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证上岗(矫枉过正)中——雨过碧色
雨过碧色  发于:2015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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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官网最近一直在维护中,”李润野说,“每天的更新量都是固定的,明天的头版已经排好了,跟报纸保持一致,如果临时更换页面,整个网络可能会出问题。”

李润野看了对方一眼,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当然,我们肯定是要道歉的,我们同意让这位记者在社会版做个书面致歉函,您觉得可以么?”

这话明显是在鬼扯,辛奕想这要是让技术部知道了,非得拧死李润野不可,换个通栏标题就要崩,这个网站真是可以关门了。辛奕觉得李润野说瞎话的功力真是暴涨,这种鬼话有人信才怪。

医院方显然也不信,于是就这么僵持着,怎奈李润野的态度异常坚决,三个小时后谈判的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纸媒的社会版要登出顾之泽的书面致歉,第三天《晨报》要同时在纸媒和网站上作出官方致歉函。

顾之泽百思不得其解,总之最后还是要道歉,干嘛要分两天分别进行?

而李润野要的就是这24小时的缓冲区,毕竟官方道歉一见报,事情就不可挽回了。

辛奕的秘书送走了院方的代表,办公室里只剩下四个人了,一直沉默的袁明义终于长长地喘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歉意说:“总编,真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顾之泽噌地站起来,想要去跟袁明义道歉,毕竟是自己的稿子惹出来的麻烦,袁明义实际上也是受害者,可在开口的一瞬间他又想起李润野在车库里跟他说的话。那番话语焉不详,但是顾之泽并不傻,他能听出来李润野语气里的愤怒和无奈,也能隐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是自己着了什么道儿。他迟疑了一下改口说:“是我的错,我应该问问双方当事人的。”

辛奕对谁对谁错没兴趣,那是社会版自己的事儿,他不管,他只关心这事儿要怎么解决,于是看着李润野。

李润野沉吟了一下说:“就按计划来,我总觉得有点儿问题。”

辛奕没有问李润野到底是什么“问题”,在公事上他完全信任李润野,如果李润野说有“问题”,那他总是能找出点儿什么来的。于是他说:“既然你有想法,就按照你想的做。现在来说说责任问题,顾之泽就不用说了,扣三个月奖金,全社通报批评一次,主编嘛……停职一个月吧,扣当月奖金。”

“行!”李润野点点头,“我没意见。”

顾之泽对前半截话毫无疑义,可听到后半截就惊呆了,觉得袁明义简直太冤枉了,这事儿其实不赖他,明明就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于是他着急忙慌地想要去解释,替袁明义说说话,可他还开口,袁明义自己先张嘴了。

“总编,停职就算了吧,要不小顾怎么办?总得有人带他啊!”

“呃?”顾之泽眨眨眼,有点儿疑惑,感觉这话风不对,可他还来不及问什么,就收到了李润野抛过来的一记眼神,冰冷,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于是顾之泽聪明地闭上了嘴。

辛奕淡淡地扫了一眼袁明义,把含义不明的目光又投向李润野,李润野毫无表情地说:“老袁说的对,我还是他师父呢。”

“那就不是一个月了,三个月吧。”

“行!”

“哎,不是……总编,”袁明义好像有点儿急了,“怎么能这样?我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辛奕打断袁明义急切的表白,“老袁你也别说了,大家都不是新人了,润野又是一个当主编的,总不能带头破坏规矩,就这么定了。”

“唉,润野你看……”袁明义焦急地搓搓双手,带着几分愧意几分无奈,“我……真是对不起,连累你了。”

“没什么!”李润野摆摆手,“按规矩来。”

顾之泽在一头雾水之间看着这风雨突变的一幕,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敢开口,生怕把事情搅得更乱!

“那这三个月的工作先让老袁代一下吧,但我还是会每天来报社,可以做点儿别的工作,顺便看着顾之泽。”李润野对辛奕说完,又转头从袁明义点点头,“一会儿我跟你交接一下工作,以后就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袁明义叹口气,“这都怪我,我连累你了。”

李润野看了他几秒,冲顾之泽抬抬下巴,顾之泽一头雾水地站起来跟着李润野,两个人跟辛奕打个招呼后走了出去。

在长长的走廊里,顾之泽紧紧跟着李润野的脚步,他几次三番想要开口问点儿什么,可总是被李润野冷冰冰的脸冻在当场,他明白,师父的心情一定糟透了。

事实上,不仅师父的心情糟透,他自己的心情也糟透,他简直要仰天长叹,我师父找谁惹谁了,他根本就不在本市好么!

李润野大踏步地往前走,边走边果断地下命令,“你去把关于华丰医院的所有材料都拿来,我在3号小会议室等你!”

顾之泽转身忙不迭地去拿了东西和笔记本电脑,走进会议室时简直要被一肚子的疑问憋疯了。

第七十章

“坐下!”李润野屈指敲敲光洁的桌面,顾之泽忽然又有了面试的感觉,他就像一年多以前那样紧张。

“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么?”

“好像……不太明白,”顾之泽老老实实地摇头,“先让我想想,我脑子有点儿乱。”

李润野耐心地等着他。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袁哥跟着事儿有什么牵连?其实那稿子真是我自己写的,他只是提醒了我修改了几个地方。”

“你觉得他那是‘提醒’么?”

“嗯……好像……”顾之泽有点儿迟疑。

“他那不是‘提醒’,他那是激将法或者说是引诱法也行,总之你上套了,他怎么说你怎么写,你不过就是个代笔的。”

“可是,我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顾之泽,‘心里想’和‘手下写’是两回事。作为一个记者,对一件事儿你可以有一百个想法,但是却只能有一个写法,那就是尊重事实!袁明义很巧妙地利用你的正义感,把你心里最想说的引了出来,形成文字,现在白纸黑字署着你一个人的大名,你就是唯一的责任人!”

“那,那……”顾之泽有点儿慌了,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你的意思是袁哥故意的,不可能啊,我又没招惹他。”

“不关你事,你这是池鱼之灾。”李润野安抚地去拍拍顾之泽的手,“其实应该我说对不起。”

顾之泽想了想,一道闪电劈过他的大脑,他忽然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他,他是针对你,因为你是我师父,我捅了篓子你要是承担责任的,所以最后受罚的人是你不是他!”

“聪明!”李润野赞赏地说。

“可他是当值主编啊,为什么他没事?”

李润野叹口气,“因为昨天的版是我签的字!”

“什么!”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瞪大的眼睛,把昨晚事情又讲了一遍,他说:“所以八戒,现在你明白了吗?你的冲动让袁明义抓住了机会,他一开始让你和崔紫轩联合署名是因为他很清楚,如果那篇文章是你独立署名的话我一定会看得很仔细,一定能发现问题。但崔紫轩是主笔,我犯了经验性错误,觉得新人不会写大稿,又有你和袁明义的把关应该不会出问题就没细看,所以我也是有责任的,受罚也不冤。当我签完字以后,他又把崔紫轩的名字删掉了,这样那稿子就成了你独立完成的。今天,如果医院不来找麻烦,他算是送给你了一个头条,卖我个面子;如果医院来找麻烦……作为你的师父和签字主编,我就必然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这事无论朝哪个方向发展,对他都只有利没有弊。”

“所以……你停职三个月,他正好补上!”顾之泽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李润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看着八戒一层层青白下去的脸,和因为紧咬牙关而渐渐凸显出来的下颌骨,他笑着拍拍他的脸颊:“你这咬牙切齿的是要干嘛?八戒要变哮天犬么?”

“师父!”顾之泽噌地站起来,“我……我……”

“你要干嘛?”李润野伸手握住八戒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带出无限亲昵和安慰,“你先坐下。”

顾之泽被李润野拉着坐了下来。

“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主编的职责是什么?”

顾之泽屏息看着李润野,他依然清晰地记得,一年前李润野云淡风轻地对他说,“主编的职责就是职业背黑锅”。

“所以你看,这事儿说到底跟你没什关系,你才是那个真正的炮灰。”李润野仍然攥着顾之泽的手,温暖而稳定,带着抚慰性的笑意说,“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么?”

顾之泽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坚定地点点头:“知道!我会和袁明义好好相处,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真好!”李润野由衷地赞叹一声,“你总算是有点儿脑子了!”

“我不会再让他抓住把柄,至少在这三个月里我会很小心。”

“这就对了,你记住,他对我构不成任何影响,实在不行我可以辞职不干。可是你不一样,你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社里上上下下都很看好你,在这里你有很好的基础,如果换一个环境一切从零开始会很辛苦。”李润野慢慢地跟顾之泽分析,“而且据我所知袁明义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你这次纯粹是池鱼之灾,所以我觉得他甚至可能会用其他方法补偿你一下,你可千万别跟他客气,他给什么你要什么,看上什么就管他要什么。”

“好!”顾之泽点点头,“我不但不会客气,我还会挟恩求报,我得让他知道我顾之泽也不是吃哑巴亏的!”

“很好!”李润野满意地点点头,社会就是这么的残酷,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一味地“委曲求全”那只能永远当个炮灰。他固然希望他的八戒永远单纯善良,但也绝不希望他成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师父,”顾之泽认真地看着李润野,“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去查华丰医院!”李润野果断地说,“我相信这家医院一定在某方面有问题,否则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儿他没必要三番两次的避而不谈,你都亮明身份了他们还三缄其口,会跟媒体叫板只能说明他们害怕牵扯出别的什么问题来。”

顾之泽马上就懂了,他兴奋地说:“所以,如果我们能查出什么问题来,后天的那个官方道歉不但不用登,还能让华丰医院的老底儿彻底露出来!”

“对!”

“那你的处分么?”

李润野说:“一码归一码,处分我是因为我签版时没有认真审稿,另外你写的那篇文章的确有漏洞,所以你的个人道歉、处分和我的停职都是免不了的。但是,如果能查出什么来,坏事也能变好事,这叫否极泰来。”

李润野拍拍手,指着桌面上的一堆纸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距离明天最后签版还有34个小时,开工干活吧!”

查一家医院的背后黑幕,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简直难于上青天。李润野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去找华丰医院的关系,崔遥也被关进了3号会议室,一个下午都在打电话,一部手机完全不够用他甚至临时征用了顾之泽的手机。

“老板,”崔遥在等电话的间隙说,“这月的手机费你得给我报了啊。”

李润野埋头敲键盘,只是冲他随意地晃了晃手指。

顾之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放心,老板不给你报我给你报!”

崔遥嗤笑一声说:“扣三个月奖金的人还敢说这话?你至少得吃三十天的馒头咸菜!”

顾之泽装出一副哀怨的样子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老子是有长期饭票的人,老子不怕扣奖金!

李润野仔仔细细地把收费细则又捋了一遍,他忽然指着输血这项费用对崔遥说:“你去问问你朋友,心外科手术正常的输血量应该是多少,透析需要输血么?”

“第二个问题我就能回答,”崔遥肯定地说,“透析不用输血,透析就是净化自身血液,只需要补充白蛋白。”

“那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输血量?”

“这个得查病历,诊疗的根据只会写在病历上,”顾之泽插嘴说道,“出院时医院会给出具收费细则,但是不会出具病历,如果有质疑可以找院办复印病历。”

“那好,”李润野用荧光笔在输血一栏上划了道标记,“之泽你去趟医院,联系一下于家人,要求复印一下病历。”

“医院会给么?”顾之泽有些怀疑。

“肯定不会,”李润野肯定的说,“尤其在这种敏感时期他们更不会轻易把病历给你们,所以你要想想办法。”

李润野指指墙上的钟,现在是下午三点半,然后又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崔遥看着顾之泽一阵风地跑出去,扭头问:“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一起去,好歹我还认识点儿人。”

“锻炼锻炼。”李润野简洁地说。

崔遥想想顾之泽即将遇到的麻烦,洒一把同情泪。

顾之泽叫上于达来到医院时是下午四点二十,距离下班还有40分钟,他们果然被回绝得干脆利落,院方仅以“病历太多,一时无法凑齐”就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两个人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一筹莫展,从医院要病历自来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况且是一件影响如此大的事件。顾之泽啃着指甲团团转,他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有人好办事”。于达是个暴脾气,攥着拳头转了两圈儿之后果断地又冲进院办室了,顾之泽发愁,要不了五分钟保安就得来。

果然,十分钟以后于达被扔了出来,连带的顾之泽也被训斥了一通。

“擦!”于达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我给他们钱都不行。”

“有些事真不是给钱就能办成的,”顾之泽慢慢地说,“这事儿钱没用。”

“不是钱就是权,反正我没权,这年月真是没点儿什么过硬的关系寸步难行。”于达恶狠狠地说。

“关系?”顾之泽又想到崔遥那个快要被翻烂了的小本子,忽然亢奋地大叫一声,一把攥住于达的肩膀,“有了!”

“有什么了?”

顾之泽没说话,他翻出手机来给顾云森打电话。顾云森从教三十多年,桃李不敢说遍天下,遍安宁还是蛮有把握的,想从他的学生中找出一条关系链来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顾云森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不少学生考上医学院了,可不确定有没有在华丰医院的,我得问问。”

顾之泽看看表,下午四点五十,距离华丰医院院办室下班还有十分钟,距离明天的末次签版还有32个小时。

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病历的顾之泽站在医院大门口拼命想,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他带着于达找到门诊的咨询处,装作是病人家属询问关于心衰和肾病的相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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