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玉干笑。原来他知道。

结完帐出了书店，许辰玉说要送他回家，这次被拒绝了：“我家离得很近，不需要人送。”

邵阳抬起清亮的眼睛看着许辰玉。

站在夜晚的路灯下，许辰玉觉得眼前这个小孩愈发好看了，那精致的又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眉眼，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看你这模样，在学校里估计得有不少人追吧？”

邵阳不解的看他，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逗你玩呢。”许辰玉摆着手，“反正你是个男生，应该也不需要人送。不过这次没见到你同学，下次替我跟他问声好，就当是道谢了吧。”

“好。”邵阳应了一声。

“那你回去的时候看着点儿路，早点回家。”许辰玉一笑，“我也要走了，咱们有缘再见！”

邵阳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够果断的，许辰玉在少年背后目送他逐渐消失的身影。

不过，希望下次再见面时别遇上什么怪事就好——如果真能再见到的话。

许辰玉想着，也转身离开原地。

12、许老师的新工作

许辰玉脖子上挂着哨子站在操场中间，看着眼前的一帮小孩儿。

没错，许辰玉依然选择从事教育行业，现在的他是一名六中初中部的体育老师。

离校前，许辰玉曾往其他学校投过几份简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没过几天，许辰玉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没办法，就算是换成别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干嘛，不如继续来学校里当老师，反正也算是有点儿经验了，而且——他看看操场上奔跑玩闹的学生们，最高的还不到自己肩膀。一群初中生而已，自己肯定没问题的，他就不信这群小孩儿还能比莲华女高的学生难伺候。

许辰玉抱着膀子站在一边信心满满地自我安慰，结果没得意多久，操场上就出了事。

“老师老师！”一个女生急急忙忙跑到他跟前，“老师你快去看看吧！赵亮和王辰打起来了！”

“什么！”

许辰玉立刻火速跟着女生跑了过去。

篮球架下，几个男生正围在一起起哄，女生们则在一旁大惊小怪的嚷嚷，而他们中间，两个男生正抱作一团扭打在一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赶快给我住手！”许辰玉慌忙上去将他们分开，一手揪住其中一个人，另一只手挡开对面过来的拳头。

两个人呼哧呼哧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接下来会怎样。

许辰玉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男生，又低头看着手中抓着的学生，跟对面的满脸怒气的男生相比，手里的这个个头瘦小，衣服脏乱，不过两人看起来都没受什么皮外伤。

“你们俩怎么回事？还上着课呢就敢打架，都给我站好了！”

对面的男生立刻大叫：“老师，是他的错！他刚才一上来就踹我，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简直是神经病！”

“注意你的口气！怎么说话呢？”许辰玉瞪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他……”男生话刚开头被身边的几个人拽住了，正是刚才起哄最厉害的几个人。

“老师老师听我说！是这样的……”

“老师不是我们先动手的，我们就在这儿玩而已！”

“你们闭嘴我来说！”

两三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许辰玉脑子都被搅乱了，最后才终于听明白了原因。

告状的这四个人原本在篮球架下打球，本来玩儿得正起劲，结果不知道谁把球砸到这个身材瘦小的男生身上，本来无心之失，可过来捡球的时候，高个子跟他开了个玩笑，结果这个瘦小的男生就上去踹了人一脚，两人才打了起来。

“你到底说他什么了就闹成这样？”许辰玉问高个子的男生。

“啊？”高个子男生一脸迷茫，“我就说了一句他要是想玩就过去玩，老没事在这儿偷看什么……然后他就踹人！”

“是这么回事吗？”许辰玉低头问手里的男生。

“老师我们发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是他先动的手！”那几个男生又嚷嚷起来。

许辰玉不管他们叫喧，接着问男生：“你怎么不说话？”

瘦小的男生低头不吭气。

旁边忽然有人小声道：“他平常就不怎么说话……”

许辰玉听后又仔细看了看他。这个男生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儿脏，不知是不是刚才打架的时候摔到地上的缘故，凑近一看，不仅是衣服，他的头发和脸就像是一个星期没洗过那样，脖子后面还蹭着一块泥印，双手冻得通红，还满是裂口，指甲里脏兮兮的都是泥。样子真的很狼狈，简直像个没妈的小孩儿。

“对不起。”男生突然开口，小声嗫嚅着说了一句。

周围的人瞬间陷入沉默，惊讶的神情仿佛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没、没关系。”对面的男生也愣了，马上又说，“算了吧，反正我们也动了手，你也没落好，咱们扯平了。”

剩下的几人摸了摸头，也没再说什么。

见这样，许辰玉一时不知如何收场了，自己这个老师还什么都没干，几个人竟然一句话就合好了，那还叫他来干嘛？

他咳嗽一声：“咳……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追究责任了！不过不准再有下次，有什么事情好好解决，解决不了就来找老师！听到没？”他假装严厉地批评着他们。

瘦小的男生点点头，然后挣开他的手扭头跑掉了。

许辰玉干巴巴的说：“那好了……你们接着去玩吧，不准再闹矛盾了啊！”

大家一哄而散。

许辰玉莫名其妙捱到了下课。

中午，同事把他叫到路边摊吃烧烤。

许辰玉的同事是六中高中部的一名男老师，也是教体育的，比他年长，个子也略比他高，身材健壮，皮肤黝黑，性格很外向，许辰玉第一天上班就被他搂着叫哥们了。

“哈哈哈！行行行，酒量真不错！那我也干了啊！”徐凯端着小塑料杯子冲许辰玉一抬手，仰脖喝光。

“咱们少喝点儿吧，咱们下午还有课呢！”许辰玉劝道。

“没事儿！喝两罐啤酒还能醉？我以前自己一个人就能整一件儿，没半点儿事没有！”

许辰玉不认同：“咱们是吃饭又不是喝酒，再说我待会儿还有事，就指着现在能吃顿饱饭呢。”

“瞧你这话说的，跟在学校没吃过饱过似的，也没见你饿的前胸贴后背啊。”徐凯又倒了一杯啤酒放在他手边，“难得在学校里认识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哥们，我才叫你一起出来的。你不知道我平常在学校里干啥都自己一个人，吃饭也没人搭伴，没劲死了……哎，对了，你不是刚大学毕业吗，要是有什么单身的女同学，记得先给我牵个线搭个桥！那我就不烦你了！”

“你可真是……”许辰玉哭笑不得。

“不过说真的，我听说你以前不是在那什么莲华女高里当老师吗？那学校不是一般的好啊，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跑到这破中学里当老师了呢？”

许辰玉怔了一下：“这你也知道？我只是不太喜欢那儿的氛围。”

“那儿的氛围怎么了？条件差？”

“当然不是！就是……女的太多了。”

徐凯差点把酒喷出来，大笑着捶了他一下：“女的多了还不好？你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

许辰玉皱眉揉着被打的地方：“话不是这么说，那学校女的虽然多，但是全是中年妇女，结了婚生过孩子的！剩下的全是学生，你想什么呢！”

徐凯听后又哈哈大笑起来：“我的错我的错！唉，这么说起来你也挺可怜，还不如我呢，算了算了！还是出来好！”

许辰玉摇摇头没搭理他，等着他笑够。笑罢，徐凯端起杯子又喝了口啤酒：“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现在在咱六中适应得怎么样？这几天上课感觉还行吧？”

“嗯，还可以，毕竟初中生，小孩子带起来比较容易，也就今天课堂上出了点小状况，不过都解决了。”许辰玉笑笑。

徐凯听后眼睛一瞪：“啊？出了什么状况？有人欺负你吗？”

“什么啊！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两个男生闹矛盾，然后打了一架……”

“啥？”徐凯一听立马就火了，“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课堂上打架？你没管他们？”

许辰玉忙道：“我当然管了！不过小矛盾而已没那么严重！最后两人还和好了。你别大惊小怪的吓我一跳！”

徐凯是典型的北方人，脾气直来直去，火气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和好了啊，那就好……哎，你今天带的是哪个班来着？”

“初三四班，干嘛？你还想去报复啊？”

“瞧你说的，好歹我也是人民教师，能干那种事吗？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学生，可以跟你说说情况。”徐凯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等一下，初三四班……你这个班里是不是有个叫赵亮的男生？”

许辰玉想了想：“是啊，打架的人里好像就有他，怎么了？”

“果然又是他……”徐凯说罢摆摆手，“我跟你说，你上课的时候可得招呼着点儿这小子，他以前事儿就不少。”

“他怎么了？”许辰玉好奇道。

“我认识他们班主任曹老师，你不知道，这老师每次一见到我们就大吐苦水，天天说这学生不好教，又不讲卫生，上课也不听讲，还经常逃课，前段时间这个赵亮还把他们班上的一个女生给欺负哭了，人家长还找到学校来了。反正就是麻烦不断。”徐凯边吃着菜边说，“我也见过这孩子，成天脏了吧唧的，学习也不好，确实让人头疼。不过我听说他也不是一直这样的，这个赵亮家似乎是出过什么意外，他爸妈也不怎么管他，学校曾经找过他家里人，但是好像也没什么用，这孩子还是一直这么怪。”

许辰玉听了心里蛮惊讶的：“可我看他不像啊，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他今天打完架还跟人道歉来着，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道歉？他？”徐凯差点噎住，“你说的真是他吗？他是个惹祸精啊，会跟人道歉……难不成他还真转了性了？我不是说他有多坏，但是这孩子就是性子奇怪得很……反正你要是瞧见他就多注意点儿，别再让他闹事就行，多看着点儿也没差！”

许辰玉只好答应。

一中里。

最近一段时间，郑冲和邵阳发现李泽恺忽然成了大忙人，有时一天都看不见人影。这天，他们俩终于逮着李泽恺午休时一起吃了午饭。午饭过后，三人一起来到李泽恺的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李泽恺道：“估计他们都去吃饭了吧，你们随便坐啊。”

郑冲答应一声，随手搬过一把椅子坐了过来，顺带给邵阳也搬了一把。

“阿恺，最近怎么成天都看不见你人啊，你们球队做什么呢？”郑冲问。

李泽恺往自己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球队里有球赛啊。”

“球赛？什么球赛？”

“你居然不知道？我以前可跟你们说过的！”李泽恺扭脸瞪他一眼，“别告诉我你真忘了，上个学期就跟你们说过！这学期市里要举办一次高中篮球联赛，全市的中学都能参加，要是能得奖的话就有奖金拿，高考还能加分！”

郑冲呆呆地看他：“真的假的？我真没印象了……”

邵阳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你那时急着回家吃你妈给你做的红烧肉，哪顾得上听这个。”

李泽恺噗嗤笑了出来。

“邵阳！你别老是打我的脸成吗？多不给面子……”郑冲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又转向李泽恺，“不过你说也真是，干嘛非得把比赛弄到这时候啊？天这么冷，而且过段时间又该期末考试了，你们这时候参加比赛能行吗？”

李泽恺瞪着他：“比赛从上个月就开始了！我说你可真够关心你哥们的啊！我老早就去参加比赛了你都没发现！”

郑冲被骂得连忙道歉。

李泽恺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也挺快的，不会影响考试。已经到半决赛了，半决赛我们跟十四中打，要是能赢的话就直接决赛，也就这个月的事。”

“那可真不错！你们挺行的啊，还能进决赛！争取拿个冠军回来！”郑冲激动地叫道。

李泽恺笑：“冠军？你要求还挺高！咱学校能拿著名次就不错了，有六中那帮子人在，冠军就别想了。”

“六中？那不是你弟弟他们学校吗？”

“是啊，六中那实力，咱们跟他们比真的不够看，人家就靠体育冲名气的……”

“是吗……”

见两个人越聊越起劲，邵阳静静地坐着没吭声。

“哎阿恺，我再问问你，”郑冲拖着凳子往床边挪了挪，“你们宿舍那个陆衡呢？他篮球打得怎么样？你见过没？”

“陆衡？”李泽恺被问住了。这时他猛然想起来一件事：跟自己同寝室的陆衡也是打篮球的！可是他再一回想，自己好像并没见过他打球，而且更奇怪的是，教练也似乎从来没提起过他。

他摇头道：“他还没上过场呢，我不知道他打得怎么样。”

13、李泽恺的疑惑

晚上陆衡回到宿舍时已经快九点，宿舍里没人，他坐在自己的床边，看着剩下的几张空床铺。

男生们不太会整理东西，床上的被子总是乱糟糟的，每个人的床头都东一件西一件挂着好几件脏衣服，桌子上堆着吃剩的零食，一低头，李泽恺床下还能看到两双拖鞋翻着个躺在地上。

原来高中男生就是这样过活的，陆衡心想。他从来都没有过高中生活，因为他不是人类。

陆衡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标记。严格说起来，守护灵也算做神灵的一种，这正是他本不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原因，只不过守护灵没什么翻天覆地的能力，更多是一种象征。换句话说，陆衡这个守护灵的身份更像是一所学校的灵魂，所以即便出现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陆衡都快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当守护灵，也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每天看这些学生们来来往往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事可做。这次若不是因为自己守护的地盘出了异常情况，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现出真身，还顺理成章成为了这所学校的学生。

原本莲华女高那件事结束之后就该离开了，可他却违背常理留了下来，原因是，他也很想尝试着当一回高中生。总在一旁看着他们嬉笑怒骂，三年后再离开，他也很想给自己制造些这种回忆，哪怕只有一次。

只不过……自己当时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跑来当体育特长生？陆衡骤起眉头。

“哎？陆衡，你在这儿呢？”李泽恺裹着大衣从外面进来，“吃饭了吗？我买了点儿吃的。”

“谢谢，我吃过了。”陆衡答，其实他没说实话，他根本不需要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