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证上岗(矫枉过正)下——雨过碧色
雨过碧色  发于:2015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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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润野彻底沉默了,叶琛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听到李润野平静地说:“我会看着他、陪着他,和他在一起。”
第九十九章

这几天《晨报》报社里一片愁云惨雾低气压,从辛奕办公室门口经过的人无不蹑手蹑脚轻声细语,唯恐出一点儿声响把煞星招来。各版主编是全社最痛苦的,因为辛奕在一周之内加开了三个会议,议题全都是“学习”!

我们不是党政机关报啊老大!各位主编纷纷表示自己虽然政治立场没有问题,可毕竟不是党员身份。

辛奕冷冷地说:“再交一份心得来!”

于是全社都在议论,到底是谁招大老板生气了,赶紧去总编办公室门口自裁谢罪不要连累众人。顾之泽也抓着崔遥打听内幕,崔遥无可奈何地表示,尽管自己是“江湖包打听”,但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顾之泽转身问李润野,李润野这几天结束停职,正在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准备搬回去。他瞥一眼顾之泽:“想知道?”

顾之泽点头如啄米,他还想拿这个“猛料”回时政组炫耀一下呢。

“去给我把桌子收拾利落了。”

顾之泽任劳任怨地从马轩的座位上把师父的东西搬回来,还非常殷勤地办公室的地板擦了一遍。

李润野架着二郎腿在沙发上闲散地翻完一本《国家地理》喝了一杯顾之泽“主动”沏的铁观音,然后纡尊降贵地勾勾手指。顾之泽小兔子一样蹦过去乖乖坐好,眨眨眼睛求知若渴。

“大老板不爽是因为有人要提前解约。”

“谁?”顾之泽浑身的八卦因子都燃烧了起来,能让辛奕那么烦心的一定是重量级人物,至少也得是……他忽然愣了一下,傻呵呵地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李润野。

“把你的兰花指收回去!”李润野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顺手拿起今天的选题报告来看。

“师父!”顾之泽颠颠地跟过去,“为什么啊?”

“废话,”李润野理所当然地说,“我家在川江,明年你也过去了,我一个人留在安宁难道跟叶琛过日子?”

顾之泽立刻觉得泰山压顶,他战战兢兢地问:“那……你明年解约了,我应聘又失败了,怎么办?”

“你养我啊,”李润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觉得每个汗毛孔都舒张开了,他淡定地说:“你不是要给我买林区别墅么?”

顾之泽算了算那辆x6的养车费和李润野那一柜子衣服的价格,哭着跑回了时政组,拉着老周的袖子要求增加发稿量。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屁滚尿流地跑远,转动座椅面向窗外,12层楼外,流云急速飞过,天朗气清。他觉得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是奇妙,注定的事早晚会发生,早一年或者晚一年。

他也没想到,时隔一年央视新闻频道竟然还是要他。这事儿他不会跟八戒说,因为他觉得顾之泽现在这个战战兢兢努力工作的样子非常“可爱”,他喜欢看到这样的八戒,好像刚刚进报社时那样。

既然你说我“蛇精病”,那我就蛇精病一回吧!

因为“包养”李润野这事儿太可怕了,所以顾之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工作好好挣钱,虽然明知道师父的大部分收入来自于自由撰稿,但那毕竟不是稳定收入,万一师父一犯懒不码字了,那还不得饿死人?于是顾之泽很认真地工作,在时政组的发稿量逐月上升,老周每天看到他都乐呵呵的,转过头来对李润野说:“小李啊,顾之泽真是人才,你这个当师父的真有两下子。

“您多费心!”李润野客气地说。

“一定一定,”老周笑眯眯地说,“我会好好看着他的,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润野啊,依咱俩的关系,你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么,你的人我一定帮到底!”

李润野频频点头,笑容可掬地送走老周,立刻开始翻自己的名片夹,他记得最近合作的广告公司经理跟《青年报》副刊的总编有点儿交情,老周家那位千金大小姐还等着一步登天呢。

顾之泽一门心思的研究“时政新闻”怎么写,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全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等他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单独开始跑“政府发言”时已经快到年底了。

每年的年底都是各组最忙的时候,顾之泽还记得去年为了一个“最佳新人”和“十佳新闻稿”,各个版组差点发生屠版惨剧,自己把两个奖都“丢”了,师父为此气闷了好久,最终还是要回来了一个“海南五日游”才甘心。

一想到去年的海南游,顾之泽就忍不住淡淡地笑,那时自己纠结于“他的”、“我的”之间,总觉得师父的援手是对自己的否定,是一件损面子的事情。一年过去了,似乎他还是习惯于“单打独斗”,但是现在的他学会了“接受”,懂得了两个人在一起其实就是一个相互“取舍”的关系,你要的,他给予;你给的,他需要。

顾之泽翻翻日历,觉得这一年过的实在是太过狗血,处处刀光剑影飞沙走石,他急需一个安静闲适的假期,找个山清水秀没人认识的地方,跟师父两个人好好休息休息。于是顾之泽跑去生活版去翻资料,生活版每周会登一期旅游特刊,他打算找个好地方。

顾之泽刚踏进生活版就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因为生活版主编办公室门口围了一群小姑娘,个个弯腰侧耳贴在紧闭的门上偷听,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看这个行情很像原配冲进来抓小三,大闹办公室——可惜生活版主编是女的。

“刘姐,”顾之泽凑过去小声问,“怎么了这是?”

刘姐直起腰,把顾之泽拉到一边小声说:“里面打起来了,今年的十佳选稿有人不满意!”

顾之泽懂了,去年袁明义就闹了这么一出,愣生生从自己和刘明远手里把这个“十佳”抢走了,看来生活版也要重蹈覆辙一下。

“非常时期,非常事件,我非常地不想参与”顾之泽非常聪明地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刚回到时政版,老周就捏着厚厚一沓子文件堵在路口:“顾之泽,校对一下签字!”

顾之泽挠挠头:“校稿子么?我今天都没出门,哪儿来的稿子?”

“这是‘十佳’的备选稿,我给你挑了一篇,你校对一下。”

顾之泽有点儿犯傻,他木愣愣地去接过打印出来的一张a4纸,上面是自己写的一篇关于抗汛的通讯。当时雷鸣住院了,自己就操刀替二师父完成了这篇稿子,因为是亲身感受,所以写的时候特别深刻,发稿后还被辛奕挑出来圈了个圈儿贴到了共公告栏里,算是“本周最佳”。

这篇稿子虽然说不错,但顾之泽觉得还真算不上自己在时政版写的最好的稿子,他觉得那篇“某国企高管贪污被捕”比这个还要好。于是顾之泽攥着这篇文章去找李润野,他得跟师父商量商量。

李润野对顾之泽写的每一篇稿子都烂熟于胸,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直接问:“这文不挺好么,你有什么意见?再说,你去年不是挺‘淡泊名利’的么,怎么今年倒对这个奖势在必得了?”

“我觉得那篇‘国企高管’的更好。”顾之泽不服气地说,“‘十佳’可以参加市里的评优,我当然要力争了,如果能获个市级奖项,跳槽的时候肯定能加分!”

李润野杵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之泽挥舞着拳头慷慨陈词,这孩子成熟了许多,不再莽撞大意。他看着顾之泽,看着这株自己用心血浇灌出来的小苗一夜拔高,长成青翠笔直的一根修竹,坚韧挺拔,枝叶繁茂,李润野真是骄傲得一塌糊涂!

听完顾之泽的陈词,李润野用指尖点点那张纸问:“你喜欢听我骂你还是喜欢听我夸你?”

顾之泽很想说,我都喜欢,因为我有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喜欢听夸。”顾之泽决定还是走一走寻常路。

“所以,你的这篇稿子比那篇要好!”

顾之泽转转眼睛,撇撇嘴说:“那多没劲啊!”

“八戒,”李润野慢慢地说,“你也忙了一年了,到年底时也希望得个奖听句夸乐呵乐呵对吧,人家领导部门也是这么想的,你写个‘积极抗汛,爱民如子’多和谐、让人看了心情多舒畅?非得写个‘贪污’去戳人心窝子,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就是想要个市级奖而已,别跟自己过不去。”

顾之泽望望天花板,忽然换上一副贱兮兮的表情问:“师父,那个……社会版选哪篇稿子啊?”

“干嘛?”李润野冷冷地问,“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八戒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双保险么?”

“保险什么!”李润野轻斥,“你‘勇斗歹徒’之后刘明远又给你补了个专访,专访啊顾小朋友,你今年才24居然上了省新闻频道的人物专访,你还想干嘛。凡事过犹不及,也别太贪心了。

“我这不是……觉得这几篇文章里就这个‘抗汛’的最不怎么样吗,想挑个好点儿的交上去……算了,小爷我见好就收吧,那些稿子拿出去一亮相别人都没活路了。”

“滚!”李润野冲着大门的方向弹弹手指头,觉得这人简直没救了。

顾之泽摆出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一边抓过桌上的笔,蹭蹭签上自己的名字转身去交稿子了。

李润野当然知道单纯从质量上来说,这篇稿子的确不如那两篇,所以他其实非常感谢老周选了这篇,因为这是最有把握在市里获奖的一篇。同时他也明白,老周这是明明白白地卖了他一个面子,也明摆着告诉他,今年的“十佳”,顾之泽板上钉钉地会占一个名额。

可换个角度想想,李润野还是有点儿暗暗不爽——本来顾之泽的稿子就足以配得上十佳称号,可现在弄得好像是老周格外照顾他,开了后门一样!李润野苦笑一声,职场上的事儿就是这么的操蛋,真是说也说不清楚。苦笑完,他又给那个广告经理打了个电话,年底了,得约《青年报》副刊的编辑吃顿饭了。

事情果然如同李润野所预料的那样,年会上顾之泽的这篇文章顺利被评为“十佳”,顾之泽站在台上领奖的时候,台下响起一片掌声。社会版的那拨人蜂拥而至,强烈要求顾之泽请客,顾之泽笑眯眯地抱着奖杯说:“这是时政新闻,你们凑什么热闹?”

于是众人强烈抗议他数典忘祖,必须蹂躏摧残以泄民愤,顾之泽被追得四处逃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是他大半年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天,李润野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自己的八戒笑得花团锦簇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哼!”一声冷笑传来,李润野扭头看过去,辛奕冷漠地说:“见色忘义,你俩一对儿混蛋!”

李润野耸耸肩不以为意。

“过年了!”辛奕凶巴巴地说,“你还不带着你那二傻子一样媳妇回家看看爹妈?”

顾之泽顶着一头被揉乱的头发缩在墙角求饶,的确很像二傻子!

李润野唇边的那朵笑容僵住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辛奕说:“反正这事儿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你姐姐光给我打电话就打了七八个了,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八戒想等他做出点儿成就来再去,这样他可以硬气点儿。”

“成就?”辛奕怪叫起来,“他还想干嘛?单挑血头、独斗歹徒、勇救同事、公开出柜,你问问全安宁市新闻界谁不知道你老婆顾之泽?”

李润野头疼不已地挥挥手:“快别说了,要没最后一个可能还好点儿。”

“出柜就出柜呗,难道他不出柜你就能变直了?”

李润野越发地烦操,他掩饰地从桌上端了杯红酒喝下。辛奕看了看他的脸色说:“这会儿回去还能落个坦白从宽主动交代,等再过些日子……”

李润野皱着眉又端起了一杯红酒。

“再说,老爷子要真是打算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你姐就不会有事没事儿给我打电话扫听你的事儿。”辛奕再加再励又加了一把柴,“老爷子嘴硬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润野心里砰然一动。

二月初,赶在春节到来之前安宁市新闻出版总署的表彰下发了,顾之泽不负众望地拿了个二等奖,虽然不是头奖,但这毕竟是市级奖项啊,奖状上大红印章上“安宁市新闻总署”几个大字让人看了格外的有底气。

拿着个这个奖状,顾之泽在顾云森跟前极其厚颜无耻臭不要脸地讨了一个压岁包,自从顾之泽上大学以后,顾云森就再也没给过他压岁钱。今年这个红包派出去,老爷子心里简直要美翻了,好像顾之泽一夜之间回到了学生时代,拿着班级第一的期末考试试卷,得意洋洋地跟自己炫耀,满脸都是臭屁样。

那时的顾之泽跟自己相依为命,他的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自己的快乐也是儿子的心愿。于是一个乖得可人,学习成绩给当爹的挣足面子;而另一个慈爱细致,对儿子的要求百依百顺。父子两个人毫无嫌隙,生活得简单却快乐。

直到李润野来了……

顾云森狠狠地瞪了李润野一眼,自打这小子一进门,阿泽的就一直围着他转,嘁嘁喳喳哪儿那么多话可说?一共就在家住了不到一个星期,怎么弄得跟牛郎织女隔河相望整一年一样!顾云森气哼哼地转身去厨房做饭,脸色不太好看。

顾之泽从师父挤挤眼睛,示意“我一会儿去哄他,没事!”

李润野看着顾云森的身影消失在厨房,他轻轻地抚上顾之泽的脸颊,勾动指尖把人带到自己跟前,一个温热的吻印上去:“用帮忙么?”

“不用!”顾之泽忽然脸红了,虽然他们之间接过无数的吻,早已熟悉彼此的气息。但现在是在顾家的客厅,父亲就在旁边的厨房里做饭,厨房的门甚至都没有关上。顾之泽捏着李润野的衣角,心跳的有点儿急。

师父的唇边有朵淡淡的笑,深邃的眼睛里亮亮的盛满了温柔,几乎要流淌出来淹没自己。顾之泽忽然觉得简直太幸福了,父亲、爱人都在身边,自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简直幸福得不能自已。

就在他晕陶陶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师父的眉心有一点点拱起,非常细微,但是带出的线条写着“伤心”两个大字。顾之泽沉默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一句人人都会说的话,可是到底有多少人能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意呢?在每个“倍思亲”的背后,全是说不尽的遗憾和伤心,思念和牵挂。

“师父,”顾之泽心头一热,不管不顾地从李润野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正色道,“春节放假我们回家吧。”

李润野瞬间就听懂了“回家”两个字的含意,他有些怔忡,下意识地就想摇头。

“师父,”顾之泽上前一步,“我们一起回去,好么?”

第一百章

促使李润野下决心的是其实是辛奕的一通电话,他得意洋洋地说自己已经把李润野和顾之泽的近况通报给了李家父母。

“润野啊,”辛奕闲哉地说,“干了这么多年的‘监护人’我也烦了,又没人给我薪水,正好你今年要辞职,我不管你将来要去干什么,反正不在我眼皮子底下了,我总得跟师母说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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