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石潋滟声音越拔越高,震耳欲聋,天机子是听不下去了,劝石潋滟道,“石阁主,这是你们飘渺阁的事,不方便我们旁听,烦劳移步去客房,关上门私谈吧。”
……
天机子又留康宁靖欲谈黎舒白,谁料康宁靖反问师姐们招的夫婿在哪里,一招反客为主,噎得天机子哑口无言。
康宁靖本想若天机子硬要聊黎舒白,便搬出华毅,可不料天机子再无言,挥手斥退了他。
康宁靖关上书房门的时候,无意瞧见天机子盯着窗外残月时落寞的神情,原本全身而退的喜悦一扫而空,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
康宁凌房里的灯还亮着,门还敞着,大有愿者上钩的样子。
青箫片刻前取好极乐花,道谢离开,与其师兄段桐形影不离。
康宁凌不会忘记段桐同自家师姐出庄寻人时的眼神,戒备冷冽不掩肃杀。
虽然只出现一刹,却嗜血至极,就像是烙印在段桐骨子里的另一个他一样。
康宁凌虽然对习武没兴趣,但对归元七变诀却甚有兴趣。
他早就听闻除了潜龙剑宗创派宗师外,再没人能将至高心法归元七变诀修炼至第七层。
至于这其中原因是什么,现在的康宁靖不明白,那些修炼归元七变诀而走火入魔致死的人也不明白。
真正知道为什么的,估计只有长眠于地下百年的创派宗师江达了。
康宁靖半个头伸进康宁凌房里时,康宁凌正挑着快灭的灯火
“毛球呢?”康宁靖问道,“我刚刚去庄里逛了圈,都没找到它。”
“哦,我忘和你说了。”康宁凌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死了。”
康宁靖大惊,绊着门槛,跌跌撞撞进了房里,问道,“死了?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
等康宁靖平静些,不那么激动了,康宁凌才道,“烧死的,旭阳城大火的时候,它就在火里。”
康宁靖听完,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你……”康宁凌刚说一个字,康宁靖截口打断,“着火的旭阳城副城主的府邸,毛球那个时候在古府?”
康宁凌不语,算是默认。
康宁靖盯着康宁凌许久,永远只看得到康宁凌脸上冰冷的面具,永远猜不透面具下的康宁凌是什么表情。良久,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师兄,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关于毛球还是旭阳城?”
康宁凌偏头错过康宁靖的目光,语气不自觉冷了许多,“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康宁靖逼问。
康宁凌扬袖,灭了房内唯一的火光,转身正对着康宁靖,眼神漠然,“我准备就寝,你可以出去了。”
房外撒了一地的月光,康宁靖站在浅凉的月光里看着他师兄把房门关上,把自己锁紧昏暗的房间。
第二十六章:再遇康宁蒙
旭阳城的城门在卯时准点关闭,并且一直到第二天辰时才打开。
期间若没有特殊情况,城门将不会为任何人打开,段桐青箫当然也不例外。
为了防御外敌也因为城里之前经常内乱的关系,旭阳城的城墙砌得很高,守夜的士兵在上头一字排开,背着弓弩的士兵与举着火把的士兵相邻。
在城墙角向上望,只能瞧见间距一致的火光与五官模糊的数十个人头。
其实以段桐青箫的武功,越过旭阳城高墙并不算难事。即使把城墙上的士兵增加一倍,也依旧进出犹如无人之地。
但两人并不急着回雾冥山,也没有与旭阳城发生正面冲突的打算,见城门关了,便掉头折回旭阳城里。
他们脚下的青石板路平铺延伸到望不见尽头的远处。
夜色四合,行人稀稀落落,埋头只走着自己的路,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事,与他们擦肩而过却不自知。
等后来很长时间再没见一个人影的时候,段桐青箫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已并肩走了很远。
他们没有完整的游过一遍旭阳城,也没想过哪天会有游一遍旭阳城的闲情逸致。
所以,他们迷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路的某边,突然有一盏红灯笼被点燃,挂在店铺的招牌上。
店铺的招牌上写着云来客栈四个大字。
招牌上的字肆意洒脱,就同游鱼得水,景山听云般自由无束。书法虽妙,却不像出自当今名家的笔毫。
伙计挂完灯笼,见段桐青箫站在店外,自然万分热情的为自家客栈揽客。
招牌不起眼,但客栈着实不小,而且生意火爆,嘈杂的很,喝酒划拳,好不热闹,大堂里只空余一张桌子,其他都坐满了人。还真应了这个客栈的名字,客似云来。
段桐青箫入桌的时候,佩剑横放在桌角。
估计不少客人同他们一样都是江湖中人,或多或少有好奇的目光投来,从四面八方。
其中有一个有眼力劲的,认出了桌角的名剑,失声叫道,“渊龙!”
“渊龙”二字让周围像是一锅被煮开的热水般沸腾起来。
“昨天连城也出现在旭阳城里!”邻桌的私语声太大,周围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段桐神色一凛后,聊得正在兴头上的那些人随即鸦雀无声。
渊龙是多少江湖中人惧怕的催命亡符,恐怕连段桐自己也想象不到。
本来热络的气氛现在却压抑到连倒杯酒都不敢发出声音,双手颤颤,生怕一个不注意,头和身体便分离。
青箫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还能面色如常的夹菜吃饭。
饱腹之后,自要为晚上睡哪儿做打算。
客栈老板此刻正在与一名衣着光鲜的少年讲话。
单看少年的背影,青箫居然觉得十分眼熟。
“这位小公子,你银袋里明明不是还有钱吗?何苦要作践自己为难老小儿我呢!”客栈老板哭丧着脸,求少年放过他。
这少年一看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而且明明还有一整袋的银子却硬要用做工来抵今夜房钱。客栈老板不禁纳闷:现在的公子哥儿都怎么了
“我很能吃苦的!什么活都会抢着做,就抵今晚一间房的房钱!拜托了!”这声音这语调无疑是青箫在洞中所遇到的少年。
只是少年换掉了之前那格格不入的打扮,一套水蓝色锦衣穿在身上,举手投足间还真显出几分唬得住人的贵气。
青箫这时突然忆起他的名字,“康宁蒙”
名为“康宁蒙”的少年正可怜巴巴的盯着客栈老板,一副你不答应我就继续死缠烂打的无赖样,眼中波光粼粼,瘪嘴表示着自己非常不高兴。
“真不行!”客栈老板不愧是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生意人,断然拒绝,“要不你就把钱付了,要不这房间就给其他客人住!”
其他客人,指得正是青箫与段桐。
客栈老板越过康宁蒙,搓手推荐,“两位客官来的正好,本店最后还剩两间空房,两位刚好可以一人一间。”
听到客栈老板强调一人一间,段桐脸就更垮了,现在他正是食味知髓,不知餍足的时候。
虽然从表情上看,段桐只是从有点不高兴变成了不高兴。
康宁蒙闻言,立马可怜巴巴的盯着青箫,怆然欲泣的样子过分夸张。
“你没钱吗”青箫温声问。
康宁蒙点头,之后猛摇头,可仔细想了想,又点头。
前后矛盾的回答,这到底算有钱还是没有钱
康宁蒙对手指,委委屈屈道,“这,这钱不是我的,是我一朋友的。”虽然谭诀给他钱袋的时候允许他随便用,可作为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三讲四美五好,天天作死青年,不自食其力得活下去,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青箫向客栈老板订了两间房,付账的时候,康宁蒙的眼珠滋溜一转,记住房号后,一蹦一跳,抢先上楼,还不忘扭头对青箫道一句,“酒钱就不用你还了,把我的房钱付了就行。”心里还暗暗添了一句:还算上给你做媒人的红包,真是便宜你们了!
刚刚偷偷打量完青箫旁边的段桐,康宁蒙不得不相信真的有几世爱情。
他没穿越过来前,青箫作为一名人民教师都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和大学师兄段桐同居了,他穿越过来后,两人还是一副如胶似漆,分都分不开的样子,这秀恩爱是给谁看啊?!
单身十六年之久,初恋还是一场未完成暗恋的康宁蒙内心掀桌。
这个时候,客栈外有传来一阵吵闹,几个女声中夹杂着一个男声。
“你们跟来做什么?我只是来这里找朋友。”男声道。
“小师叔,我等只是奉阁主之命陪同你。”
“小师叔,你在旭阳城哪里来的朋友?现在这个时辰,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阁主又要责难你了!”
谭诀挨完石潋滟的训斥后,出庄来找康宁蒙,谁料后边跟着一大堆飘渺阁弟子,赶也赶不走。
第二十七章:客栈风波
谭诀在飘渺阁一群如花似玉姑娘们的簇拥下,拉拉扯扯走进了客栈。
万花从中一点绿的效果,促使大堂内的客人纷纷把头转向他们,目光汇聚出奇的一致。
有几个江湖莽汉见色起意,眼神在她们凹凸起伏,玲珑有致的身材上火辣辣地胶着,嘴里有吹着口哨的,有起哄的,还有三言两语轻薄的,丝毫没觉得有何逾礼不妥之处。
飘渺阁跟着谭诀而来的弟子中,以“医仙”景虹为首。
虽然每年上飘渺阁求景虹医治的病人如过江之鲫,但景虹对江湖却涉足不深,过去十八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飘渺阁内专研医术采取草药。
单论姿色,景虹与随行弟子相比只算尚可,并不出众,但在那么多双眼睛不怀好意的注视下,景虹脸涨得通红,嗔怒不掩羞涩的样子更显风情外种。
登图浪子们的目光越来越发肆,口头上的言语更是胡来,连在楼上的康宁蒙都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下楼,张开双臂,护在飘渺阁弟子跟前。
护花使者,英雄救美这些称呼的确威风凛凛,但起码你得有当使者,当英雄的能力。
谭诀和康宁蒙两人往大堂一站,无论气势还是身材都输于其他人,引来一阵讥笑。
在刺耳的笑声里,谭诀缓缓扫过那些只识渊龙不识连城的瞎眼蠢货,眼底有杀意涌动。
段桐与谭诀交过手,知道客栈里的人没一个会是他的对手正欲上楼衣袖末端却被青箫所拉。虽然青箫下意识想拉着段桐留下,但反应过来,立马松了手。整个过程耗时不过两秒。
段桐落在青箫身上的目光颇有审视的意味,却止步不前。
两人在楼梯前旁观局势。
客栈大堂的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还有外人不怕死的闯入。
“郝掌柜,老样子给我来一份。”古柏声音淡然,纵使在那么多莽汉的恶瞪下,走得依旧闲庭信步。
客栈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脚步声里还夹杂金属相击的碰撞声。
两列拿着火把的巡城兵围住了客栈,似乎在提醒客栈里的江湖中人最好不要在旭阳城生事端。
“哟,古副城主啊,”掌柜见到古柏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没有刻意的溜须拍马,做了个“请”的手势邀古柏上楼。
古柏是这家客栈的常客,与客栈老板有私交。客栈老板在楼上为他特意辟出一桌,全天为他预留着。
正所谓猛虎难压地头蛇,无论你是在江湖上多有名望的大侠,但这里是旭阳城,有旭阳城副城主古柏在场,客栈内无人敢放肆,连原本脑中不堪的绮念都淡了不少。
人三三两两散了,谭诀放下戒备,可惜了连城失去一次再出鞘的机会。
“你是谭诀小师叔的朋友”景虹问护在自己跟前,还保持着长臂动作的康宁蒙,话语吞吐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康宁蒙点头,眼中水光潋滟,盯着景虹,为她的问话感到奇怪。
景虹面对康宁蒙诚恳纯良无害的样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古柏跟随客栈老板上楼时瞥了眼康宁蒙。
这个时候,康宁蒙也恰好也在窥视他。
眼神交汇的那一瞬,古柏微怔。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
……
谭诀根本不想到康宁庄里住,见康宁蒙还没走,更加不愿回去。
谭诀执意与康宁蒙同住一个房间,凑合一晚,剩下一间房留给段桐青箫。
景虹本想为因小师叔任性而受到不便的段桐青箫致歉,但段桐还未等她走过来,便上了楼,冷冽之气周身外溢,不由自主让人想退避三尺。
当然,如果景虹知道段桐就是康宁靖口中如何打击谭诀的恶棍,就不会这么客气胆怯了。
客栈里剩下的两间空房恰好是连着的。
康宁蒙与谭诀在房里嬉笑打闹的声音能传到段桐青箫的房内。
青箫半躺在榻上,手肘抵床榻支撑着上身。
房里依旧没有点灯,昏黑一片。
段桐青箫均解了发冠,青丝交缠垂落,撩拨着十指紧扣的两只手。
段桐的吻虽然强硬但却比他的剑法要温柔许多,包裹起青箫的舌头,纠缠间,发出啧啧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深入的吻才结束。
门外突然响起拍门声,康宁蒙边拍边道,“青箫!青箫!”
榻上的两人俱是一惊。
“你干嘛?他们房里的灯都熄了,应该休息了吧。”谭诀有些不悦,催促康宁蒙道,“别叫了,我们两个人喝行了!”
青箫本想去开门问问康宁蒙叫他做什么,却被段桐阻止。
“师……师兄……”青箫身体一僵,很是讶异段桐的所作所为。
“谁说熄灯就是睡觉了?万一他醒着呢!”康宁蒙反驳时有些大舌头,已经喝了不少酒,继续在别人的房门口吵闹,“青箫!出来喝酒!这次的酒比上次在山洞里喝的好喝多了!”
段桐手上力道骤然加大,青箫始料未及,脸疼得煞白,手肘失了力气,整个人倒在被褥上。
青箫知段桐要说什么,开口欲解释,却听门外的康宁蒙又道,“青箫!要不,你把你师兄也拉来,我们一起喝!你酒量不错,你师兄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谭诀尚存几分理智,虽然走路时,身体摇摇晃晃难走出一条直线。
“走吧,人家压根不想理你!”谭诀扯着康宁蒙往自己的房里走,“酒也没多少了,四个人怎么分?管喝不管够!”
康宁蒙一听这话,立马安静下来,也不再吵闹躁动,更没再提要把青箫叫过来一起喝酒。
他仔细想了想,管喝不管够是比逢酒无美人更痛苦的事情。
门外的康宁蒙被谭诀拉走了,但门内的青箫没能有丝毫的放松。
段桐不容青箫辩解,只讲了一句,“师傅的教导,你忘了。作为师兄,那我便好好的教教你。”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青箫师弟且好好听着段桐师兄的教诲。
第二十八章:四人行
康宁蒙睡得天昏地暗之际,他感觉有人在拍打他的脸,叫他起床。
“干什么!”康宁蒙骂道,揉着惺忪的睡眼,上下眼皮又迷迷糊糊的贴在一起。
未睡饱的人被吵醒时,脾气总会差些。
“干什么?走了!”明明都是烂醉,谭诀却醒的比他早,连穿戴都很整齐,甚至手边还有一个鼓鼓的包袱。
“走?走什么?”
康宁蒙还没明白过来,就被谭诀拉下床,双脚着地后,踉跄前倾一段不小的距离。
“飘渺阁的人再过两个时辰左右,就会到客栈来。”谭诀解释,推开房门,朝外边望了望。
“等一下,我身上衣服还没换呢!”康宁蒙闻不惯身上的酒味,对谭诀道,“我要先洗个澡,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