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杨益痛苦地闭上双眼，“我们不都是这样吗？”

“我不是！”穆风的表情带着丝丝寒意，“我从来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我想做的就去做！如果就这样屈服那与蝼蚁何异？这样生存又有什么意义？”

“你什么意思？”杨益呆呆地看着穆风，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胸口的心脏剧烈跳动，好似要冲出他的胸口。

“我想过了，只有这一个办法是最美满的结局。”穆风的目光坚定异常，他缓缓地对杨益说道，“你，爱上我。而我，也爱上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杨益愣愣地回到自己的病房，好半晌都没法儿回过神来。穆风的话对他来说太过震撼，太过天方夜谭，让他本就不够丰富的大脑超过了负荷，一直处于停滞的状态。

“李峋那边好吗？”郝莎莎送完孩子回来就看到杨益坐在病床上发呆。她知道杨益去找过李峋了，虽然不满杨益不让自己跟随的举动，但也没有太过计较。

“啊？哦。”杨益本能地应了声才明白过来郝莎莎的话，不过他只是模糊应了一声，李峋到底怎样他也不清楚，毕竟他没有亲眼见到李峋。

“唉，你们也真是够倒霉的。”郝莎莎拿了个苹果坐到一旁一边削苹果一边忍不住旧事重提，“三个大男人居然还能被一个男人抢劫，还个个带伤，这事让谁听了都感觉不可思议。瞧你们那点儿出息。”

“嗯。”杨益还是模糊地应着，摇头拒绝郝莎莎递过来的苹果，他现在哪里有胃口。是的，对那些不知情的人张简之是这样和他们说的，穆风从银行取了一些钱，结果被一个抢劫犯盯上了，于是出现了三个人勇敢迎击歹徒宁死不屈的事迹。当然，警察是不相信的，没有打斗痕迹，伤口的形状都能说明那个什么抢劫事件纯粹是子虚乌有，但没有人追究也就只能不了了之，毕竟没有出现人命。而郝莎莎这些不清楚原委的人就只能以这个理由搪塞，虽然很荒谬，但至少听起来比三个大男人一起自杀殉情要靠谱多了。

“怎么？不想吃？你的伤那么重，还是多吃些补补身体，维生素是必须的。”郝莎莎把苹果塞到杨益手里，半强迫地说道。

“莎莎，我们离婚吧。”杨益紧紧抓住手中的苹果，没有皮肤的苹果因为受力而渗出很多的汁水湿润了杨益的手，然后滑落到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块深色的印痕。

“你说什么？”郝莎莎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杨益。

“对不起，莎莎！”杨益愧疚地低下头，随即猛地抬起头急切地对郝莎莎说，“孩子、房、车、存款，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我什么都不要都可以，真的！”

“杨益，你这个混蛋！”郝莎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狠狠地甩了杨益一个耳光。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惶恐、悲哀，不由捂住脸哭出声来。

“对不起，莎莎！”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也只有这一句话不会出错。杨益并没有因为郝莎莎的那个耳光生气，反而心里感觉好受了一些。有些时候身体的疼痛可以减轻心里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郝莎莎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对着杨益嘶吼，“你要我以后怎么办？果果以后怎么办？你就忍心看着我们的家就这样破碎吗？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留恋吗？杨益！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样狠心？”

“莎莎，我……”看着歇斯底里的郝莎莎杨益也是不忍，可他没有办法。这个家只是徒有其表罢了，他的心从未在那里。不可否认，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她们对自己来说也很重要，可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有李峋！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也死过一次了，如果再次失去，那么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只因为失去过又失而复得，所以才更加不能接受再一次的失去。他欠她们的他会努力偿还，只是只有这个，他再也不能让步！不能！于是他咬牙狠心对郝莎莎说道，“我只是，只是不爱你。”

“不爱！呵呵，还是不爱！”郝莎莎失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那所谓的爱情，“是啊，只要这一句话就能把我打发掉！爱情啊，至高无上！只要不爱，那么就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我明白了。”

“莎莎……”杨益看着状似疯狂的郝莎莎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他还是太急切了，不应该这么突然和郝莎莎说这些，她接受不了是肯定的。

“我答应你。”郝莎莎擦掉脸颊上未干的泪水，说话的语气铿锵有力，这时候的她还不能舍弃自己的自尊，她不允许自己懦弱地在杨益面前卑躬屈膝。

“莎莎……”杨益被这突然的转变惊得大脑又开始罢工。

“我同意离婚。”郝莎莎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整理好衣服，收拾好餐具，她才站到杨益面前说道，“车，房子还有女儿，你一个也别想得到。还有，我还没有好心到要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告诉你爸妈他们，让他们来照顾你吧。”

“随你。”杨益无奈地叹气。

郝莎莎昂起头挺直身体向房门走去，右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突然转身对杨益说，“出院后去我家里收拾你的行李，然后从我的世界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

“好。”杨益闭上双眼回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然后你就这么狼狈地跑到我这里来了？”穆风极力忍住不笑出来，可他抖动的双肩反而让杨益感觉更加刺眼。

“你得负责。”杨益一幅无赖的样子躺倒在穆风的床上，懒懒地说。他现在全身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不知是因为放下那沉重的负担而松懈还是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此刻，他还是一团乱麻。

“那你要离婚的话早晚也要告诉你父母的，现在这样躲着有什么用？”穆风有些幸灾乐祸，这个蠢男人，还真是直肠子，都不转弯儿的，这种时候是谈离婚的时候吗？冲动也不是这么个冲动方法吧！

“能躲一时算一时吧，我承认自己怂行了吧。反正你这里有特护，多照看一个人也没什么。”杨益没好气地回答。他的父母已经为他操碎了心，可他却总是一次次在他们的心上撒盐，即使他再没心没肺也无法不动容的。这个时候他又怎么开口对他们说呢？想想就无法平静，他瞥了眼事不关己的穆风冷冷说道，“就你这种状态，你觉得峋会相信你爱上了我吗？”

穆风瞬间失声。这个蠢货什么时候变得聪明了？不过确实如此，就他们现在这种状态，再说爱上什么人真的是太难了。人，一旦过了花季进入社会，大都会变得铁石心肠，为利为钱为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己的感情抛出？总要反复思量反复斟酌反复演习才能确定是否应该把自己的感情筹码放下去，有谁希望自己的感情付诸流水？一个如此个个如此，于是，人的心最后只能放在自己身上，交给时间这个公平的裁判了。即使是他自己，也不确定如果不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遇到了李峋，他是否还会心动情动，愿意付出所有。

“我们应该怎么办？”杨益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对前方道路的迷茫与无力，再次覆盖了他的整个身体。

那日，穆风说，“我，爱上你。而你，也爱上我。这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完美的方法。”

“什么意思？”杨益被穆风这样大胆的建议震住，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就是字面的意思。”穆风耐心等杨益的魂魄回到身体才开口说，“只有我们相爱，而我们也都爱峋，把这个三角形残缺的部分补充完毕，这个三角形才能坚固，而峋也可以不必痛苦选择，这样不好吗？”

“你觉得这可行吗？”杨益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无比，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为什么不行？”穆风的表情很认真，虽然他认为自己的推测很完美，可真正实施起来杨益的配合是不可或缺的，他必须说服杨益。“你该知道，峋因为爱上我们两个人而无法释怀，甚至怨恨自己，他认为这是对爱情的背叛，更何况爱上的还是两个男人，这让他的情绪一再失控，最后才会变成这样。说到底，是他无法面对这个现实。当然，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有很多，但不可否认，这个原因在所有原因里面的重量是最重的，而我们，如果能让他敞开心扉接受现实那么他的精神层面的压力肯定可以减轻不少，也就不会出现像这次这么失控的情况了。”

杨益默默听着，穆风的话有着一定的道理。

“对吧？”穆风看杨益没有反对心里窃喜，继续蛊惑道，“峋爱上我们两个，而他认为爱情不能是三角形的，这是世俗加注在每个人的伦理道德里的观念，所以他不能接受。但这所谓的世俗真的那么重要吗？看看我，我从来都是站在世俗对立面的，虽然不被大多数人认可，可我活的很自在不是吗？活着，我们应该为了自己，顾忌这顾忌那的，怎么会快乐？”

听到这里，杨益瞥了穆风一眼，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的利己主义，可不可否认，这样活着更自由不是么？”穆风也没有硬要杨益认同自己的观点，只要能打动杨益接受自己的提议就可以了。毕竟对杨益来说，原本属于他的爱情突然出现一个第三者，甚至这个第三者还要与自己一同分享自己的爱情，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同意。而且真的要李峋选择一个的话，杨益的赢面要大得多，而他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现在他手里的筹码只有李峋对他的感情，还有李峋那已经再也经不起摧残的脆弱神经，面对选择的痛苦，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李峋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此时穆风才能把这个大胆的假设提出来，让杨益接受。“峋觉得自己的爱情是畸形的，因为它和别人的爱情长得不一样，因为这种不协调感让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我们，只要我们把自己变得与他一样了，那么那种不协调感就会减轻，这样峋就能放得开了。”

“我看你是在钻空子。”杨益不傻，穆风表现得太明显了，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我承认，我不在乎峋的爱情中还有一个你，我只要他可以爱我就足够了。”穆风倒是坦荡地承认，他从来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句话的含义。“可是你知道了，如果现在让峋选择的话他会怎么做？”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怎么做？”杨益皱起眉头。穆风当然可以不在乎，因为他就是那个第三者。可此刻杨益真的无力去计较这些了。

“他会什么都不选，选择孤单。”穆风的回答铿锵有力，他知道李峋会怎么选择，实际上李峋早就有了选择，从他要与陆晓薇离婚要与杨益分手就能看出。李峋一直如此，不想伤害别人，那么只有把这伤害转嫁到自己身上。他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男人，却又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杨益又一次被穆风震住。确实，他所认识的李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真的如穆风所说，李峋真的会就这样放弃所有人离开，谁都无法阻止。

“难道你甘心就这样放弃？”穆风的声音瞬间拔高。他知道杨益不会，而他也是如此，好不容易看到光明，他又怎么可能放弃。穆风把头凑近杨益耳边轻声说，“是什么都无法得到还是与我共同拥有，你可以选择了。”

“现在，我只想他能够过得好。至于我自己，”杨益轻笑起来，“我这几天总在想，是不是我应该离开他，离开他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如果不是因为我，峋也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还是这样不懂峋的心啊。”穆风也不觉变得伤感起来，“你以为是自己的错吗？可在峋看来是自己的错呢。因为他你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才会离经叛道，不容于世。他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怎么能怪他！”杨益不满地吼道。

“所以说没有对错。”穆风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一说，更何况对错。立场不同那么看待问题的方式就不同。再说了，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意思吗？根本没有意义好不好！说什么假设，假设只是假设，永远没有假设！”

“你真的爱惨了他。”杨益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反而定定地看着穆风说道。

“是啊，爱惨了。爱得心都要被挖空了却还是感觉心甘情愿。”穆风的话中带着一丝凄凉却笑得温柔。“在没有遇到峋以前，我总是会感到孤独，然后是空虚、寂寞，茫茫人海，一段浮萍的感觉，总是让我感到烦躁。我所处的世界冰冷无情，我也一直以为这一生就只能如此度过，但我遇到了峋，遇到了这个世界最炙热的温度。我没办法不想靠近他，爱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能做的选择。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算好事，可我没有办法离开他，即使是他不爱我，我也想留在他身边，汲取生命的温度。”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杨益低叹一声，“原来你的爱情竟然这样刻骨。”

“我们双方都尽力避免接触，你当然不会知道多少。”穆风道，“峋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隐藏起来不让你看到，所以，相对于我来说，你及不上我对他的了解。”

“是啊。”杨益苦笑，仔细想想，自己真够笨得可以。李峋这么多年的不正常他居然没有一点儿察觉。即使是李峋隐藏再好如果细心的话应该也能察觉的，归根到底还是他太过愚蠢。

“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接受我的提议。”穆风乘胜追击。

“你觉得我可以爱上你？”杨益抬眉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我这么优秀。”穆风从来不掩饰他的自恋，“这世上，除了峋，有哪个人能阻挡我的魅力？现在就连峋都已经被我迷倒了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别的我还真不清楚，现在我最清楚的就是你的脸皮厚度。”杨益撇撇嘴不屑道，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发现穆风的这一面，不禁感慨人类的多变性。

“过奖过奖，这是生存必须的小小能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得，成说相声了。杨益汗颜。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开玩笑？杨益正色道，“你确定如果按照你的提议峋就会没事？”到了如今，杨益早就没了一点儿主见，只能牢牢抓住穆风这棵看起来坚固的大树了。说到底，李峋还是爱上了穆风，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即使可以忽略那也是真实存在的，何必自欺欺人？

“你没有尝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穆风笑，看起来自信满满。

“峋那个样子还能承受得住你的所谓尝试吗？”杨益被穆风气死。他宁愿穆风可以骗他，给他画下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们刚开始可以不必去触碰峋的神经，一切像是以前一样，这样总不会出错吧？”穆风思考半晌说道，“然后根据峋的情况选择，我的这个提议也可以纳入选择之中。”

“好。”杨益想了想也觉得可行，随即答应下来。

“嗯。”穆风终于吐出别再胸口的那口气，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不少。他是有私心的，如果过了杨益这关，李峋那里总能多些把握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