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鹏飞眨巴了两下眼睛，眼眶一红，一下子扑过来抱住陆涛：“阿涛，我也不想的，可是现实总是这样，对不起！”

这难道算是传说中的投怀送抱？陆涛瞬间愣住，发现这小年轻真的哭出来以后，才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阿涛，你变成熟了，我的资源比你要好些，等我红了，就把你也介绍过去。”

陆涛只是小心地感谢了他几句，多说多错，还是少说点儿吧。让人觉得成长了，总比让人发觉换了芯子来的要好。

再说宋鹏非是想把他介绍去铭初的，这事儿根本不可能，他怎么也不想和卢鹏还有原老板同处一个屋檐下。当然，快五十岁的老人家了，没有初生牛犊的骄傲，若是宋鹏非送过来的资源，他还是会不客气地收下的。

宋鹏非来，无非是想分手的，陆涛没为难他，还跟他讲了些他未来发展的方向，虽然别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但陆涛能这么做更令他感动。愧疚加上感动，他心里也是下了决定，要是自己能红起来，总是要拉陆涛一把的。

陆涛心里还是有些唏嘘，在娱乐圈谈感情难，同□□人之间的感情更是不稳定。原本以为他和卢鹏走了三十年，算得上是有始有终的，可惜了，都是笑话。

恋情的事儿一解决，陆涛也轻松不少，把剧本中自己这部分台词全部画了下来，反反复复地背，像是要把它们融入骨血一般。NG这种事情，只有在对台词和剧中人物不熟的情况下，才可能大量出现。陆涛不是腕，他是去参加试镜没背景的小透明，不会有任何容错率。他只有一次机会让导演记住他，如果最起码的台词都错，就不能容忍了。

背好台词，之后就是更为细致的工作，他认真的研读每句话，并在边上注明自己所理解的人物当时的心理活动，讲台词的语气，以及自己觉得需要加上去小动作。

做好这些之后，陆涛自己又试了几遍，终于累瘫过去。

六月早晨八点，霍晓东进了房间后，有些诧异，茶几上扔着几桶已经吃过的方便面，电脑还开着，剧本才拿过来两天，已经有些旧了，而房间的主人穿着衣服，直接躺倒在床上，更像是累得直接昏死过去。

他为了安排今天陆涛的试镜工作，特意在昨天一天就把其他几个小艺人的工作都一次排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从陆涛吃了安眠药之后整个人都变了，虽然仍旧像以前一样闷，却总觉得这个人能成功。所以，霍晓东决定在陆涛身上赌一把，只要这次试镜成功，他就推掉其他艺人的经纪人工作，谁都想成功，作为一个经纪人，带出一个好的艺人就是成功。他如今已经快三十了，在这个行业做了已经快十年了，只是，他从未成功过，一直都只是带着几个小艺人，安排着几个不重要的工作。虽然他自认工作能力不弱，可没有背景，没有运气，十年来都没多少进步。

甩甩头平静了思绪，才喊道：“陆涛，起来，我们现在出发。”

床上的青年哼哼了几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微微睁了睁眼睛，眼看又要睡过去了，霍晓东一把捞他起来。

下一秒，那双眼睛终于睁开了，直而浓密的睫毛蒲扇了几下，也许是因为没睡醒，眼框里还积聚起些许湿意，好像下一秒就要可怜兮兮地哭出来了。

霍晓东像是触电了一般赶紧松手，但陆涛一沾床，有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

“陆涛？醒醒！醒醒！！”

扯着嗓子吼了几声，那青年终于爬了起来，钻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还真是邪了门了，陆涛曾经有过这种表情吗？似乎，仿佛，貌似，陆涛总是很准时的八点前起床，霍晓东从没有过叫醒这人起床的记忆。

陆涛给自己选了套中规中矩的西装，主要也是为了迎合王旭的口味。

在演艺圈三十年，王旭要说也算是后辈，合作也有几次，这人什么臭毛病陆涛还是知道的。喜欢谦逊、着装整洁正式的人，但不怎么在平常表现出来。印象好的人在戏里会稍微关照一点儿，印象不好的犯点儿错能被骂成猪头。当然这所谓的关照其实也看不太出来，毕竟这人拍戏时的臭脾气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拍现代剧的时候稍微好一点，拍古装剧的时候，简直就是黑脸阎王，不知道今天在试镜会现场能不能看到，因为这部剧好死不死就是古装的。

十点钟，陆涛和霍晓东准时到场。看了眼周围，来试萧卓这一角色的人很多，大多是和陆涛同一年龄段的，好些个新人，陆涛几乎都不认识，但也有几个熟面孔，以前同为铭初旗下的新兴艺人，这几个人，实力还是有的，毕竟大公司门槛高，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陆涛磨蹭了一会儿，排在了中间的位置。这是他自己的经验，太前了，试到后面导演会忘记前面的表现，太后了，万一前面有个好的，直接定了，那就吃亏了，这不前不后的位置挺好。尤其是，让这群翘首以盼的新人上去表演一气，陆涛自信自己对这个角色的把握，更容易给导演在留下深刻的印象。

试戏的人和等待的人是分开的，多数年轻人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吹嘘一下自己曾经参演过那部那部戏，演技如何如何牛。这样的话题陆涛进不去，也没兴趣一起掺和。干脆就抱着剧本有认认真真啃起来。

霍晓东本想配他聊会儿天，舒缓一下他的紧张情绪。结果发现似乎是自己担心过头了，这种情况下都能认真看剧本的人，不需操心。

于是，霍大经纪人就欢欢喜喜地出门遛弯去了，临走时，还嘱咐说会提午饭回来的。

陆涛礼貌地跟他说了再见，并嘱咐他不要太辛苦，先买点儿东西喝着，大热天的乱跑是会中暑的。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什么遛弯啊，这个圈子里人脉就是财富，陆涛不擅长交际，只能是霍晓东代劳多跑跑了。

陆涛看剧本正看得兴起，有人却喊了他的名字，回过神来，发现喊他的人是个年轻男人，长相比他要好看一些，浑身上下都散发这一股贵气，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实在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叫自己。

那男人，呆了一下，道：“到你了，你要试的是萧卓这个角色吗？”

“啊！是的，谢谢你了。”

第三章

陆涛忙往试镜厅里跑，连剧本扔在一边都忘记了。

来叫他的男人顺手拿起剧本，看到这一册似乎格外旧些，有些好奇一个只有不过几幕出场的小配角至于要把剧本翻成这样吗。男人最终翻开了书页，折了角的几页用红笔划出的地方正是萧卓的台词和动作，可那边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了每一句台词说出的背景、时间点、角色此刻可能的心理活动、该有什么小动作……

细致到有些繁杂，但从这几页的情况，可以看出刚才的年轻人那种认真的态度。男人突然生出了几分兴趣，本来是想离开的，却有回过脚步往试镜厅去了。

王旭此时此刻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脸都快黑了。已经一个早上了，有无数演员试过萧卓这个角色，籍籍无名的或者是已经有些许名气的，可这他妈是在逗他吗？这帮家伙究竟有没有看过剧本，让他们试演萧卓蛰伏在肃王府，这些人吧他演得畏缩胆小。让他们试演萧卓在军营初露锋芒，这帮家伙把他演得自大狂妄。

要是这会儿真的是在拍戏，王旭估计已经指着鼻子开骂了。你们演得是个什么鸟，你们看剧本了没有，这是整个剧中最聪明，也是唯一一个活到最后的人，不是个傻X。就你们这演法，观众会奇怪他怎么没在最开始就死了呢。

强迫自己坐下来，忍着马上就要爆发的怒火，喝了口冰凉的矿泉水，整个人才冷静下来。这个角色王旭是真心喜欢的，否则，放着那么多角色，作为总导演的他又怎么可能坐在这里。可除了窝了一肚子火，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妈的。

陆涛才站在下面，就见王旭嘴唇蠕动了两下，立马猜到这阎王肯定说的这两个字。看来今天诸事不利啊。

“哦，陆涛，没演过戏？”

对方火气大，说话语调格外的冲，但陆涛还是用礼貌而平静的语调道：“只接过几个龙套角色。”

这是实话，陆涛坦荡，没有丝毫的忸怩。王旭也有些意外这年轻人的坦然，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很平和的气质，正式的着装，刚才回答问题时候不卑不亢，印象一下上升了不少，但王旭清楚，印象再好，自己要的还是好演员，跑过几次龙套，来试这个角色，有些托大了吧。

但好的印象，也让王旭没再说出什么苛刻的话语，他只是摆了摆手：“开始吧，就演萧卓进入王府后肃王爷装疯的那一幕。别紧张，好好把你的理解演出来。”

后面一句话就非常善意了，陆涛立马清楚自己给王旭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好的。以至于这个黑面阎王提醒自己要理解。

陆涛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自己要演的戏码，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快速入戏。过了大约三十秒，感觉进入状态了，才缓缓睁开眼睛。

刚才提醒陆涛试镜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部戏的投资人，他叫谢冬，是盛世集团的少东家。这本小说他很喜欢，便出资筹拍，今天正好是剧中他最喜欢的角色萧卓的试镜会。谢东虽然是投资人，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他不想影响剧组工作，平时一般都不来的，可今天是萧卓试镜会，没忍住就过来了。

其实还是很失望的，所以，坐了没一会儿他就走了。

谁曾想，碰到了那个把剧本划了反复来研究的年轻人。于是他又回来了，那个年轻人闭着眼睛的时候，他正好坐回了王旭的身边。并冲着这个业界有名的臭脾气点点头，没做什么解释。

青年睁开眼睛的时候，王旭和谢冬同时愣了一下。

青年人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眼神格外的平静，既不显眼又有些显眼，因为他所表现出的气质太过平和，所以不显眼，可这样的气质，又分明有如书上说的温润如玉，比起前面来的那些人，又确实是显眼的。

青年人的神情只有一瞬间惊讶，之后又恢复平静：“贤兄莫要再说了，王爷便是王爷，再说便是僭越了。”

声音虽确实平静，气质也温和，可言语之中的还是透出了威胁。是了，剧本中虽未提及，可这人在最危难的时刻还是投入到肃王门下，自然是有几分骨气的，他怎会放任别人侮辱他的主上，他是蛰伏是不显眼，但从来不是畏缩。不应该像前面那些演员一样偷摸小声，畏缩恐惧的态度。

接着，青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入耳的话，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他用直接而冰冷的目光盯着前方，仿佛那前面的人说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话语，随后，转眼望向了另一方，不愿再理眼前人。而眼神在离开那个方向之后，整个人的面上又染上了浓重的愁意。

“导演，这一幕结束了。”

如果此刻说不满意，王旭自己都觉得有些苛刻了，这是基于理解基础上的表演，不是他想象中的萧卓。但这样的萧卓却合情合理，是的，这就是萧卓，一个虽与想象不同，但却似乎更为合理的萧卓。

王旭挠了挠头，问：“陆涛，如果我再让你演一段，你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吗？”

这就是有门儿了，陆涛怎么可能拒绝，忙表示导演让他演哪里都可以。

王旭还是很纠结的，其实他想说，可不可以都演一遍，对于这个演员，他很有兴趣。可无论自己想得多开心，毕竟不可能，最后他还是让谢冬挑了一幕。

这一幕选的是在肃王功成名就之后，萧卓要离开的戏，也是这剧中萧卓最后一次出现的场景。

试镜厅里的青年西装革履，可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百年或者千年前的书生。不带丝毫戾气，却似乎永远也无法弯折他的脊梁。

青年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王旭，王旭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与自己对戏。

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挑衅，王旭是导演，不是演员。只是这样的戏，有个对手更容易进入状态。

于是，王导演十分尽责的念起了台词：“萧卿家，你在朕最落魄的时候选择臣服，究竟为何？”

青年的表情恍惚了一下，他在回忆，毕竟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然后，他笑了，一双本就好看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光彩，那样的光芒，让王旭甚至不愿多看一眼。他扮演的是肃王，只有肃王最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事，如今功成名就，只是初心不再。那样满怀曾经，满怀理想的眼神，他怎么敢去看？

青年的声音有些许上扬，高亢有力：“为了不负平生所学！”

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锋芒毕露，即使是曾经在战场上，他都不曾这般骄傲他终于说了，那是纯然的自信，没有丝毫掩饰。以他的性格，离别之时正是显露之时。

王旭心中震荡，但依旧平稳了声音，继续念台词：“那又为何在此时离去，你本可与朕共守基业。”

这一刻，青年人的脸色谈不上多好，但很面色平静，可紧握的拳，让人瞬间就明白，这时他的内心是如何的纠葛，那是集中极浓郁的情感错综在一起，以至于表现在脸上时，却变得苍白。

“陛下……臣……草民，如今，已圆满了！”

皇帝暗自想着什么，一时无语，不知多长时间才挥手让萧卓退下。

萧卓从来都挺直着脊背，但这时，他却极为恭谨地向皇帝行了大礼，才缓缓退下。本该就这样离去的，可就在这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萧卓回头，面色嘲讽的看了一眼身后，试镜厅的那边是墙，但这厅里的人却觉得这青年的眼中，看到的分明是红墙高阁的里面，看到的分明是未来那些肮脏的事情。再回头，嘲讽渐散，青年带着满眼的怀念与唏嘘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王旭有很久都没说话，陆涛表演虽短，台词也只有那么几句，可每一句台词、一抬手、一瞥眼，满满都是深意。要品，要想，这才是萧卓，这剧中最聪慧的男人。

“萧卓这角色，我不想再试了，你很合适。”

王旭这句评价很高，陆涛也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王阎王出了名的难搞不是作假的。

陆涛连说了几声谢谢，刚要往回走，却被另一个中途才到的男人叫住了，正是谢冬。

“陆涛，你的剧本刚才忘在那里了。”

陆涛走过去要拿，王旭却先一步抓在手里：“能让我看一眼吗？”他这么说着，已经翻开了剧本。

折了角的几页，他看得很仔细，这描述细致到有些啰嗦，但却是非常合理，甚至于连与他对戏的角色的心理和反应都多少有描述到。

王旭看了挺久时间，陆涛也不好意思走，就只能在那儿干等着。

直到伟大的导演同志终于看完，开始提问：“写其他角色的反应，你是希望提前和他们商量好吗？”

陆涛等的有些晃神，听到有人问他，也没想就直接回答了：“没有，那很难的，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我是想他们在我那样表现之后很可能会做出相应的反应，才写下来的。”

这句话却震惊了王旭，这个年轻人，说话虽委婉，可他真正的意思，其实是想带其他人入戏。这样的野心，值得人佩服。而且就他刚才的表现，也可以看出，他是很有实力的。以往那些让他跑龙套的导演，真是金子摆在眼前都不知道捡的。

当然王旭导演的腹诽是没有道理的，陆涛以前还真的不是金子，但是这样的事情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戏里的主角是早已经敲定的，配角的试镜会选择难度其实没有那么高，只不过萧卓这个人实在特殊，今天连这个角色都定下来了，而且出乎意料的合心。王旭心里一合计，可以提前开拍，能省下一大笔开销。

第四章

自打看到那天看完试镜会的那个萧卓之后，谢冬整个人都激动了，带着点儿玩票的兴致筹拍这部剧，没想到真能见到一个跟自己想象如此契合演员，就算最后没赚到什么钱，也足够让他高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