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小时之后……
“我死了吗？……”床上的人裹在白色的被子下，只露出黑色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巴洛克雕花的天花板。记忆一直被郁金香的香味包裹，自己应该快喘不过气，死在衣柜里。可是……
“傻瓜。”哎……？这个声音……？难道上帝的声音和他的声音一样？
“感觉好点没有？”看来自己真的死了，这一定是天堂。只有在天堂这声音才会如此温柔的对自己说话。偏过头，目光落在光线中的逐渐清晰的身影，刀削般锋利的下巴，无可挑剔的五官，剑眉之下是一双熟悉的灰色眼眸，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像的天使……
“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我的卧室。”卧室？嘉翊的思维空白了三秒，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着像两把蒲扇，崩塌的神经开始一个一个复苏，他记得满屋子的郁金香让他喘不过气，本能的躲在衣柜里就像以前他们玩的每一次游戏，把自己藏起来就会安全，等待着他找到自己。正当意识渐渐模糊，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一道光束从天而降，有一个人天神般降临拯救自己，那个人……
“少，少爷。”
又听到他叫自己‘少爷’就说明他已经清醒了。可是自己却不再清醒。在床边坐了下来，“我的房间离花园最远。这里我也尽量处理了一下。”
“嗯。”嘉翊轻声应着，鼻子里轻轻一嗅就能闻到香皂干净的气息。这让他很安心。
“今天晚上你就暂时住在这里。”
“你呢？”
“我？”皇甫冽望着嘉翊，笑容渐渐在唇角绽放裹着罂粟粉让嘉翊忍不住脸红心跳，“你希望我留下来？”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被一语击中，嘉翊紧张的又是摇头又是否认。皇甫冽突然夸下一张脸，起身欲走，手臂却一只不够结实的东西拖住，回头正对上那双没有流泪却早已湿润的黑色眼睛，“不要走……求求你。”
……十年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以为他能忘记那张被泪水弄脏的脸，结果化为了十年里每一夜的苦梦。
十年后他再次听到这句话，上帝要终结他一场苦梦。
所以他便留下来，趁自己未醒。
第三十七章：撞破诡计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皇甫冽确定床上的人已经睡着才走出房间。这一夜是不可能再眠，打算为自己煮杯咖啡，顺道理理满脑的乱麻。
别墅外的园丁还在忙着除掉剩下的郁金香，走廊上大厅里的花瓶也撤的干干净净。除了那味儿还淡淡幽幽的飘着，皇甫冽绕过饭厅刚要进厨房就听到里面传出几个细细碎碎的声音在议论着，“这下惨了。林嘉翊肯定会告状，。”
“告什么状，他又没证据。难道要说我们故意摆那么多郁金香害他吗？”
“可是，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真没想到这香味过敏这么可怕。”
“但是，真想不明白，少爷怎么会在意个小屁孩。你没看到当时少爷……”
……
被压抑的声音就像一首古老的挽歌摇摇晃晃荡进皇甫冽的心底，化成眼底的寒光。心中的乱麻看来不用自己就有人帮他理顺了。推开门，站在众人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几张自己平时怎么都记不住的脸孔。嘴角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小勾，“你们讨论的很热闹嘛。”
几个人听到这冰冷刺骨的声音吓的鸦雀无声。看着那抹修长暗影在光亮处渐渐清晰。谁都不敢大口呼吸，像断线木偶。
“怎么？继续啊。感觉很有趣。”皇甫冽看着眼前这几个女佣。他不大能记全她们的名字。只是几张应该熟悉的脸孔。
无话可说的众人只能缩着头害怕的肩膀都在都动。“对，对不起……少爷。”
“对不起什么？你们做了什么事对不起我？”嘴角的扯出的涟漪毛骨悚然。看着眼前的人，皇甫冽话音平缓却带着厚重的压抑……
“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
皇甫冽没有回答她们。停顿片刻，嘴角轻起，声音如午夜幽魅，空洞苍凉，“除了郁金香过敏，还有低血糖……只要三天不碰到甜食，就可以会晕眩痉挛甚至昏迷死掉……”
“不敢了，我们不敢了！少爷！我们错了！”
“不是希望林嘉翊死掉吗？”面对一屋子跪地求饶的佣人，这一刻。皇甫冽从没有如此这般清醒过。他知道这无法抑制的怒火来自于剧烈迸发又绵延不绝的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庆幸自己回来了。
“不是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想吓吓他而已……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真的，少爷。”
“……”
见皇甫冽沉默，众人继续求饶着，一时求饶声哭泣声四起，“……我们真的不敢了！绕了我们吧，少爷！”求饶声惊动了辰和其他人。空挡的走廊上立刻充满了二氧化碳的气息。
辰看着跪在地上抽泣的几个佣人。起先隐约还是听到了些声响的。什么林嘉翊，什么郁金香的，再听到少爷的声音就意识到一定与这次的事情有关，她认识这些佣人，都是些企业家老板的女儿或者亲戚，为了能攀上皇甫家这金枝中的金枝，不惜委屈当佣好能更接近皇甫冽。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让她们自己告诉你吧。”皇甫冽目光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空灵。扫过众人，冰冷如刀。静静的看着辰询问众人，再次倾听那些重复刺耳的句子，然后看着辰的脸上一点一点染上意料之中的愤怒。
“少爷，这……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牵涉的人恐怕不是这屋子的几个而已，怕是这满别墅的人都有份。让他疑惑的是就近他们是怎么知道林嘉翊郁金香过敏的。除了自己和辰还会有谁知道？……倘若将他们一并开除的话倒是符合他的作风，只是这样一来……嘴角挪了挪，俯视众人，“这件事别墅里的所有人都不准再提。每个人扣半年的工资，一天之内把花园整理干净。”
“少爷……”
“就这样，辰管家。”皇甫冽说完就已经消失在门口。留下辰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背影。
第三十八章：初吻
五月的天空总是亮的很早。
金色的阳光争先恐后的穿透浅蓝的纱蔓涌进房间的四处。微风骚动着脸颊，暖暖的，舒服的翻个身，半张脸陷进了枕头里只露出一只紧闭的眼睛，细细密密的睫毛蒲扇般随着呼吸抖动着。正沉浸在睡梦中的人丝毫没有察觉此刻有一双近在咫尺的灰眸正若有所思的欣赏自己的睡颜。
十年的时间让他最终完成了粗糙疼痛的成长过程，时间向来不是好东西，可是它却织出了这张令人惊叹的皮囊。上帝似乎格外偏心，让风霜丝毫不曾停留在他的脸庞，怕是沾污了美丽的作品一样。只是……那不曾看到的灵魂，还是否完美无瑕。小心翼翼的撩起那额畔的发丝，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肌肤惊扰了睡梦中的人儿，微微蹙眉都是一番风情雅韵，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想来有多荒谬，以前他在他眼底永远都是孩子，所有的关怀和疼惜都被刻上了“亲人”的理所当然。如今，他们再无关联，没了“亲人”的印章，这份疼惜就显得异常的可笑了。何况以恨之名，要如何收场……
几分钟过后，那人儿似乎有了转醒的趋势，皇甫冽不打算收回自己的目光，等待着迎接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像是慢镜头一样，睁开，眨眼，还是空洞失焦的眼底倒影着自己的模样……怎么？看到自己不会像以往一样害怕闪躲吗？还是睡傻了？……呵，有趣。
“看够了吗？”嘴角牵出妖异的弧度，在柔和光束中若隐若现。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咒语般得飘进心里……原来这不是在做梦，模糊的视线让他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原来，这不是梦，他还在这里……可惜自己看不清那张英俊好看的脸，这让他不安起来。唇角微微开启吐出满心的忧虑，“哥哥……少爷？……”。
他刚刚是想叫他什么？是睡梦里那个不断重复的词语吗？料想此时那小脑袋瓜里肯定是万分纠结，那这一次，他就假装没听到好了。
“是我，不然你还希望是谁？”
是他，这冷淡的语气一定是他没错……即便这样，他还是很庆幸自己能在醒来之后就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呢？……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莫非，他不讨厌他了？好奇还在胸口淤积声音就已经先响起，“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皇甫冽微微一愣，随后笑容清晰起来，果然睡傻了。
“我当然在这里，这是我的房间。”
……
……三秒的时间像是过了三个世纪。直到某个傻瓜接受了记忆的洗礼，猛然坐起身来本能的向后退，睁大的双眼已经被惊恐占据，这才是皇甫冽所熟悉的，只是心中却有种颓败的无奈。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紧张的舌头都打结，慌张的一个劲往后退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临近床沿。
皇甫冽也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突然上错发条的人就觉得好笑，他到底是恶魔还是野兽让他如此害怕自己，一口一个对不起不说还一直往后躲，向前挪了挪身体，说“你做了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做了什么？……努力思考着……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好像他已经习惯了对皇甫冽说对不起，他在他面前总是狼狈不堪，好像天生就注定惹他生气一样，所以要在他皱眉之前说对不起就成了条件反射。何况比起眉头紧皱的皇甫冽，他更害怕那永远比雪更冰的笑容。下意识的再往后退，“啊！”手一空身体就已经失去了重心往后倒，心下一紧伸在半空的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是捞了一场空，意识猛的中断，他似乎听到了那声压抑的惊呼，也感到失重的身体在急剧的下落，却无能为力……忽然，腰被什么有力的东西抱住，他眼前一暗，似乎有什么挡住了那亮得刺目的阳光……紧接着身体开始下坠重重的跌进一个柔软的地方，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脸无限放大，他们……他们……居然接吻了！！
第三十九章： 从今天起做我的专属佣人
唇与唇碰撞在一起，始料未及的两人都陷入了片刻的僵硬。
反应过来的嘉翊张牙舞爪的想从他怀里逃开，手腕却被紧紧的握住不得动弹，他看到那双灰色的眸子染上了怒火，知道他生气了，怯懦的吐出几个字，“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只是手腕处隐隐感觉比先前更用力了，准备再次向他求饶，刚要开口那人就突然翻身起来顺势将他压在身下，“啊……”又是一阵惊呼，天旋地转的一秒，再次看清眼前的东西时皇甫冽正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自己，那不是人的眼睛，像是最美丽的野兽，微微吊着眼角，由于兴奋而变得湿润的瞳仁，闪着幽幽的光，他想要挣扎，可是双手被束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此刻的皇甫冽让嘉翊心漏跳了一拍，却也是极度危险的。
“少……爷……”颤抖的嗓音更像是孺软的撒娇，刺激着暧昧的周遭。
捏起他的下巴，低下头以唇覆盖住他的，密密实实不留一点空隙的堵住了那人挣扎的低吟。
“嗯……”嘉翊双手奋力的推拒着，奈何自己根本就比不过那人的力气，双手被高高的束缚过头顶，怎么会这样……皇甫冽竟然在吻他，吻一个男人的他……唇上的压力逐渐加大，变为细细的啃噬，被粗暴的调开牙齿强迫着与他舌尖缠绕。这是个完完整整的吻，是他的初吻，可是却是如此粗糙疼痛，认命的不再挣扎，紧闭的眼帘溢出了两行晶莹，他在惩罚他，他做了错事，所以他要这样惩罚他……
皇甫冽本想着只是戏谑他一下，却发现自己竟迷上了那种感觉，那温暖的唇里竟是巧克力般得香甜，柔软的小舌推拒着他入侵，酥麻的感觉由敏感的舌尖直传到全身，他明显战栗的推拒却成为了蛊惑他上瘾般药引，好在是自己一时瞥见那眼角的液体才终止了这一发不可收拾的闹剧。
松开束缚他的手，白皙的手腕立刻浮出几条清晰的红印，再看看缩在自己身下的人，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着，蜷着身子，柔软光滑的栗发随着吸气的声音一颤一颤的，心，不由一动，要道歉吗？还是后悔……不，他丝毫不觉得后悔，一向洁癖的自己在刚刚那一霎那竟然真实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流，他想要吻他，占有他，欺负他。扳过他的肩膀捧起那张苍白如雪得脸，他从没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如此的兴奋，“我救了你，你要回报我。”
……他要他如何回报？这么戏弄他还不够让他觉得满意吗？他莫非还要拿走他的命……这个人，太狡猾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专属佣人。”
从那么好听的声音里听到这宛如噩梦的词语，专属佣人……想起了前几天听到的闲言闲语，呵呵……以为他多少还是关心自己的，让自己睡在他的卧室里，带他离开那地狱般的梦境，给他温柔的怜悯，让他误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位置的，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对他而言只是低下的佣人，被他抢走了自由，再抢走了初吻，如今还要抢走他的灵魂，可卑的是，他在满腔的悲伤之中竟然，竟然有一丝可卑的心动。只因为那人说他是他的专属……看来，他早就连灵魂都轻贱了。
那么……他就无法用低贱的身份来询问高贵的他关于这个吻，这个吻或许对皇甫冽来说本就是恶作剧，转身后就会遗忘的游戏。还能奢求什么，失掉了身份也失掉了自尊。
第四十章：坦率
爱让我勇于报答太多人，却忘记如何死里逃生。
那一夜花园里的火光冲天没有人再提起，就像一切从没发生一样。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了。
倘若那天只是他记忆里一个梦，那么满园的蔷薇却真真实实的刺痛他的眼睛。鲜红的就像他胸口那条旧伤口，他们本就愈合的很慢，时而被拉扯着血流不止。本以为今年的盛夏会格外难熬，然而那个男人在一边对他轻挑的冷嘲热讽之中一边以惊人的行动力挽救了着他，挽救了他的盛夏，让他甘愿沦为他的奴隶。
说来他也真是命贱，一个月以来被皇甫冽使唤着跑来跑去，竟然也就习惯了。习惯了每天清晨来到他的房间将唤醒，习惯了欣赏那完美的睡脸，看着他醒来对他说着今天的第一句早安。很多时候他都不会回应自己，只是偶尔，偶尔在他心情极好的时候也会淡淡的回他，仅仅这样，就足够温暖心中的空洞。得到许可和他一同吃早餐，这是他一天里唯一的福利，呵呵，早知道如今光是能和他一起用餐就是莫大的荣幸，当初的日日夜夜他就该加倍珍惜。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