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然一笑对小镇额首：“你好，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席君冷冷的把小镇拉到自己身后。
张约然失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跟他打个招呼就会把他怎么样吗。”
席君淡道：“我不希望他学坏……”
“学坏？”张约然不怒反笑，“他比我们年纪都大吧，要学也是我们跟着他学。就凭上几个月还是服务员现在已能在这里和我们聊天的功力，就高过你我不知多少倍了……”
可还没说完，他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好意思，不该把你算进来的。这些小伎俩跟你比起来当然不够看了，你都能让风流的吴大总裁公然带你出来游街了自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
席君从未当面被张约然如此挤兑，（要说跟他当众撕破脸还得追溯到前辈子）顿时被他的话噎的一怔。
小镇还以为这个男人如外表所见那样是个温和清新的男生，没想到一开口不但对席君言辞颇为无礼，而且连带着对自己也语带恶意，不禁接过话茬：“你有毛病吧说什么呢！”
张约然相当不屑与他争吵，轻飘飘丢出一句：“别以为运气好，睡个有钱人能到这里威风就了不起了，你那个男人男女通吃，说不定明天就甩你！”
小镇气的一挣，席君却按住了他。
要是这还看不透张约然是在打什么主意，就枉费重生一回了。
张约然一反温润谦和的常态忽然大费周章的激怒他们无非就是想要闹出点事情找麻烦。
如果身为主要嘉宾带来的人却对别人大打出手，不管怎么样丢的都是吴晗时的脸，媒体正巴不得挖点猛料，到时肯定会趁机爆出乱七八糟的花边，说不定连吴家长辈们也会干涉了……
席君心底冷笑，要是顺着张约然的心意在这里跟他发生冲突，论大庭广众之下装可怜博同情什么的，还真没人比得过张约然的手段，他这算盘打的挺精。
他想到了这一层便不愿再说多余的话，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交朋友全都冲着金钱地位。”
“难道你不是吗，吴晗时要不是大老板你会让他睡在你旁边？别说笑了。”张约然继续加一把火，“当初在动车里我就觉得奇怪了，以你平时内向不搭理人的脾气怎么会把不认识的人就往自己的车厢里带呢……恐怕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谁了吧。”
席君嘴角一扬，这点张约然倒是歪打正着没有说错。若不是早就认识吴晗时，自己的确不会轻易与他接近。
可他越是一脸淡定的微笑，对激他的话既不否认也不上火，就越让张约然不舒心：“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可以抓住这个男人多久……”
……
唇枪舌战间，休息室的门不知何时轻轻推开了一条缝，有个狭长的人影立在门边默不作声，似在听他们的墙角。
彼时三人在休息室里的站位是一对二。
席君和小镇在沙发边说话时张约然开门进来，你来我往之余都还没来得及坐下。
但只有席君是正对大门而立。
听张约然的说话他虽然知道不能生气，但也刻意撇开眼不去看那人讨厌的神色，所以立刻就发现了门缝的怪异。
他暗暗回忆适才张约然进来时的动作，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可他的人品实在不得不叫人心生提防，谁知是不是又安排什么人在预备什么阴谋诡计呢。
这样想着便默默从沙发边走开几步避开正对大门的角度，打算一有机会就离开。
小镇自己嘴巴特别毒舌，却最讨厌别人也利索，见席君愣愣不回嘴以为他在隐忍回避，当下叔可忍婶不可忍的推开他就跳了出来。
他眼尾一挑张口就来：“喂，你的能耐除了逞逞嘴上功夫还有什么，上次吃饭时不是还陪着风流无耻的朱鹤吗，如今轮空了就马上混到这里钓凯子，你是太饥渴呢还是缺钱花？论速度我可甘拜下风了……”
“……你！”
“话说回来你想钓吴大少怎么也不撒泡尿先照照，人家又不瞎怎么会傻放着香喷喷的蛋糕不吃，去啃你这朵嘴巴比臭水沟还臭的烂桃花呢。”
张约然一下子就被激怒了。
吴晗时是他最介意的失败，还输给了他向来不喜欢的席君，他有满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方发呢。不过他也明白这个场合撕破脸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刚才借讽刺几句想刺激席君动手，没想到这个不入眼的小服务员倒自己贴上来找不痛快了！
张约然冷冷笑着站了起来，边拿手机边斜睨小镇：“有种你别急着走。”就算收拾不了吴晗时保着的人，还收不了你个小屁孩吗。说不定闹大了一样能把席君拉下水！
小镇狠狠回他一个谁怕谁的白眼。
电话很快接通，张约然不等对方说话便嚣张道：“贺炜，我这里有个不错的玩意，要过来吗……”
但他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猛然被推开了！
席君一直盯着门的动静，刹那间应激反应拉了小镇一把，恰在他们往旁边急急一躲的同时，只见一个身着服务员服装面带口罩的高大男人拿着一瓶液体冲了进来。
“原来是你！”男人恶狠狠的把整瓶液体全泼了过去。
张约然讶异的才转过身就见到男人扬手的这一幕，匆忙之下用手机急挡住面部。
可即便已经挡了一下，他的脸和手也被泼过来的液体瞬间就烧的滋滋作响，一股腐蚀焦灼的气味四散开来，他哀叫一声掩面倒在地上痛呼不已。
那男人泼的竟然是纯度极高的硫酸！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惊呆了，席君拉着小镇紧张的盯着男人握着瓶子的下一步动作，奈何手边却没有可以抵挡的物件。
男人转脸看了他们一眼便马上丢开了瓶子，他那充着红血丝的眼神怨恨恶毒叫人看着就犯怵，也许他本来还准备上前对其余二人做点什么，但门外的响动却让他迟疑了。
他恨恨的瞪了痛呼的张约然一眼，露在口罩外的表情扭曲疯狂，接着便转身往外跑去，随着门“嘭”的一声巨响，席君和小镇才回过神来一起去看地上的张约然。
那张素来干净清秀的脸庞已经惨不忍睹。
外面传来高声喊叫和闹哄哄的骚动声：“洗手间有人受伤了，快叫医生……”
席君于小镇对望一眼，彼此都有种感觉，刚才那个男人的身形似乎应该见过。
小镇对席君说：“你先看着他，我去外面探探情况。”
席君叮嘱道：“你别乱跑，看看情况就马上回来。晗时还在找你，你哥也在停车场……”
小镇点头。
席君忙转身蹲下来照顾受伤的人，可对着不停翻滚哀叫、皮肤冒烟的张约然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张约然已说不出完整的话，他痛得全身抽搐蜷曲，双手胡乱的挥舞，脸部受伤的部位呈青黑色，不仅皮开肉绽还伴有难闻的气味。
席君按捺住心里的震动和胃部不适，先把自己的薄外套脱下来包住手：“张约然你听我说，现在你的脸、脖子、手部都有烧伤，我要帮你把衣服脱下来，以防上面的硫酸继续伤害皮肤。”
张约然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可说归说，毕竟他没有真正处理过这类紧急情况，难免有点手抖心慌，再加上手上包了东西，扯了两下都没能帮张约然脱掉外套。
痛苦中尚存一丝理智的张约然痛喊着催他：“快一点……”，但他自己也已无法做到更多的辅助，被浓硫酸烫伤的滋味实在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席君急的满头大汗。
小镇出去了大概两分钟，吴晗时就冲了进来。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保安和几名服务员，吴晗时踢开门几步跑进来，一向淡定从容的脸上血色全无，眼眸中还有难掩的惊慌失措。
“君儿！”
席君堪堪抬起头，吴晗时便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焦急的检查全身：“该死，哪里受伤了，哪里！”
“我没……”
小镇插嘴：“我不是说他……”
吴晗时边摸边吼：“痛不痛都痛不痛……”
当终于看到自家宝贝包着衣服的双手时，顿时眼眸一滞小心翼翼的举起来：“是这里？”
席君：“……”
小镇：“……”
保安观察了一下情况，走到因吴晗时突然抢人而稀里糊涂被甩在一边疼个半死的张约然身边，说：“吴先生，受伤的人应该在这边……”
席君三下两下扯开包手的衣服，给他看完整无缺的双手：“刚才想帮张约然脱掉染有硫酸的衣服，所以包了手。我没事……”
吴晗时松了一口气。
小镇转过头问：“已经报警了吗？救护车什么时候到？”
经验丰富的保安员回答道：“已经通知主办方了。先生请放心，酒店的医生马上就到。不过看样子这位先生受的伤不轻，恐怕不能随便处理。”
一般像这些名流云集的高贵场合，对外的任何举动（尤其是报警之类）都得由主办发做最后决定。小镇在乔家客栈也受过培训，故而马上就明白现在的状况恐怕已经不适合随便说话了。
外面的媒体记者肯定已经闻风而动。
服务员大概有点急救常识，带上手套迅速帮张约然脱下外套和衬衫，随后去洗手间取水清洗。
吴晗时搂着席君站了起来。
他冷静的脑袋一开始运转便知道逗留在现场非常不妥，不管事情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警察和记者都会第一时间把他们牵连进来。
他低声对保安和服务员嘱咐了几句，最后说：“医生到之前就麻烦你们继续照顾伤者，我们到外面等。”
小镇也一起跟着往外走。
虽然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出去才是对的，但走到门边的席君还是回过了头：“……那他……”
小镇：“……刚才那个是寻仇吧？”
吴晗时微微蹙眉：“记住在警方会找你们跟进之前不要多嘴。”
小镇刚想说话却被什么绊了一跤似的，弯腰在门边捡起一部掉在地上的手机，点开界面看了一眼就惊讶道：“咦这是凶手遗落的吗……之前几分钟还在跟张约然通话。”
席君：“可是张约然出事前不是打给刘贺炜的吗……”
小镇：“刘贺炜是谁？刚刚在外面洗手间里被打晕的那一个？”
席君讶然：“还有其他人受伤了？”
吴晗时一手拉一个：“快走。”
第七十三章：凶手是谁
吴晗时带着席君和小镇走到宴会厅，发现主办方已经让保安和服务员拦住了出口。
他们往回退到角落，很快就被在场的媒体发现了。
由于当时吴晗时冲进休息室的动作过大，很多明眼人都留意到了这一细节，（休息室和洗手间在同一条走廊）奈何通道外面马上就被保安控制起来，闲杂人等都进不去，所以只能通过里面出来的人猜测发生的事情。
现在见到吴晗时也在其中，自然卯足了劲围堵。
“请问你是吴公子的男伴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刚才休息室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说刘贺炜刘太子在厕所被打晕了，你们……”
“请问你们……”
今晚原本就有不少媒体代表参加盛会，事情一发生几乎所有记者都冲着吴晗时而去，主办方人手明显不够了，鉴于吴晗时特殊的身份，他们还是紧急抽调了几个经验丰富的人来帮忙应对媒体。
熙熙攘攘的推搡中，席君始终被吴晗时护在身后，但媒体的追问加上他自己的见闻也终于让他明白了一些来龙去脉。
一、刚刚在休息室发生惨剧之前，刘贺炜已在洗手间遇袭晕倒，被发现时伤势不明。
二、凶手先袭击了刘贺炜，然后才来找张约然。
三、凶手已逃。
小镇和席君算是休息室凶案的现场目击证人，而且非常幸运的没有被波及。
他们没有被包围很久，宴会厅混乱的情况就被控制住了。保全公司增派的人手、警方和医生几乎同时到达，然后于飞也跟了进来。
吴晗时他们被主办方安排到了楼上的客房等候讯问，隔壁房间还有其他受到惊吓的和暂时不方便从公开渠道离开的来宾。
带小镇来的男人也在那里，还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于飞脸色简直跟锅底没有分别。
警方现场取证以后，先后找席君和小镇记录了证词，并告知他们所有伤者（包括刘贺炜和张约然在内还有一位在洗手间门口受伤的女士）都已经送往医院，张约然目前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目前初步怀疑行凶者是寻仇。
小镇录完口供后就被于飞冷着脸带到另外订的房间。走之前吴晗时轻轻拍了拍于飞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点。
“小镇刚才被警察烦完，你别冲他发火知道吗。”
“老大，我……”
“你自己照照镜子，这么严肃是去给小孩子上政治课吗。”
于飞哀怨不已：“他都和男朋友搬出去了，还小孩子！”刚刚还在跟那男人眉来眼去的，熊孩纸不教训这么行~
吴晗时心叹自作孽不可活只得提前送他一个节哀顺变的眼神。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晗时耸耸肩：“我什么意思不重要，主要得看你什么意思。快去吧，小镇皱眉了……”
“……”
送走了所有人，吴晗时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这一晚上的折腾对身体和精神都是相当大的负担，不说席君连他自己都想软到在沙发上死一死了。
虽然席君两世为人，和张约然从挚友到背叛，经历了感情上的重大波折，但吴晗时始终相信席君对张约然再恨再怨也绝对没有想过这个人最后会落得如此境况。
所以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十分难受。
事实上，他猜的没错。
席君趁着吴晗时处理后续事情时，用手机百度了一下硫酸的伤害。
结果却令他更加沉默了。
硫酸这种无色粘稠的液体除了众所周知的强脱水性和强腐蚀性外，还能释放出大量的热。一旦沾到皮肤后不但会对表面造成伤害还能迅速灼伤真皮组织。像张约然这样的情况，手部和脸部都有深度灼伤，即使以后恢复过来也会长出高于皮肤的肉瘤，整容时相当麻烦，基本上恢复原来的容貌已不太可能。
这对向来注重外表的张约然是多大的打击呢。
几小时前还风度翩翩像个小王子，如今却躺在医院的深切治疗室伤势难料，席君不禁对变换莫测的世事叹了一口气。
吴晗时在这声叹息中环抱住了他，徐徐轻啄着他的脸颊。
“怎么了，嗯？”
席君抿唇摇摇头。
“累了就睡好不好？”
回答他的仍旧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吴晗时把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认真的审视，那张惨白的小脸低落的已经到了临界线。
“是不是被吓到了？晚上的事态太突然，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席君倾身伏在他的颈窝，紧紧抱住这具温暖的身体深呼吸力图寻求慰藉。良久他轻轻启唇：“其实我早几分钟已经发现门外有人了，如果我早点提醒的话，也许……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