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玉见两人又开始拌嘴，忙说：“邵阳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陈璐薇有些生气，他明白邵阳说这句话是为自己着想，可是那语气也实在是气人。不过她还是坐了回去，拨了拨额前的短发，“那你们自己小心一点儿，我就不过去了。”

出事的地点虽说在荒郊野岭，但是并不是真的多荒野，只是位置太偏僻。

事故地点不远处有一大片草地，还有一片绿油油的树林，有二三十十公顷那么大，直接连到外市。

许辰玉跟着邵阳走出了车道，两个人在这片区域内来回走着，一会儿跑到事故现场附近瞅瞅，一会跑到树林边缘看看，可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许老师，李泽恺是被凶手绑架了吗？”身边的小孩忽然说。

许辰玉一愣：“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像。”

本来，一个十几岁刚高中毕业的学生，有什么值得绑架的地方？李泽恺又没钱，也不像是会做什么得罪人的事，不太可能惹祸上身。而且他出来旅游，报的旅行社也是随机的，更不可能是故意遭人陷害。

只是如果这么一说，也就是不管什么人因为什么事谋杀了这一车的人，李泽恺都是无辜的，纯粹被牵连进去的。

许辰玉心中沉重，到底是什么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新闻上播报，死者都遭到毒杀，然后被人放火，连车带尸体一起烧掉，可旅行社里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有两个老人家甚至都快七十了，究竟什么人，会对这样一个群体有这么大的仇，下这么重的手，还牵连到一个无辜的孩子？

此时调查人员已经离开了，他们又来到了出事地方，现场只剩几个工作人员看守着黄线。还是不准任何人靠近。许辰玉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太阳马上要下山了。

“邵阳，天已经黑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也找不到什么。”

邵阳站在路旁，静静地注视着烧成残骸的汽车，没说话。

太阳一落山，风也凉了，冷风吹过，许辰玉打了个寒颤。忽然，一股似曾相识的奇怪气息出现了。

很明显，邵阳也感觉到了那股气息，眼神都不对了，许辰玉心里着急，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赶紧先把人拉住。

邵阳深吸了一口气，在太阳落下去的一瞬间，两人同时看见，在汽车残害附近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邵阳，是不是那个……又出现了？”许辰玉轻声问道。

邵阳点了点头。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许辰玉心里乱糟糟的想，李泽恺的事还没个头绪，灵异事件又出现了，真怕邵阳身体会吃不消。

要是自己能多帮帮他就好了。许辰玉放在邵阳肩上的手不禁收紧了一些，邵阳感觉到他的异状，伸出手拍拍他的手背，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没问题，让他放松。

许辰玉把手拿开。邵阳定定神，做了个手势，手腕上的珠链闪了一下，他猛地把手一握，在许辰玉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那个模糊残骸旁边的模糊身影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定睛一看，这是一个女孩的灵体，年纪很小，估计也就十六七岁，身穿一条白色连衣裙，身材瘦弱，齐肩的长发有些乱，她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邵阳垂下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孩：“你是谁？”

白裙子女生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很危险，弄不好会让自己魂飞魄散。本来就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邵阳一问，身子更是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忍不住向后躲去。邵阳见她想跑，弄出了一道金色的细链子将她捆在原地。

“邵阳，你先别吓着她，让她先说话。”许辰玉忙叫住他，拦住他的动作。

邵阳收手，金链子消失了，女孩一下子倒在地上，灵体有些不稳定，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邵阳观察了她一会儿，对她说：“你已经死去很久了吧，成为孤魂野鬼的滋味不好受，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跟这里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说出来，我可以送你走。”

邵阳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咄咄逼人了？许辰玉又上去拉住了他，让他别冲动。

女孩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看着邵阳：“我没有做坏事……”

听见这话，许辰玉奇怪的问：“那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啊？你知道那辆车出了什么事么？”

女生看了一眼许辰玉，许辰玉看着她那没有眼黑的眼睛心里直发毛。女生却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汽车残骸，点了点头：“我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

案子要破了么？许辰玉张大嘴巴：“你知道事情的经过？那……那车里失踪的人，你知道在那儿吗？”

女孩开口：“有一个是司机，他很早就被毒死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那另一个呢？”许辰玉接着问，邵阳也想知道，这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地方。

“另一个……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只是你们找到他后，我有一个请求。”她看向邵阳，“我看得出你很厉害，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邵阳面无表情：“什么忙？”

女生张开嘴：“请你找到我妈妈……让她去自首！”

“为什么？”许辰玉奇怪，这事跟女孩的妈妈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就是凶手……”

许辰玉听完，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女生。她这样说算是大义灭亲吗？

女生看着邵阳，哀求到：“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不能，”邵阳一口否决，许辰玉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他，这样拒绝她，难道不想找到李泽恺了吗？邵阳却又说，“不过我帮不了，警察一定可以。别说那么多了，先带我们去找人，我们再帮你想办法。”

邵阳撤掉了禁制，两人一鬼往林肯车那儿跑去。

陈璐薇在车里等了很久，看见他们回来，摇下车窗大声喊：“你们俩干什么去了？天都黑了，找到什么没？没找到咱们就先回去。”

“先开车，一会儿按我说的方向走！”邵阳关上车门，打断了陈璐薇的话。

“为什么？”陈璐薇不解。

许辰玉坐好系上安全带，这才给她解释：“我们知道李泽恺在哪儿了，跟着他说的走就是。”

陈璐薇马上意识到，这是邵阳用他的办法找到的消息，不再多话，立刻让司机开车。

车外，一个只有邵阳和许辰玉能看见的幽灵在车前带路，邵阳根据她的动向指示着司机。

从事故地点向西开了半个小时后，女生停了下来，邵阳让司机跟着停了下来。

众人面前是一片建筑废墟，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几人下了车，发现连下脚地都不好找，在车灯的照耀下，各种砖块瓦砾堆在地上，满是飞扬的尘土。

邵阳回头：“陈璐薇，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和许老师过去就行。”

“那你们小心，有什么事喊一声。”

借着身后的车灯和隐约的月光，许辰玉和邵阳开始向废墟走去。走了十几分钟后，带路的女生在一块土地前停了下来。

“他就在这里。”她指着一处隆起的小土堆说。

邵阳的呼吸变了，许辰玉一瞧，也傻了眼。

这是开的什么玩笑？李泽恺被活埋了？

43、离别之夏（七）

“快报警，快去报警！”

许辰玉见邵阳朝陈璐薇的方向大喊一声，然后猛地转回身，跪在地上开始扒土堆。

一中内，李泽恺和陆衡一直在宿舍楼顶坐着，就这么过了一下午。直到楼下有乱糟糟的声音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放学了。”李泽恺道，陆衡应了一声。

“果然是夏天，太阳这么晚还没落下去呢。”李泽恺眺望着西边的天空，落日映衬着那一片天像是火烧一样。

陆衡也跟着看去，这样的场景他不知见了多少回，可还是头一次跟李泽恺一起看日落。

李泽恺站了起来，两手撑在围栏上：“陆衡，我记得我去旅游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景色。那是在海边，同样也是日落，不过我觉得海边的日落跟这里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泽恺想了想：“在海边时只有我自己，而这里有你陪着我。”

没想到李泽恺居然会对自己说这种话。陆衡有些羞涩，心里软软的：“我从来没去过海边。”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选择去那儿的，”李泽恺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本来我还照了相，想回头拿给你看，可照相机不知让我放哪儿去了，我照了很多照片，不过我照相技术实在不行，有些照的不太好……”

他话变多了，陆衡吃惊地听李泽恺说着这些，这是他变成灵体后，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多关于旅游的事。

“我回来之前还给我弟买了礼物，是一个贝壳做的工艺品。他在我走之前要求我的，我在礼品店里挑了好半天才挑中，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哦，我还给我爸妈买了点儿特产，都海产品呢，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得惯……”

“阿恺，”陆衡叫了他一声，李泽恺停了下来，看向他，陆衡难以置信地问，“阿恺，你记起来了是么？之前的那些事，你已经都记起来了吗？”

李泽恺微张着嘴，有些失神，然后说：“我只记得……毕业了以后我去旅游了，因为我想去外面看看，然后等咱们再见面，我可以把在外面见到的那些说给你听……我知道你当了守护灵，哪儿也去不了，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替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说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可是后来我好像遇到了什么事……”

陆衡是泰山石，一块石头是不会流泪的，可他现在却很想哭。原来说来说去，说到底，李泽恺是因为自己才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他没有遇见自己，或者自己当初早些离开，不跟他们产生太多感情，也许李泽恺现在还好好的跟家人在一起呢。

是自己害了他，身为一个守护灵，恪尽职守是本分，不应该出现在人类面前，可他却放纵自己希望像人类一样拥有回忆和情感。

这难道就是自己一时冲动种下的果吗？报应在了李泽恺身上？

李泽恺说完，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伸手抓着领口，急促的呼吸着，身子忽然如同失了力气一般歪了一下，陆衡赶紧扶住他，让他坐下来。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陆衡焦急道。

李泽恺像条缺水的鱼，面色发青，眼神发直瞪向前方，手指紧揪着衣领，呼吸加重，还张大嘴巴倒抽了好几口气，这样子把陆衡给吓坏了。

“你别吓我，阿恺，到底怎么回事？”陆衡抓住李泽恺的手，想让他坐得舒服一些，心里却猛然一惊，“阿恺！你……”

李泽恺张着嘴，就这样停了几分钟，之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手指无力的松开了衣服。

“陆衡，我全想起来了。”他望着陆衡轻声的说了一句，看了看自己的手。

吐出那口气之后，他感觉自己变了。

“陆衡，我死了。”

……

陈璐薇听见邵阳那声呼喊吓了一跳，邵阳居然会这么激动地喊人，不过这是有情况发生吗？她赶紧让司机报了警。

警察动作很迅速，不到五分钟几辆警车就呜啦呜啦来了。说明了情况后，陈璐薇带着人找到许辰玉和邵阳。

许辰玉很放心她，陈璐薇十分镇定自若，在一旁老练的跟警察们交流着。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小姐，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如何找到这里的事情一笔带过。

而另一旁，邵阳却梗着脖子，倔强的站在一旁看着警察们不肯离开。

“邵阳，听话，让警察们来，他们一定会把李泽恺救出来的。你看你的手，咱们别搀和了行吗？先去包扎一下！”许辰玉心疼地劝着，紧紧拉着神色异常的邵阳，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怀里的小孩儿。

刚才挖土的时候，邵阳的手被石头擦伤了，鲜血顺着手背流下来，一滴一滴滴到地上，可是他毫无感觉，一句话也不说，守在这里一步也不愿挪动。

警察一来，那个土堆很快就被挖开了。

一名刑警忽然起身大声叫：“找到人了！救护车来了没？”

身边有人回了句还没有。

几名警察继续深挖下去，那名喊话的刑警忽然叹了口气：“算了，别叫救护车了，直接让法医过来吧……”

许辰玉听到后握紧了拳头。

土坑并没有填得很实，而且埋得不深，警察们又有工具，没多大会儿便被完全扒开了。

远远的，许辰玉看到，从坑中出来了一只手，然后，一个人形显露了出来，半躺在土坑里，由于黄土覆盖着身体和头脸，连衣服也认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伸出的那只手早已僵直，就在头顶上方，好似到最后一刻，坑里的人也渴望能够将土挖开，逃出去一样。

李泽恺终于被人挖了出来，他的一双眼睛还半睁着，直直的望向天空，只是他再也见不到这片天，再也不能依靠自己走出这个如同坟墓一样的土坑了。

“邵阳！”小孩儿忽然爆发想要冲过去，许辰玉费尽全身力气将他困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把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按。

感觉到小孩儿身体在颤抖，他轻声道：“别看了，邵阳，别看了……他已经走了。”许辰玉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头发，一下下摸着他的背。

邵阳从他怀中缓缓抬起了头，看着幕布一般沉重的黑夜，一点月光映在他清澈的眼瞳里，像是流不出来的眼泪。

邵阳几人被公安局的人带回去问话，许辰玉作为代表把事情经过挑着讲了一遍。了解完情况，警察们便通知李泽恺的家属前来认尸。

不多时，人便来了，李泽恺的妈妈还在医院里躺着，来的人是李泽恺的继父，快五十岁的高大人面色晦暗，像是生了一场重病，在停尸房见到儿子的尸体后，就跟被打了一记重拳似的，捂着胸口退了出去。

“我怎么跟他妈妈交待，我怎么跟她说啊！”男人胡子拉碴，失声痛哭，“孩子好好的出去旅个游，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他才刚刚考上大学啊！他妈妈怎么受得了！早知道我们死也不会让他去的……这是谁干的啊！”

邵阳僵硬的坐在一旁，像块石头，许辰玉给他包扎好手臂，陪着他坐在那儿，心里却同样着急地不知该怎么办。

“邵阳，许老师，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但李泽恺很明显是被人杀害的。”陈璐薇因为是局外人，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她看着气氛低沉的两人，说，“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家，先回去休息休息，这案子还没破，我们还是等警察抓到凶手再伤心吧。”

“抓到凶手……差点忘了。”一直没说话的邵阳看了眼祈求警察一定抓到凶手的男人，站了起来。陈璐薇不解的看着他，但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带着许辰玉离开了警局。

“你们不用我送吗？”几人离开之后，陈璐薇说，“邵阳，你现在还好吗？”

许辰玉也想问邵阳这个问题，邵阳依旧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小孩站在自己对面，整个人很冷静，眼神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