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珀尔……还闭着眼睛，而大的那一块黄水晶上，被艳丽红色侵入同步的区域大小让人绝望，还不到十分之一。

所以，也就是说在珀尔醒过来之前，都要费尽心思，苦苦地撑下去吗？

“痛！”

一分神，这一次叫出来的是洛恩，手臂上一道皮开肉绽的口子又被划拉了开来。

退却的话，也是死吧？

可是，这才过了几分钟啊……洛恩本人是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可是在黑色的巨剑之上，细细碎碎的纹路之中，已经全部染成了血腥的红色。

信仰的怪物是不会流血的，所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还没有来得及让洛恩感觉到风压，隐藏在看不见地方的利爪又伸了过来，这一次，瞄准了洛恩的胸口。

“噗——”

70.敬请安心吧

有一个很奇怪的事实，那就是虽然雷默斯一直就站在一旁，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大好的攻击对象。可是实际上，从洛恩开始抵挡汹涌而来，却看不见踪迹的敌人开始，雷默斯就动都没有动过，貌似也没有任何一只怪物找上他的麻烦。

好像在那群透明的家伙眼中，雷默斯的存在也是透明的，看不见的一样。

珀尔闭着眼睛，血液正在一点点渗透着水晶的边边角角，以包围的态势向着中央的核心渗透而去，而洛恩则苦于抵挡随时都有可能发起，不知道会从哪个犄角旮旯突然袭来的攻击。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分心的余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雷默斯，更加不会在意到这里的一片平和。

“可恶！”在胸口感到了刺痛的那一刻，急中生智，洛恩脚下一蹬，顿时化为兽形。

只有普通狼大小的身板顿时缩水不少，也让开始偷袭过来的那一爪爪了个空。在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时候，就被重新化为人形，从空中接住剑的洛恩一剑砍过。

没有血迹，也没有形体，只是明显的肉体阻力能告诉洛恩，他没有砍错地方。

“这东西怎么这么没完没了？！”

用尽力气，用剑在身体的前方划开一道大的半圆，暂时清理出了一片还算安全的区域，拄着剑，洛恩也只来得及吐出一句话，手腕处的生痛就让他闭了嘴，只有提起手里的大屠宰刀，继续向前砍杀。

如果有援助就好了。

这个荒唐的念头只在洛恩的脑子里闪过去了一瞬，然后就被洛恩狠狠地否定了。

没错，现在身后除了无暇顾及这边的珀尔，应该还是站着一人才对，而且，凭借那个人的力量，应付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不过，很可惜，站着的那个人是雷默斯，是绝对无法干涉任务进行的系统。

别的洛恩不知道，可是，要是系统或者宿主之中的任何一个，违背了不干涉的选择的话，有什么后果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最坏的结果无论是在雷默斯有意无意的话里，还是在洛恩自己在那边的世界看过的小说中，描述得都是清清楚楚了。

……时间停止，一起幸福的过日子什么的，也只有自己能撑过这一次，才有可能实现吧？

“那么……上了哦。”

再次冲上去之前，又自己给自己低语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不久之前，在湖心的岩石上，雷默斯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动作又像是跑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无论怎么晃脑袋也消不去。

听说人在要死之前，都会把最好的回忆回想……滚你特么的蛋！一定会好好活着完成，然后回去见雷默斯的，嘴能不能不要这么贱，这么不吉利？

如果是让另外一个人站在洛恩的身后观战，光是看洛恩的动作的话，可能是谁都会觉得特别搞笑。拿着一把超级巨大，花纹繁复漂亮的剑，然后在空气里挥挥砍砍什么的，这不是搞笑吗？

当然，抛去洛恩浑身的鲜艳红色再说的话。

在人形状态下，已经被划拉出了很多口子的衣服还覆盖在身上，吸收掉了许多的血迹，也掩盖掉了很多伤口。而且洛恩一直是背对着雷默斯的，所以除了通过系统的感知知道宿主的情况不乐观以外，其他的东西，都多多少少的被遮掩了，看不太真切。

只是，在洛恩化为兽形，在空中翻滚一圈之后以人形落地，再接住落下的剑时，所有的伤口在一刹那间，就都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顿时拳头就握紧了。

洛恩的兽形雷默斯见过很多次，甚至是在两人交往之后，洛恩在屋内以兽形走动的时候，还会主动地跳到雷默斯身边，把头放在雷默斯的膝盖上等着顺毛。

对此，雷默斯还不止一次地嘲笑过：“变成畜生之后，真的连节操也全部丢给畜生了。”

“你就不是畜生了？嗯？”

每一次，大概都是这么一问一答的，很是胡闹，回想起来也很是温馨。

现在，那只毛发本来应该很是顺滑柔软的狼……天哪，各种皮开肉绽的，这里是一条口子那里是一条口子，出血还是很轻的，有些地方，甚至连肉都翻了起，像是皮肤上绽放开来的难看笑脸。

皮毛也这里一块红那里一块红，旧的血印还没有干，新的血印又会覆盖在上面，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淡，看起来也越来越触目惊心。

“我……”又是一道血印在宿主的身上出现，洋洋洒洒的甚至飚到了地上的时候，雷默斯咬了咬牙，差一点点就冲了上去。

让雷默斯咬着牙，抑制住了心中冲动的，是他身体里某个模块的激活。

[警报，警报，接下来的行为若是发生，将被视作违反章程操作，系统精神程序缓存将被强制清除，同时强制重启。]

作为一个一向很按规矩办事，只在小的范围里钻上一点点系统漏洞的精神而言——雷默斯从拥有意识开始，就没有怎么收过警告，居然还算是个守规矩的模范代表。

警报模块那傻乎乎的，没有感情的声音，现在一听，居然都感觉陌生了。

可是一点也不怀念……在自身的各种模块里，雷默斯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蠢货一样的二缺东西。

“再播报一遍最终任务内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为了效率，雷默斯没有亲自去找，而是对检索程序下了一道指令。

[当前任务编号第52，宿主洛恩，二次变更的最终任务内容应该是满足以下几个要点：一，撑过这个世界旧神的融合期，二，宿主应该在完成任务后不死亡，若是死亡，任务记为失败，谋杀程序也可以停止运行。]

“……”

“我要去帮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火红颜色的瞳孔里情绪倒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每次随着洛恩踉跄，雷默斯的眼神就会随之跳跃几下。

[系统警报：最终任务下，若是系统插手，虽然任务不会被记为失败，但是精神模块将被长久的剥主控权利，而且在长时间内关闭接受新宿主功能。]

都不需要雷默斯去主动调出，警报声音就主动地跳了出来。

“哼……”接了警报，雷默斯暂时没有向前冲出去，可是，嘴角却开始荡漾起笑容来，“喂……警报模块，你知道吗？你说这句话的话，反而是在推动我去帮他，不是吗？”

可不是吗，之前担心的，不就是自己冲出去之后，洛恩的任务也被失败处理吗？

如果不记为失败的话……

嘿，正好。

[荒唐！]

在雷默斯本人的模块中，为了制约作为主要控制存在的精神，警报模块稍微的拥有一点点独立的意识。智商不太高，会的也不太多，只有系统禁令里的那些条条框框，而且，能够出来活跃的时间也不太多。

只有在精神触犯到规矩，开始做不该做的事情时，警报模块才会被短时间的被激活，也会在同样很短的时间内陷入沉默。

[我们没理由这么做！]

“我们？”嘴角微微地上翘，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雷默斯虽然嘴没有动，但是顺着电流传递着的声音里，嘲讽的口气难以掩饰，“可是我又理由这么做怎么办呢？我发现，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宿主了。”

[在十秒之后执行强制修复……]

总有一点点自主意识，所以也自然拥有那么一些反抗精神，某个只认规矩的模块正打算调动其他程序，声音就戛然而止。

向外传输数据的线路在信号发出前，全部都被雷默斯这个主控精神掐断了。

“别忘了，现在到底是谁，在控制主体，你不过就只是个小小的监控模块而已。”只剩下传入线路，雷默斯在冷冷的传过去这样一句话之后，就果断地掐断了某个模块的电路。

“接下来的话……”

……

“果然还是……”最后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珀尔，洛恩很绝望地发现，那边的进度虽然已经完成了大半，不过凭借现在的状态……

手也觉得脱力了，浑身上下都已经痛到了没有了感觉，说不定在下一秒就会……

事实证明，洛恩的预感一向很准，虽然么，这个很准确的直觉一般都是在即将倒霉的时候，会格外的准确。

标准乌鸦嘴，要不要这么坑爹。

脚踝处又被利爪擦到，居然还有血液流出的同时，已经没了感觉的脚下不明所以地一软，然后，就很自然的跪在了地上。

眼前也黑了，而且越来越有失去知觉的趋势。

即便是一瞬间的黑暗之后又恢复了正常，在这种情况下，也是致命的。

……

果然……还是做不到的吗？

哼……

其实，本来这一次的命什么的，就不是应该正常存在的东西，说到底，也就是自己太不争气，没有抓住挣回命的机会吧。

太可惜了，本来这一次，好不容易还有可以喜欢自己的人呢。

约定什么的……自己又死掉的话，雷默斯会不会伤心呢？喂，还是少自作多情好了，他只是个系统，就这样而已。

……

然后，就感觉到了背后被温暖的臂弯所环绕，伴随着温暖一起的，还有雷默斯熟悉而又好听的声音。

“安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

雷默斯？

他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那种结果什么的……即使活下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停下啊！停下啊！拜托了！

洛恩想要呼喊，却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浑身血淋淋的闭着眼睛，最后还是很不争气，在某人的怀里一头昏了过去。

71.幻想的对侧

“……洛恩？”

“别理我。”

珀尔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就被跪在地上的洛恩打了回去。

两方面的沉默了许久后，洛恩还是没有改变姿势，只是双手向着前方拄着剑，已经破了的膝盖跪在镜面一样的地上。同时，还紧紧的咬住牙关，任由红得都不纯粹了的液体从嘴角跌下，落在地上。

“完成了？”兀地，洛恩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其实是废话。

一切的情况都已经尘埃落定，这是洛恩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

在珀尔终于睁开了眼睛的那一瞬间，时间都好像凝固了。无论是被信仰之力冲击，有了支离破碎趋势，不时有碎片哔哔剥剥落下的的天穹，还是身旁的尖厉刺耳，划拉得伤口生痛生痛的风声，所有在动的，能动的东西在珀尔完全睁开眼睛的刹那，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里。

虽然即便是神，也只能做到那么一瞬间……不过，够了。

逃亡，消散，最后自然而然地在空气中渐渐崩坏，方才还嚣张无比，各种张牙舞爪的信仰力量顿时就慌成一团。在碎裂之后，居然化为了实质性的洪流，像是水带一样围着珀尔转了一圈，物归原主，尽数被回到位置的神收了回去。

危机已经结束了。

可是有些东西也同时地，也结束了。

环顾四周，不难发现的一件事，就是来到这里的人是三个。可是结束的时候，在这个没有边界的空间中放眼望去，无论怎么看，能看到的活人也就两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抱歉，我也不知道如果雷默斯他真的插手的话……”虽然之前都一直闭着眼睛，可是，已经和根源开始同调，所以，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珀尔一直都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居然会这样。”

自然也包括了雷默斯在抱住洛恩，终于插手了之后，随着每一次准确地对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发出攻击，身体就慢慢的淡化一分，到了最后，简直像是溶解一样消解在空气里的全过程。

太难以想象了，这种方式……

完全就是珀尔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闻所未闻的东西。

“够了。”艰难地撑着手里的剑，在珀尔担忧的目光中，洛恩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地上留下了一湾薄薄的血膜，看上去煞是吓人，“嘿，在最后他消失的时候，我至少醒来了，嗯，最后还是抱了他一下的……嗯……抱了一下的……”

开始时，洛恩脸上的表情还是笑着的。

不知道何时，也许也能算是近墨者黑，跟着雷默斯鬼混了这么久，洛恩已经学会了雷默斯一向的微笑方式。照理来说，洛恩的身体在面容上也不是次品，也挺帅气，这样笑的话，应该也会很好看才对。

不过，无论如何好看不起来啊……尤其是在坏着空荡荡的心情，脸上都是浓浓淡淡血腥的情况下。

呵，这一次抱完了，以后大概就再也抱不到了不是吗。

“对不起。”

看了看手心，刚刚那个拥抱的温度似乎还留在这里。

“你是我遇见最特别的宿主……希望我不要是单相思才好哦？”最后，雷默斯咬着洛恩的耳朵，在耳旁留下温热气息的同时，只在表白时说过一次的话又被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我，爱，你，呦。”

神经质地摸了摸耳朵，感觉到某样东西就要夺眶而出的时候，洛恩在伤口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结果是痛得直咧嘴。

早在亲眼看着系统消散在空气里的时候，洛恩心里顿时就觉得什么都空了。现在，再望着同样空荡荡的手心，感觉到手心里也在同时消散着的温度……突然就觉得很想哭。

想哭就哭吧。

反正面子什么的，现在早就顾不上了。

……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大概。

又到了春天，估摸着鸟儿也会多些。果然，一大早，在阳光微微地透过窗缝，在地面上打印出一行行深深浅浅的印记时，窗外，几只脆嗓子的带羽毛生物就叽叽喳喳地吵闹了起来。

放在平时是挺好听的。

据说，让人讨厌上一首歌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设成闹铃，用每天巨大的起床气将可怜的无辜的音乐洗礼一遍。

鸟的嗓子是好，可是大清早的开演唱会……

去你妹的臭鸟！前几天来屋檐下筑巢的时候没有赶你们走，现在越发地蹬鼻子上脸了不是？妈蛋，给脸不要脸，再唧唧歪歪迟早把你们全抓起来烤串吃！

托那群破鸟的福，这几天，洛恩天天都起来的很早。

“唉……”揉了揉眼睛，在赶跑睡意的同时，洛恩像是老头一样，用很是悠长的语气叹了口气，很是惆怅。

“好像身体总算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今天开始继续练习吧。”盯着房间角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血迹都没有完全擦净的黑色巨剑，洛恩自言自语着。