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传说多如牛毛，据说他武功高强，曾独自一人深入匪寨尽诛宵小。

据说他血腥残暴，曾因为一句话虐杀敌囚——虽然那人也是罪大恶极之辈。

据说他性情温和，曾牵迷路的小女孩回家……

那么多“据说”，早已没人在意它们的真假，总之所有的一切都反应一个真理——大师兄很牛叉，大师兄最厉害，这个神秘复杂的男人没有什么地方是不值得去爱的。

二十五岁，未婚配的条件让低调如炮姐的女人们都心动不已，他的追求者趋之若鹜，但至今未见有女子陪伴身侧，于是乎大师兄似乎和不食人间烟火打上了等号。

他太孤独了，沉默寡言，喜爱他的人都想走进他的内心一探究竟。但他的冷淡和防备没有给女孩们机会，不是没人向他告白过，但下场都一样，被无情的拒绝，果断而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在这种情况下，能长期跟随唐风华的小师妹唐青竹就成了大家羡慕嫉妒的对象，或者是和师兄沟通的桥梁。

“师妹，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大师兄吗？”一向严厉的师姐会捏着情书期期艾艾的问。就连刚刚入门的小师妹都会缠着唐青竹询问关于唐风华的事迹。

唐青竹总是会委婉的回绝，她不敢说自己和师兄关系有多好有多好，师兄能放她在身边不过是因为她是傲川师父新收的徒儿，师父点名要他关照而已。师兄也的确尽心尽力，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事。

像很多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唐风华就像一束耀眼的光，早已驻扎在她心里。要说不喜欢那是骗人的，每次面对师兄的时候她都会脸红心跳，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唐青竹很自卑，她的资质在唐家堡只能算中等，何德何能接受大师兄的指导呢？

她喜欢师兄，但又很清楚的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可逾越的距离，她只求能跟在师兄身边，仰望着他的背影，这就足够了。但她仍存着一点小小的心思，希望师兄能晚点娶妻，这样她跟在师兄身边的时间能再长一点。

当然，如果可能，唐青竹希望自己也成为一个能和师兄比肩的优秀女子，这样说不定就能配得上他了吧？

“接下来我自己进去就好。”唐风华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把唐青竹从幻想中拉回来。

他们已经来到了师父门前，按道理她不能再跟着进去了，没想到一入神把最基本的规矩都忘记了，要不是师兄给她台阶下……唐青竹低下头，小声的道歉：“无华师兄，对不起。”

唐无华是他现在的名字，无字辈，取洗尽铅华之意，但唐风华很少让人这么称呼他，除非是在一些重要场合。

“嗯。”唐风华垂下眼眸，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感情迟钝的小孩子，他不是不知道师妹那点少女心思，但既然对方能认清位置，恪守规矩，他也不愿挑破，毕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门师兄弟。

唐青竹退后几步，听唐风华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内，始终低着头。

“师父，寻我何事？”唐风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虽然礼数分毫不差，但唐傲川总觉得自己这个最引以为豪的徒弟透着一股淡漠疏离，不是针对他，而是对整个世界。

“今天找你来是宣布一件事。”唐傲川拿起手边的信，这是上面刚刚传下来的消息，“新的武林秘境即将开启，地点在江南，这次由藏剑山庄主持大会。你我都在名单上，届时和其他师门兄弟一起代表唐门出席。”

副本吗？唐风华自动翻译了词语，自从穿越回来后他看这个“游戏世界”透彻了不少，比如为何十大门派私底下明争暗斗，但一有新的秘境开启便会放下一切成见团结在一起商量如何探秘——或者换成游戏术语，如何“开荒”。

这是以前的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就像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没有人会去想是否合理。他们是“游戏人物”。哪怕自成一个世界，仍然有着不合逻辑的地方。

“徒儿知晓。”唐风华简单的应道，连问都没问。

唐傲川叹了口气，“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如果傲炎还在，他会很欣慰的吧。还有……”他话锋一转，“无华，你今年也二十有五的，为何还不娶妻？”

唐风华淡淡的说道：“职责在身，尚不是谈论儿女私情之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个借口用了八年，哪怕唐傲川知道这敷衍也奈何不了他，毕竟作为师门大师兄，唐风华的职责的确不小。

果然，他只是一摆手，说道：“罢了，这些事你自己决定便好，下去为大会做准备吧。”

“是。”唐风华一拱手，干脆的转身，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慢着。”唐傲川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唐风华挂在腰间的千机匣皱起了眉头，“既然事关武林秘境，你也去力堂换几件称手的武器。如果我没记错，这把千机匣你已经用了八年了吧？”

“无妨，尚可使用。”唐风华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两个镌刻的小字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笔画，乃“夏卿”二字。这是他自己造的千机匣，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方才完工，承载着的感情不允许他随意更换。而且就像他说的，既然还能用，自然是比其他需要时间来磨合的千机匣更加适合他。

唐傲川按按太阳穴，“徒儿，我不知道你在执着什么，但有些事还是放下为好。”

唐风华头一次面对师父时流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他开口道：“所有事我都能放下，但惟独这件事，如果我忘了，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他按上胸膛，感受着鼓动的心跳，“师父，我不想做一个负心人。”

唐傲川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你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的确，有些事不能忘。下去吧，训练了一天，你也该累了，早点休息，为大会做准备。”

“嗯。”唐风华勾了勾嘴角，退了出去。

唐青竹迎上来，“无华师兄，师父和你说了什么？”她刚刚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娶妻”二字，心脏微微抽痛，这一天果然要来了吗？

唐风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唐家堡弟子律例第三条是什么？”

唐青竹身体一僵，知道自己惹师兄不高兴了，“不该问的事……不问。”

“记住。”唐风华不再看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的小师妹，他从来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唯一值得让他付出温柔对待的人和他隔着次元的距离。

唐青竹深吸一口气，跨步跟上，暗暗自责。她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只要偷偷的看着师兄就满足了吗？为什么突然就失态了？她抬头望向唐风华清冷的背影，脸上飞起两朵红晕，大概她这次是真的沦陷了吧？

不过无所谓了，能跟在师兄身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63、炮哥回忆录（三）

“大哥，你看我的手艺怎么样？”叶缘放下梳子，将铜镜端到兄长面前，俏皮一笑道：“啦啦，现在的哥哥可俊秀多了呢。”

叶斩望着镜中面如冠玉的青年，原本披散开的长发被发带束成马尾垂在脑后，一袭黄衫更是贵气逼人，端庄大气。他不由的哈哈大笑，“小妹啊，你的巧手可真是出神入化，硬生生把一个风流公子变成了刻板的家族长兄。”

叶缘撇撇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娘可嘱咐我了，哪能让你随随便便出去见人，你可是我们藏剑山庄的大师兄哎！要做好表率作用的！”说完她又俯下身帮叶斩端正了衣冠，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不过也太隆重了点吧？这套衣服就连庄主诞辰也没见你穿过。”

叶斩眯起眼睛端详镜中的自己，“还不是因为武林秘境要开启了嘛。”

“少来！”叶缘双手叉腰，少女的娇蛮展现的淋漓尽致，“秘境大会什么的时不时就有一次，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呀？”

叶斩站起身，小心的把重剑和轻剑佩好，英姿勃发。他开口道：“好吧，不瞒你。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友要来，人家是出了名的严肃认真，我不隆重点怎么好意思见他。”

叶缘蹦蹦跳跳的凑到哥哥身后，戳了戳他龙袍一般的华服，“什么朋友弄得平时邋遢的要死的你也学会好好打扮了？该不会是……”她狡黠一笑，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叶斩对这个好奇心重的妹妹也是头疼无比，“是男的！还是这次带领唐门出席的大师兄！这下你满意了吧？”

叶缘嘟起嘴，“没意思……而且你是怎么和唐门的人认识的？没道理呀。”

“我们都是浩气盟的，几年前一起任务过。”叶斩抽出剑比划了几招，剑势如虹，收放自如。

叶缘更加惊讶了，“浩气盟？我还以为从唐门出来的都会去恶人谷呢，性格那么阴暗，无聊的要死。”她想起了某一次去巴蜀游玩的经历，见到了唐门弟子一个个都像是木头人一样，连走路的步伐都一模一样，看得她一阵恶寒，没玩几天就吵着回家了，还是西子湖畔更加治愈她的心灵。

叶斩沉吟了片刻，“还别说，蜀云兄倒真的适合恶人谷，他的确是个随心所欲，桀骜不羁的人啊。我也问过他加入的原因，可……”他咧咧嘴，哭笑不得的说道：“你知道蜀云他说什么吗？”

“哥你别卖关子！”叶缘拉着叶斩的袖子撒娇。

“颜色。”叶斩说：“浩气盟是蓝色的，他喜欢蓝色。”说完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奈，叹了口气。

叶缘噗嗤的笑了出来，开心的捶打着兄长的后背，咯咯笑道：“真是个奇怪的人，好玩儿，太好玩了！你说是不是厉害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呀？就像大哥你总是逛青楼但不碰任何一个姑娘一样。”

叶斩赶忙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让娘听到我就惨了！”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叶缘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愣，“哥，你、你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难怪你都不找女人，而且对那个唐门大师兄那么上心！”天呢，哥哥居然还有这样的秘密！太可怕了！

叶斩闻言居然大笑起来，“哈哈，你的想象真丰富！我和蜀云兄是有过命之交的好兄弟，想哪去了？不过……如果我是女人的话说不定真的会爱上他。但我想，能配得上他的女子还没出世呢，蜀云兄至今还未有妻室。”他摸摸下巴，回想那人独特的魅力，感慨万千。

“真的假的？这么夸张？”叶缘把不相信写在脸上，“他大概也和你一般年龄，按道理早该成亲了，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吗？”

叶斩听到亲妹妹猜测自己至交好友的隐私，心情很是复杂，不禁为之辩解道：“蜀云兄只是洁身自好而已，与那些污浊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叶缘点点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我还真想会会他，我就不信以我的魅力还搞不定一个男人。”她说的骄傲自豪，也的确有这个资本。虽然身材并没有多惹火，但她明艳的眉眼，时而清纯时而妩媚的气质对男人都有着致命的诱惑。不知道有多少富家子弟，风流公子想娶她为妻，但都被保护她的家人拒绝了。

尽管叶缘只是随口一说，但叶斩还是板起了脸，严肃的说道：“小妹，这种事不能乱开玩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打消为好，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冷酷的一个人。如果爱上这样一个人，那会是一种痛苦。”

本来只是说笑的叶缘闻言，被激起了好胜心，她拧起好看的眉毛，不满的说：“我就不信他会是个不动凡心的菩萨，只要是人都要七情六欲的吧？”

叶斩暗暗眉头，低声说道：“具体怎样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他对那些狂蜂烂蝶十分反感。江湖上出名的大侠多多少少有几段或真或假的风流韵事，就连纯阳的某位道长都成了街头茶馆评书的主角。但你想过为什么唐无华这人闻名以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桃色八卦吗？”

叶缘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叶斩叹了口气，“和你说件事就知道了。有一次我们所在的小队奉命剿灭一群悍匪，有众多英雄好汉在，我们轻松擒住了匪首和他的军师。这个军师还是个兼职算命的神棍，当时队里的人无聊，就趁着押送的空闲找他算命。当时我鼓动蜀云兄算算姻缘，那神棍大概也是为了讨好，就说他一生桃花不断。然后……”叶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叹了口气。

“那个神棍被杀了？”

“准确的说是虐杀。”叶斩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碍于他以前的功劳，再加上这个神棍也是个恶贯满盈之徒，所以这件事就由队长做主压了下去，也只有几个兄弟私底下传传罢了。”

叶缘摸摸胳膊，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她还是觉得冷飕飕的，“这……只能说明他心理扭曲，喜怒无常吧？”

“反正自从他的凶名远扬后，是没人再敢造他的谣了。不管其他的小道消息传的再凶，关于他的情感都是禁忌的话题。”叶斩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他就是一簇吸引人的魔火，不自量力的飞蛾只有死路一条。”

“可……”叶缘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

叶斩推开门，迎着阳光抬迈开步子，“走吧，大会快开始了。记住，好奇心害死猫。”

作为藏剑一方的代表自然要和同门兄弟待在一块儿，兄妹两人落座，四周金灿灿的一片，甚是晃眼。这也难怪，藏剑是这一次的东道主，在自家的地盘上人当然多，反观其他门派，明教来人最少，唐门和五毒次之。都处偏远之地，路途遥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会还是那些成词滥调，无外乎就是新的秘境开启，大家要齐心协力云云。叶斩表面上专心致志，实则神游天际，他们这些坐不住的人最期待的是大会后的自由活动时间，不同门派的弟子可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切磋武艺，谈天说地，很是热闹。

这曾被唐无华一针见血的说是“变相的相亲大会”，叶斩想起当时的谈话，不由的会心一笑。

“哥，你在笑什么？”叶缘在看不见的角落拉了拉他的衣袖，这是兄妹俩最常见的小动作。

“我在笑……咦，你脸红了？”叶斩侧过头，看到了小妹脸上淡淡的绯色，暗自纳罕。

叶缘慌乱的擦擦脸颊，“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脸红嘛，太阳晒的，今天这么热！”她别过头去，躲避大哥的视线。

叶斩也只当她是见了如此多的少年英豪，害羞了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端起酒杯将其中的纯酿一饮而尽，从而忽略了妹妹看向好友那不一样的目光。

唐风华没有在意这多出来的视线，他早已习惯了被作为众人的焦点。与其他门派弟子不一样，唐风华很仔细的听着大会主持老调重弹的发言，或许其他人没有察觉到，但他还是从主持那格外沉重的语调和阴沉的表情中分析出了这次的“副本”可能不是那么简单了。

余半仙预测的秘境开启时间是在今晚，一切都还隐藏在迷雾里，面对未知的情况，就连唐风华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他有八成的把握遇到危险能全身而退，但这一次不是他单独一人的暗杀活动，还有很多同门参与其中，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多了解一分便能多一份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