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活着的人，多少还是有自己追求的。”顾嘉天了然地点头，“可你的军校里，缺乏热血，这种军队上了战场……”

西科尔勾唇，纯正的天蓝色眼睛盯住顾嘉天，“整个军队里的中坚力量并不多，但他们的确是所有人的士气所在，就像今天对你挑战的普利斯。每年波西军校招生都要持续整整一个星期，而最后能被录取的只有区区不到千人。这个学校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嘉天嗤笑一声以示自己的不屑，“谁对这个学校报希望了，我在你这里就是混混日子，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西科尔对顾嘉天的口是心非非常包容，浅浅的笑了笑，勾唇的弧度像是排练过千百遍，完美的不可思议，让顾嘉天有那么一瞬间蠢蠢欲动，“还有别的问题吗？”

顾嘉天知道自己根本没法抵抗“美”这种诱惑，他不知道西科尔对他的笑容是不是故意的。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一直在西科尔的掌控中，西科尔不经常说话，连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少，可他就是能若有若无地控制住自己。

自己像是一只暴烈的野兽，在猎人的笼子里对猎人示威，自以为无比强大，而猎人看他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小孩子。

这个认知让顾嘉天非常暴躁。

他非常不爽地站起来，“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你刚才都是骗我，因为我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执念可言。一潭死水。”

说完转身上楼，不想再看西科尔一眼。

西科尔再次拿起纸质报告，看着顾嘉天的背影，眼神深邃，像是没有底的深潭。顾嘉天觉得自己的后背被灼烧着，那目光有种火辣辣的存在感。

直到再看不到顾嘉天，西科尔才收回目光。

顾嘉天说的没错，他就是一潭死水，若不是有……那个因素，他根本无法重生这么多次。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重视顾嘉天的原因，顾嘉天足够强大，或许暂时还比不上他，可至少强到不让自己把他当做小孩子来看待。

而更重要的是，在西科尔所有能够平等看待的人里，顾嘉天是最特别的一个，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跃动的活力，就像是他所说的属性，如火一般热烈灼热，像是能把每一个靠近的人都在他的气场中焚烧殆尽。

西科尔按住自己的眼睛，像是被顾嘉天如火的影像灼伤了眼球。他就是追逐火的雪人，明知靠近的代价可能是什么都不剩，但火光的吸引力实在太大，没人可以逃开那种炫目的热烈。

西科尔放下手，或许，他能从顾嘉天身上，找到自己接着活下去的理由。

开学典礼当天，还是西科尔去送的顾嘉天。顾嘉天一再表示不用，但是拗不过去，走到联首府才发现这不是西科尔私人名义的出行。

因为在西科尔那辆豪华、防御力超强的战车后面，还跟着一列车，看上去应该是他的卫队。

在西科尔的示意下，顾嘉天坐进西科尔自己的战车，“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早说不就好，我可以自己去。”

西科尔输入目的地，“不是自作多情，不是每年波西军事学院的开学典礼我都会去。”

顾嘉天哼了一声，“我面子真大，不知道军事学院会不会把我供起来。”

西科尔转头认真地对顾嘉天道：“如果你想，我可以下命令。”

顾嘉天眉梢动了动，“一直以为你们这个世界的模式跟我们的有什么区别，其实到底也差不多。”

西科尔低笑，“总要有一个人掌控最高权力，而我控制联首位置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你说的也不错，我跟四五千年以前的皇帝的确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限制，让我不能为所欲为的太过分。”

顾嘉天不再说话，安静地坐着。

临到波西军事学院门口的时候，顾嘉天也没说什么让他下车，自己进去的话。他算看懂了，今天西科尔就是故意的，就算他现在特意撇开跟西科尔的关系，装作不认识他，西科尔也会找机会把这件事放出消息的。

顾嘉天懒得管西科尔为什么这么做，反正那是西科尔自己的事，他只要提升实力赶快回去就好了。

“到了。”西科尔面前的瞳孔扫描仪亮了一下，车子自动停下上锁，顾嘉天推开车门，忽然额头绷起两道血管——西科尔把车子停在人最多的礼堂正门口了！

就算他不介意自己认识西科尔的事情被说出去……他也不想高调到这个地步！

“老变态。”顾嘉天没好气地对西科尔说了一句，转身离去，没一会儿就混在略显喧哗的学生中间。

听到这句话的只有西科尔和为数不多的几个贴身护卫。

那几个贴身护卫听了这句话眼睛都快掉出来了，都在下面偷偷地看西科尔的反应——哦哦，来个人告诉他们看错了，他们的联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的还挺高兴。

等等！他们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果然，顾嘉天一下车，就受到了在场所有学生的注目礼。顾嘉天咬牙，他第一次喜欢报名那天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那种人！

顾嘉天不怕被人看，他只是觉得自己被西科尔算计了一道有些不爽，过了两秒也就反应过来了，恢复那副高傲的样子，不再管旁边窃窃私语的人，走进礼堂。

05.暧昧

开学典礼前一天，波西军校已经把分班结果发给每一个被录取的学生了。顾嘉天所在的班是指挥学院机甲专业“A”班，据西科尔说是最好的班级。

当然了，这个结果在顾嘉天眼里是理所当然的。

硕大的礼堂里各个区域之间界线分明，在每个大区上都有标识，还有高年级的学生引导。作为军事学院最受重视的班级，顾嘉天的班级坐在礼堂最前方的正中央，前面只有一排放着有机水的空座。

顾嘉天瞥了一眼其中最中间的座位——估计那就是西科尔的位置了。

顾嘉天坐下没两秒钟，旁边的位置就多了一个人，金发蓝眼的普利斯带着明媚的笑意，“来的好早啊。”

顾嘉天爱答不理地看他一眼，“你谁？”

普利斯被噎了一句，摇了摇头，“怎么，心情不好？”

顾嘉天没想到这个普利斯居然会先跟他打招呼，“你真的打算履行赌约？”

普利斯又愣了一下，“怎么，你当时不是当真的？”

顾嘉天嗤笑一声，“怎么会不是。但是没料到你会认赌服输。”

这个普利斯不简单，不仅接受了这个结果，而且看上去毫无芥蒂。

普利斯笑了笑，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奚落我也不能掩盖联首亲自来来波西军事学院送你的事实，大概半天之后就会传遍整个学院了。知道吗，西科尔大人自从登上联首之位，获得战功无数，他是艾木克人的神。波西军事学院里全是他的……信徒，你以后有的忙了。”

不得不说，顾嘉天被安慰了一点——太好了，听这意思对他挑衅的人不会少，那别的就无所谓了。这么大个学院，怎么也该有两个实力能被他看上眼的吧？

不过……顾嘉天再次皱了皱眉，他喜欢被所有人注视，但注视的原因只因为他自己，而不是因为什么艾木克的神。

普利斯哼哼地笑了两声，不再看顾嘉天纠结的表情。

顾嘉天也没心思去管普利斯的想法，坐在座位上走神，然后好死不死地听到后面坐着的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说了吗，这次联手大人要来参加开学典礼，他已经五年没来过了！这次可真是太幸运了！”

“你这消息也太慢了，知道吗，联首大人都已经到了，听说还载了一个我们学校的学生来呢。你说，大人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学生来的？”

很明显，普利斯也听到了，他看着顾嘉天闷笑，顾嘉天不爽地横了他一眼，觉得他那头发的金色真是太不正宗了，跟西科尔的比起来。

说起来，西科尔的发色和眼睛的颜色都是这个世界很常见的，金色的短发，像天空的蓝色眼睛。但是总觉得放在他身上就鲜活了两分，顾嘉天的眼神微微放空，他想，可能是因为西科尔整个人都是灰色的，才显得这两个颜色亮眼的过分。

顾嘉天忽然想到什么，“你不崇拜他？”

普利斯露出“怎么可能”的神态，“当然崇拜，只是我没把他神化的那么厉害而已。”

顾嘉天撇嘴，“你最好不要崇拜的太过分，不然我会好好修理你的。”

普利斯耸肩，不再招惹看起来心情看上去不怎么好的顾嘉天。

顾嘉天能看出来，普利斯的家族很有权势，因为有很多人主动过来跟普利斯打招呼，而普利斯大多数时候都是与顾嘉天比试时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态，偶尔会谦和地跟别人握握手，总的来说一点不像是那天冲动挑战的人。

顾嘉天忧郁地扶住额头，早知道就敲他一笔了。

他才来这个世界，西科尔虽然没跟他说过，可明显的，他的日常生活——甚至包括他的学费——一定都是西科尔支付的。他非常不高兴地发现自己现在是个穷……

原谅他说不出那个词，那是对一个王族的侮辱！

顾嘉天嫌弃地看了一眼普利斯，普利斯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他这个加里家族的第一继承者，在顾嘉天眼里还比不过一堆金币……

又坐了一会儿，台上走上一个人。一看就能看出是个军官，走路的姿势一丝不苟，昂首挺胸，器宇轩昂，一句废话都没有，“现在，我宣布，波西军事学院第一百一十三届开学典礼现在开始。首先，有请西科尔联首大人，各位长官入席。”

话音落下，礼堂中立刻响起狂风骤雨的掌声，所有人都转过身体面向礼堂口，目露狂热，恨不得能在西科尔出现的第一时间扑上去行吻手礼。

顾嘉天表现的多少有点不合群，他只是冷淡地拍了两下巴掌。好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热血的状态中，没人看到他的异象。

在一片掌声的海洋里，西科尔走在首位跨入礼堂，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脸冷淡的顾嘉天，就像是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抹火光那样自然。西科尔面无表情，心里却像是被什么撼动了，浮起了些微的波澜。

顾嘉天在热烈的礼堂里，与西科尔对视一眼。明明旁边都是人，顾嘉天却觉得那些人都不存在似的，整个礼堂在他们对视那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两个——就像是跨越了时空一样。

对视的时间很短暂，顾嘉天立刻偏转过头，心里嗤笑一声。

顾嘉天身周的人在西科尔投来目光后都变得格外亢奋，什么“联首刚刚是不是在看我”之类的话差点让顾嘉天笑出声来。

普利斯看了顾嘉天一眼，“喂，我越来越好奇了，你跟联首什么关系……他还特意看了你一眼。”

顾嘉天冷冷看回去，一句话没说。

普利斯心里非常憋屈，他从出生开始就骄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能放下自己那自尊骄傲来听顾嘉天的话……他都被自己感动了好吗！结果人家一脸“我勉强收下你”的样子，真是……还能更让人忧伤一点么！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西科尔走到第一排顾嘉天座位的正前方。

普利斯立刻正襟危坐，浑身僵硬。感受到的顾嘉天又嗤笑一声，一拳打在普利斯肚子上，“放松，不然让你出丑。”

普利斯强忍着不要喊出声或者弯下腰，愤愤地瞪了顾嘉天一眼。

联首就在前面坐着！他差点就要出丑了！就算他不是那种狂热的信徒……西科尔以后也将是他的顶头上司好吧！

顾嘉天转过头，回了一个特别无辜的表情。

他想，也只有这种高傲、自我为中心的男孩们才会有这么忠诚纯粹的崇拜了……这么一想，还真觉得怪有意思的。

顾嘉天一脸兴味地从后面打量西科尔的背影，哈，这么多人的神，真应该让这些人都看看这个男人平时闷骚的样子！

这个词还是顾嘉天来到这里之后才明白的，但再没什么比这个词更适合西科尔了！

平时一句话不说，到时候才发现他早就把一切都打算好了，恶劣因子全藏在那张大多数时候都面瘫的脸下面。

西科尔感受到顾嘉天的视线，微微挑了挑唇角。

坐在西科尔身边的男人正是指挥学院的院长，也就是那天带顾嘉天报名的人。他跟西科尔认识很久了，也算老朋友，说话什么的都挺随便，“笑什么呢，我好几年没看见你笑了。”

西科尔明知道顾嘉天就在后面，依然说，“我喜欢这个座位，恰到好处。”

院长笑了一下，“为什么？”

西科尔又笑笑，但是没再回答。

院长哼笑，“也不知道你最近吃错什么药了。”

西科尔把目光投注在台上，却把注意力投注在顾嘉天身上，同时探出一小股不明显的精神力，隐蔽地从椅子下面探过去，顺着顾嘉天穿着军靴的小腿爬上去。

顾嘉天面无表情。

这混蛋不敢在大庭广众下乱来，居然弄这种把戏！

别的手段顾嘉天或者没法应付，但是这种类似于调情的举动……顾嘉天勾唇一笑，张扬明媚到让旁边看着他的普利斯为了这个笑容无可自制地心中一动。

普利斯转过头去，试图掩盖自己心脏不规则的跳动。

顾嘉天也探出自己的灵识，缱绻缠绵地跟西科尔的精神力接触在一起，不分彼此地缠绕着摩擦着……虽然没有实体，但是作为其中一股精神力的主人，西科尔能感受非常仔细地感受到这个动作里的暧昧。

而明显顾嘉天还不打算放过他，又是一股灵识探出，也很隐秘地从下面探过……从西科尔的军靴里探进去，紧贴着皮肤向上，向上……

西科尔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率先撤回精神力，同时发出“求和”的信号。

顾嘉天像是斗胜了的公鸡，扬起下巴，就差走到西科尔面前奚落他一顿了。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脑补出一个小剧场↓：

有一天，西科尔的人格忽然变成“偏执易妒”型。

某天清晨，顾嘉天刚执行完任务，穿着笔挺的军装走进卧室，“起了？”

西科尔（表情不怎么特别高兴）：“恩。”

顾嘉天（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西科尔（更加不高兴）：“你见过我多少个人格？”

顾嘉天：“……很多。”

西科尔（猛扑，心里嫉妒的要死，恨不得把顾嘉天做死在床上）：“跟我别的人格做了多少次，我都要做回来！至少十倍！”

无辜的莫名其妙的后来三天没起来床的顾嘉天：？！

06.回忆初见

顾嘉天正在得意，却没想到西科尔忽然转过头来，对他特别温柔地笑了一下，低低开口，“别顽皮。”

别顽皮……顽皮……皮……

顾嘉天被他恶心的要死，浑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差点吐到普利斯身上。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被西科尔摆了一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露出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顾嘉天恨不得在西科尔脖子处叼下一块肉来！

西科尔达到目的，轻笑一声，再不回头。可整个礼堂里都安静了半分钟，台上主持的军官都磕巴两下。

更何况绝大多数人都没听到西科尔说什么，只是看到那个表情就吃惊到这个程度。因此顾嘉天周围一圈听到西科尔说话的人都已经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