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缘(包子)下+番外——落樱沾墨
落樱沾墨  发于:2015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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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的脸微微红了,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柔和而动人。

“他对我很好”

老头笑了笑,“是啊,怪不得我那丫头非要嫁给他呢”

“?”黎景诧异的抬头,迟疑的开口,“对不起,我”

老头摇了摇头,“是那丫头痴心妄想啦,王妃,我可以叫你景儿吗?”

黎景点点头。“唉,年轻就是好啊。算了、算了。再说就来不及了。你把这蛊虫放入药草中,它会自己吸收药物的,小心些,别让它咬住了”

“这样就可意?”黎景拿着青瓷小瓶问道。

老头笑,“没那么简单,只是现在先把蛊虫养好。你找来另一个碗将这东西盖进去就行了,你就走吧,回去看看你那王爷,他今天可是也出了不少的力,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了”

黎景郑重的朝老头一拜,“谢谢您。无论成功不成功,您都是馒头的爷爷”

老头沧桑的脸上浮现一丝柔和,他哈哈笑起来,牵动空气进入肺部,“咳咳。哈哈哈,老头我不光想当馒头的爷爷,还想当纸儿的爷爷啊,走吧,老头一定会尽力治好颜公子的。”

枯藤的荆棘将衣衫划破,枯黄的荒漠中只有一人在慌乱踉跄的奔跑。

任郁冼的手上、腿上,全是被鞭打和野草割破的痕迹,天边已经熹微,隐约间还能听见追赶的脚步声。

“咳咳、咳咳、我终于逃出来了。呵……”

他乖乖待在穆尔其身边,任何发泄怨恨和怒火。

当初的盟约已然不见,既是如此,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大楚,他是叛徒,是内贼,是不可饶恕。

北辽,他是异族,是怒火,是不可反抗。

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既是如此,就逃吧,天大地大,总会有他容身之地。

“穆尔其,为了你一声大楚之人,我也不能再做叛徒了,哈哈哈,没了火炮,我看你还如何能对付大楚!”

他踉跄的跪倒在荒漠的边缘,翻身对着朗朗晴空。

每一件杀器都能让万千人瞬间致命,可是,越强大的东西,他的致命点就暴露的越快。

任郁冼眯着眼,终于让他找到火炮的缺陷了。若不是为了毁掉火炮,也许他早就走了,早就不用再容忍那混蛋了!

他仰天大笑,大楚,我将功补过了,我无愧于心。

黎景一大早便端着早食进了老头的营帐。

只是空无一人的营帐让他心里一慌。

“神医?神医!你在哪?”黎景把盘子放在案几上,转眼就看见了压在相扣的白瓷小碗下的纸条。

上面鬼画符般写着,

“老头太累去睡啦,桌上的药让他全部喝下去就可。倘若发生任何迹象都不要慌张,两日之内,醒了就是醒了,否则,还望景儿王妃转告邵将军,老头无能为力了”

不知该笑该哭,黎景叹口气,端着药碗忘邵越的营帐走去。

纸儿躺在颜修文身边小手抓着他的青丝在玩耍。邵越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床上安静的人儿。

“老头给的”黎景将纸条塞给沈楚熙,走到邵越面前,轻声道“把这药给修文喂下”

“这老头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沈楚熙一下子跳脚起来,“他说的蛊虫呢?又在哪?早知道我昨晚就应该派人死死看着他!、”

黎景皱着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看向邵越,“他尽力了。邵将军,你……把这药给修文喂下吧,老头说……命数天定,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面容憔悴,仅几天的光景,邵越就好像苍老了十岁,眼中死水一片,面上毫无声息,看上去竟比床上的人更加苍白。

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没有任何迟疑,只是安静的接过药碗饮下一口,小心的托起床上的人口对口喂下去。

“越,你说句话好不好”沈楚熙察觉到不寻常,没有迟疑,没有绝望,竟是这般沉寂。“你别这样,你看看纸儿,他还这么小,你……你就真的不心疼他吗”

邵越一口一口将浓黑的药汁哺喂到颜修文的口中,用锦帕给他擦了擦青白的唇。他弯腰抱起纸儿走到沈楚熙身边,递给他,几天没说话,一开口竟是这般嘶哑,“纸儿……照顾他……走吧……我想和他待一会”

“你”“邵将军,我们会照顾好纸儿的”黎景拉过沈楚熙,他未说完的话就憋在喉咙里,眼里的担忧和着急被黎景看在眼里,黎景摇了摇头,拉着他走了出去。

“景儿,邵越不对劲!你为何不让我说完,他真的”

黎景叹口气,“就算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可怜这纸儿了,走吧”

沈楚熙抿唇,紧紧蹙着眉头,迟疑的看了两眼营帐,最后泄气的跟着黎景走了。他知道,即便他说了也没有用,只是,他真的放不下心。

“倘若修文醒过来,也许他也会活过来,但……他的心也会跟着死了吧”黎景用手指逗弄着纸儿说道,软软的脸颊这几天明显瘦了。

到了自家的帐里,沈楚熙找出件披风裹在黎景身上,“这几天凉了,出去多穿些。”他蹲下身子仰头看坐在床榻上的人,“纸儿叫颜祈安”他转头看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馒头,“祈君平安。咱家馒头叫祈宁可好,姓黎,叫、”

“沈祈宁”黎景将纸儿放在床上,用被子将两个小家伙盖住,“姓沈吧,我的姓是皇上赐的,不用延传的。”

沈楚熙起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谢谢你,景儿。”

“祈安、祈宁。楚熙,真希望他们能安宁的过一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时间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他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却又害怕逝去后带来的结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唯恐惊扰昏睡的人。连一向爱哭闹的纸儿这两日两夜都出奇的安静和乖巧。

只是时间总是公平的。在你认真看它时漫长,在你不经意间从指尖溜走。

从晨露的子时到朗明的晨时,从沉闷的午时到哀婉的戌时。

刚硬的将军不再是果断冷寒,而是从身体的最深处流露出无声的决绝与悲伤。

“越,别这样好不好,老头说的症状都没有发生,不是吗,你不要这样,你跟我说说话啊”带着焦急和干哑,原本风流潇洒,闲雅的王爷也不复往常,而是满身闹满心的焦急与担忧。

他蹲在地上,仰头看呆坐在床边的男人,“我真的不能看着你就这样,你听见我说话了没!你回答我啊!”沈楚熙一拳头砸在邵越的身上。

邵越只是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玄色的长袍几日未换,沾染着浓烈的药的苦味。散落的墨发垂在鬓间,满脸胡渣,双眼通红。

摆在案几上的水漏带着边境独有的沧桑,没有那么清澈,却一点一点,将沙黄的水珠流入石盘中。

隐约的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越来越黑的夜幕却让人心疼不已。

两日的等待,终究要散去。该离开始终挽留不了。

黎景轻拍着在床上安睡的纸儿和馒头,细长的手指划过纸儿细嫩的脸颊,喃喃道,“颜修文,他真的很像你。”

寒风掠过边境,吹起安静的悲伤。满天繁星被薄薄的寒雾笼罩,但却更加明亮。

枯藤,冷酒。

齐硫仰头饮下一大口酒,然后高高的举起手,将冰凉的液体洒在黄土沙砾之上。

齐意坐在他身边,沉默的将他的悲伤与难过悉数收好。

也许,那时,他也是这般去迎接那个人的死亡。

只是,离别从来都不曾离去,它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然后,在不经意间带走你珍视的人。

最后一滴水漏滴下。

邵越缓缓拿起案桌边的象牙白玉梳,轻轻的,带着极淡的笑意,给床上安静,清秀,苍白的人梳好青丝。

“帮我接点水好吗”两天以来,邵越第一次开口。

沈楚熙眼神悸恸,紧握了一下拳头,又缓缓松开。

“好”

已经努力了,结果却还是这样。沈楚熙一拳砸在石井边,待眼底的情绪消失殆尽,他才端着清水往那顶帐篷走去。

“水好……邵越?!”

空无一人,毫无声息。

水盆咚的一声落地,水珠四溅。

邵越和床上躺着的颜修文全都不见,没有留下丝毫讯息!

“邵越!”

“将军!”

“邵越!你给我出来!”

满山的火把像天上星亮的点。

水墨儿突然蹲到地上把头捂在膝盖中。

“墨儿,别哭,别哭了。”虎子在他身边蹲下。

“呜,怎么办,公子醒不过来了,要是他再出事怎么办……公子一定不想那混蛋出什么事的,我要怎么办……”

虎子放下火把,伸手摸摸水墨儿的头,“乖,不是你的错,别哭了,哭的我心疼”

“都是我,没照顾好公子,现在邵将军又不知道带着公子去哪儿了,他要是 出事,我怎么……怎么有脸去见我家公子……”

墨儿一直不肯抬起头,闷闷的哭声让原本清脆的嗓音都变得嘶哑。

虎子伸手抱住他的身体,怀里像是揣了只兔子般柔软。水墨儿哭着抱住虎子的脖子,紧紧的,不放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楚熙,别急,将军应该没走多远”黎景拉住已经快要暴走的沈楚熙,“楚熙!你听见我说话没!”

“那混蛋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吗!我就是担心他!!担心他做傻事!”

沈楚熙气急的一掌拍在身旁的枯木上,火把上的火星散了一地。

黎景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个已经出事,邵越会就这么丢下纸儿吗。

他不信。

从心底说,若不是邵越不珍惜颜修文,若是他早一点就把许瑶送走……

如今,得到如此结局,邵越自己却也难辞其咎。黎景不信,他不信这冰块真的融化了,他不信邵越真的对颜修文如此深的感情。

深夜也一点点出现光晕,在大地上散开的火把一个一个熄灭,寻了一夜,却无人知晓两人的踪影。

“张诚”随着天亮起来,沈楚熙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沉着脸,命令道“带人回去”

“王爷!将军还未寻到!”张诚虎着脸不情愿道。

“回去!北辽若是现在来犯,你要陪上全部人的姓名吗!”沈楚熙冰冷的说着,他伸手指着远处,“他要走,便让他走!我不能不顾全军人的性命!”他刷的收回手,背在身后,挺直的脊背望向远处,“回去!!”

大楚的边境荒芜凶险,静无一人。

在如今楚营一千里防线的之前,是被北辽轰炸的曾经的营地。

黑焦的土地上散着淡淡的硫磺味,和散落满地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邵越记得颜修文就住在这里。

离主营很远,在营地的北侧面。

不是他不想见他,不是他想远离他,当初把他就在这里,是因为唯独这里,有一谭小小的湖泊。

只有这里有水,只有这里,也许能让他不那么想念佩阳。

他记得他来见他,他就这样爬在案几上安睡。

就像现在一样,轻阖眼眸,安静乖巧的睡觉。

他常见他坐在水潭边,见他仰望只有这里长出来的苍老绿书。

“天亮了……颜修文,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了”邵越抬手捋了捋他长长的青丝,落在手里,如同水一般丝滑。

墨发与青丝纠缠,火红的长袍轻衫与白皙的面容相合。

“颜儿,我们成亲啦……”邵越低头轻吻颜修文的额头。

“我一直说让你等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你。”他淡淡的笑,“我们终于成亲啦,今世不能和你相守白头,来生,就让我先爱上你吧”

牵起他的手,邵越将银白的匕首放在他手心,握着他的手。

“我是不是很笨,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颜修文,邵越不易动情,因为只要心动,便是一辈子。”

“我对得起全天下人,却对不起你”

邵越握着他的手,将锋利的匕首缓缓推进胸口,他轻笑出声,“你是不是也不相信?可是,我,现在却如同度日如年般煎熬。”

滚烫的鲜血从胸口挣先流出来,苍白的手腕上都被沾染上鲜红的血迹,一道一道,蜿蜒。

“若不是我,你应该比现在更快乐的……颜儿,我好想你,好想你,我错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跟我说句话……”瘦削刚硬的脸上缓缓滑落的眼泪无声的落在那人柔顺的青丝上面,如露珠般晶莹。

鲜血落在大红的长袍上,几乎和那本应是喜庆的颜色融为一体,匕首没入柄口,邵越却只是温柔的看着怀中的人,然后,刹那间拨出匕首,鲜血四溅!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楚熙和黎景找到邵越的时候,正午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可两个人却仍是满脸汗水。

“混蛋!”沈楚熙怒气难掩,正准备冲上去。

“别过来……咳……”相拥的两个人,被红色掩盖的两人,邵越抬起头轻声说道。

沈楚熙站在原地,一把把怀中的将军玺扔在地上,冷淡的说道“你被革职了”

黎景默默的看着如此唯美的场景,却心疼不已。

水潭边,老树旁,红衫结姻。

邵越轻笑着低头,“他穿红衫是不是……很好看,咳……我早就该让他穿上了……”抬头看沈楚熙,“是我……咳……让他失望了”

沈楚熙张口想说什么,黎景却突然紧张的抓住他的手。

邵越抱着颜修文靠着老树坐在地上,他把颜修文紧紧抱在胸口,红杉,墨发纠缠。从空气中传来的血腥让气急败坏的沈楚熙没有发现,可黎景却觉察出了邵越的笑里的平静。

太平静了,甚至还带着释怀和向往。

邵越艰难的低头吻颜修文的脸颊,脸色竟和颜修文般苍白。

“邵将军,你、怎么了”黎景试图向前。

“咳……呵……别、过来。”往日的风采再也不复,他浅浅皱着眉头,双唇颤抖,“王妃……看在他的面上……呼、咳咳、照顾纸儿,好不好……”

“你的孩子你自己照顾,与我们无关”沈楚熙冷漠的说道,故作镇定。

黎景勉强笑一下,“纸儿在家等你呢,他不能再失去一个爹爹了,邵将军、我们回去吧……修文、他……也不想看你这样的”

“将军,将军!!”远处传来急切的喊声,游名、张诚和齐硫,齐意,齐绮全部赶到,在看见邵越的瞬间就齐抱手低头,“请将军回去!!”

邵越闭一下眼,再睁开,“都到了……咳咳、咳”

脚下阴湿的地方越来越大,连长袍红衫的下摆都遮掩不住的鲜血快速的渗透在衣摆下面的土地上。

一时间,早已看厌习惯的颜色深深的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每个人的心。

原来,用血染就的红衫,却最是伤人的利器!

“越!”

“邵将军!”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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