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慕容枫的心不由自主地纠结了。

“树，我……”

“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树皱了皱眉头打断了慕容枫的话。他双眼直直地看着远方开始变得灰蓝的天空，没有焦距，也许忆起了什么。

“我会用行动证明的。”慕容枫笑道。

对话结束。

因为，快日出了。

在高空中迎接日出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身边的云彩随风快速流动变幻着，整个天幕随着光线的变化而明灭着，周围的空气随着温度的转变而渐渐显得热烈。

这样的早晨，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每日都在相同的时间上映，它张开怀抱等待着我们的融入，千年不变。天地间刷新明暗以及种种色彩，在光线照耀下显得明艳夺目的红羽背着慕容枫和树飞向与地平线胶着的朝日。

在日光充分伸展出来的时候，他们头上方四十五度角处的一片浓密云层间出现了一圈可疑的黑色。身下的红羽忽然变得火热，它加快了飞行的速度，方向便是那圈黑色的云。红羽，日出，还有任务要求找到的那个小岛，竟是空中岛屿？

只是如此一来，完成任务的条件变得极度苛刻，需要多少的巧合才能找到红羽以及这个岛屿呢？也许只有创造游戏的那个人才知道了。

那圈黑色的云层大概出现了十分钟，在慕容枫等人逼近它的时候，它已经消失了。但红羽已经有了飞行的方向，所以轻易地，他们来到了那个云层前。

当两人双脚踏上实在的软玉地面时，眼前的景象，也印证了，这高空的云层中藏着一个小岛，一个空中岛屿。

一则发送给全服玩家的系统消息：

“恭喜枫城势力完成任务[漫步云端]，获得发展空中势力的系统许可。由于枫城势力是第一股进驻空中的势力，系统特奖励空中岛屿一座。有关空中岛屿的信息，请玩家自行探索。

任务[漫步云端]将继续发放给[天地玄黄]各大势力。

另：系统将在现实时间凌晨零时进行第五次更新维护，届时将开放空中飞行系统以及大陆间的空中飞行服务，与空中岛屿相关的主题场景也将开放服务。敬请期待！”

任务完成了！慕容枫淡笑着看向树，只见他的紫眸中也闪着一丝激动。

“不过是系统给的空头支票，没什么好兴奋的。”一个如岩石般坚硬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说话的是红羽。

它，会说话？慕容枫看向树，见他倒是不怎么吃惊。也对，既然信任了红羽，也许之前在那个小岛上就有沟通。

但更让慕容枫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红羽不仅会说话，他还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个人……鸟人？！

“你，你，你！！！”这一刻，慕容枫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不由自主地指向面前的红羽，

“你、你是人？你、你、你、你不是只鸟吗？”

眼前的红羽，一身血红，鲜红的唇，深红色的长发，身着带云纹卷边的暗红长袍，当然，作为标志性存在的依旧是那双透着玻璃光泽的血红眸子，冷冽而骄傲。

化成人型后的红羽让慕容枫想起了血色空间中的那个凌夜。眼前的红羽跟他很像，却不是他。因为凌夜的双眸没有情绪波动，脸色因厮杀后的伤痕而苍白得可怕。

“夜，你居然不知道我不是只鸟？”红羽勾起嘴角，脸上的神情突然生动了许多。

在打哑谜？不过慕容枫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件事：“你说的空头支票是什么意思？”

“要做空中的霸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使开通了空中岛屿，对你们的势力也没多大帮助。忘了告诉你们，系统赠送的那座空中小岛并不是我们脚下这座镶金铺玉的小岛。不说空中岛屿的开发经费和系统维护经费多得吓人，即使出资开发，如今空中飞行坐骑依旧是少的可以用手指数出来，交通不便导致玩家不足，入不敷出，更别说小岛建设数值的积累了。不是任何一个势力都可以经受住这样的考验。而你们枫城，可以吗？恐怕也难吧？”红羽丝毫不掩饰血眸中的嘲弄，目光森冷。

慕容枫明白[天地玄黄]确实是一个烧钱的游戏。特别是你若要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前期投资将多得让人乍舌。即使是一般的玩家，也要付出相应的RMB才能抵销游戏里的花费。除了职业玩家这种不要娱乐的人以及一些成功垄断某样资源的势力，大概不会有人在里面赚到钱。而且普通的职业玩家也只是刚能糊口而已，举例说明：倒霉的小渔夫凌夜。游戏开发商为什么开发游戏？兴趣使然？开玩笑，如果没有利益的驱使，谁会花钱研发呢？

只是……

他转头看向树，树的紫眸里透出隐忍的怒火，却也陷入了沉思。

“你到底是谁？既然你能知道这些，应该也有解决办法吧？”慕容枫试探着问道，却见树闻言后抬头，惊讶地把视线投向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红羽的发言打断了两人的互动：“噢，还没正式介绍，我是夜的师傅。名字你已经知道了。”说着他又把目光转向树，“我已经履行承诺，帮助枫城完成了任务。现在我要跟自己的徒弟说说话。”

树紧了紧双唇，然后不发一言地离开。

慕容枫看着树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羽是他的师傅？！

愕然地看着面前的红羽，只见他高深莫测地一笑。

“那个，那个，你是我的师傅？你是NρC？玩家？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是慕容枫却凌乱了。

“准确地说，我是夜的师傅。现实中，以及游戏中，都是。”说到“夜”的时候，红羽硬硬的声音仿佛强调般地停顿了一下。

“夜的师傅？你知道我不是凌夜？”这时，慕容枫才想起之前红羽对自己的催眠，不由地浑身一颤。

“是啊，我现在全都知道了。”红羽语调很冷，让慕容枫的心脏猛地一跳。

“为什么？”慕容枫感到在慌乱中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涌现心头。

“在幻境里使用催眠术时，我看到，夜的过去全没了，剩下的是慕容枫的回忆。”

“没错。”无法否认，慕容枫唯有坦荡承认，“我的确不是凌夜，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任何事情都有个始终因由，有时候结束也是开始，开始也是结束。正如你是凌夜的结束点，却也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上挂着嘲弄，“说实话，我对你没什么好感。没想到夜居然挑了一个如此懦弱的人。你身边的朋友太宽容了，只说你是个不懂爱的人，容忍着你与他们刻意保持的距离，容忍你被动地接受那么多人的好意却不愿作出回应，甚至容忍你的三心二意。其实你只是个自私的人，喜欢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修饰自己而已，矫情！”

慕容枫报以冷笑，抬头看向红羽，说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与你无关。也许在你的心目中我不配占着凌夜的身体，但这也非我所愿。”

尽管带着被人看穿的不安，被揭伤疤的疼痛，但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慕容枫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唯独庆幸的是，自己还没跟小林相认，如今也不需要了。不能在相认后让他们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毕竟自己已经离去多年，再大的伤痛也已经被时间抹平了。

此时，红羽仿佛宣判的声音响起，“虽然比起夜，你还差得远，但我也不否认你的潜质。我不清楚夜是怎么找到你的灵魂。但如果我的判断不错，他是舍弃了自己的身体，让你重生了。”

“重生？”这怎么可能？慕容枫瞪大眼睛看着红羽。

“也许他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大脑跟你的脑电波契合度很高。”

“脑电波？”

“反正，先不管他怎么找到了你的脑电波，但你的脑电波被他成功移植过来了。”

“那他自己的脑电波呢？”

“夜从小便接受地狱式训练，这种程度的脑电波剥离还难不倒他。”

“那他的脑电波现在在哪？”

“我可以将你的态度理解为要对夜作出补偿吗？那么，如你所愿。种种迹象表明，夜的脑电波现在正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你要做的就是去把他找到。”

慕容枫已经陷入了沉思，凌夜，这个之前闻所未闻的名字，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将自己复活。

第12章

现在是游戏时间早上九点整。

光脚踩在软玉上，穿梭在一朵朵傻乎乎的云团间，慕容枫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天上人间。当然，这要忽略那些商贩NρC讨价还价的声音。虽然言辞间并不粗鲁，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客气，但基本上他们还带着商人的本性。总的来说周围还是比较聒噪。

他们如今所在的空中岛屿叫密云岛。密云岛，顾名思义，它缠绕在层层云团中的小岛。只不过，小岛上穿梭的云团稍显灰暗，密云挡住了太阳的光线以及风的来访。根据红羽的说法，这个岛上合共4000名NρC，貌似有一套限定制度区分他们职责，而不同的职责穿着不同款式的衣服。很奇怪的是这里的商贩穿得跟古代书生一样，就差手上实在没空不能摇着把折扇。

小岛由内城和东西两座外城构成。其中内城住的是拥有中级智能的NρC，而外城的则只有初级智能。于是，外城算是物质的提供者，而内城则着力于提升小岛NρC的职能。说起来分工很简单，其实里面的系统着实是庞杂的让人乍舌。

红羽也毫不在意地把小岛的分布图放在慕容枫面前。慕容枫扫了一眼，暗自感叹果然管事的都比较操劳，看那密密麻麻的树形图跟地下迷宫似的。

说了那么多，好不好奇到底如何找到夜的脑电波？找到以后又该怎么办？话说这是秘密。嗯，秘密。

“这事情不能说出去，你了解的。”某只红色大鸟的原话。

“你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我有别的选择吗？”慕容枫自嘲地笑笑。

“别的选择？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某只鸟说得斩钉截铁。

总而言之，如今的慕容枫正拎着自己的好心情在外城逛街呢，呃，手里还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树。

想起一个小时前树在内城门口等着自己的样子，慕容枫不由得一乐，其实红羽能拿我怎么样？难得看树的双眸放出圈圈压抑的怒火，却又不敢恶言相向的样子，慕容枫更乐了。

凌夜的确是FZ的T1，FZ据红羽说的，就是一个神秘组织，T1是凌夜的代号，据说也有王牌的意思，至于它们的具体意思，红羽却讳莫如深。

树认为眼前的凌夜就是FZ这个神秘组织里的王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师父。而如果红羽就是凌夜的老师，为什么他却表现得完全不认识红羽的样子，而红羽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徒弟使用催眠呢？而且这个传说中的T1一点王牌的样子都没有。

慕容枫继续回忆。

“我在这里只是作为凌夜游戏里的师傅。游戏里的NρC比较强，这不会引人疑窦。”根据红羽的说法，他还真的是个NρC，当然，也可能是暂时扮演。

“那你是真人扮演的？”慕容枫当时真的很好奇。

“可以这么说。”某只大鸟的脸上居然有些不自在。

“那凌夜呢？”继续好奇。

“他？你说呢？”继续不自在。

慕容枫摸摸鼻子，如果凌夜不是真人，那自己如今的身体又算怎么回事？哈哈，问了个蠢问题。

回忆结束，慕容枫深深吸一口气，今天天气真好啊！他怜爱地摸摸身旁傻乎乎的云团，拖着树沿外城大街的小摊子一个又一个地逛了过去。

就在这时，慕容枫突然瞪大了眼睛，老天！他看到了什么？

眼前那个印了部经典小渔船的铁盒子，不可能吧？内嵌广告？他一把抓起来，扔一个“鉴定术”过去，耳边传来一个表示遗憾的声音。

“不能鉴定非所有物。”

“嘿嘿，这位大哥不着急，可以买下来慢慢看。他们都叫我小宝，很高兴能为您服务呢！我这儿别的不多，就是糖特别多，而且特别全。我们家大宝，也就是三十米外那个摊子的摊主，经常夸我这里的糖好吃呢！其实啊，这里的糖每一样我都试过了，不过你别跟街尾，嗯，就是那个大胡子叔叔说噢，要不他会敲我的头。所以啊，有小宝的信誉保证！您请放心！”

慕容枫看着眼前这个闪着双清澈大眼的小童，感慨系统居然雇佣童工，叫一个小孩子去卖糖？

而且这台词听着总有点奇怪。

“这糖怎么卖？”慕容枫问道。

“您要这个？”小宝皱眉想了一会儿，像是泄气地垂下小肩膀，开始在左袖子里掏东西，掏出来，摊开，然后说道：“那要看您怎么选，一共有十六种味道，分别是薄荷原味、特效薄荷原味外加十四种水果口味，分别是橙子、水蜜桃、青柠、西柚、菠萝、香蕉、哈密瓜、西瓜、椰子、杏仁、奇异果、樱桃、草莓，还有最新口味榴莲。任君选择，每盒不过是三十个金币，而已。这剧本还真难念，回头让大宝哥哥拿去给系统大叔改改！”

其实一口气说那么一大段话，说不累还真挺难；若说要一口气背下这么一段话，说不累死人还真挺难。但以上两种情况若发生了，都将说明眼前的NρC理应获得一份勤工奖。

正要开口说话，慕容枫就看着小宝从左袖中摸着一个三十二开的绿色薄本子，一番，只有两页。里头那一页写的自然是他刚才说的那段话，第一页写着大大的八个镏金大字：渔夫之宝专用剧本。

“这盒糖我买下了，”慕容枫噎了一下，举起手上那盒，看了看，是草莓味的，小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深呼吸，继续说道，“但小宝得先告诉哥哥哪个NρC可以收购鱼肉呀，哥哥得先把鱼肉卖掉才有多余的钱买零食哟。”

只见小宝呆愣地看着面前这位顾客，茫然地摇摇头，然后扁着嘴，眼睛使劲眨啊眨的，却没有泪光。

慕容枫突然想起其实他只有低级智能。低级智能意味着什么呢？保证最基本的交易操作？小圈子的交流？机械的？如同读剧本一样？也许连表情动作也不能充分控制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树伸出手摸摸小宝的头，说道：“小宝，我也想买一盒。”

转眼望向树，慕容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温和的树。

树和小宝迅速完成了交易。

无论在现实里还是游戏里，没钱都是个让人尴尬的大问题。

慕容枫摸摸鼻子，笑着跟树离开了小宝的摊位，而后把手往树的面前一摊，说道：“糖拿来，给我研究一下好不好？”

“想试一试？”树难得开口。

其实慕容枫的本意并不是要糖吃，只是想研究一下它跟鱼篓在游戏里有什么联系而已，他还念念不忘那个强悍的鱼篓。于是他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

却见树突然停下了脚步，眯了眯眼，看了好一会儿，神色突然冷了下来，说道：“听说，T1最讨厌糖。”

慕容枫嘴角抽了抽，说道：“以前不喜欢，不代表现在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不代表未来不喜欢。”

树愣了愣，随即恢复了惯有的态度，把整合糖往慕容枫手上一放，完成交易。

只是，慕容枫似乎跟这盒糖没什么缘分。当他正想打开糖盒子时，一个浅绿色的物体“哇哇哇”大叫着从远处奔来，搅着一阵绿叶的香味直直地扑到了他怀里。速度之快，只让他看清了物体的影子，嗯，就是一团的。这个物体比慕容枫高一个头，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往他的怀里钻，仿佛在寻找最舒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