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缘(包子)下+番外——落樱沾墨
落樱沾墨  发于:2015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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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尔其虎背倒了下去,露出两个狼狈竭力的人遥遥对视,不知是喜是悲。

“将军,咱们已经进入辽境了。”

邵越等人一身朴素简单的装扮在陌生的地方探看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没有一丝头绪,没有任何线索。

只是七日的光景,一切都好像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

秋也深了,凉气从夜里开始侵袭。

“颜儿,明日,就是纸儿满月了,你到底在哪,告诉我好不好……邵越无能,找不到你……颜儿,颜修文,你在哪”

满月在天际边遥遥挂着,昏黄而又明亮的月光照在头顶。

从陌生的地方吹来的风都好像是陌生的,带着苦涩无力,顺着冰凉的酒流入喉头。邵越躺在客栈的屋顶,身边散落着酒瓶。

好像他喝的酒越来越多,几乎把这些年没喝过的全部都要喝尽。为了时时保持清醒,邵越和沈楚熙其实很少饮酒,最多也就是清酒。

不同于其他血性男儿般对酒狂饮,他两个天生不喜欢醺然的感受。身为一军统帅,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警惕的防范才是应对时来不及的危险,只是这次,邵越却不得不不用酒来灌醉自己。

他没有他们以为的不在乎,没有他们以为的果断和冷静。否则不至于夜夜不眠,在风中灌醉麻痹自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才明白自己的无能,自大狂傲是多么的好笑。我总以为世间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总以为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在掌控之中,直到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开始倒转。

司继四年九月六日。我的纸儿刚满月的日子,我却在此时丢了我最爱的两个人。

仿佛恍然如梦,滴水的漏斗开始旋转旋转,将清水换作流沙,痛苦才刚刚开始。

第八日,我们收到消息,齐硫带着人查到穆尔其带颜修文和许瑶曾在沿途的医馆看病,他们一路跟踪下来终于与我回合,在一家客栈找到刚刚离开的穆尔其等人。

埋在暗中的辽兵刚刚离开,我们才赶到。总是与事实相差一步,看着满屋的血痕,我的心都开始颤抖起来。

“将军!”

我挥了挥手,一拳砸在墙上。从指缝中流出来的血很快便侵透了整个手掌,我试图用疼痛来控制自己,难料心里的痛更是深不可触。

我才终于明白了那个人的伤痛,那个人的悲伤,那个人在被我伤害之后的累累伤痕。

那段日子成了所有人都不会再开口言说的时间,唯一能提及的,就只剩下满心的伤痛和生与死的承诺。

颜修文同许瑶掩人耳目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客栈,穆尔其醒来后怒不可遏,发动北辽所有杀手侍卫,见二人者,杀无赦!!!

辽国的地势很怪异,朝外走,是平地荒漠,朝内走,是深谷沟壑。

散布在辽国的暗卫,内应,以及洛涵用了所有商家关系,走卒,私贩,每一个人都在寻找那两个人丢失的人,都在拼命用最快的速度先找到他们。

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透漏这二人手中有大楚最机密的消息,是大楚的命脉。得地图者,灭大楚,于是各国散出人手潜入大辽。

没有人能形容那时的动乱。街上,荒芜,流离失所,破败,萧索,百姓不敢出门,牲畜不敢吠叫。

时时刻刻都在杀戮,时时刻刻都在惊慌。

每每有传出颜修文和许瑶的消息时,我便开始惊慌,唯怕是敌方的人先找到他俩。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一次次失望,绝望,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天下最善良的人,我不明白为何老天要这般对他,不明白到底错的人是谁。

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也会崩溃,也会绝望到无助,我寻不到他,就这么大的地方,我们数百人却没有寻到他一丝一毫。

我开始夜夜用酒灌醉自己,然后指着苍天怒骂,为何不让所有的痛让我来背,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这样对我们!

穆尔其下了死令,杀手,刺客!他不会武功,要怎么保护自己?他身子还没好,说不定还在生病,他要怎么活?这地方,他丝毫不熟悉,他要怎么逃开杀手?

他会不会想纸儿,会不会还在想要离开我?

到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当初带颜修文来军营简直错到离谱!错到我宁愿他一生都没遇见过我。

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爱。

宁愿让他跟别人远走高飞,宁愿他从未出现在我的世界,宁愿他又爱上别人,我都不愿看他受伤,看他消失在我眼中,寻不到。

喜欢,是抓住和禁锢;爱,则是放手和等待,可笑我现在才懂。

颜修文从一开始便对我说过,他从不害怕失去,现在念起,怕是他早已情根深种,在放手和深爱之中选择了后者,才会有前者的动作。

等待和未知,对人而言才是最大的痛苦和折磨,时间将意志力全部带走,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站在这深不可测的山谷前。

邵越等人没日没夜的四处寻找,连土地都要翻了个遍,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他们站在这悬崖边。

“将军,走吧,不一定是的。”他们路过的此地,打听之下却得知这里是辽的暗谷,辽国有许多这种暗谷,不大,却深不可测。

少有人知道这暗谷的下面是什么。或者是潺潺而流的暗河,或许是干岢的岩石荒漠,或许是毒物百生的土地,或许……

“前两日,有人追杀,这里跳下去两个人,看不清是男是女。是真是假,谁知道呢,最近局势那么危机,到处都有逃亡自杀的人,说不准呐,说不准呐”

“将军!我们不了解这里,还是等暗卫来了……将军?”

被昏蓝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之中,五官分明的瘦削脸上缓缓滑落一滴眼泪。

如此的猝不及防,如此的刻骨铭心。

见过刀与剑的眼泪吗?

在闪着银光的冷兵器上滚动的细小的水珠,在刀锋处结成小小的水滴,缓缓的,慢慢的,不发出一丝声音的突然落下,银色的刀剑不见一丝痕迹,却让人感到透骨的寂寥和悲痛,这种兵器,以后便再也不能用来当做杀器。因为在剑心中,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处裂开了痛不可遏的伤口。

苍穹仍是淡淡的泛着冷光,脚下是昏黑的山谷。

邵越轻揽衣衫,转身跃下!

那一场仗,楚军鱼死网破,最多也就是和北辽一般,同样的惨重,同样的伤亡。

沈楚熙挨着一个一个伤病查看伤势,检查地形,埋葬士兵,清扫战场。

“他奶奶的!好好地打仗弄成了这般勾心斗角!”沈楚熙忍不住骂出声,“还他妈不如正正常常干一场!”

“别气了,去看看徐伯那边准备的药弄好了没,派人快去把整个军营洒上药”黎景正戴着把伤药给撒到伤病的伤口上。

沈楚熙低头看着跟自己忙进忙出的人,“对不起,让景儿也不能过上平静的日子。景儿,你回去吧,纸儿和馒头还在镇上等你”

洛涵将纸儿和馒头都带到了楚镇上,远离军营还是好些,伤兵多,瘟疫时刻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当他说出来的时候,沈楚熙也就没反对,而黎景更是将纸儿和馒头还有墨儿全部留在在镇上,自己留在这里帮忙。

“谁家的孩子跟纸儿馒头一样,连满月酒都没过!亏我还是王爷,一点用都没”沈楚熙深吸一口气,说完背对着他们,压抑着心头的闷气。

黎景给伤兵包扎好伤口,又对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放心,王爷会没事的,才拉着不愿回头的沈楚熙走出了伤兵营。

“天亮了,去吃早食吧”黎景轻声说道。

“景儿……”

黎景握住沈楚熙的手,“我们都还好好的,不是吗。楚熙,我不是女子,不需要安逸的生活,也不怕坎坷失所”

“景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景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我是男人,想和你一同担当,而不是躲在你身后。你理解吗,楚熙”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不是不知道这谷底的险恶,不是不知道这也许又是个假的消息。可是我抑制不住从心里传来的悲恸,如此喧闹着急的拉着我,告诉我,下去吧,邵越,下去吧。

这谷底是彻骨的冰冷,原本阴暗的山谷随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我才看清楚它的模样。上面是藤木,下面却是带着荆棘的树。上面荒芜,下面寒水直流。

也许这就是大辽一直向外扩张的原因。这种地势,这种坏境,又如何能孕育更多的人来呢。

原本每次都希望是颜修文,是他,可这次,我却在心里拼命的说着不会的,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的。

他怎么会那么傻呢,不会的,一定不会,颜修文多聪明啊,怎么会跳下来呢,他……不会的。

邵越突然想起来有一日带着颜修文在楚镇上信步游走。

那时,他身上还带着鞭伤,他想带他来散散心,那几天,他总和他待在一起,照顾他,陪着他。

他们在镇上遇到了素服道长。

他对他说,“公子,情深不寿。”

一派胡言!

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却不知为了什么,也许是看见颜修文淡漠的表情,也许是看见那道长悲叹怜悯的笑。

“邵将军,你终于来了。”

清润朴素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山谷中响起来,我才真正知道情深不寿的含义,而此时,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邵越踉跄一步,几乎站不稳,若不是随他而跳下来的侍卫扶住他,邵越几乎僵硬的开不了口。

任郁冼被人禁锢在军营之中,看守严密。

他身上有被鞭子打出来的伤痕,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穆尔其带着一身怒意回到了军营,在知道他试图想要破坏火炮时,连解释都没有让他说一句,偌大的鞭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落在身上,甚至,落在心底。

“贱人!我养你这么久,你回报给我了什么!”穆尔其一鞭一鞭的抽下,再带着血珠举高。

任郁冼一声不吭的爬在地上,甚至连躲都不躲任他鞭打。

军营损失惨重,地图被拿走,楚军大怒,这一回,属于楚将的仇恨才刚刚开始。

沉默压抑的辽营,小心的承受着穆尔其的怒火和恨意。

脚腕上的锁链发出沉闷的声音,衣不遮体,盛怒的男人根本就不在乎他是否伤口未好,是否生病了,毫不怜惜的蹂躏,折磨。

男人只知道,所有的人都要背叛他,楚军,楚将,楚国的人!

讽刺的笑意从嘴边划出,“我这是做的什么……呵呵……”昏暗的营帐中被束缚的漂亮人儿闭上眼睛,悔恨,亦或者是迷茫。

原本好好睡觉的纸儿突然哭闹起来,没有任何理由的哭起来,闭着眼睛,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很小很小的声音,却流了满脸的眼泪。

洛涵抱着纸儿站在窗边,喃喃自语,“今年的秋可真短,转眼竟快到了冬了。

邵越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冰水之中的人儿。

“老道只能算出来,却是就不活他。”

“师父,您别伤心了,命数天注定。”

“邵将军,水中有冰棺,颜公子的身体才能保存完整,我们已经尽力了,请您别怪师父。”

“这位姑娘已经神志不清,但她还活着,上天有好生之德,邵将军就把她带走吧,也不枉费颜公子救她一命,将她护在怀里,承受所有的创伤。”

“颜公子是好人,是老天无眼!”

“将军,你……”

“道长……你救救颜公子啊,你能算出来他……为什么救不了”

“侠士,命数天定”

“道长,颜公子是好人,他是好人啊,求你救救他,不要走……”

所有的言语都消失殆尽,没有一丝残留在邵越耳边。他静静的附身,将似乎好久都没见到的人从冰寒的棺中抱起来。

冰凉的寒气刹那间就侵透了邵越的双手身体,严重的冻伤却比不过他此刻的绝望和不知所措。

“侠士,请讲这两份地图交给邵将军,这是颜公子拼死护着的东西”

“道长!求求你”

“徒儿,我们走吧”

离开他三十二日的人终于回到了他怀中。仅仅三十二日,为什么。

邵越从来没见过这般安静的颜修文,将他抱进怀里,脸贴着脸,他轻声说,回来了,颜修文,我终于找到你了。

时间流转,纷飞。

就像一年前,他从别人的手中就回羸弱的人儿。

“怎么这么晚”人儿不高兴的撇着嘴,“我好饿哦”

即便苍白,即便身子在痛,他都会笑着说,“将军,我好饿”

邵越的眼中掉出眼泪,他笑着,轻声问,“这次还饿吗。”

“颜修文,你就会给我惹麻烦。”

“你醒醒,我带你回家了,给你做你喜欢的粥好不好,纸儿还在等我们回家呢”

“将军!!!”

邵越抱着颜修文刚刚起身,却在刹那间天地旋转双双跌入比冰还冷的水中。

毫无声息。

番外:探亲(三)

“是谁啊……?”年迈的声音从侧屋中传来,带着低沉的咳嗽和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屋中缓缓走出个华发老人,锐利的眼睛,皱起的眉峰间尽是不耐。

颜修文躲在邵越身后,让他的大半个身子都挡在自己身前。不是畏惧,而是陌生。及其的陌生感让他不知所措。

“老爷,是少爷回来了”奶娘笑着走过去扶住颜老爷。

颜铭一顿,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发的看着站在院中的两个人,耳边,是年迈的心脏掩不住的跳动,眼中的水光流转,双唇颤动,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最后消失不见。

“是小修少爷啊”

邵越一手搂着时不时往自己身后躲的人,朝厅堂走去。边走边侧过头低声说,“很少见你怕成这样……”

颜修文抬头看一眼颜铭,又赶紧低下头,“爹爹很少和我说话,我从小就怕……你笑我?”

“站住!”颜铭冷喝一声。

邵越在跨进门栏前一步停下,颜修文吱溜一声躲进邵越身后。

“我颜家就只有一个长子,何来另一少爷!”颜铭冷冷的说出来,伸手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上一口,浑浊的眼里威严尽是。

邵越淡淡的看着他,双手轻轻将颜修文从自己身后拉出来,“他叫颜修文,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生下来的嫡子。”他说完不等颜铭开口,就带着颜修文呢走进厅堂,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侧位上。

“老夫六年前说的很清楚,他既是离开我颜家,上都晋考,就永远不要回来,即便回来,颜家列祖也不会相认!况且,你又是何人!”

颜铭刚说完,就从屋中跑出来个小孩子,大约四五岁岁的模样跑向他,银铃般叫着爷爷。跟在孩子身后的是为少妇。

“爷爷,家里来客人了吗”小孩看着颜修文又看看邵越。

颜铭脸色一沉,“不是,你跟娘亲先出去。”

“我不嘛,不嘛”

“听话!”颜铭冷喝,那少妇赶忙抱起孩子低头匆匆出了厅堂。

邵越按住颜修文不让他动,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先休息会儿,站了那么久了。”

颜铭故意别过头不去看他们,侧着伸长的耳朵一抖一抖却露出了主人的紧张。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既然毫无关系,还请二位出去吧。来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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