了这种药之后,你可以彻底的变成一个女人,从头到脚,从身体到灵魂,你都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就像是另外的一个人。”

“难怪白琴在信的最后说:‘如果可以,我一定要重生。换一个面孔,换一种生活。’原来她指的就是服下这种药后带来的改变?”林珩喃喃。

“对。我猜测大概是在白琴决定自杀的时候,遇到了这样一个人。这个人告诉了她这些方法,并且教会她如何召唤怨灵。”说到这里,南郁城有些严肃:“这个幕后黑手的动机尚不明确,但是如果不是最后他刻意将这封信留在那里,我们要破这个案子,可能还要再费一些周折。”

“你的意思是,这封信是那个幕后黑手故意放在白琴家里的?”林珩讶道。

“这种可能性很大。”南郁城道:“有谁会把遗书满屋子乱扔?还正好就在床脚下,让你一踩就能踩到?她那本日记我都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出来的,没道理遗书就随随便便的放在那里。”

“那么为什么白琴要杀死那些表白失败的女生?她自己不是也……”说到这里林珩有些尴尬,没有再继续。

“正是因为她自己也被拒绝,所以她才要杀死那些女生。”南郁城道:“得到了力量的她,对于过去的那个自己无比的痛恨。所以她才会以非常残忍的方式杀死白允才,她想杀死的不光是那个凌虐她的父亲,她还想要毁灭掉从前那个根本不懂得反抗的自己。”难得的,南郁城叹了口气:“人的心魔倘若太深,但凡受到诱惑,轻易地就会走上歧路。”

听完他的解释,林珩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虽说白琴的下场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然而又何尝不是现实将她逼成了这样?如果她是个好人家出生的姑娘,又怎么会不得已最后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林珩默默的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说的那个怨灵是怎么回事?就是之前袭击聂娉婷的那个东西么?”

“嗯。那种东西非常难缠,一旦被它沾惹上,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梦魇中。之前那两个受害者,应该都是被它缠上才会被吓死的。”

“那……”林珩想起之前的那一幕,自己的手刚碰到怨灵,怨灵便立刻像是受到灼伤似的躲闪开,他迟疑着问道:“那为什么我刚才一碰它它就躲?”

南郁城脸色一变,猛地转过头来凝视他:“你刚才碰到它了?”

“碰了啊。结果它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小孩子,还尖叫了一声。”林珩很无辜。

南郁城脸色阴沉,没有吭声。林珩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敢再问,心里却又多了一层疑惑。

有很多事情南郁城其实并没有向自己说明,就比如那个神秘的“隐性凶手”,再比如这个怨灵……这个案子里面,似乎还有许多是林珩现在无法触碰的禁地。

但是,林珩却也不想再去考虑了。事情到此勉强算是画上了句点,只要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件,那些问题的答案,不知道也就罢了。

总之,他是真的不愿意再搅进这类事件之中了。

两个人没有再交谈,一路沉默着到了南郁城的公寓。

进了门,南郁城便奔向浴室,也没有理会林珩。林珩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老老实实的收拾东西回学校。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现在案子已经解决,自己也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

不过……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浴室紧闭的门上:南郁城这个家伙,居然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想用沉默来将他赶走吗?!

好歹也算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吧。这人简直太无情无义了。

一面腹诽,一面将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取出来一件件折叠好放入箱子里。

原本以为这个案子还会拖上一段时间,因此当时来的时候林珩带了好几套衣服,没想到才住了两天就得打道回府,说实在的,他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收拾好了东西,又坐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来忙活了大半天先是看尸体又是抓凶手,两人似乎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想到厨房里丰富的食材,再摸一摸自己饿瘪的肚子,林珩决定好好搞劳一下自己。当然,顺带也喂饱南警官的肚子。

于是,当南郁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穿着围裙的林珩。

林珩在男生中的个子不算很高。偏瘦,皮肤白皙,第一眼看上去便让人感叹这人生得好,眉目清秀,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感觉。

然而南郁城与他接触几日后却发现,这人外表看去挺聪敏,实际上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关键时刻总有几分掉链子的意味。

此时他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表情得意的对南郁城扬了扬手里的锅铲:“饿了吧?一会儿就好了。”

南郁城没吭声,拨了拨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客厅茶几上看了一眼。

“你还会做饭?”似乎是对林珩的手艺有些惊讶,南郁城道:“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大学生,会煮面就已经很不错了。”

“别小瞧人。”林珩将番茄炒蛋从锅里倒出,解开围裙端出来,边走边道:“你尝尝就知道了,我的手艺很好的。”

南郁城不置可否,随意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林珩小媳妇似的凑到他跟前,递上一双筷子:“喏,尝尝。”

南郁城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点点头:“不错。”

“对吧?”林珩笑眯眯的也跟着坐了下来,一面给他夹菜一面道:“奶奶走了以后,我就开始学着自己做饭,不然有时候就得饿肚子。”

“我记得你家境不错?”南郁城状若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会饿肚子?”

“家里的确一直有保姆照顾我。但是那时候我正在长个儿,平时又爱晚上下了课出去打篮球,打完回家肚子就饿了。那会儿保姆也都回家了。”林珩端着碗回忆:“我不爱去外面吃饭,就只能学着自己做。慢慢地居然喜欢上了做饭。”

“你那么爱打篮球,怎么还是长不高?”南郁城戏谑道。

说到自己的身高,林珩也有些自卑。其实他并不算矮,一米七八的个子在男生中应该算是中等,但在南郁城面前,确实显得有些矮小。

“可能是遗传吧。我妈妈个子比较娇小,我长得随我妈。”林珩淡淡道。

提到母亲,林珩的显得有些沉默,南郁城识趣的没再问下去,转而道:“你们快毕业了?”

“嗯,论文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就等下个月答辩。”有些奇怪他竟然会问道这个,林珩老老实实的道:“怎么了?”

“你毕业之后应该会从学校搬出来吧?有考虑过住在哪里么?”南郁城这话一说出口,林珩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是回家”,然而转念一想:他这样问自己,有什么目的?于是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就变成:“不知道,再看吧。”

南郁城沉默了一瞬,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夹在指尖,他淡淡道:“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住在一起。”

林珩一口饭差点呛进了气管。

他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之前让自己搬进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那么现在凶手都已经伏法,还这么郑重其事的邀请自己同居……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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